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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晃晃悠悠

晃晃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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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都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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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9 13:46:04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转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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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9 21:57:4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很喜欢阿莱,阿莱就老对我这么说,别告诉别人你今天难受过,什么也别对别人说,因为说了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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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9 12:47:06 | 显示全部楼层
 2
    
说到思考,用一句我的朋友陆然的话讲,叫做用别人的头脑思考,也就是找来一些书读,写书的人比我要聪明,他们往往对生活中的问题有一些不落俗套的见解,有些见解,我表示赞同,于是,他们某些高见最终成了我的思想,如此而已。    至于这种思考的作用,我想用劳而无功四个字来形容是再合适不过了,因为——确实劳而无功,而且,我从生活中体会到,每当我对一些所谓严肃的问题加以考虑时,无论得到何种结果,总是有一种劳而无功的感觉,而且,事后证明,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也确实没有什么用处,对此我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人生本身便是一个劳而无功的过程,因此,人生的一切显得劳而无功也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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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9 12:47: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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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晚,离开阿莱,我从国贸回到家里,在茶几上找到一个杯于,走到厨房把里面的剩茶倒掉,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杯自来水,几口喝干,把杯子往水池里一扔,走到床边,踢掉鞋,倒到床上,把毯子拉到胸前,望了一眼黑暗的窗外,一下子就睡着了。
    
接着我便梦见了阿莱,梦见了阿莱的脸,梦见了阿莱的长发,梦见了阿莱穿牛仔裤T恤衫时的样子。    还梦见我和阿莱相互看着,脸上都是一副迷惘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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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9 13:24: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篇


    59

    我们在一起最常玩的游戏有三样,扑克牌,跳棋,陆战棋,偶尔也下一两盘五子棋,彼此各有胜负,胜负记录有三大本,统计一下,基本不相上下。这也是我们能下那么长时间的原因。每次战斗,我们都得经历一个先动嘴再动手的过程,彼此预言一下对方必败,然后开战,阿莱下棋认真异常,倔强恰似小男孩,有时候汗如雨下,此人以脏手一抹,小脸上东一道西一道,有如顽皮小童,曾经有一次,我们两个较量《强手》,一直玩了一夜,棋盘上盖起无数宾馆饭店,可我们两个却饥肠辘辘,天已放亮,我们还在为昨天的晚饭应由谁做而苦战不止。

    60

    88年6月中旬,理工科的学生到了最痛苦的时候,大家像迎接子弹一样开始迎接期末考试。读我这篇小说的读者,如果你们尚未考大学,我劝你们千万不要选择理工科,那是世上最费力不讨好的事,学的时候艰难无比,工作时挣钱不多,文科生在高中时往往被称作笨蛋,但大学里就数他们自由自在,因为考试过关非常容易,最不济还能照抄,工作起来钱一点也不少挣,可理工专业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因为即使叫你拿着书考试,你也做不出那一道道试题来,那些公式怎么使用花上一两天是弄不明白的,我的同学们在毕业以后,每逢六、七,十二这几个月份全都兴奋异常,就是因为大学留下的后遗症。

    每逢考试,各科老师必冥思苦想——如何给学生设置陷阱叫他们无法逾越,怎样用连环套的难题叫他们在考场上垂头丧气,怎么在学生套题时躲躲闪闪,答非所问,怎样叫他们在考场上越过高山、渡过河流、闪过陷阱,然后苦不堪言地跌倒在最后一道绊马索上,怎样叫他们一个个地来磕头求情,但补考时还得再来一遍,怎样叫他们过一个暗无天日的、惶惶不安的假期……这几乎是教师守则,人人遵守。从小学到大学,我不知做出过多少道经老师之手炮制出的难题,它的作用是,在我眼里,这个世界成了一个由无数难题组成的永无尽头的考场,除非能当上老师,要不然,或迟或早,总有一天,我会因想不出答案而被一-脚踢出。

    考试前夕,大学里的理工生几乎全都一个模样——面呈菜色,两眼通红,手脚冰凉,头脑昏乱,如中风魔,可怜可笑。

    就疯狂程度而言,我认为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是一样的。

    61

    我玩命学习是如此开始的,6月17日,我走迸教室,但见同学们一个个神色怪异,孙兵走过来在我耳边低语道:"今天出高数复习提纲,快考试了。"我的心立刻咔嚓一下落到脚后跟儿,浑身发软,我忙问他,哪天开考,答日7月4日,真巧,美国人那大举国上下庆祝独立,上街游行,彩车不绝,旗帜飘扬,仪仗队的领队小妞儿身着迷你短裙,手舞一根小指挥棒,踢起大腿,露出内裤……这是我在电影中看到的,唉,可惜身为堂堂中国大学生却要进入考场,如坐针毡,伏案苦思,伺机作弊,心惊胆战……真是误投人世啊!

    62

    说归说,我知道,得学习了。

    于是,突然间,我每天只睡四小时,其余时间趴在课桌或我那个写字台上,疯狂学习,写字台从墙角搬到房间中央,阿莱和我一边一个,抱着一本书就读,手底下沙沙沙地写写算算,草稿纸很快便积起两尺多厚,我是越学越慌,越学心里越没底,越学越觉得那些东西深不可测,阿莱倒是挺稳健,不像我那样状似丢魂,不过有一天下午她也说了实话,那是考试前三天,她翻弄着一摞草稿纸,喝了一口水,瞄了我一眼,见我正看着她,于是叹了一口气说:"我害怕。"

    此言一出口,我也颓了。

    她看看我,又说:"要是三门不及格给开除了,我爸非打我不可。"

    我想安慰安慰她,走过去,抱住她的肩膀,不料自己也哆嗦起来,于是我们开始自暴自弃,爬到床上,忙到一半,我忽然想到原来那道高数题的解法,于是腾身跃起,伏到桌上,奋笔疾书,几下便做了出来,再看阿莱,早已安然睡去。

    我坐到床边,看着阿莱的睡态,只见她小脸儿蜡黄,一根头发咬在嘴里,皱着小眉头,仿佛还在冥思苦想着某题的解法,身体缩成一团儿,手抱在胸前,呼吸急促若农妇,好像着急似的,皮肤上留着一层汗,鼻尖上也渗出一些,我俯下身去轻轻吻她,不料她忽然睁开双眼,愣愣地看着我,少顷,才长出一口气,跟我接吻,一边吻一边问我:"我睡了多久?今天我一定要把第四章看完。"

    我对她说:"来得及,你只睡了十五分钟。"

    她说:"你是不是不打算叫我了?"

    我说:"我是没打算叫你,想叫你好好唾会儿。"

    她摇摇头,慢漫从床上爬起来,走进洗手间,在里面洗脸,一边对我喊:"放点音乐吧,苏姗娜维佳的就行,别放大吵的。"

    于是我就在写字台的抽屉里翻来翻去。她在洗手间里又喊:"左手第二个抽屉第二排中间,看见没有?"

