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续五) 又是并不安稳的一夜,脚的疼痛加上心里有事,睡眠像个调皮的孩子,和她玩起了躲猫猫。终于熬到了天亮。 窗外,太阳刚开了一朵,微微暖热的光线从木制的百叶窗缝隙中透射过来,很香,像他身上散发出的味道。她的身体被泛着淡黄的晨曦分割成若干长条,安静,又湿润着。
这场半路杀出的故事有没有力量支撑着她继续?她将自己和他放在天平的两侧,在托盘上反复增减砝码,拷问自己是否愿意为了得到他由外而内的爱,而孤注一掷?
她的脑海里放着一张纸,左侧列上了继续的理由,右侧则列上了不能继续的理由,哪边的理由多哪个决定就是正确的。这真是一个笨办法,可是昏了头的人往往无法理智清醒地去想出那些所谓的理由,无非是感情和道德在搏奕罢了。她在右侧列满了各种理由,可左侧只有可怜的一条:她爱上他了。 可是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一直希望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地爱一个人,不需要判断力,不需要智商。感性的爱情又怎么能用理智来控制呢?又不是做数学题,书后也没有可供参考的答案。
可他已经结婚了。她怕他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婚外的情人来提提神,而不是她理解的爱情。就算他对她好,可如果只是一个男人为了展现自己的英勇而已,为了表现自己的出众而已,那又要让她,情何以堪?
胡思乱想了一阵,起床漱洗,知道一会要见到他,便故意地画了眉毛,涂了口红,穿上了漂亮的长裙。女为悦已者容,还真是一点都不假的。
脚虽没好全,但导游给的药很管用,已经不那么痛,只要走得慢点,基本无碍了。在早餐厅又看到了他,他递过来一个关切的眼神,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小张带了榨菜,到了国外,对于吃不惯西餐的人而言,那可就相当于鲍鱼那样的珍贵了。他们三个人坐到一起,小张很热心,拿着榨菜又地送给同行的别的人。
他说:没事了吗?看你今天精神不错啊? 她答:基本不痛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又说:不错。 她问:什么不错? 他说:你今天的妆化得不错,就像小张说的那样,古朴淡静娴雅。 她低着头:你也要学人家小姑娘贫嘴么?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他问:哦?那我是什么风格。 她答:不知道,但愿不是坏的就好。 他又说:嗯,你今天的样子,更像是一个着美丽衣裳,秋日下午五点倚门框翘首以待的婉约的女子。不像昨天,脚疼的样子,才像一个病了的西施。 她也笑:尽管放心,本人平时身体好得很,注定不会有法国贵妇人那样动辄尖叫一声昏过去的毛病,所以没机会再让你怜香惜玉了。 他笑了笑说:那,为了我昨天的怜香惜玉的机会,干一杯吧。 两只陌生的杯子“当”的一响,可乐的气泡在撞击下涌出很多,像无数个活动的省略号。
那天玩得很尽兴。晚餐后,众人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里。不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接听后,居然是他打来的。他邀请她和小张一起出去逛逛,他说,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在楼下等你们。
一时间,各种兴奋紧张激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小张也很高兴:丁姐,犹豫什么呢?快去呀。我可不去当电灯泡啊,我还要节省点能量以后自己谈恋爱用呢。
她说:瞎说什么呢?他是请我们俩一起去逛,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小张说:我最多把你送到楼下,哪有媒人也一起去约会的?这有悖于我的职业精神啊。 她被小张逗笑:你到底是什么职业的啊? 小张一边笑一边学电视里广告的声音:小张红娘,你好他也好。
她到楼下,他已经站在了那里。她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的呀?他呵呵一笑:当然了,我能掐会算啊。 她也笑了:好啊,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郑半仙呢。郑半仙,那你还算到了什么呀? 他摇晃着头,故作姿态地答:嗯~我还算到了,你会来。 她像是心事一下被戳穿,红着脸假装强硬地说:那你算错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没时间去。 他见她的样子好害羞,便故意似地逗她:唉呀,这样看来,我郑半仙的名声要毁在你的手里了。
不夜的城市,晚风微凉,处处星光灿烂。
他们并肩走在街道上,开始聊起这几天旅途中一起经历的事,然后又聊起彼此的工作。似乎是有一点点有意,他们都回避了讨论家庭这个事情。她知道,他有家庭,这就像是一个凶器,透明的,玻璃样的,看不见的,就那样慢慢无声地刺你,只有有意识地回避了,才不会觉得全身都不舒服。
他是有趣的,而且是不讨厌自己的,这点她很清楚。感情的天平在她的心里向自己这边稍稍有点了倾斜。卡诺维尔说:我们所谓的爱,难道不是我们身体这部机器中的一种程序吗? 他们相互吸引,没有可能,只有本能。
好久好久没有和一个男人这样肩并肩地漫步了。这种久,像是上一次还在上个世纪,这种感觉这种美好这种温暖真真的是久违了。她十分享受这种感觉。而他,也是很久没有这样和一个不错的女人走走聊聊了,久到上一次和女人一起散布步还是和妻子谈恋爱时候的事,也快过去半世纪那么久了吧?他不是一个花心的四处留情的人,可是这次很奇怪,对她,就是有那样一种异样的怜惜的感觉,不自觉地想要保护她,照顾她。难道,是自己变坏了,还是,那颗尘封的心又变得年轻了?
感情的闸口一当打开,便再也覆水难收了。他们站在了一栋欧式的建筑前,房子很古老,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她伸手摸了摸墙壁,冰冰凉凉的,一直到心里的舒爽。他也伸出手,摸了摸她刚刚摸过的地方,然后,静静地覆盖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宽大,也很温暖,就像是一根导线,让她的心在微风中轻轻悸动。好像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他们都站那里不动,像是被使了定身术。许久,他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了她。
就那样抱着和被拥抱。他说:你知道吗?男人在美色面前最缺少定力。她闭上眼,说:女人也是一样的啊。他捏起京剧旦角念白的嗓音:这么说,我还是趁早从了吧,你意如何?她当空摆出一个兰花指的POSE,捏起电影里慈喜太后的腔调:那好吧,什么时候老佛爷我有兴致了,让小李子召你进宫临幸一回。他哈哈大笑,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两人手牵着手开始往回走。刚才出来时两人还刻意保持着距离往前走,这会儿,已是牵着手不想分开了。关系这东西,真是最让人费解。
他们都走得很慢很慢,时间已经过了半夜十一点。月光早已浮现在这个城市的上空,在月光的耀映下,她似乎被施了魔法,光滑明媚,洁白无瑕,宛若象牙雕刻的吉祥符。似乎在他们那里,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理所当然!
也确实是你情我愿,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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