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宁
虽然读的是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却对古代文学有着莫名的热爱,混迹于中文系七年整,听过的课程、讲座不计其数,令我印象深刻回味无穷的,大概有两人,偏又都是古代文学的教授。
先说陈生。大名桐生,由其名不难猜出,陈生祖籍安徽桐城,这个清代“桐城派”的大本营,宿儒辈出,陈生的家学渊源可谓深厚。据说他是《史记》研究领域里第一个获得博士学位的学者,对《史记》的研究史料已到了烂熟于心的程度。著名学者刘小枫也曾撰文肯定他的学术著说。
陈生的“牛”,在中文系里早就声名远扬,前几届师兄师姐的口碑相传,让班上众人期待不已。等到大二,他终于给我们开讲《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文学》了。而第一堂课,陈生果然不负众望:一身素衣装扮,一副厚底眼镜,静坐于木椅内,于彬彬有礼中透露出一股随意的飘曳。不开口有一种不怒而威的肃然,开口谈说则是慢条斯理的温和,话似乎在嘴里绕了一圈又想吞回去,非常符合我等学子想象中的儒雅文人模型。那堂课从南北朝诗人开始,讲鲍照,《拟行路难》。陈生把书置于桌面,背一靠,头一仰,抑扬顿挫起“对案不能食,拔剑击柱长叹息。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蹀躞垂羽翼?弃置罢官去,还家自休息。朝出与亲辞,暮还在亲侧。弄儿床前戏,看妇机中织。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吟毕,余音缭绕,悲壮慷慨,顿时一股苍凉爬满众人心头。
这还不算什么,到了《长恨歌》,陈生问:“有谁能把这首诗背下来的?”不是吧?大学了谁还预习课文呢,何况这首诗可不是四行八行的,当堂背诵谈何容易?正当同学们鸦雀无声、假装低头看书免得被老师点到之时,陈生似乎也看出了众人的尴尬,便说:“既然大家都不背,那么我来给大家背一背吧!”于是,一口浓郁的安徽腔普通话从容地回荡在讲堂中。台下静若哑然,恍若旷野,只听得明皇杨妃在千古之外天人泣诉。全班同学都静静地聆听着,唯恐打断了他的思路,更生怕他忘记了词。一曲如流水般终了,教室里沉寂片刻,随即响起了哇哇的赞叹声,还夹杂着一阵阵热烈的掌声。真是不倒的偶像啊!陈生的“绝招”征服了所有的学生。此后每次上课,陈生必让同学们主动举手起身背诵上次讲授的诗词,然后自己再背诵今天要讲解的内容。想来,对于陈生,上课更是一种吟诵的自由畅达,一种陶醉于章句中的自我快活。
陈生虽然严肃,偶尔课上也会讲古人八卦。有一次说到潘安与左思,陈生道:“潘安貌美,左思丑陋。两人春天的时候坐车郊游,路上众多女子一见,往潘安车上扔苹果,表示爱慕;而往左思车上砸石头,嫌其不佳。”同学们难抑哄堂暴笑,陈生却面无表情,待大家笑完后,继续分析潘、左二人的文学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