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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湖上的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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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12 08:26: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湖上的清风
(一)
在去淀山湖的汽车上,我长时间地注视着马路一侧的运河。这见了不知多少次的运河,第一次让我感到心旷神怡,倍觉新鲜和亲切。上个月去南通游了几天,这次又是去淀山湖春游,青春的热情终于在无忧无虑中开始释放了出来。这次研究生考试的成功通过成了我近十年来生活的转折点,我终于跨上了这一艰难的台阶。自上大学以来,我第一次感到了突然被解放时的欢乐和兴奋。一次成功对别人也许只是举手之劳,而我却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我现在觉得连这汽车都不是在路面上跑而是在空中在原野中轻快地飞行着。
伟亦同样地兴奋,我们聊天的内容从唐诗宋词说到大学同学,说到那个当年被誉为神童的宁波的轶事。这一段时间我有一种狂热的求知欲,这次居然还带上了一本《世界地图册》,以利用这旅游时间来背记地理知识。真是一路风轻云逸,不知不觉中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青少年野营基地到了,青年人很快分成了几群,嘻笑着在基地中散开了。康,伟,霞和我几个人一道先去有帐篷的营地。同往常一样,大家开始忙着在帐蓬外照相。
淀山湖对我们这些青年人来说至少都来过一两次,唯有这次在帐篷中过夜,对大家都是很新鲜。几排天蓝色的小帐篷整齐地排在绿色的草坪上,不远的地方坐落着几幢西方建筑风格的尖顶屋,其异国情调和鲜艳的色彩令人视觉愉悦。前方的湖面在朦朦的春光中显示出迷人的春意。伴随着朋友们的笑声我一直在暗暗地微笑着。
伟和我站在一起准备合影,康拿着相机,大叫着,若无其事地说笑着,我们三个人相互开着玩笑,不时发出青年人所特有的狂放的笑声……
“陀思妥耶夫斯基紧跟在杜罗夫后面走近了铁砧,铁匠把犯人的脚放在铁砧上,先转动铆钉,然后用鎯头砸,最后铁镣哗啦一声掉在地上。自由,新生活,死里逃生……多么美好的时候啊!
头上是碧蓝的天空,周围是清新的空气,内心充满着一种自由的感觉……”
我回想起了不久前看过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传》描写的场景,默默地微笑着。真正的自由,心灵获得的一次自由。十年,用了十年时间才获得的自由!
“让我直刺云霄吧!
去迎击命运的狂风暴雨
即使那狂暴雷电
将我击碎
那就让我的身躯
像狂风吹落树叶
飞舞着洒遍大地吧!”
这是我青春时代所写的一首诗中曾发出的沉痛呼喊。如今这只雄鹰正满怀着喜悦,从那失败的牢笼中第一次飞出,欢悦地从天空中看着这片天地……生活刚刚开始了吧,我望着水天交融的湖面时这样想道。
年青人松散地行走着,不时停下来大笑着,前往新建的大观园。青年人无忧无虑的朝气似乎都浮在这暖暖朦朦的春光中。
(二)
伟被大家推荐为大观园的讲解员。伟把《红楼梦》读得很熟,算是青年人中的红学家了。我也读过几遍《红楼梦》,但从来不求甚解,什么也没记住。
青年人叫嚷着,先来到了怡红院。这里整个建筑具有典型江南园林的特点,黑色的瓦顶与酱红色的窗格,显得十分清秀,只是太小巧玲珑了。大家很快散开了。伟一时失去了听众,有些失望。
“贾宝玉真是一个情种,”走进翠庵寺时我这样想道。曹雪芹真是一个伟大的心理学家,将贾宝玉和妙玉之间那样微妙的感情写得那么感人,那样圣洁,将一个少女的高洁、纯情写得那样细腻而真实,令人无法忘怀书中描写的雪后妙玉庭院中盛开的梅花……
显得十分拥挤的人群与翠庵寺中清淡的色调不很和谐。我亦随着大家大声说笑着。在供有菩萨像的屋内,霞跪上去学叩头,男孩子们一起起哄,霞乐得像小孩子一样撒着娇,她试图保持一本正经的神情,最后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衡芜院明显是刚造不久,过于富丽了一些,不免有些俗气,不知设计者怎么想的,宝钗应是很清淡的人,很难想像她怎么会住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潇湘院中的竹林已是一片浓荫了,很有些味道。真是不可思议,一部小说两百年来感染了所有的中国人,如今全国已为这部小说造了几个园林。虽相距了两百多年,这部伟大的著作所塑造的人物仿佛仍活在中国百姓的心中,我们仍为他们各种不同的命运悲伤感叹不已。不朽的人物,不朽的作者,这部巨著如同孔老夫子的思想一样将中国人民的感情紧紧连在了一起。这是作者生前可能没有料想到的吧!