    我顺着她的指引,果真找到了,我把磁带从盒中拿出,插入录音机的带箱,于是音乐响起来了,"我的名字叫露卡,我们家住在二楼……"

    阿莱钻进厨房,制作神秘药水。所谓神秘药水,无非是从冰箱里拿出一块砖茶,用菜刀背面猛砸两下,砸下一块,放人咖啡壶中一通狂煮,直至茶色变成漆黑,再加大量冰糖,倒人大杯,然后深吸一口气后一饮而尽,不久,喝下此水之人便可以兴奋起来,头脑清醒,思路敏捷,好学而不知疲倦,不知现在的兴奋剂能否有此功效。

    阿莱的拖鞋声从厨房传过来,我听着她小声哼着歌儿,叮叮当当地冲洗茶杯,这时电话铃响了,是华杨。

    华杨在电话里说他现在正在美术馆,一会儿就到,果真,不到二十分钟,他来了,手里拎着一个破书包,一进门阿莱就把一杯神秘药水儿端过去,他两眼通红,脸上粘乎乎的,一看就是熬了一夜,他把神秘药水一饮而尽,然后把嘴一抹:"哥们儿颓了,高数你看通了吗?"

    我摇摇头:"没戏。"

    他笑了起来:"我一猜就是,你看到哪儿了?"

    我把书拿过来,指给他看页数,他一跃而起:"你都看到这儿了?哥们儿刚刚把期中以前的看完。"

    我说:"你再瞧瞧。"

    他一看,乐了:"原来你连期中以前的还没看完呢!"

    我坐回桌边,阿莱已经在那里又埋头苦读起来。

    "怎么办?"华杨问我。

    "放弃了算了,我看集中扑普物,计算机原理,FORTRAN,英语,政治,这样稳点。"

    于是,我们俩开始计算时间,讨论放弃哪门课才能保证不被开除或留级,阿莱抬起头来,对我们说:"别慌呀,其实踏下心来一看,各门功课也不过如此。"

    我们接受她的意见,重新坐成一个三角形,疯狂学习。不到十分钟,华杨便站起来,大声叫嚷:"真他妈深,我小学的时候……"

    我慌忙打断他:"别提小学,别提小学。"

    华杨叹了口气:"现在我怎么全看不懂了?出去转转吧。"

    我们三个人一齐来到楼下,坐到河边,天已经黑了,水面反射着路灯光,华杨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西瓜摊说:"那里半夜有人看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

    "咱们学校边上的是没法偷了,昨天战威差点给逮住,我们最后总算全跑了,可那帮农民的警惕性也提高了,幸亏你昨天没去。"

    我们沉默不语,突然阿莱问:"今天是几号了?"

    这一下,我们又慌了,我想了想:"7月1号,还有二于……"

    我们心情沉重地从河边上来,走到马路对面,买了一包烟,往回走,到了家,华杨一头倒到床上:"我先睡一会儿,一个小时以后叫我。"

    一小时以后,我叫起了华杨,自己睡去,又过了一小时,他们把我叫醒了,阿莱睡。我和华杨做饭的时候阿莱自己醒了,我们三个吃了一顿蛋炒饭,然后各喝了一杯神秘药水,终于熬到天亮,我们背起书包,直奔学校,去听老师的复习课,路上,我们一个个走得东倒西歪,很不稳健。

    63

    三天以后,考试开始了,那段日子怎么过的,想想手心就出汗,有趣的是华杨在考第一门普通物理前做了一个怪梦特有意思,他梦见他站在考场外面看着同学们一个个进去,心情非常不好,于是蹲下拉了一泡屎,监考老师催他进考场,他不去,蹲在那儿玩屎,老师说,进去呀,他说,等会儿,让我再玩会儿。

    考试结果倒是还可以,我有一门补考,华杨两门,阿莱全过了,还考了一个全班第三,对于我和华杨来讲,暑假算是玩不痛快了,因为一开学我们就得补考,补考不过,根据校规,这门课就要挂到毕业前再考一次,考不过大学就算自上了——学校只发给你一张肄业文凭,那就惨了。

    64

    上大学的第一年就这么过去了,暑假,我和阿莱基本上每天混在一起,她对她们家里说参加学校组织的夏令营,去北戴河呆一个月,她们家里也真信,于是她在一个早晨把我叫醒,对我说:"咱们去北戴河玩去吧!"然后从门外把一个大包拖进来,对着睡眼矇眬的我说:"快起床吧,开往北戴河的列车就要开了。"说完就倒在我身边,搂住我,搂的特紧,对我说:"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只好去北戴河了。"

    65

    假期里暑热难当,白天根本不愿出门,呆在家里又无聊至极,于是和阿莱一起读能借到的所有言情小说,每天能看一本到两本,我们两个比着看,有琼瑶,有王朔,有小仲马,有杜拉斯……阿莱的情绪受小说影响,变得忽好忽坏,有时还偷偷哭上一气,看完一本忍不住给我讲上一遍,奇怪的是她居然能把书中内容记得十分清楚,连人名都丝毫不差,我们开始时是随便看,后来变成没完没了的看,有时边听音乐边看,因为两个人读的书不一样,往往一个读完一本书想出去玩,另一个正在兴头上,根本不同意,于是户外活动越来越少,连游泳都放弃了,我们狂热地一本本看着,到了不思茶饭的地步,看过的书堆成一摞,马上还给李唯或别人,然后再借新的,我的热情不知何时开始高得要命,一个个爱情故事叫我如痴如狂,在寒假快结束时,终于看得落下眼泪,那本书的名字现在还记得,是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

    暑假里华杨和辛小野两人只来过一次,看到我和阿莱刻苦攻读言情小说,就讽刺了我们几句,顺手抱走了一大堆,后来他们就再没来过。

    66

    大学二年级在88年9月旧到来了。

    补考我没有过,华杨过了一门,我在新学期伊始得到提醒,这个学年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不要再旷课,不要违反学校制定的任何规章制度,我自己也决定少惹麻烦,于是放弃走读,又住回学校。

    开始几天,我还没觉出什么,时间一拖长,我慢慢地丧失了信心,看样子世上的人真是各种各样,有些人能够在课上一听四十五分钟,有些人就不能,明白了这点,我心中但然了,认定自己没有什么毛病,只不过是属于那种不爱上课的人罢了。

    于是,一切恢复老样子。

    67

    华杨叫我的时候我正在床上睡觉,尽管没有真的睡着,但被叫醒心里总是有点生气,而且,他叫我的时候我正要醒来,前后就差那么一丁点,可就因为那么一丁点,我却怎么也无法适应醒来这个事实,况且他叫我也没有什么事,不过就是见我躺在那里随口一叫而己。我答应了一声,却见他爬上床,顾自睡去,我从枕头下面摸出表,10点1刻,正是第三节课开始的时间。

    还好,头脑中还有一点残存的睡意,我重新换个姿式躺好,把头钻在枕头下面,努力使那点睡意逐渐扩大,一直扩大到我认为自己睡着为止,

    其实我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保持着一个将睡未睡的状态而已,我撑着自己,僵在床上,一动不动,呼吸均匀,心跳缓慢,这样,终于进入了白日梦,梦中的一切电影一样在眼前逐帧放映而过,有时是高速,有时是快速切换,有时又是令人无法忍受的长镜头,在这一切的背后,是个巨大无比的计时器,嘀嗒作响,忽然,计时器停了,我一看表,正是午饭前十分钟,于是我从被窝中一跃而起,从桌上拿起饭盒,一阵狂摇,华杨也醒了过来,我们一齐走向食堂,去吃每天必吃的那顿午饭。

    去食堂的路上,我们俩衣服还未穿戴整齐,我边系扣子边走,华杨不时停下来系一下松开的鞋带,同学们从各个教室出来,也在往食堂方向疾走,他们大多还带着书包,模样憔悴不堪,如同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全都刮走一样,男女生大都体态纤细,就是这些人,据说以后要成为国家栋梁,我看要是国家真的作此打算,那可是有点不妥,不过也难说,他们排队夹塞儿时挤向窗口的样子也可以说是有点栋梁之材的影子。报纸上经常把大学生称作豆芽菜,我想写文章的人一定去过学校食堂,那里最常能够吃到的东西就是豆芽菜。

    我们由于去的早,排队排到了前面,我给阿莱也买了一份,免得一会儿在队伍中四处寻找她夹塞儿的身影,不久,阿莱到了,见到我一笑,华杨把他身边的一把椅子用脚勾过来,让阿莱坐下,阿莱从手中提着的小兜中拿出饭盒,我把自己饭盒里的菜倒进去,阿莱对华杨说:"你是不是第二节课回宿舍的?我看见你了,下课铃响别人都是往教室方向跑,你可是正相反,直奔宿舍,是不是?"

