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的死亡引擎:神风幽灵的两重奏
——观看纪录片《SMIT神风攻击的日子(2007)》
第一部
一
小时候, 我读到“神风”飞行员的故事—— 那些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驾驶着飞机,冲向死亡。
我无法理解。 这世界如此美丽, 为什么要化作火焰和金属消失?
直到现在, 我也不确定是否理解了, 但我开始看见—— 一个裂缝, 通往他们的思维。
不是认同, 只是试着接近。
二
日本军方明白: 常规战争赢不了美国。 于是他们转向非常手段—— 用人的肉体, 去代替武器。
“志愿者”, 一纸申请书, 写上“愿意”或“非常愿意”。
没有人说“不”。 同侪的压力、 荣誉的枷锁, 将他们一步步推向前线。
就像我们看过的老电影里的片段, 那熟悉的、沉重的选择。
三
樱花弹—— 一颗活着的炸弹, 带着一个名字, 一个少年。
从轰炸机肚子里释放, 飞向荣耀。
第一次出击, 全军覆没。 160条命, 瞬间化为尘烟。
冲绳岛战役前, 他们在起飞前一两天才得知任务, 刚好够打一通电话, 告别。
4月6日, 他们来了—— 如蜂群扑下, 367名美军丧生。
但最深的伤口在心里。 “这太野蛮了,” 一位美国老兵回忆说。 “他们根本不尊重生命。”
四
连“大和号”也被送往死亡, 如一位古神, 拖着3000多个灵魂, 沉入深海。
4月12日, 第二波袭击开始。 菊花作战, 樱花弹再度怒放。
他们追着美军的飞机, 一同降落, 然后直接撞向舰桥。
400多人殒命, “企业号”被迫退出战斗。
而那些年轻的日本脸庞—— 在老照片里, 也有着温和的眼睛, 和任何民族的少年 无异。
五
四月到五月, 美军损失三千人。 日本则送出1900名神风队员。
27艘军舰沉没。 冲绳岛上一个美军团, 损失了82%。 12600美军死去。 20万日本人随之而去。
“一亿玉碎”, 是一个口号, 更是一场集体催眠。
面对神风, 美国下定决心—— 用极端回击极端。
原子弹, 落下了。 在数月的死亡之后, 竟显得像一种仁慈。
“原子弹救了我们所有人。” 一位老兵说。 “那是结束疯狂的唯一办法。”
六
九天后, 日本宣布投降。
但宇恒司令, 无法接受和平, 他带着十一架飞机 消失在空中。
没有人看到他们坠落。 也许, 那是他们对天皇命令 最后的回应—— 不是反抗, 只是解脱。
然而他手下的飞行员死了四个。 他们的朋友, 永远无法原谅他。
七
四个月的疯狂, 改变了美国, 也改变了战争的终局。
让原子弹 成为毫无内疚的决定, 让仇恨在火光中蒸发。
一个疯狂的逻辑, 能让最聪明的人 变成屠夫—— 或半自愿地, 变成屠夫。
而那些屠夫, 曾是儿子、父亲、恋人、学生。
八
如果二十世纪的疯狂, 是一场我们无能为力的悲剧, 那么今天, 发生在俄乌之间的战争, 又该叫什么名字?
愚蠢? 狂热? 还是道德想象力的崩塌?
而那些 为侵略喝彩的键盘英雄—— 是神风的幽灵 在数字世界中的新化身。
我们是否忘了, 疯狂, 总会披着荣耀的外衣而来。
第二部
他们不是为了死亡而出生, 但他们被教导 死亡可以是一种美德—— 只要它盖上天皇的印章。
他们被教导, 在半空中碎裂的骨头 也可以是美丽的, 如果它们是为祖国而碎。
这部影片没有指责。 它只是倾听—— 听少年变成炸弹的声音, 听将军们低声呼喊 比生命更响亮的“荣誉”。
它打开一扇门, 通向疯狂, 在那门后, 我们看到秩序、 仪式、 逻辑—— 都包裹在沉默之中。
一架飞机, 一个祈祷, 一朵从信仰腹中坠落的 樱花炸弹。
他们签下“愿意”、 “非常愿意”, 在无数双眼睛注视下, 说“不”, 意味着耻辱。
而在大洋彼岸—— 是目标, 是面孔, 是被撕裂的军舰。
美国人 无法理解。 于是他们选择以火回应。
既然死亡以这种方式到来, 他们推理, 那么死亡也将 以十倍的声响, 百倍的光芒 回击。
蘑菇云, 不是出于仇恨而诞生, 而是诞生于 麻木, 疲惫, 诞生于神风幽灵 留下的心理废墟。
但这不仅仅是日本的故事。 任何一面旗帜, 只要挥得足够久, 都能遮住年轻人的双眼。 任何一首国歌, 只要唱得足够响, 都能淹没怀疑的声音。
这部影片用 一张张旧照片的呼吸在说话, 用那些未寄出的信, 用那些在和平之后 依旧起飞的司令 在说话。
一整个沉默的世代, 回响在黑白的影像中, 仍在问—— “为什么?”
而如今—— 在新的世纪里, 新的旗帜, 新的谎言, 新的少年 被教导 瞄准, 却不被允许发问。
那神圣的死亡引擎, 又一次 开始转动。
附:
吴砺 2025.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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