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孩子该有的样子那样拉琴
——观安德烈·雷巴茨演奏维瓦尔第《a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后
一
这首协奏曲—— 维瓦尔第,a小调—— 是我最熟悉的那一首。 我几乎能 一音不差地哼出它来。
因为我儿子, 小时候就拉过这首曲子。 那时候, 他还只是个孩子, 十岁不到, 握着琴弓, 眼神像傍晚飞起的萤火。
说实话—— 他拉得, 并不输给那些哔哩哔哩上的首席们。 比他们更有生命力, 更有冲劲, 更有真。
当然, 这话里有我的偏见。 那种父母专属的偏见—— 总能从铜里看到金的光泽。
可你仔细想想。 在我儿子开始练这首曲子前, 我从未听过它的名字。 是他 把这旋律 带进了我们的生活。
而那些视频里的演奏家—— 年长, 技艺精湛, 没错, 可他们身上有岁月的重量。
而维瓦尔第写这首曲子的时候—— 分明是火热地, 像一场孩子气的奔跑, 像一阵不受控的风。
我儿子那时候—— 指尖飞快, 脸颊发红, 每一个音符, 都带着不肯停歇的热。
他不是拉得更好—— 但他拉得 更像它本来的样子。
不是“更完美”, 只是—— 更真。
二
没有帷幕升起, 只有声音—— 迅捷、纤细、明亮, 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轻轻放出。
第一乐章未等你准备好, 便已起舞, 是一种不曾踉跄的步伐仪式。
这不是战争, 不是挣扎, 而是被赋予高贵的运动—— 如孩童追逐风的身影, 张开双臂,奔跑无惧。
雷巴茨不是在指挥, 他是在邀请。 每个乐句 都干净得像初晒的白布, 每一次运弓 都是来不及回音的话语。
接着是静默—— 但不是空无。
Largo 如低语, 是一口屏住的气, 是一扇半开的窗, 通往装满回忆的房间。
小提琴不哭, 它低声私语, 如同对着自己 轻轻诉说未出口的事。
在这里, 克制就是优雅。 揉弦如光的颤动, 而不是情绪的震荡。 情感就藏在那些 没有被夸张的音里。
然后—— 喜悦,悄然归来。
不是以壮丽, 而是以笑声。 终章 Allegro 旋转起来, 轻快如脚尖掠过水洼, 在阳光尚未褪去的傍晚。
音阶在飞, 乐句追逐, 而我们忽然想起—— 这音乐原本 就不是为大理石厅堂而写。
它属于欢乐, 属于游戏, 属于年轻的心跳。
雷巴茨的演奏, 不是为了炫技, 而是为了记起。
他不是在表演, 而是住进了这首曲子里, 和它一同呼吸, 把自己的节奏 调到维瓦尔第的心跳上—— 三百年后, 依然温热。
而我们—— 那些曾听过同样旋律 从下一间房里响起, 从一个孩子手中 抱着过大的小提琴中传来的人——
我们知道:
这从来不是 “更好”或“更完美”。
它只是—— 更真。
附:
吴砺 2025.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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