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智(1611年至1671年),安徽桐城凤仪里人,是明末清初的思想家、科学家,其书画成就也很突出。
秦祖永、潘天寿等人多次在著作中称许他的绘画是“……纯用秃笔,意兴所到,不求甚似……勾皴,不事渲染。而生趣天然,令人爱玩不置,真白描高手”。
据史料记载与画迹遗存,方以智青年时代即涉猎绘画,赞同董香光“南北宗论”,主张“以画为乐,意到笔随。”提倡“画中有物,物中有声”的创作理念。此时的作品体现了他在学问功名之余的闲情逸致。然究其笔墨意蕴,不以孤傲高标为能事,而是追求一种直入元人堂奥的闲逸洒脱的水墨韵致。
这种水墨韵致随着明王朝的灭亡而不复再现。方以智在饱经患难,被迫出家后,已经不再是为画而画了,而是在撰写《药地炮庄》、《东西均》、《易馀》等许多充满辩证哲理的著作的心境下,虽“不离笔墨游”,但最终是求得“得慧解脱”。故而好用秃笔焦墨写成,画风幽淡,荒疏简远,母题多为枯山寂水、孤树奇石、逸笔草草而不求形似。以象征意味的物象,复题些禅诗偈语,画境颇类《药地炮庄》语境,寓意深奥,颇难解读。钱澄之尝称“(方以智)其所著书,好作禅语,而会通以庄、易之旨,学者骤读之多不可解”。
实际上,方以智这一由闲逸洒脱的水墨韵致到借禅语亦即“若猜此何物,此正无道人得处也”画境的演变,更多的是其从“备极繁华”的名流到“耽嗜枯寂”的山寺头陀的心境变迁的使然。方以智每一画作的纪年不以清帝纪元年号,又比那位躬亲迎驾的朱若极(石涛)要高洁伟岸得多。他是哲人,不肖浅薄的表面文章,立志不与满清合作,大可不必像八大山人那样为了“铭记”明帝而在画作上设计出“3月19日”(崇祯帝自缢的日子)花押式的纪年款。
他画山水,虽也多作嶙峋之怪石、出云之奇树、璀嵬之远山,但题以“不化龙鳞化鼠肝,景山旧梦说凡凡,空王法雨未沾日,已有孤标矜岁寒。”、“老木支离拔天去,曲辕不作哀骀淀,净中涂抹强叹似,但绘无尘霜雪柯。”所寓意的则是他一贯忠于明室的节操和不与投降、屈膝事敌的软骨头同流合污。所揭示的还是他犹如超尘脱俗的霜尘雪柯,亭亭独立,孤傲不屈的人格。
以哲人的思想来操持画笔,藉图象传达自己的哲学观,当肇自方以智,其绘画语言自然是区别有明以来“文人画”的习性。这一点我们或可从他的《树下骑驴图轴》中题跋得到些许认识——“石若冬雪,树若春雨,人都猜作灞桥驴背,我便道:是天台骑虎……也是秃笔作怪,不觉舌为之怪。是谁面壁九年来,来此敲空下语。愚者曰:聊让此人一日,余者不敢相许。”有研究者认为这段题跋明确表明了方以智心坚如冷石、学问如春树,儒身佛心、多才多艺。验之该图中人物的形象、冲天的大树,冷峻坚硬的山石,抑或舍“画以言志”无以为说了。
他在《枯树图》中“尽为荣枯,皮相久矣,谁知冬炼三时耶?此木笑曰:我正开万古之花,有人赏否?法者,时也。道者,岁也。寒忍而后温发,从来代错,多少人被几条闲石相,换却眼睛了也。”的跋语,这哪里是在画画,简直是在解说自然万物的互变辩证规律。
总之,在方以智出家以后的画笔里,我们既领略了他那不同凡俗的笔墨意趣,然而更多的是品味到他那寄托的枯树孕育着新树新花,枯寂山水必将孕育着另一番新天地的哲理。(信息来源:中国商报 高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