    华杨把一个吃不了的馒头掰成无数小块扔了一桌子,打着哈欠,目光四下瞄着,对阿莱说:"怎么可能呢?找那是回去取书的,周文可以作证明,他的书也是我帮着取的。"

    我点点头:"我作伪证,华杨讲的属实。"

    阿莱看了我一眼:"书呢,你们的书呢?"

    华杨斜了我一下,把饭盒一晃:"你真笨,不都告诉你是伪证了嘛,我先走了,哎,周文,下午我去辛小野她们学校,咱们再见面就是明天课堂上了,明天咱们非见不可,是对儿虾的课。"

    说罢,他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向我们背后洗碗的那个水池。

    阿莱问我:"咱们下午去哪儿?"

    "不知道,你说去哪儿?"

    "美术馆想去吗,听说那儿有个油画展览。"

    "不去,还有什么别的去处吗?"

    "没有了。"

    "那还是去吧。"

    68

    阿莱洗饭盒的时候,我拎着她的书包在食堂外面等她,外面阳光灿烂,天空一碧如洗,几只小鸟远远飞来,在地上蹦蹦跳跳,然后又飞走,校园里的扩音器中响着午餐音乐,是乔治-麦克尔的《无声快语》,阿莱从食堂中走出,精神焕发,一只手拿着一个饭盒——我的和她的,径直向我走来。我们分头回宿舍放东西,然后在学校门口碰头儿,一直奔美术馆,美术馆我们没有晃多久就出来了,倒是在美术馆门外的小摊上转了很长时间,阿莱在那里买了一件牛仔衬衫,硬逼着我买了一件灰色的T恤衫,差点让我在马路边换上,一个女孩在小摊上试穿一条牛筋裤,被我看见了大腿,阿莱拉着我闪到一旁,一个劲儿问我:"是不是管不住自己,特想看?"

    我老实不客气地告诉她:"是特想看。"

    气得她直翻白眼,对我嚷嚷:"那你去看她好了,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的干什么?"

    我说:"阿莱,我发现你们俩的腿有点像。"

    阿莱一下子火了:"哪儿像啊,你说哪儿像?你也不看清楚了,她腿多短呀。"

    我说:"小点声小点声,人家一会儿听见了。"

    阿莱说:"听见就听见呗。反正早晚会有人告诉她的,告诉她,她长了一双叫人伤心的腿,"她白了我一眼,"不是叫人想入非非的那种伤心。"

    我附和道:"当然不是,是替自己伤心。"

    "是替她伤心。"

    "是替你伤心。"

    阿莱怒目圆睁:"你想叫我也去试一条裤子吗?"

    我兑:"算了吧,别让我走在你旁边为你感到不好意思。"

    "是为自己感到不好意思吧?"

    我和阿莱斗着嘴,朝着一个方向就扎了下去,也不知去哪儿,走着走着发现到了北海后门,想想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只好买票进去,我们沿着湖边往西走,一直走过静心斋,走过九龙壁,来到五龙亭,一群老头在那里唱京剧,有的拉胡琴,有的打鼓,唱的还挺带劲儿,我们只好往回走,绕着湖走了半圈儿,来到船坞,又往前走,前面是脚踏船码头,我们在那里租了一条船,奔着琼岛踩去,我们俩起初踩得飞快,船的两边水花四溅,没两下就到了岛边,连白塔上面的脏印儿都看得一清二楚,于是接着往南,过了东门,钻过一座桥,绕着岛转了一圈,阿莱不踩了,船只好由我一个人划向湖心,四周游船不多,远处的岸边是一棵棵垂柳,水面碧绿,泛着一层层的波纹,太阳已经转到了西面,快到黄昏了。把船停下,任其浮在水面上,我和阿莱并排坐在一起,船轻轻地上下动着,我点上一支部宝,一口口抽着,阿莱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我可能悬了,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了。"

    我没说话,眼睛望向她,阿莱一副着急的样子。为了安慰她,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扔掉手里的烟,又用手去摸她的头发,阿莱把头歪向我这边,隔着座位,费力地够向我,我探过身子去吻她。片刻,阿莱说:"我来的时候好像觉得肚子有点疼。"说罢把手伸进裤子,在两腿间摸索了一会儿,把手拿出来看了看,告诉我:"没来。"

    我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不知说些什么好,这之前,我也有点隐隐约约的担心,阿莱这么一说,好像一切都不言自明了似的,一下子我万念俱灰,脚不自觉地踩动踏板,向还船的地方驶去。

    我们还了船,直奔安定门,进门后阿莱去厨房煮了一小锅西红柿鸡蛋面,我们吃了,然后倒到床上听披头士的歌,听到《顺其自然》时阿莱对我说肚于疼,又用手去试探,结果一无所获,我们决定破罐破摔,瞎忙起来,我们两个都有点绝望,阿莱紧紧抱住我,腿搭在我腿上,我的脸一离开她的脸,她就把我抱回去,不知为什么,我用了很长时间才完事,阿莱不让我离去,后来她伏到我身上,对我说:"以后我再也不跟你上床了。"然后从枕下拿卫生纸擦,忽然她大叫一声,笑逐颜开,给我看那团卫生纸,上面一片红色。我笑着问她:"以后是不是不跟我上床了?"

    阿莱兴奋地说:"反正你也没那能力,上不上床无所谓。"

    69

    前面那段日子说来轻松,其实我和阿莱两人都吓得够呛,简直有点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阿莱在那十几天自我逃避,读一本马尔克斯的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加之她对我那段日子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于是管那几天叫做"假怀孕时期的爱情",那次是阿莱月经来迟最长的一次,晚来了十四天,如果按照科普读物上介绍的知识去做的话,那么我们很可能已经跑到医院去丢人现眼了,事实上我还真是筹集了一笔资金,共计一百元,准备用于手术费,当然,事后我和阿莱高高兴兴地把钱花了,并没有买避孕工具或避孕药,而是买了书和磁带,这件事还有一个副作用,就是使阿莱克服了怕怀孕的恐惧,她好像隐隐约约觉得我们怎么搞都不会出事,甚至放出狂话说以后跟我没前途,因为我们俩将会没有下一代,原因当然在我而不是她,在日常生活中,这种思想的表现形式是:阿莱有时竟然主动提出跟我瞎搞,她自己管那叫挑逗,为此她新添了一句口头禅,叫:"周文,你今天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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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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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晃悠悠 第八篇


         81

    一天,阿莱一把拉住正往床上爬的我,又用吃惊的目光看了一眼表,然后发表高论:"现在时间,北京时间晚上6点半,你怎么这么早就睡呀!"

