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的火与幽灵:人群的回声
——观看 AC/DC《Highway to Hell》与希特勒演讲之后
第一部
二十世纪—— 那头野兽一般的世纪—— 最常见的两种场面:
一种—— 一个男人站上台, 仿佛地狱爬出的幽灵, 咆哮、怒吼, 脸扭曲成纯粹的仇恨。
而台下的群众—— 不是听众, 是信徒, 发狂、走火, 梦游般走进火炉, 一步步踏入地狱, 带着绝对的虔诚。
另一种—— 一个摇滚乐队冲上舞台, 吉他轰鸣如引擎, 歌声划破夜空, 没有仇恨, 只有火。
而台下—— 又一群人, 同样入迷, 同样癫狂, 在汗水与呐喊中起舞, 将多余的精力 献给某种 看不见的—— 通向地狱的公路。
看起来—— 惊人地相似。
疯狂。 狂喜。 某种古老的东西, 借灯光与扩音器 再次苏醒。
但其中一个, 燃烧的是毁灭; 另一个, 无害, 只是释放灵魂—— 不靠战争, 靠节奏。
希特勒的眼神, 布道般的复仇; AC/DC的舞台, 混乱的嘉年华—— 却没有牙齿。
人群—— 过去的, 现在的, 张着嘴, 着了魔, 每一个人 都在把某样东西 交出去。
交给力量, 交给节奏, 交给那种说不清的渴望—— 一个他们 无法命名的幽灵。
在某个版本里, 人被埋进 泥土。
而另一个, 人群散去, 疲惫, 或许重生, 也许 只是 更空了一点。
但没有死者。
只有回声—— 仍在黑暗的空气中震动, 在曾有呼吸触碰火焰的地方—— 久久不散。
第二部
一
有两种火焰在燃烧—— 一种来自吉他之弦, 另一种, 来自命令的声音。
一种在雷鸣中呼喊, 一种用钢铁般的词句 砸入人心。
我们总是聚集, 在某个舞台前。
渴望被卷走, 被光, 被声, 被一个似乎能 替我们发言的人。
AC/DC的演出—— 一场喜悦的狂啸, 四肢腾空, 节奏不曾索求鲜血, 只索求—— 生命之外的全部。
而另一边—— 那旧时代的影像, 黑白而灼人: 一个人站上高台, 千万手臂高举, 百万双眼 饮下 被灌上“确定”的毒酒。
他们也在欢呼。 他们总是在欢呼。
二
我们体内, 究竟藏着怎样的渴望—— 竟想把自我 交给他人?
用某种更响亮、 更简单、 更锋利的东西 取代这脆弱的自身?
一个节拍, 一段口号, 一个名字。
我们称之为“团结”, 但很多时候, 它只是 闭上眼睛的方式。
在体育场, 我们歌唱。 在广场, 他们敬礼。
而在两处—— 都燃着同一种 奇异的火焰:
狂喜, 无需追问; 归属, 不设边界。
音乐疗愈, 演讲杀人。
但这两者, 都诞生于 那古老的 节奏之心。
三
这是我们应记的课:
情感, 可以是美的, 也可以是残酷的。
奇观, 本非罪。 但失去思考的奇观, 将化为 披着羊皮的神。
我们要学会 听见心跳的颤动。 学会发问:
我们为何鼓掌? 为何高呼? 我们掩埋了什么寂静, 在这喧嚣之下?
并非每一首颂歌 都通向自由; 并非每一道聚光灯 都温柔以待。
而通向地狱的道路—— 并非总由仇恨铺成, 有时, 只需节奏, 加上一群 甘愿随之舞动的人群。
尾声
所以,我们必须自问:
我们为何而欢呼? 我们跟随的声音, 引领我们走向何方?
而在这场名为文明的大合唱中—— 我们究竟是在唱和, 还是在倾听?
附:
吴砺 2025.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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