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等待的歌:总有一天,你会来
——听 Hosein Nourshargh《总有一天你会来》后
第一部
我不知道为什么, 但波斯的音乐 总能找到心中 最安静的那个角落—— 像温茶中溶解的蜂蜜, 像第一缕晨光中 悄然绽放的花香。
这首歌, 像一次归乡—— 像雨巷中 回响着熟悉脚步的声音, 那是两位恋人 在沉默中告别的地方, 双眼太满, 无法言语。
歌词这样唱—— 总有一天 你会来到这条雨巷, 洗去 岁月刻在灵魂上的沧桑。
而那花—— 郁郁葱葱, 没有荆棘。 却正因如此, 才令我 心碎。
你站在 新生的绝望岸边, 吹散我的花瓣, 吹散了 我的心。
有一天, 当爱 悄然消逝, 你会来找我—— 求我不要忘记你, 求我不要 失去你。
在“九界”里我失去了你, 在“此界”中你不见踪影。
但终有一天—— 你会从那“和睦之家”走出, 可那时的你, 已看不清 这个世界。
—
我忽然想起 那首北方的旧歌—— 《索尔维格之歌》, 女孩年复一年地等待:
冬天已过, 春天不再回来, 夏天也将消散—— 可我相信, 我相信, 你终会回来……
这样的歌, 像写在空气中的情书, 纤弱而颤抖。
这样的梦, 比山上 拾到硬币大的钻石还稀罕, 可我们从未停止 去做它。
尽管现实中, 它们更常 落入唐代张泌的结尾:
“别梦依依到谢家, 小廊回合曲阑斜。 多情只有春庭月, 犹为离人照落花。”
—
我又想起 塔吉克族的民歌《古丽碧塔》, 那首游子口中的情歌, 出自古波斯血脉——
一样的甜, 一样的痛, 一样如梦境中 颤抖的手心里 捧着的歌声。
波斯人仿佛天生擅长—— 将心碎 包裹进丝绸, 把失去, 化作 几乎美得让人无法承受的诗。
第二部
一
波斯语的声音, 柔软得如夜色中盛开的茉莉, 唱着某个人, 曾经站在雨洗过的小巷, 吹散了花瓣, 也吹散了心。
她轻轻唱: 总有一天,你会来。 可那时—— 你已不再认得这个世界。
这音乐不高昂, 它是往内坠落的, 像一只手 放在从未寄出的信上。
二
在雪地和被遗忘的小教堂之间, 有个叫索尔维格的女孩等待着。 她唱着—— 跨越漫长的冬天, 不是激情, 而是祈祷。
我相信你会回来。 她的声音—— 不颤抖, 只是安静。
两种声音 都梦见归来。 但一个梦在玫瑰水与废墟中, 另一个 在烛光与雪中。
三
遥远的高地上, 一首民歌轻轻响起—— 《古丽碧塔》, 来自一个 记得沙漠 与离散的民族。
一位流浪者 将她的名字 带过风与尘, 唱歌不是为了被听见, 而是为了不遗忘。
那悲伤中 有种甜, 不是可以翻译的那种, 只能捧着—— 像半裂的陶碗。
四
而在中国, 千年前, 一轮月亮照进庭院, 花瓣无声地飘落。
诗人写下: “多情只有春庭月, 犹为离人照落花。”
那不是希望—— 而是接受。 一种最柔的忧伤, 不言语, 只抬头望着, 看那天空 从未改变。
五
这些歌 并不呼喊。 它们只是等待。 不是等答案—— 而是等那个人, 曾经从它们的气息中 走过。
波斯的、北欧的、塔吉克的、唐代的—— 每一种语言 都用不同的丝绸 包裹失去: 祈祷、香气、回忆与月光。
而它们 都说着 同一个不可能的句子:
总有一天, 你会来。
附:
吴砺 2025.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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