    我甩开她的手,毅然爬到床上,迅速倒下,然后说:"今天我想试试在不困的情况下睡觉是什么滋味。"

    阿菜此时正在看一个美国录像片,她转回头,又看了两眼电视,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厉声喝道:"不许睡,起来!"

    "怎么了?"

    "你要万一睡着了,我怎么办?"

    "你看电视。"

    "我不爱一人看电视。"

    "那你到邻居家试试,看他们是不是愿意和你一起看

    "废话。"

    我把头往枕头里钻了钻,枕头被阿莱抽掉了,我只好睁开眼睛,看着阿莱:"你的意思是——"

    "不许你这么早睡觉,录像完了正好是新闻联播,你怎么也得关心关心国家大事呀。"

    "国家怎么不关心我的大事呀。"

    "你有什么大事呀?"

    "我想睡觉。"

    "想想你几点起的,中午11点。"

    "是啊,怎么啦?"

    "怎么啦,你11点起床,6点半又睡,是不是刚才吃饱了?"

    "是。"

    "那你干嘛不干点什么?"

    "干什么?"

    "看看功课,或者——"

    "陪你看录像——"

    "也行。"

    "行什么行,不看。"

    "周文,你不能这么混下去了。"

    "那你说我怎么混?"

    "怎么混,你起来想想吧,就会上床睡觉,睡不着还硬睡。"

    "谁说我睡不着,我睡给你看看。"

    "谁看呀!"

    "不看算了。"

    我又闭上眼睛,半天,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我睁开眼,阿莱仍在看着我。

    "你神经病呀,不着录像,看我睡觉。"

    "我愿意。"

    "我睡得怎么样?"

    "一副蠢样。"

    "那你还看?"

    阿莱忽然一下坐过来,揪住我的几根头发摇了几摇:"别睡了,陪着我,干点什么都行,就是别睡觉,你一睡,我一个人呆着特没劲。"

    "要不你也——"

    "我不——"

    "那我起来还不行。"

    阿莱笑了,每当她的小要求得逞,她都会这样笑一下。

    我抓住阿莱的手:"阿莱,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呆在一起没意思了?"

    阿莱的脸上一呆,一瞬间,她恢复了常态:"你是不是想把我甩了呀?"

    "你想什么呢!"

    "你想什么呢!"

    "我想,明天我们该去上学了。"

    阿莱凝神对着日历注视了一会儿,说:"明天是星期日,学校没课。"然后对我笑起来,"你想上学自己去吧,我反正得回家。"

    我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上学这么难。"

    阿莱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给我也喝一口。"

    阿莱把杯子递过来,我接住时她没有松手。

    "周文。"

    "啊?"

    "咱们这样无所事事地混下去,你不觉得心里有点——"

    "不觉得。"

    "我想——"

    我盯着她。

    阿莱拿杯子的手松开了。

    "什么?"我间她。

    "算了,不跟你说了。"

    82

    中午吃完饭我回到宿舍,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来过这儿了,不出所料,我的床被不知什么人睡过了,被子都没叠,被角耷拉在地上,宿舍里只有焦凡在,其余的人大概去操场踢球了,我随口问他:"谁在我床上睡过?"

    他装出一副大智若愚的样子,对我说:"不知道。"

    他来自贵州,这个冬天里,宿舍里只有他,才利用早晨起床后有限的几秒钟时间不知羞耻地往脸上点几个小白点,然后一阵狂搓,不知情者以为是在作某种巫术表演,可我知道,他在抹劣质雪花膏。我拉开抽屉,从中拿出阿莱给我买的那瓶绵羊油,只剩下一点底儿了,焦凡见状,转身夺门欲出,我叫住了他,扔给他一支烟,他没接住,掉在地上,他重新捡起,自己从兜里翻出火柴,还想给我点火,我已经先点上了,他坐到自己床上,从枕边拿出一本书看,我再一次间他:"谁在我床上睡过?"

    这下他有点吃不住劲儿了,我们宿舍的人平时都跟我客客气气的,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我打过其中的一个,其余的人便对我逆来顺受,但那只是表面现象,背地里他们才不管呢,我放在宿舍的东西从来没有一样是打算再拿回去的,就连内裤都是如此,所以我看到焦凡那副可怜相毫不同情。

    就在这当口,楼道里传来一楼看门老太太的叫喊声:"304,有姓焦的没有?电话!"

    此声一出,焦凡立刻高高答应一声,扭头便冲出宿舍,估计他会长长松一口气,因为这样,他就可以不得罪人了。他爸是贵州某厂的工程师,净用公家电话给他打长途,每回他去接时都一百个不乐意,因为他爸仗着打电话不要钱,不必抓紧时间,所以总在电话里详细询问他的学习生活情况,然后再教育他一顿,未了,当他战战兢兢向他爸提出是否能多寄一些钱来时,他爸总能顺嘴再教育他一气什么年轻人生活要学会节俭之类,然后果断挂上电话,留下他在这一头攥着电话机发一秒钟呆,这件事是由一个碰巧听到他打电话的同学传出来的,想必不会错到哪儿去。

    我倒在那张脏床上,两眼望天,上面一张床板睡的是刘河洋,他是个瘦鸡猴,除了这一点外,我还知道此人是个长期坚持手淫者,我有一段儿因为情绪不佳,夜里经常睡不着觉,通常得等到宿舍里出现两个以上鼾声响起之后,这家伙才开始行动,一般床要抖动五分钟左右才会停止,有时例外,考试前夕,他只用一分钟就能完事,想必是那个时期成天神经紧张,干什么都效率高的缘故吧。

    宿舍里静俏悄的,楼道中带着回音的脚步声和叫喊声不时传来,显得特别刺耳,阳光从窗外射进来,一直射到离我的床头不到一厘米处就停住了,再过一会儿,阳光就会离我越来越远,这就是我的床所摆的位置,夏天还不错,冬天就挺讨厌。

    我躺了片刻,决定不了该干点什么,今天乐队不排练,阿莱一个星期前下工厂实习去了,得再过一个星期才回来,那是她们的一门考察课,不上不行,工厂在云岗一带,去的时候都打着包儿,因为太远,没法回来。华杨这两天没在学校露面,不知跟刘欣一起去干什么了,突然,我感到自己空虚极了,我躺在那张宿舍的破床上,后背让没来得及从身下抽走的被子略着,脚搭在顶棚上,无所事事,一切事情离我都是那么遥远,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跟我毫无关系,我被置于一个称做学校的组织之内,远离艰难世事,远离繁华喧嚣,整日混来混去,没有尽头。加上周围的虚伪小人,真叫我苦恼不堪。我把脚收回来。把被子往腰际随便一搭,枕头翻了一个个儿,把头埋在里面,努力睡去,这是我面对现实的惟一姿态。

    83

    安慰我,阿莱,把你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我需要你的手,就如同我小时发烧母亲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上一样,今天我需要一只手,不管它是怎样的手,只要它放在我的额上,我就会感到安慰,我就会逐渐安静,但是,阿莱,你的手在什么地方?我躺在床上,浑身无力,奄奄一息,这一切仿佛是在夏季的某个雨夜,风忽然吹开了窗户,吹得窗帘四下飞舞,雨声凄切,我想到你,我的阿莱,你站在门前的屋檐下,用手接起冰冷的雨水淋在我的额头上。让我攥紧拳头的手松开,可是阿莱,你的手没有出现,夜色和雨水隔开了我们,我们各自困守着自己的困惑和绝望,计算着阵阵涌起的心酸,还有,阿莱,你的手没有神奇地出现在我的额头上这件事叫我痛苦。

