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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届三中全会举行的时候,是1978年。那时我还没有出生,我是地道的80后,小时候写作文,开头写“第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结尾写“红领巾更红了”,就能得高分,至今深信不疑。
我记事的时候,改革开放已经好几个年头了。母亲经常生病,家里还是很穷,我甚至连写字本都要写完擦掉,然后继续从第一页写,偶尔也在操场垃圾堆里寻找其他同学丢弃的铅笔头,戳一根高粱杆儿,这样也能用上一段时间。嗯,有点像《平凡的世界里》里的孙少平。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我,每天上午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不是吃不饱,而是饿的快,尤其是临近放学的时候,闻着学校食堂飘出来的肉香,让我饥肠辘辘,根本听不清老师在说些什么,经常幻想中午家里应该来客人了,因为只有来客人,母亲才会在小店里称点肉。平时只有父亲做工累了,母亲才会炒油炒饭给父亲吃,通常也会给我留下一点,那味道极香,胜过一切美味。
小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的度过。因为穷,所以我的世界极小,连吕亭街都极少去过,偶尔学校组织去街上看电影,却舍不得买2角钱的汽水,连瓜子都是其他同学买了带我分的,那味道也很好,有一种刚进村里小店的气味,是一种特别的咸香,让我不由得细细咀嚼,只到把瓜子壳嚼得稀烂无味。
吕亭街很少去,桐城街却随父亲去过很多次。要么是给母亲买药,顺便捎上我,要么是带我去新华书店,买老师布置的《自测题》之类,小时候我营养不良,父亲有时候说,又半声咳了,过几天带你去城关看看。于是我就盼望着那天快点到来,又担心他临时有事不去。那时的桐城,还叫桐城县,父亲带我在狮山路口搭车,对司机说,去城关,于是三轮突突的冒着黑烟,我看着漆黑的泊油路快速的向后倒退,心里就快活起来,幻想着桐城街头的样子,似乎已经闻到了街上饭店飘出来的酱油干子和肉包子的味道。人对某种食物的偏好,有时候的确源自某一时刻特殊的记忆,我一直偏好酱油干子和肉包子,就是当年在中医院附近的饭店门口,里面飘出的这个香味,让我瞬间走不动路,父亲买了给我充饥,我至今还记得小饭店门口整齐的蒸笼和蜂窝煤渣子,还有滚油锅里翻滚的油条,滋拉着冒出的香气。
如今我长住桐城,有时候街头漫步,努力的寻找过去的影子。红星路大体未变,90年代初,去红星路或者东环市场买年货是必选之地;龙头百顺商场一直还在,那几个字还顽强的贴在上面;劳动服务公司已经找不到位置了,那时候好多都是从这里出去打工的;龙眠路上有一个大大的招牌,写着“试看天下谁能敌”,好几年不曾更换,仿佛一个地标,但我现在问老桐城土著,却说从来没有过,也许记忆出现偏差,可这种记忆偏偏深刻的印在脑海里。
现在回想,那些年家里真是穷得夸张。铁锈红在教育不好好吃饭的女儿时,总是说上前如何如何,“上前穷得叮当响,上前没有肉吃,上前没有课外辅导书” 等等,铁锈红也是80后,她说的上前,绝对是80年代后期的一段岁月,和老年人说的上前,完全不搭界,即便如此,我还是感慨一番,说些“现在的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样的话来,以表示对她的话非常非常的认同。
和同龄的孩子差不多,女儿从出生到现在,各种奶粉,各种零食,各种玩具,各种益智的搞笑的卡通读本,现在的条件这么好,却不肯好好吃饭,偶尔对她说,实在吃不下就别吃了,她立即如临大赦,高兴得像从五行山蹦出来的猴子一样。
和孩子们说这些过往,是说不通的,他们大多嗤之以鼻,我曾尝试让侄子读读《平凡的世界》,他却说很讨厌孙少安,明明喜欢田润叶,却那么纠结;孙少平明明很穷,还自命清高,明明可以走后门找个好工作,却偏偏要下煤矿挖煤;侄子说,赞美苦难,是一种病。
我无言以对,我本想说我当年很像孙少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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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鸡蛋江面梭影 在2019-1-21 12:50 送朵鲜花 并说:支持,送朵鲜花鼓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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