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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桐城海港 于 2012-9-24 13:21 编辑
在刘家楼,你也许不一定认识老保长刘祥兆——那是我爷爷。但没有人不认识刘大力。你这样一提到“刘大力”,听者必会心地说:“嘁,这癞痢子!”
刘大力的名气,首先来源于他的相貌。据说他幼小时,他父母就发现他头顶上面白一块黑一块,疤疤结结的。父母抱头痛哭了一场,结果发现哭了也无济于事。奇怪的是,这孩子仿佛喝口凉水都长个,很快就把个儿窜到一米七五,不再长个之后,却又长起额头上的皱纹。
也许是头上没几根毛的缘故吧,看上去,刘大力要比他实际的年龄老许多。
有一年夏天,大力和众人一起锄草,大力那年才23岁,连对象还没有影儿,偏偏一个走亲戚的人,皮鞋袜子穿得很鲜亮,走到大力面前张口就问:“请问你老人家桂庄么样走?!”大力沉住气,答:“我也不晓得耶!”众人忍住了笑,纷纷打岔说:“你老人家就对他讲一下噻!”那位问路人不明就里,继续诚恳地问:“麻烦你老人家了!”众人大笑。
其实,大力也是一个很爱开玩笑的人。而大凡爱开玩笑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一点聪明。只不过,大力表现得更突出。
别人在生产队称稻子,他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悄悄用一只脚把稻箩踮上一踮,那箩稻子就凭空的多了几斤,就可以多吃几碗饭了。手表刚刚流行那阵,他羡慕村干部有手表,就把自家的一只闹钟,用红头绳扎在胳膊上面,还不时炫耀似的看看这只特殊的大表,招别人的一声骂:“这死癞痢子!”
大力37岁的时候,终于走了桃花运,娶了一位38岁的寡妇。那寡妇是怀宁人,人称“怀宁佬”。很有几分姿色,只是面色苍白,像一个病西施,颇招人怜。据说她丈夫死后,小叔子对她起歪心,她却对小叔子没有好感,于是终日鸡争麟角,吵吵闹闹,才迫得她要嫁人。
大力结婚那天,家里放了足两万的大鞭,娶回了怀宁佬。怀宁佬还带着三男二女五个子女,一行六人,浩浩荡荡地开到刘家楼。大力逢人就说:寡妇一下子给他带来了三男两女,自己就能等着享福,而不用再养小孩子了。就好比去合作社买闹钟,合作社又白送五只手表一样。
刘家楼,其实并没有楼,上个世纪70年代,门前的河埂上面偶尔走过一辆手扶拖拉机,就要轰动半天。“ 刘家楼”这个名称,只能理解为村人寄托的一份企盼。正如穷人家的孩子,许多都叫“吉贵”“来福”一样。
这样落后的环境,又摊上落后的大力娶妻迎子,一家七口人!生活可就成了问题。
大力首先要改造的是他的房子。原来的房子已经不够用了。可没有椽子、檩条,怎么盖得了新屋?大力天天在心里打着小鼓,额头上多了更多的皱纹。不到四十的年纪,看上去已有五六十岁了。70年代,树木禁运,每个山口都有人把守,要想扛树回家,就得冒险。后来,大力拿定了主意,傍晚上山,半夜扛树回家。因为处处小心,倒也平安无事。
但在一个月夜,守山的人还是发现了他,追上他!要是当时抓住他,不仅树扛不回来,人还得被绑上,坐班房,再去蹲几天学习班的。他眼看跑不掉了,就索性放下木头,嘴里咿咿呀呀地冲对方怪叫,手上还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手势,守山人看他衣衫褴褛,又是一个哑巴,就动了恻隐之心,叹息一声:“跟个哑子讲么东西!!”放了他一马。大力打躬作揖,含泪离开……
两间屋子终于盖好了,夫妻倆在一天夜里捞着了对方的手,抚摸了半天,终于说:“现在好了!”
大力是从上个世纪90年代初开始发财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儿子长大了又得谈对象,仅仅在田里捞钱,累死了也还是个穷人。于是,大力干起牛贩子这个行当。也不知道牛贩子需不需要多少专业技术,反正我家乡有许多牛贩子,但真正赚到钱的极少,大力是其中之一。他也没干上几年,就仿佛发了大财,竟至腰间挂上了个砖头厚的大哥大,却依然习惯于卷起裤脚,露出他那拨火棍一样又细又黑的腿,在村子里走来走去,又不时给相好的人家送几斤牛肉。
某个夏天的早晨,大力在黄龙村看上了一条牛,那牛的主人因为急于脱手,随大力水来水去,把一头上好的黑牯,仅以800元回来价格卖给了大力。大力将牛赶到几十里外的新安牛市,把牛拴在一旁的栏里,也不招呼谁,默默地抽烟。一个买主过来,把这头牛左摸右摸,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拉过大力的手,对大力说:“我说你这个头牛最多值1300块钱。”大力不相信似的看着这个买主,又听旁边的人说这人看牛特准,就扔掉手里的烟头,一屁股坐到地上,捶胸顿足起来。别人围拢来问他原因,他才有板有眼地哭诉,他被别人骗了,因为那人是1500卖给他的。那位买主显然看上这头黑牯了,就说:“你也别闹了,摸摸心思算了,我就出你1500吧!”可大力还是声称他吃亏了,得加上路费。最终,大力与买主以1550块钱成交。
因为大力,我曾经研究过“聪明绝顶”这个词。不知道癞痢子大力到底是因为“绝顶”才格外“聪明”呢,还是因为过分“聪明”而终至于“绝顶”?
反正,这个头上没毛的大力,像一棵看不透年龄的老树,是越活越兴盛,越活越泼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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