    84

    谈到性这个东西我不由得联想到了一些农作物,一来为人的某些不道德之处感到脸红,二来也为那些植物叫屈,经常可以看到有报纸报道某农业科学家花上几年或几十年为那些植物乱配,最终得到一优良品种而成为人类的骄傲,细想他们不过是拿一些不同品种的作物相互操来操去,然后再用它们的下一代同上一代操,下一代同下一代操,第三代和第二代操——总之是乱操一锅粥,直至出现一稳定杂种为止,当然,那时他们也是断然不会罢休的,从来没有人为那些作物想一想:他们喜不喜欢此种淫乱生涯,被强奸的向谁去诉苦,它们怎么评价那些科学家,试想有朝一日那些植物得了势……简直不敢想象,从另一个角度讲,人类给植物的政策也太宽松,允许它们自由往来,最流氓的被冠以"京欣一号"之类大肆宣扬而不顾其影响好坏,而这个政策从来没有被恩准到人类头上——不知人这种东西的态度为何如此缺乏一贯性——也就是如此立场不坚定?

    85

    记得第一次跟向晓飘上床的时候,我们都没有性经验,干了几次都没成功,想想那时的尴尬劲儿我就觉得好笑,我伏在她身上,她奋力分开双腿,最终忍不住这儿那儿的瞎指导,直到我浑身大汗。一筹莫展时才算踏实,我狼狈不堪地从她身上爬起来(还带着一个皱巴巴的避孕套),看都不爱看她,心里窝火得要命,要知道,为那一次我忙活了好几天,又是看书推算安全期,又是装做满不在乎的样子去商店买避孕套,没想到整件事就这么一个结果——我不得不再次动用那个我最爱使用的形容词了——丑态百出!

    叫我怎么说这个让我第一次陷入肉欲的女孩呢?高中同学?小矮个儿?小圆脸儿?这些似乎都不合适,那她是什么?——在我的记忆里,她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然而又是非常现实的矛盾体,此人胯部窄小,梳一个娃娃头,皮肤白皙,长睫毛,小眼睛,爱说也爱听甜言蜜语,一本不落地看过所有的琼瑶小说(包括假琼瑶),鼓励我写过一段酸不可言的情诗,成天跟我通信,据说是非常爱我,耽误我学业也毁了自己,曾经有一段,她成天如影随形般跟着我,在学校里招摇过市,在马路边亲嘴儿,在四周无人时摸来摸去,一提分手就痛苦异常,让我腾不出身来嗅老X,让我父母和她父母相互怨恨,让同学们以为我们整天练来练去而心情浮躁……实际情况叫我羞愤不已——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这事无论对朋友对自己都无法交待,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混了三年居然没有真正发生过一次性关系!

    我的朋友们看到这里我想都会眨巴着双眼发出疑问——那对儿傻逼那一阵儿都干了些什么?

    我无言以对。

    有些事情如果和后面的事情联系起来就显得没劲了,可如果只关注某一个片段,还是挺叫人欣慰的,三年的高中生活我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记忆的事情,除了向晓飘,除了与她一次又一次的约会,在紫竹院,在北海,在香山,在景山,在陶然亭,在宣武公园,在天坛,在什刹海,在北京的每一个十字路口,在草丛里,在大树下,在商店门口,在厕所边上……总之,那时我们除了心不在焉地上课。补课,其余时间都在以叫人吃惊的热情用于那数不清的荒唐约会,约会的内容叫人泄气——聊天,走,接吻,抚摸一一惊人的枯燥乏味,用现在年轻人的眼光看,那不过是两个丧心病狂的假正经的可笑行径罢了。

    可惜那段时间至少我不那么看,我想的多着呢——成家,立业,父母,小孩,亲戚,朋友……面面俱到,甚至在每一个细小的行动中都体现了这一点,分文理班时我学理,让不怎么聪明的她学文,为的是以后家里的电器坏了我好大包大揽。在同学们上课疯狂记笔记的当口,我在下面认真默写昨晚临睡前背的《四川菜》——事实证明,人的主观愿望和现实比起来是多么地叫人悲哀——结果大家已经知道了,刚上大学没多久,我们就分手了,这就是我所有纯洁无瑕的过去,当然,把它当作一个偏执狂的精神病史也未尝不可。

    86

    顺便讲一讲我第一次成功的性经历,到此时再不讲我想读者一定会这样问自己:难道我非得看完这个连乱搞都不会的笨蛋写的小说吗?

    现在的学生们也许比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对待性的问题更加合乎常情,我想他们看这本书时也许会叫我们老古董,就像我们看待我们的父辈一样,华杨就曾告诉我,有一天深夜,他发现自己的父母在看毛片儿,隔着墙壁他听了听,原来是他曾经录过的一盘,巨不清楚,而且毛片质量低劣至极,属于那种四十八式之类的旧货——"真可怜",他用沉痛的语气告诉我,"他们竟然看了两遍!"这件事表明了不同年代人之间的差异,就如同美国四五十年代的老百姓都能开着车到处练,而我国即使是最牛逼的高干及子弟也鲜有此机会一样,差异这东西是没法解决的。

    87

    言归正传。

    我第一次成功地练的女孩是老X,陆然知不知道这件事我不清楚,那得看老X的精明程度,我要是她就不讲,讲了对谁都没好处的事还是少讲为妙。老X不仅上高中时跟我是同校,上小学时也跟我是同校,我还亲手接过她代表学校发给我的奖状呢,当时阳光耀眼,鼓乐喧天,全校同学站在教学楼前,我带着红领巾,穿着一件白衬衫,一条蓝裤子,和全校同学一起唱歌——"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拿起刀枪参加红军"……其实那个时刻我们那些唱歌的人都没太准备好,我们的所有时间都用来准备干别的了。

    唱完歌就是一通领导讲话,学校的扩音喇叭里传出夹杂着沙沙的类似美国短波似的装饰音,当时学校官僚作风十分严重,一个狗屁小学有一个正校长零三个副校长,还有诸如少先队指导员等多种称呼的各色人等,每次全校大会,他们坐台上,有茶杯,台子两边各有一排槐树,他们一般正好处在阴凉里,我们这帮小孩坐台下,太阳正好能晒得我们找不着北,他们一个一个地发言,我们只好一个一个地听。当时我还小,坐在下面,奋力张开被晒得五迷三道的小眼睛,双手背后,双脚并齐,腰杆儿挺得笔直,不直不行,因为我们老师在后面的树阴下一边跟别的老师聊天一边盯着,这种场合,我最希望得到的就是表扬,而不是批评,于是我伸长耳朵听着一系列的发言,也不跟同学说话。

    终于熬到了那个时刻,请大队长发口算比赛第一名的奖状,这时我听到了我的名字,于是上台去领奖,当然是从老X手里领,她严肃地把一张盖上学校公章的奖状双手交给我,我则英勇庄严地接过来,四目相交的一瞬间,我发现她在阳光下是那么好看,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梳着两条小辫子——谁能想象,就是那两个天真无邪是孩子,在十几年后的一天的上午,在早晨的阳光中,一丝不挂地搂在一起,全无体统地干着在领奖台上闻所未闻的事情——操来操去?

