微雨中的龙脊梯田

吴砺

                            微雨中的龙脊梯田

                                                                                                                                                                            一一贵州桂林游之十一

                                                                                                                                                                                    （二0一五年八月三十日）

          中午十二点十五分，旅游车从长发村我们就餐的“福满楼“再次出发，前往龙脊梯田。路边仍是奔腾的溪流，这条进山的公路一直沿着溪流前行。

          旅行车在一个分叉路口前碰到山体塌方堵住了一半道路。我们不得不走下旅游车，穿过这一小段塌方区域到达一个小停车场。这停车场聚集了约上百名游客包括塌方公路两端开私家车的游人。听人们说，这里塌方是昨晚发生的，路边己有个小挖土机，一直没开挖搬土可能是想等山体稳定下来，否则会危及修路人员的人身安全。

         可以看塌方处的山崖几乎全是由层状几乎垂直的碎石层构成，这样土层附在这样岩层上只要雨下透了土层肯定是很易塌方的。

         其不知这样几乎垂直的岩层是否真是按近现代科学家所说地壳相互挤压变形形成的，难道这山沟两边山体真是由同一地层断成两片地面被挤竖起来形成这公路两边山谷的？

     十二点五十五分，从山寨下来的旅游车接我们散客团前往景点，在一个山脚下乘缆车上山。缆车起点建在一条水不多的溪流边，从这里向左看可看到少部分梯田和黑色木质二层小楼交错的山寨。

         天下着雨，很平淡很平凡地坐在缆车中，梯田上方是雾气，缆车下方梯田中种着各种杂粮和蔬菜。左边山谷第一片梯田很像蓝鲸带斑马条纹的巨大扁嘴和巨头，蓝鲸的眼睛则是山坡之间山凹中的一个山寨灰黑屋顶和酱色的二层楼群。

缆车下方的山坡上看上去仍十分平凡, 梯田中种有玉米红薯之类的杂粮，上坡顶上种有杂树。

有一只小鸟清亮的鸣叫声从山上传进缆车中，很静很悦耳。又有公鸡的鸣叫声和切割木料的电锯声从左边的山寨传来。

看到缆车下方一片海星一样有四个尖角的落在两个小山坡之间的绿色水田。世界上其他地方应当见不到这样的奇异形状的水田吧，你心中此时会掠过一丝微笑。

又听到铁锤打击石头的单调的敲击声。缆车上升时间竟有半小时，这个山村真的很静，在缆车中你感受很奇特。在山顶上种水稻！当年逃难到这里的古人一定是鱼米之乡吃惯了稻米的人，因为太疯狂地想吃大米才想出了在这山坡上种水稻的这个匪夷所思、狂热和疯狂的行为啊！

我们在火车道边亦见过山区山沟中巴掌大的地方层层小梯田中的绿色水稻从眼前一晃而过。我想起了在福建大金湖看到的圆丘状山体之间层层不到一米宽的窄梯田。但它们的面积很小啊！

想想古人，若躲在这深山之中还有米饭吃，当年一定是人生最畅快的事啊。这缆车之下条条绿色的水稻田在这阴天的雾气之中的绿色让我想起了”锦锈”这个词，它们又多么像岩石上生长的浓绿如绒布般的条状苔藓地衣啊，或许自然界中只有非洲草原上的斑马条纹才能和它相匹美啊!

又有一只小鸟清亮的鸣叫声传进了缆车。深山深处种水稻成规模有名的在中国有三处：紫鹊界梯田，约8万亩，在湖南；这里的龙脊梯田，2万亩，(约66万平方公里)，在广西；哈尼梯田，约60万亩，在云南。外国的有菲律宾的巴讷韦梯田，十二万亩左右，约400万平方公里。这样的梯田要有两个基本条件：山上常年有水，山上的土壤是粘土，可以保水。文献上说龙脊梯田地区平均年降雨量为1600毫米，这降雨量远超过一般的地区啊。

水稻己开始抽穂了，这深山之中的水稻田的确是古人创造的一大奇迹啊。田埂上稀稀的有几串粉红色的野花，特别的抢眼，很美。那两个山坡之间夹着的一整片黄绿色的竹林也很美，从缆车上向下近距离看到的窄窄层层的梯田中的水稻显得稀疏而单薄，只有那高高窄窄的田梗上的同样稀稀的粉红色野花似乎更美，散发着浓烈的乡野气息，只是我不知她们的芬名。这一刻她们激起了我心中多么强烈的诗意啊。

缆车到达山顶时，大雾几乎挡住了山顶上绝大部分地区的视野，目视距离不会超过十米。天仍下着小雨。走出缆车站，我先去右边平台下方，那里有住宿旅馆和瞭望台。尽管雾气掩印着山顶，可你能听到溪流哗哗奔腾的声音，这真是让人身心愉悦。走在四周是潮湿土壤不规则石块构造的小路上，这高山上的流水声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音乐，你整个的身心都浸润其中。

这一片山顶有三家二层楼的家庭旅馆。一家旅馆的老板娘正在绣花，我和她聊了几句，我问她们祖先从那里来的，她说是山东来的，这似乎与旅游书上介绍山寨的原居民祖先是从湖南来的不同。我说，这山上对游客来说很好看，但生活在这里不容易啊。老板娘说，这是命，生在这里没有法子。我问老板娘这里的年轻人是不是更愿生活在城里去?老板娘说，我的孩子还在读书，他们将来是不是愿留在这里我就不知道了。