大家各自东跑西跑地在各个地方转着,我因已来过这里两次,不想再跑了,独自一人边走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三)
午饭后,大家都回到了野营基地。现在青年人以小团体开始活动。康,伟,我和其他几个青年人准备去淀山湖划船。
两条小船停在小河中,男孩子们拿起了浆站在船边,霞从远处拿着相机走来,伟,康和我在准备上一条船,龙和他的小团体六人在一条大船上,青年人都等着霞,每个人都希望霞上自己的船,只是没有人好意思说。我不由暗暗地好笑起来,大声向霞招呼道:“霞,到我们船上来吧。”小伙子们划船大概都觉乏味了一点,有一个女孩子在气氛就会大不相同,何况霞是这样可爱活泼,又标新立异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两只小船从长有水草的河汊出发划到了湖面上。一到了开阔的湖面两只小船就并列而行,有人提出要赛船。我所在的小船,船小人少,所以一开始就占了上风,只有二只浆,霞站在船中,笑个不停,同时得意地向另一只小船叫喊着,挑战着。康在船尾掌舵,伟在船左边,我在右边,伟显然力气大一点,不一会船就向右边慢慢转头,后面船眼看就要追到了,康与我换了位置,小船不一会儿就远远地将后面的船抛在后面,后面船上的人终于泄气了,干脆不追了。
“加油啊!你们快追啊,”得胜了的小船向落后了的小船叫着。
对方沉默着,突然有人叫道:“我们这儿没有女同胞啊。”看来对方还是找出了问题所在。
我们干脆不理后面的小船了。划过尼龙网构成的警戒线缺口,湖面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了。小船静静地向湖中心滑去,大家都不说话了。
清清的水面呈现出淡淡的蓝色,远处的湖岸散落着江南特色农舍,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我不由想起了桂林漓江上的宁静。我沉思着,将手放入水中轻轻划着,我想起了俄罗斯作家蒲宁散文《静》中的段落:
……前面波光粼粼,辉得我们眼睛都花了,船侧的湖水越来越深,越来越沉,也越来越透明。把浆插入水中,能感觉水的弹性。望着船浆下飞溅出来的水珠,真是一大乐事。
有一刻间,我们停住了浆,周遭顿时静了下来,静得那么深邃。我们闭上眼睛,久久地谛听着,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船划破水面时,湖水流过船侧发出的一成不变的汩汩声。甚至单凭这汩汩的水声也可猜出湖水多么洁净,多么清澈。
‘划吗?’我问。
‘慢着,你听。’
我把浆提出水面,连汩汩的水声也渐渐消失。从浆上滴下一颗水珠,然后又是一颗……太阳照得我们的脸上越来越热……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钟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至我们耳际,这是深山中某处的一口孤钟。它离我们那么远,有时我们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它的声音……”
“磊,作一首诗吧。”伟叫嚷着,惊醒了沉思中的我,霞与康一道起哄起来。
“行了,别出我的洋像了。”我微笑地拒绝道。
不远的湖岸水边有一小片翠绿的芦苇,一群鸭子在那里游荡着。
“我们抓鸭子去。”霞快活地叫道,于是小船向那片芦苇冲去,当然鸭子也不傻,都飞快地逃到岸上去了。小船从芦苇中穿过,霞摘了几支芦苇作为战利品。
警戒网旁远远地停着一排渔船,大家又将船划过去。网内一架摩托艇飞快由远及近地向这边驶来,喇叭吆喝着要我们回到网内。
我们开始往回划。刚才落在后面的小船一直在等着我们。这次这帮家伙一等我们靠近,就将两个船栓在一起,这样就不用比赛了。霞拿出了两袋陈皮,让大家分食,同时大家又开始相互拍照了。
现在青年人都有些累了,漫不经心地划着船,有人建议唱歌,于是大家唱起了“我们也曾终日逍遥,荡浆在绿波上……,青春的歌声飘荡在湖面上。“青春是多么神奇的一种活力啊,”我不由感叹道。
(四)
天色在渐渐变暗,似乎要下雨了。大家来到了野餐基地。这里在一片水泥地面上,砌着几十个简易的野餐用的小小锅灶。这倒挺新奇的,大家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野餐。已有人占住了几只锅灶,生起了火。一个老外在旁边一群人中忙乎着,那群青年人肯定是大学的学生。
我们亦开始找锅灶,同时开始搬做登子的石头。有人去借锅,有人去买柴和食品,我摊上了拿碗的任务。