    88

    87年我跟向晓飘分手后不久,我翻出高中同学的地址本给老X写了一封信,把这件事告诉了她,一定是我讲得扣人心弦,哀婉动人,不久,我们俩的关系密切起来,有天夜里,她来找我和华杨玩,其实那不过是借口而已,当时华杨的父母都出差了,所以他那里立刻成为一个据点儿,那次就我们三个人,我们不耐烦地听完了华杨例行公事似的演唱,很快便找借口出外买东西,华杨当然不会等我们,他很快倒头睡去,我和老X就在外面走了半夜,边走边聊,直到筋疲力尽为止,在一个街头公园,她对我讲了她和一个男孩也是才分手不久,跟我当时的情况正好相配,在那个街头公园的滑梯边,我们第一次拥抱在一起,还糊里糊涂地接了吻,说糊里糊涂一点不假,我们两人当时几乎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急需安慰,那是我第一次丝毫不拖泥带水,亲了半分钟就把手伸进她的领口,她非但不反抗反而明戏地哼了一声,于是我认定此人谙熟此道,为了表现我也是个老手,就不再在上三路耽误时间,直奔她的裤腰而去,我解开了一个细细的女式皮带,拉开拉链——写到这里,我想到了我们的上一代人,他们那时的女裤开在侧面,紧贴着那儿还有一个小兜儿,那时的男子要动手动脚未免比我们还不雅观,我想他们必须站在女子的后部,女子回头与他接吻,男子右手搂住女子的身体以免其走失,左手从左侧下方跟进,那情景应是恰似甜言蜜语中的小偷才对,两人形状加起来颇为古怪,按此推想,那时的女子要是找到一个比自己矮的男子就没劲多了……我和老X虽然生活在牛仔裤时代,当然从形状狼琐的角度讲是五十步笑百步,可毕竟直接的多,当时正是深更半夜月黑风高之际,所以我们几乎无所畏惧,老X浑身一颤,随即双腿一软坐在滑梯上,我当然应声而到,她就两腿一伸,双手把我一抱,随即两腿夹紧,轻叫一声,其反应之剧烈令我也暗吃一惊,还没弄懂敌人的路数之前,我的手已被她留在那里,凉冰冰的。

    我和她在滑梯上乱摸了一会儿,有点累,于是站起来回到华杨那儿,我们倒在华杨家的大床上又说了一通足以和我们刚才的举动相称的甜言蜜语,然后睡去。次日上午醒来,只见华杨留下一张小条,上书"我去上课",在后加注"不打扰你们!"那个惊叹号给我留下印象挺深,它的意思是说,非得干出点什么来不可了。

    一开始,我们只是插上门,随即后面事情也不得不发生了,要不插门这事未免显得过于事儿逼,我们只好各自脱去衣裤,竖起警惕的耳朵听了一下四周动静,确认安全之后,我把手伸到她的内裤里边,里边竟是湿润如昨,那时正是我们刚醒不久,目光不用装也特迷离,眼屎和口臭的事暂且放下不表,免煞风景,正当此时,此人主动腰部一耸,我顺势将其内裤脱下,然后勇猛爬上,叫我惊奇的是居然一次成功,于是更加抖擞,大概看过某部内部电影,此人在关键时刻竟东施效颦,发一声喊,吓了我一跳,我记得当时自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是跟着一块儿喊呢,还是继续埋头苦干?两样都让我觉得不足取,正犹豫问,此人已是热情奔放,紧皱眉头,作苦思状,双手突然抱紧,于是我乘胜追击,总算完事。

    事后我们相互交底,原来她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以为我是此中老手,遂主动表现,不甘落后。老X还有个做法叫我迷惑不解,她事后背冲着我,身体哆嗦了几下。哭了起来,在我没弄清楚真哭假哭之前,她又破涕为笑,转过身来,连打了我几下,嘴里说着不不不,真不知她在说什么,这事儿我后来没好意思问她,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89

    对于21岁的我来说,最可怕的东西不是被学校开除,也不是和阿莱吵翻,而是无事可做。意义广泛的无事可做可概括为一种状态,这种状态就是从东到西,从学校到学校外,从朋友到情人,从食堂到商场……的晃晃悠悠的状态,当然,这指的是精神状态。因为这种状态不含任何意义,所以我当时很难接受,也不知为什么,那时的我对事情的意义很敏感。不幸的是,我当时由于思想上的急剧转变,使我原先觉得有意义的事变成了无意义,因此,一切行动失去了目的性,这还得从老X说起。

    90

    我和老X之间的关系在我和她混了那一次之后不久,奇怪地中断了,原因我想应该不在我,因为我事后把她送上了开往她们学校的公共汽车,并且第二天就给她们的宿舍楼打了一个电话,她接的,从听筒中我觉得她对我讲话口气有些冷淡,我约她出去玩,她说等过一阵儿再打电话过来,她说她最近挺忙,等等。我挂下电话,知道她在骗我,因为那天上午临走时她还告诉我她想天天跟我在一起呢。

    又过了几天,她没有打电话过来,我有事正好路过她们学校,于是到女生宿舍楼去找她,华杨跟我一块去的,我们见到了她,她正和她们宿舍的几个女生玩扑克牌,见到我表现出与其说是一种惊异倒不如说是一种久别重逢般的热情,她请我和华杨到学校门口的小饭馆吃了一顿牛肉馅饼,吃完后不久,华杨先回了学校,我就和她一起在街上转悠,她的学校外不远就是一条还算繁华的大街,我们串了街左面所有的商店,送她回学校前,在一棵大树后,我抱住她,亲了又亲,后来我们靠着树又呆了一段时间,主要是聊天,聊到我回学校的末班车快来时才离去,这期间,一切正常。

    我回到学校,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老X从来不试图主动找我联系,于是又打电话给她,约她出来见面,她答应了,我们约在天坛西门见面,她倒是来了,但迟到了半个多小时,在我想走的时候,我是说,我走到15路公共汽车站总站时,她从一辆回来的15路车上跳下来,并且一眼就认出我,叫着扑上来,当着等车的好多人和我抱在一起,我告诉她我不喜欢约好时间以后等人,她听了只噢了一声,没再提这件事。再下一次约会,她答应后根本没来,事后也不解释,这下激怒了我,我也没再约过她。不久,我认识了阿莱,我们俩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直到一年后的一天,我在中原宾馆的地下室碰到她,她把我介绍给陆然,以后我们曾有机会单独在一起呆过,但她从未提起过我们俩之间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陆然对我讲过她,从陆然讲的时间推算,我们俩之间,她还应有至少一个男朋友,当然,我没跟陆然讲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从陆然对我的态度看,好像他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所以,关于老X的一切曾让我一度迷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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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都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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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9 13:36:59 | 显示全部楼层

晃晃悠悠 第十二篇


         157

    陆然再次出现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有一天我们一齐走在街上时,他的呼机响了,他看了一眼,然后全无缘故地当着我的面把他的呼机狠狠扔在地上,砸得粉碎,事后继续大摇大摆地向前走,我推测他大概陷入了我无法了解的情绪中而不能自拔,这种时候谁也无法安慰他。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他那里,8月中旬,一天,他打电话叫我去他那儿拿一些东西,我去了,是他所有的磁带录像带和书,他帮我把其中我要的装进两个大旅行袋里送到楼下,其余的被他一股脑儿扔进垃圾箱,他把我送上出租车时对我晃晃手里的飞机票,说:"明天我去海南,要么变成大款,要么死去。"

