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覆盆子 于 2014-7-14 13:45 编辑
小王开车正行驶在市中心的大马路上,刚才出门的时候天还放着亮光,一会,天空就乌巴漆黑,屁大的工夫,暴雨就来了。瓢泼大雨仿佛就象一个巨大的水缸被人从空中倾倒了下来似的,天空中乌云夹杂着雷鸣电闪让人毛骨悚然,也叫路人猝不及防。刮水器没啥用了,小王只好慢慢把车开到路边找了个临时停车位停好,打着伞下车一路小跑着到对面移动服务大厅躲雨去。 他找到大厅角落里一张不锈钢的椅子坐了下去,百无聊赖地望着外面灰蒙蒙的雨丝发呆。路上少有骑车人,都躲起来了吧?只有几辆大的卡车打门前驶过。透过长长的雨丝小王看到就在大厅的斜侧面路边,一把大伞下一个老人仍然埋头在专心修着鞋,那是一个修鞋的小摊贩,一个工具箱就能支撑起修鞋生意的小贩,这样的小贩在大街的许多角落里都可以见得到的,不足为怪。正当小王的眼角要略过这个小贩的时候,小王心里头猛然一惊一紧:好面熟的老头啊!小王起身打着雨伞,来到大伞下,仔细地瞧,“要修鞋吗?”老人头也不抬地问。 “黄伯父,您不认识我了吗?王平,小平子——”小王在老人面前蹲下来问。 “小平子——,啊?是你啊?!我都认不得你了啊!”老人透过那付老花镜,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王平。 “这些年,你老还好吧?伯母还好吗?”小王摇起老人那青筋突暴的手问。 “你伯母她已走了,走了两年了,到那个世界享福去了,丢下我一个人在世上活遭罪哟!” “伯父,快别这么说,她走了,您和她都少受点罪,也解脱了。”望着伯父还不到七十岁的年龄却似八老九十那张老树皮似的脸,王平还记得,黄伯伯还比自己的父亲小三岁呢,王平也不知怎么去安慰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了。 小春子——老人的儿子,跟王平打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同学起,是王平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一直同学到初一那年的春天,那年春天,在王平的记忆里,是最最灰暗的春天,直到如今,一到春天,王平的心就格外莫名的烦躁、不安和痛苦起来。 那时候的学校不象现在的学校放学迟,四点钟就放学,五点多钟的样子,王平就听到一个噩耗:小春子和他姐一道淹死了! 当王平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山沟沟里那个不大的池塘时,见到的竟是小春子和他姐全身是泥一人一头在一块门板上平躺着,早已没了声息,旁边是小春子的父母撕声裂肺的哭声。小春子和他姐就以这样不正常的形式,一同离开了这个世界的。 原来,放学之后,小春子跑到池塘里涝虾子,他姐就在塘边山上扒柴。山沟池塘水少泥多,人一下去就陷到泥里去了,他姐听到小春子喊救命,拼命跑下塘去拉小春子,连自己也被该死的泥巴拉了下去了。这年,小春子十四岁读初一,他姐十六岁,小学只读了三年就没读书了,帮家里干活。 之后好多个春天,王平一直都被一种哀伤和莫名的痛苦围裹着,不能自拔。老被一些稀奇古怪的恶梦惊醒,无论王平走到哪里,这种恶梦就一直伴随到哪里。 那年的冬天,雪下的格外大,路上的积雪格外的深,一日,王平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一群孩子围着一个疯婆子,王平扒开人群,对着那些戏笑疯子的孩子大骂:“滚开!”。 只见小春子的母亲穿着布棉袄,穿的那双厚棉鞋上全是冰块和积雪,头发也乱蓬蓬的,手作抱孩子样,口中叨叨有词:“宝,大宝,我的大宝,我抱大宝喝奶啊!哦——哦——!” 王平去拉她,她一扭,躲开王平拉她的手。 “伯母,是我,我是王平,我送你送回家吧!”王平朝她喊。 那天,王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小春子的妈妈送回了她家里,小春子的父亲拿出家里的山芋角子叫他吃,走时,还塞给王平一小袋山芋角子。 小春子家和王平的家虽然是两个生产队但只隔了几条田埂,小春子比王平大一岁,可是却始终高出大半个头。打小,小春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上山坎柴,下河捉蟹,田里挖泥鳅,样样出色,就是学习成绩太差了,而王平正好相反,生性温顺,虽然文弱,可在班上学习成绩那是瓜瓜叫的。 那时候,农村所有的野孩子,都随地大小便惯了,到了学校,男孩子撒尿有时也不上厕所,找个墙角就方便。一回,王平正在墙角里撒尿,被另外一个调皮的男生林宏志看见了,大呼小叫,喊着班上的一个女同学的名字:“叶芳,快来看啊!王平正在屙尿呢!”王平一听,吓得憋回了尿,提起裤子,然而,尿全撒在裤裆里了。林宏志哈哈大笑起来,回头又指着王平的裤裆在全班宣布王平的丑行,王平羞得趴在桌上哭。下课的时候,只见小春子提起林宏志的衣领,就象拎只小鸡似的,把他摔倒在地,并踩上脚:“以后不准再欺负王平!”从此,林宏志见了王平也乖了怂了。 王平考上大学的那年暑假,他还去过小春子的家看过他父母,两个孤寡老人实在可怜,伯母早已疯了也更孬了,生活常常不能自理,都是黄伯父精心照顾。山里人家,疯了就疯了,不知哪里还能治好疯病的,更没钱治疯。后来,王平就出来工作了,虽然偶尔回趟老家,可是再也没去看过他们,委实不想自己再次难受。 王平显然不知打哪里云游了一趟回来,大约魂魄还在那个山沟沟里,此刻,不过是人的身体又回归了这尘世。他拉起老人:“走,我带你吃饭去。”老人死活不去:“你有事,你忙去吧,我还要修鞋呢!”王平打开皮夹,把里面所有的几百元钱找出来放到了工具箱里,老人拉住王平的手不放连说不要,王平转身离开时想:我还能为老人做点什么呢? 一路上,王平思绪万千,甚至想到了未来,还想到了死的问题,未来怎么样,或者自己以后会怎么样,王平都不敢想。原本以为,山里头是自己出发的地方,根本不想着有朝一日还要回去的问题,更不会想到终有一天,那里也是自己最后落脚的地方。但谁能预料到几十年后,自己又会面对怎样的桑田沧海呢?在这几十年中,自己还会有多少种挑战?多少种活法?多少种死法?王平不知道将来又会是个么样子?但又是不能逃避的,所以,唯一的寄托就是珍惜好今天,珍惜好现在,好好地活着,过好每一天,无论是谁,活出精彩不精彩倒是其次,好好的活着,才不会给家人和旁边的人以及后来人留下伤痛。死者往往是一了百了,可是亲人如何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