清澈的山泉在屋前小水沟中充满着野性地哗哗地流淌着。我离开了旅馆之间的人行道，走到有一米高只有十几厘米宽窄窄的田埂上。走在这样的田埂上需要十分小心，否则滑进水田或摔倒在一米之下的水田中弄得满身都是泥巴都会是十分麻烦的事。田埂很硬，有点滑，它是黄泥粘土做的，所以能保水，田里也是黄泥粘土，只是这样的水田肥力应该有限，水田表面还有干燥时期留下的裂缝。

      我十分小心地走过了一条窄窄田埂，可在攀登上一级田埂时，鞋子还是滑了一下，单腿跪到田埂墙上，弄得膝盖位置的裤子上粘有碗口大的黄泥。来到石块垫的小路到了另一家庭旅馆门前的一个坡面上清澈的小溪边，用水洗去裤子上的黄泥。无他，只是裤腿湿了一半，好在现在是夏天，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心情仍十分愉悦。这里是真正的乡村啊。站在约三十平方米的平台上观景，眼前看到的仍只是一片云雾，我的心很静，并不期待—定能看到照片中的梯田，因为刚才在缆车上我也看到了大概的模样，再说农村就是农村，我过去很熟，在这里能体会到一点乡土气息己足够了。

      渐渐雾散去了一部分，露出顺山势而建斑马条纹状的绿色梯田。

    下方雾海的中间有一块区域正在变透明，像一片巨大带有不规则分布半透明塑料带有梅花花斑粘纸的玻璃窗口，窗口里透出的是如晶莹宝石般色彩鲜亮的绿色梯田，无与伦比的美！

         脚下的山道是不规则的青石片岩块平放在泥土上的乡村小道，而我看到的这乡村那片自然界天窗中鲜艳的梯田仿佛是非人间异化了或圣化了的绿色水稻田！你永远想不到平凡的水稻田还能使你产生身在仙境中的幻觉。这是只有童话电影中才有的梦幻般鲜亮的绿。宛如南极海面上无边的白色冰原中间突然崩塌下去－大片，露出的不是海水，而是童话世界中的绿踪仙野！

      大自然将覆盖在山谷中的雾气慢慢地向上提升，继续向我显示我们人类同她－道在这深山创造的奇迹和美。

别提那残留的雾气团如巨大的柳絮浮在空中形成透明立体感的空气层有多美！她们是我－生见到过的最美的雾气和透明的云！    看着浮在山谷上空的她们，我几乎忘记我要看的主角梯田，如同正在举行婚礼上的新郎官丧魂落泊失神地注视着他的美若天仙的伴娘而忘记了他的新娘！

均匀的雾气又涌了上来，半透明，它使所有的梯田只剩下一层均匀模糊的绿色。说实在的，若要我向你描述这整个的龙脊梯田，对于匆匆只扫过这里几眼的我，我真还没有这个能力，反正关于她的照先已在网络上铺天盖地了。我只能说，看照片与你来到这里所感受到的太不同，如同你看一个美女的照片与这个美女小鸟依人真实地依偎在你怀中一样太不相同！

我想着自己的心思分了一会神，突然发现下方山谷中的雾全散去去了，像连到天边的冰层中间一大片不知什么时间又掉下去了，天坑般地露出了另一个世界。天坑之中是绿得如梦如幻，似乎不真实。凹进去的山谷，如一个巨大无比的露天剧场！这剧场的四周是白云做的连到天边山岭的云盖。山谷最下方有一片呈三角形灰黑屋顶的山寨，山坡上有我们在照片中早己熟悉的梯形分布不规则的干涉条纹状的绿色梯田，天边上与平展的云层相连的是厚实长城般的山顶，它们正环绕和守卫着这绿色仙境般的世外桃园。

下次真应该在这山顶上的家庭旅馆中住几天，以能更准确地向大家描述这山中的神韵。从山顶起延伸到看不见的山下的缆车车厢像一串黄色的灯笼。我记得有一种我不知名的植物就长有这样一长串外面包有黄色小灯笼的野果 。能看得到的山谷四周的山顶约占总周长的四分之一，他们像灰黑色雄伟的城墙水平环绕着这片山谷，它们在天边与平展的白云相粘，这也是我一生见到过的最雄伟和不可思议的长城，它们大部藏在云中，只是不时地从云中露出一部分。

这里的梯田只有山顶才有一片完整的稻田，其余都是像用粗麻绳盘盘相绕堆起的不规则的锥塔。

十五点二十分，导游又来电催我们下山了。我对导游说，没想到今天在山顶上还能看见这些梯田，导游说，今天应该能看得到，因为一直在下雨，雨天就不可能全时间都是雾。通常雨天一转背，景色就出来了。这导游说的真贴切。

下了缆车，见有年岁较大的壮族或瑶族妇女背着箩筐买民族特色的手工艺品，我问了其中一位，你们现在收入还可以吧?这位女士说，不多，我们六个山寨轮流下山在这里卖手工艺品。这听上去还算公平。

游客来了，她们的世界因此完全变了，是幸运还是无奈?我刚才在山上问那位老板娘，现在每个山寨大学生加起来有没有四五十个，老板娘说，有的。这山寨新一代的世界就与山外的世界同步了啊。

                                                                                                                                                                                   吴砺

                                                                                                                                                                                    二0一五年九月十七日

                           

吴砺

选自待出版的散文集《致远方朋友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