    这真是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问他为什么,他对我说:"钱是人的第六感官,没有它,你就无法充分地运用其余的五个感官,生活的出路至少会被堵死一半,这是毛姆说的。"

    出租车开动了,我从车后窗看到他冲我招了一下手,头也不回地走到路的另一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向相反方向开去。

    这次他真的走了。

    158

    暑假过完,大三结束,新学期开始后,我们班从三楼搬到一楼,并且换了宿舍,新的宿舍楼顶有个平台,不回家的时候,我和华杨时常在上面混过去歌厅前的时间。

    一天晚上,我和华杨又爬到宿舍楼顶上,井肩坐在那里聊大,那是一个夏末的黄昏,夕阳把天空映照得像铺了一层玫瑰花瓣,楼下杨树的叶子墨绿墨绿的,它们随着悄然而至的晚风飒飒作响,楼下打羽毛球的人还在高声叫喊,笑声不时远远传来,可我和华杨却都一脸倒霉样,他不停地喝啤酒,我则一支一支不停地抽烟。

    上午阿菜见到我时神态自若,我趁同学没在意,迅速凑过去,在她耳边悄声而快速地问:"来了吗?"

    阿菜一边跟不远处一个女生高声谈笑,一边对我摇摇头,目光迷茫,这时李唯从背后拍拍我肩膀,吓了我一跳,原来他拉我去踢球,我转身跟他走了一段,回头看阿莱,她正跟一女生推推搡搡,一边嘻笑着争执什么,仿佛故意让我宽心似的。

    华杨从地上捡起一把小石子,对我说:"如果十颗能扔进去一颗,就说明辛小野不会怀孕。"

    离我们三四米远,有个出气孔,他就一颗颗地往里头扔石头子儿,我也跟他一起扔,十颗里中了两颗,我稍稍放心,但不肯停止,仍然向里头扔,直到夜色完全挡住了我们的视线,我的最佳成绩:十颗里投中了八颗。

    突然我想到往小洞中扔石子这下本身非常像乱搞,这样一来,本来变好的心情又坏了起来。

    "周文。"华杨叫我。

    "什么?"

    "下月开始,我只在安全期和丫乱搞。"

    我歪过头去看他,黑暗中只剩下一个轮廓,我又点上一支烟,把那支快抽完的弹到空中,夜色中一道黄色的亮痕飘向楼下,然后俏然消失。

    我侧耳细听,远处除了阵阵自行车铃声隐约响起之外,再无一丝动静,风停了,我的手上,胳膊上和小腿上被蚊子叮了三个大包,奇怪的是蚊子叮我的时候我竞没有察觉。

    159

    阿莱开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用汇编语言编一段程序,以便明天上机时用,她从敞开的房门外向我这里看了一眼,哎了一声之后直接走进厨房,我听见她把一个西瓜切成两半放进冰箱,听见她拧开水龙头洗脸,又听见她在厅里换了双拖鞋后走了进来。

    我抬起头:"怎么不理我?"

    "好不容易见你用一回功。"

    我伸了一下懒腰从座位上站起来:"你们下午不是有实验吗?"

    "取消了,实验室搬家。"

    "你怎么笑眯眯的?"

    "我笑了吗?"

    "我党你喜气洋洋的。"

    "下午不上课了当然高兴,你瞧外面热的。"

    "西瓜多重?"

    "你怎么知道我买西瓜了?"

    "我看见你抱着进了厨房。"

    "十二斤。"

    "正好夜里回来吃。"

    "不回来才好呢。"

    阿莱坐在我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上,双脚一蹬,椅子立刻后腿儿着地翘了起来,阿莱熟练地用后背顶在墙上,一面转动脑袋,一面前后晃悠那把椅子,使其发出吱吱怪声。

    "哎。"阿莱叫我。

    "什么?"

    "你是不是准备永远这样下去?"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那你干嘛这么问我?"

    "问问不行吗?"

    "问吧。"

    "问完了。"

    我收拾一下桌面,把书本统统放回书包,去厨房洗了一个干净杯子,从冰箱下面一层中的一个瓶子里倒进一些凉水,再从冰室中拿了几块冰扔进杯中,把杯子摇得吮吮直响,走回屋里,对阿莱晃了一下:"喝不喝?不喝就算了。"

    随即自己一口气喝下一半。

    阿莱从她的包里拿出一个航空信封扔到桌上:"有个大学要我了。"

    "是吗?那好啊。"

    "半奖。"

    "那不是去不成了?"

    "我犹豫呢。"

    "你想付另一半学费呀?"

    "我想去美国看看。"

    "观光啊?"

    "就当观光。"

    "去吧。"

    "这是你说的?"

    "我说的。"

    "那我试一试。"

    "试问你怎么凑齐另一半学费?"

    "卖淫行吗?"阿莱挑衅似地看着我。

    我无言以对。

    160

    因为种种原因,阿莱没有怀孕,也没有去成美国。

    因为种种原因,我仍然呆在大学,在那里晃晃悠悠,进入大学四年级。

    因为种种原因,所有误投人世的家伙都在喝啤酒,看电视,到台球厅打台球,购买化妆品,抽烟,系领带,性交,都在看《新闻联播》,买盗版CD,生病,唱卡拉OK,购买时装店的新款时装,热衷于新发明,挣钱,寻欢作乐,忘却痛苦,东游西逛。

    161

    90年9月底的一个夜里,歌厅里来了一伙不速之客把那里的三陪全部捉走,歌厅被勒令停业整顿,我拎着贝司回了家,华杨背着他的电吉它又找到一个饭店的酒吧唱外语歌,不久他介绍我去,第一大还可以,第二天我因为在演奏时嘴里叼着一支烟被炒了鱿鱼。

    我到会计处结了账后回到家里,从阳台上往下望去。灯火阑珊的北京上空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烟雾,把暗黄色的灯光压在下面,使这个城市看起来既像世界尽头又像冷酷仙境。从那天起,我开始能够一动不动地坐在阳台上,目光在公路汽车和低矮住宅上空盘旋,有时绕过一座刚刚拔地而起的饭店投向远方,在空中某一点上停住,我可以那样一坐很久,有时抽烟,有时不抽,有时喝啤酒,有时不喝,但我喜欢坐在那里向远方眺望。不知不觉中,时间从我身边飞驰而过,而我在回过神来之后竟仿佛是早已历尽沧桑。

    162

    为了能让阿莱在做爱时睁开眼睛后看到星星,在一个月色撩人的10月之夜,我们两个在阳台上架起了一张行军床,玩完电子游戏已经半夜两点了,我拉开阳台门,阿莱抢先一步倒在床上,当时凉风习习,天空中飘荡着一股叫人头脑发热的干树枝味,我看到阿莱在窗玻璃透出的灯光下脱掉套头衫,解开乳罩,脱掉牛仔裤,又脱掉内裤,最后脱掉袜子,用两手一团,塞在毯子下面,然后伸展四肢,冲我略略一笑,眨眨眼睛,双手拉过一条脚下的被子盖在身上,不禁神思恍惚,我把手里的半支烟扔到楼下,脱净衣服,和阿莱并肩躺在一起,我挨着阳台栏杆,看不到夜空,阿莱能看到,阿莱伸到被子外面的那条胳膊凉爽光滑,我们开始以可以想象的最温柔的方式做爱,窄窄的小铁床轻轻扣击着阳台的水泥地板,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阿莱双眼紧闭,下面温湿润滑,浑身柔若无骨,一对乳房把我的胸口轻轻托起,呼吸短促,头略略摆动,一绺头发随之晃动不止,看起来竟是异常迷人,完毕后我垫了两个枕头在脑后吸一支烟,阿莱把头枕在我胸口上,张开眼睛望向天空,凉风轻拂我们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肤,翻了一个个的被子外面潮湿冰凉,一弯新月高挂中天,色泽光洁明亮,令人动心。阿莱把被子向上拉拉,忽然对我悄声说:"咱们要是从这里飘下去该多好。"

