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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与记忆:〈疯狂〉,一首流亡中重生的民歌
——观茜玛·碧娜演唱伊朗民歌《疯狂》有感
一
歌词本身, 就是一首好诗。 “那弯从天房升起的新月, 正仿佛你的眉峰。” 这样的比喻, 哪里还能更贴切?
旋律跳跃, 欢快, 像被阳光照亮的河水。
而情感—— 却是朴素的、真挚的, 像镰刀收割前那片 风中微颤的麦浪。
我看见了—— 那位女歌手, 没有戴头巾。
那一刻我才明白—— 为什么这音乐 如此自由, 如此欢乐。
因为她是在流亡中 找回了声音。 因为他们远离了家园, 才终于唱出 属于自己的喜悦。
一个诗意的民族, 只有在不得不沉默时, 才学会了 怎样把沉默变成歌。
这真是命运的讽刺啊—— 美, 竟需要流放, 才得以重生。
茜玛·碧娜,1945年生, 来自霍拉桑的比尔詹德。 她用一生 收集、传承 那些被风尘掩埋的民间之歌。
这首《疯狂》, 正是霍拉桑地区的民歌, 由四种伊朗传统乐器伴奏—— 每一种, 都像一个老见证人, 沉默不语, 却知晓一切。
它们来自 那个还未开始“流行”的时代, 比我们熟悉的音乐 更悠远, 也更贴近人心。
而我们今日的流行歌曲—— 多如潮水, 却转瞬即逝, 仿佛 没有一个值得 被铭记的名字。
什么才会被留下? 不是数量, 而是思念。
不是时尚, 而是—— 根。
二
新月升起—— 在天房之上。 有人说: 它就像你的眉峰。
仅此一句, 却已足够。 我们仿佛立刻走入 千年的诗篇之中。
这首歌是欢快的—— 脚步轻盈, 仿佛在尘土路上跳舞, 那是驼队曾经过的地方。 但这欢快, 并非偶然。
那是记忆的欢快, 是流亡者的欢快, 是必须存活下来的那种喜悦, 一种在命运中挣出的光。
茜玛·碧娜没有戴头巾。 她的歌声, 反而成了真正的“揭示”。 她揭示了—— 曾被压抑的、 太骄傲而无法低头的音乐。
她出生在比尔詹德, 却成了整个霍拉桑的声音。 她并不为“让它出名”, 她只是—— 想让它活下去。
她的歌声由四种乐器伴奏—— 木头的、蒙皮的、用手敲打的—— 它们记得: 在节奏还是呼吸, 旋律就是人们 对沉默的说话方式的时候。
这就是命运的讽刺: 只有在流亡中, 一个民族的喜悦 才重新被听见。 只有远离家园的自由中, 歌曲才得以回到 它最初的光中。
民歌—— 不是为榜单而生, 不是为消费而写, 而是为了活着, 为了传递, 为了重生—— 在每一个 还愿意聆听的心跳中。
现代歌曲 像暴雨一般倾泻而来—— 太多了, 无法真正抓住。 而民歌却留下来, 因为它承载着—— 哀伤、仪式、甜美, 因为它生长于—— 根。
《疯狂》并不是疯狂, 它是记忆—— 是一个女人用歌声 代替一个可能遗忘的民族 所做的记得。
而当她歌唱, 我们也一同, 记起了。
它的质朴,并不浅薄。 在那简明的旋律之下, 潜藏着深厚的情感、语言与灵魂的传统。
聆听《疯狂》, 就是被提醒—— 音乐的本质并非娱乐, 而是集体的记忆, 是活生生的档案, 是关于“我们是谁”, 以及“我们曾被允许成为谁”的沉默记录。
附:
吴砺 2025.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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