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与画框——卢梭、阿尔卑斯与“游客”的诞生
——翻阅 《西方旅游史:16-21世纪》
一
十九世纪, 英国人的潮水 越过英吉利海峡—— 1830年, 一万多人 只是为了休闲而来; 到1869年, 这个数字已接近五十万—— 每个人都抱着同样的旅游指南, 走着同样的路线, 从巴黎向外扩散, 以为自己 正在发现大陆。
在此之前—— 对世界大多数人来说, 旅行是使命、流放、朝圣。 不是为了取乐。 而在中国, 读书人早在千年前 已穿越各省, 让眼睛学会 河流与山峰的语言—— 远早于西方 为“风景” 找到名字。
后来, 卢梭出现了—— 他不是登顶者, 而是走在山谷里的人。 一只背包,一根木棍, 口袋里装着面包和樱桃, 还有一个 足以动摇几个世纪的念头: 乡村不是流放, 而是美德真正的归宿。
在《新爱洛依丝》里, 湖不再只是湖—— 它成了情绪的镜子, 成了渴望的舞台, 成了心灵的地理。 欧洲的读者抬起头, 发现山坡、森林、光线的变换 原来一直在那里, 只是他们 从未这样看过。
他并没有“发现”阿尔卑斯, 他只是 为它们创造了声音。 他把它们固定在 田园的画框里, 牢固到 旅行者、诗人、画家 只能看到故事, 忘了看山。
旅游 从此诞生—— 诞生在浪漫句子 与脚下道路之间的空隙里。 它从贵族的艺术 变成大众的遗产, 直到今天—— 问题依旧存在:
怎样去看, 而不只是消费? 怎样去走, 而不只是抵达? 怎样让风景 不凝固成一幅 不再呼吸的画?
二
这不是一本 关于旅馆账簿 或铁路兴起的记录, 而是一段形象的历史—— 那个离开家园的人, 理由 并非为了生存。
它始于英格兰, 一批批继承人和贵族 越过海峡, 手里拿着《默里指南》, 把欧洲大陆 当作他们的课堂。
旅游曾经 是特权的艺术, 是同辈之间 演给彼此看的闲暇表演。 后来大门敞开—— 好奇,曾经稀有, 成了人群的习惯。
卢梭走在山谷里, 而不是峰顶。 在《新爱洛依丝》中, 他给湖 一颗灵魂, 给山坡 赋予舞台的尊严。 欧洲读者读到他, 开始把乡村 看作不是流放之地。
他并没有发现阿尔卑斯。 他只是把它们 固定在田园的画框里—— 如此牢固, 以至旅行者忘了去看 那画框之外的风景。
布瓦耶写下这段历史, 不是写成产业的扩张, 而是缓慢发明 一种观看的方式—— 词语的重量在变, “游客”、 “旅游”—— 从讥讽变成身份。
五个世纪过去, 同样的问题依然存在:
如何行走 而不只是抵达? 如何观看 而不只是消费? 如何让一处风景 不凝固成 一幅 不再呼吸的画?
附: 《西方旅游史:16-21世纪》/ (法)马克·布瓦耶著;金龙格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2.10
吴砺 2025.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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