有人买回了两盒冻麻雀和野鸭肉块,这次大概要让大家开荤了,我们中很少有人吃过这两样东西。我又被分上洗鸭块的任务。
自来水龙头旁堆满了人。水泥地上生起一股股浓烟,别有情趣。冻鸭块好不容易才被化冻洗干净。我走回灶炉旁时,大家已将灶火点着了。
第一个任务是煎鱼,油锅里不时发出鱼入锅时吱吱的爆裂声。
鱼儿放在锅中开始用清水炖了。大家将麻雀穿在借来的铁丝上,放在灶边的火焰上烤。麻雀的小小的细腿和嘴很快被烧成了焦炭。
沾着油盐烤出的小小麻雀,在大家的嘴中嚼着,天晓得什么味道,我甚至感到胃里开始抗议新进来的食品,可大家都说好,不知几个人说了真话。
歌声、火光、满地的烟雾,加上几滴微雨,隔着几个锅灶,一群青年人开始干嚎起《红高梁》中的主题歌,接着几乎每个灶边都响起了同样的嚎叫声。
大家半瓶啤酒下了肚,伟唱起了“妹妹,你大胆往前走吧”。伟嗓门很高,底气又足,唱起来很有点味道,于是康和我几乎所有人都干嚎了起来。唯有一句大家都唱漏了“滋阴壮阳不咳嗽”,大概是因有女士在,大家有意无意的忘了这句吧。野餐营地到处都是参差不齐的“上下通气不咳嗽”。他奶奶的,现在全国上下到处是“一四七,三六九”和“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吧,向前走”的嚎叫声。真是没落的中国青年人只是用这如此粗俗有力的歌声,用这种歇斯底里的干嚎声发泄着对前途的迷茫和忧伤,真是他妈的悲哀的一代。我只觉得这空腹一瓶啤酒就使我有些醉了。
青年人又开始比赛烤麻雀了,有漂亮活泼的霞在一起,小伙子们的热情都很高,我将麻雀沾好了油,放上几颗盐,只放在火苗上方,不让明火碰着,整个麻雀被烤得黄中带一点焦,我不由为自己的杰作而微微得意。
“霞,吃我的吧。”龙先邀请道。几个小伙子纷纷向霞献殷勤,要送上自己烤的麻麻雀。
我没有动声色,自己在夸赞夸道:“哈,看看我烤的这只麻雀,只有北京烤鸭才能相比啊。”霞望了望我,没有吱声。“给你吧”。我温情地说道,同时将自己手中的烤麻雀递给了霞,霞默默地拿了过去。
我不由心中掠过一丝嘲笑,为自己在这群青年人中占的一点上风而嘲笑自己和他人。青春,异性淡淡的相悦,青春所特有的淡淡的纯净的酒……,去他妈的什么前途和前程,只有现在才是真实的!再尽情地唱他几句吧。
(五)
野餐结束时,天已有些黑了。天空中飘着小雨。大家都挤到了舞厅中。拥挤的青年人,忽明忽暗旋转的的灯光,疯狂快节奏的迪斯科音乐和随之闪烁的灯光,让人有点恍惚。青年人疯狂地跳着舞,真是一个快疯了的世界。伟和我均不会跳舞,站在舞厅的饮料柜台旁,静静地看着。
我想退出去,忽然觉得霞在这群人中令人有些不太放心。这是什么样疯狂的环境啊。我又找到了单位两个女孩子打招呼,要她们与霞相互照应一下。我又好不容易发现了霞并告诉霞另两个女孩所在位置,以便相互有一个照应。
“别管人家,霞很会照顾自己的。”伟出来时对我说。天仍下着小雨,又遇到了康。三个朋友来到了停在河边一批小船旁。路灯淡淡照着桥面和小小的河汊,也映着亮亮闪烁的雨点。不远处忽明忽暗的舞厅隐约传来了音乐声,右边是黑沉沉的帐篷基地和湖面,四周宁静极了。
“磊今天当了郭沫若第二啊”!伟调侃声中略带一点酸味。
“真他妈的胡扯。”我笑着大声加以否认,声音中略隐含一点愉悦。我想起了莹和雯,是的,生活似乎突然在这两个月第一次向我展开了青春的笑脸,在这鲜花盛开的五月里。
“什么意思?”康有些不解地问。
“我们大学时代有那些无聊小子以郭沫若作为单位衡量一个人是否风流潇洒,”伟说。
“呵,是的,是的,磊是宝玉在世啊!”康大笑着拍着我的肩头,反应过来了。
“好了,你们两个小子别与我过不去了。”我笑着反击道。三个朋友大声谈笑着来到了账篷营地。三个朋友继续挤到了一个小小帐篷中。外面雨点开始拼命敲打着帐篷,我拉好了帐篷门的拉链,其他青年人还没有回来。
三个家伙觉得有点无聊起来,于是又干嚎起“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走向打靶场”,将我们童年和少年时代几乎所有文革歌曲都嚎过一遍,直到嗓子都哑了,才昏昏睡去。
半夜醒来,我发现自己身上贴着帐篷一侧的衣服全湿了。隔壁的帐篷传来了霞和龙的几个朋友说话声,雨仍在下着。
1988.6初稿
20063月重写
  吴砺  选自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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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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