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命运仍在哭泣的篱笆下徘徊
——观《安德烈·班德拉:〈罗斯〉》(配叶赛宁诗)后
一
就是它了—— 不是博物馆,不是纪念碑, 而是这些歌, 这些朴素如泥土的诗句, 像祈祷一样被唱出, 随白桦林的节奏, 随血的记忆一起流动。
它们从灵魂深处回响, 那片俄罗斯的隐秘之地—— 悲伤从不高声哭泣, 它只是轻轻地, 像踩在不融雪上的脚步, 低声说着什么。
“我已经厌倦了家乡,” 他写道—— 那个他曾珍惜名字的她, 已经把他 赶出了门槛之外。 还有什么,比这更像俄罗斯? 一个你无法归返的家。
这是一个流浪的民族, 像命运的遗民—— 比吉普赛人更悲戚, 背负着辽阔的天空, 和永不停歇的历史。
莱蒙托夫, 那个哀歌的前驱, 更年轻, 走得更早, 他曾向天空唱过:
“天空的行云啊,永恒的流浪者, 你们这些放逐者,像我……”
二十世纪, 对俄罗斯而言, 是一条条死巷, 每一条尽头 都淋着血雨,裹着沉默。
而如今, 这个我们以为会转向的世纪, 俄罗斯却再次 走回自己的影子里。
谁能想到? 但诗人早已看见。 一百年前, 他写下了今天:
“而罗期仍将这样生活……”
多么惊人的预言—— 不是刻在石上, 而是 在颤抖的篱笆间 被低语。
是的, 今天的俄罗斯, 仍在哭泣的篱笆下徘徊—— 走在自己的果园里, 不停地呼唤一个 再也不回应的名字。
二
这不是纪念碑, 不是国歌, 而是一首歌—— 简单如童年的誓言, 脆弱如春天 白桦叶上的霜。
叶赛宁开口了。 他不高声, 只是带着疲惫, 像一个 曾深深爱过村庄的人, 现在却从村口 默默走开。
“我已经厌倦了家乡。” 他说—— 我们知道, 他指的不只是 一个地方。
那座房子, 那位女人, 那整个国家, 都已转身离去。
剩下的,是什么? 是一颗脱锚的灵魂, 在无边的天空下漂流, 拖着自己的根须, 像一面破布的旗帜 在风中挣扎。
安德烈·班德拉唱起歌来—— 嗓音低沉而斑驳, 仿佛在回忆一种 并不属于他的失落, 却早已镌刻 在整个民族的纹理之中。
这不是表演, 这是仪式, 是哀悼, 是预言, 用三拍子的节奏 缓缓说出。
是的—— 莱蒙托夫也曾唱过, “天空的行云啊,永恒的流浪者……” 被放逐的, 像他, 像我们。
俄罗斯从不遗忘她的悲伤。 她用它筑起屋宇, 用伤口 编织旗帜。
二十世纪—— 一百年的 血巷与黑图, 诗歌在这里死去, 而沉默, 长出了獠牙。
然后是二十一世纪—— 也许, 是翻开新篇的机会。
但不, 她转身, 回到阴影里, 将旧日的幽灵 重新奉为神明。
叶赛宁早已预见: “而罗期仍将这样生活……” 一句写在灰烬中的诗, 至今仍在雪下 清晰可读。
这不仅是苦难, 而是一所房子, 一种习惯, 一份遗产。
于是篱笆仍在哭泣, 白桦仍在倾听, 那个被呼唤的名字, 依旧没有回应。
但诗人还在。 不是为了宽恕, 也不是为了祝福—— 只是为了说出, 好让历史, 某一天, 能被真正听见。
附
吴砺 2025.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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