    说罢长叹一声。

    这是一句不吉利的话,因为我们正处于十二楼的阳台上,阿莱闭上眼睛,少顷从被窝中小心翼翼地钻出,一丝不挂地跪在床上,双臂架在阳台的栏杆上,久久一动不动。我扔掉两支烟头以后伸手摸她,她已浑身冰冷,皮肤犹如从冰箱中拿出的橡皮,并且轻轻打着寒颤,可仍旧不钻回被窝,我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朦胧睡去时,忽觉铁床一动,我感到她仿佛纵身一跃,跳下阳台,连忙伸出手去抓,阿莱惊叫一声,原来是我的幻觉,阿菜早已倒在我身边睡去。

    163

    90年秋天在我眼里已不再充满无穷魅力,而是过得短暂并令人消沉。树叶黄绿斑驳,行人匆匆麻木,这一切都来源于我的疲惫心态,事实上,我对大学的情绪此时已厌恶得无以复加,由于晚上不再弹琴,手中再也无闲钱可花,有时和阿莱出去又得挤公共汽车,买一件衣服也是左右徘徊,对于苦中作乐也兴趣大减,有时想到前程,也是一片茫然,生活死气沉沉,除了电子游戏能够暂时把我从现实中带出以外,并没发现什么新的叫人喜欢的东西,阿莱有时见我一夜一夜地玩电子游戏,对我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担心,但她依然陪着我一起玩紧张刺激的《空中魂斗》,她不玩的时候,我就一个人玩《俄罗斯方块》,这个游戏我总也玩不坏,可以没完没了地玩上三四个小时,直到手指失去感觉。

    164

    一天上午,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准时响起,我走出教室,到楼道里抽烟,打火机怎么也打不着,我走到教室门口堵住从里面出来的李唯向他借火,他停在那儿,两只眼球在眼眶里转了有三四个来回,后面有个出来的同学直推他,他闪到一边。

    我再次问他:"有火吗?"

    他仍站在一边,半天才说:"我想呢。"

    我把手伸进他的上衣口袋里摸,又伸到裤兜,他这才说:"想起来了,在课桌里。"

    "怎么不早说?"

    "我不是说了吗?"

    我又截住在楼道里来回走动的焦凡:"有火吗?"

    他掏出一个火石打火机递过来,我接住以后打了好几下没打着,他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打不着。"

    说完从我手里接过打火机,翻开盖儿,对着墙壁只一擦,火苗突地跳起。我接过火机把烟点着,他仍在看着我,我把烟递到他手里,自己只好又点着一支。

    165

    李唯有个著名的三段论,第一是人吃的东西大多没有臭味,第二是人拉出的屎毫无例外都是臭的,第三是结论——人的生活目的和条件是把无论什么东西都变得臭不可闻。

    我也有个老掉牙的三段论,第一是人说实话要倒霉,第二是人不说实话也要倒霉,结论是——人说不说实话都要倒霉。就如同李唯的三段论来源于他的实践一样,我的也是。

    记得上小学时候,我在上学的路上碰巧和我们老师走在一起,他向我征求同学们对他讲课的意见,他是这么问我的一一、

    "同学们都怎么说?"

    "挺好。"

    "我想听实话。"他挺严肃地看了我一眼。

    "废话连篇。"我这样告诉他。

    "谁说的?"

    "同学们说的。"

    "哪个同学?"

    "我也记不住了?"

    "再想想。"

    "想不出来。"

    "真的?"

    "真的。"

    "那就是你了!"

    他轻而易举地得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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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都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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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9 13:40:31 | 显示全部楼层

晃晃悠悠 第十四篇

 

         176

    寒假结束后班里气象一新,老师在黑板上写了大约有二十个毕业设计课题,旁边注上难易程度,分为ABC等,我挑了一个日等的课题,找到指导老师谈了一下。老师给我开了五六本参考书,我补办了一个借书证,没费什么周折便在图书馆找到了那几本书,然后带回家去看。

    由于平时没有好好上课,学业几乎没有什么建树,所以只好闭门在家,照葫芦画瓢地开始编写那个管理软件,我选用了当时非常流行一年后便被"FOXBASE"淘汰掉的"DEBASEFOUR"来编写,图形方面用"MICROSOFTC"接口,东抄西仿,竟然十分有趣,很快便编出一个颇为花哨的数据库,我父亲给我找了一个他过去的同学,此人是计算机数据库方面的权威,他借我五本摞起来足有半米高的数据库程序实例,我把其中颇为复杂的查询部分改头换面地抄了进去。

    一个月之后,我到机房花了一个星期时间把程序敲了进去,又调了半个月,居然做出了一个让指导老师大为惊异的数据库。完事之后己是4月初,接下来的时间是写毕业论文,等待答辩,还有,就是找工作。

    177

    为找工作我跑了七八个地方,不是工作太累就是报酬太低,眼见无法找到一个像样的工作不免灰心,我干脆回到家里坐等学校分配,横竖听天由命。

    华杨的情况大体上跟我差不多。

    阿莱的运气比我们要好,她找的第二家公司是个美国独资的电讯公司,主考她的人是个澳大利亚的工程师,他跟阿莱聊了一通澳大利亚的袋鼠之后又聊了一部澳大利亚国产电影《鳄鱼邓迪》,之后收下她,从5月初开始上班试用,月薪三百美元。为此阿莱快乐非常。

    178

    但是,从某一天开始,我在电话里听不到华杨的声音了,这个情况持续了一个月左右,紧接着,华杨的父母也打电话来向我询问华杨的情况,所以我当机立断,一大早就直奔他和向培住的小屋。

    我到那里时是上午9点,门从外面锁着,拉着窗帘,我爬到门上的透气窗向里张望,里面乱成一团,被子有一半掉到地下,电饭煲的盖子也没盖上,床上散乱地扔着一些衣服,有向培的,也有华杨的,五斗橱的门开着,抽屉被拉出了一半,给人一种被陌生人闯进过的感觉,我正惊异间,忽听背后有人大喝一声:"干什么的?什么人?"

    我被吓了一跳,转过身,从踩着的破板凳上跳下来,余悸未消。却见华杨的邻居老太太臂上戴着一小截脏乎乎的红箍,手握一根小竹竿,正满腹狐疑地注视着我。

    我问她华杨和向培的去向,她告诉我说,他们被警察抓走了。

    我跑到派出所,填一张申请表,费了不少唇舌才得知,向培已经给转走了,华杨没有什么事,因为态度不好,才多拘了几天,警察抓向培时,他用刀扎他们,还好被一个片警手疾眼快给了他一拳,把他打晕了过去。

    我给学校保卫处和团委各打了一个电话,叫他们快点来领人,然后进去看华杨,他坐在一个墙角里,耷拉着头,两腿岔开伸出老远,手握成拳头,里面是一个扣子,他告诉我,那是最后从向培身上扯下来的。

    我们一起靠着墙抽烟,等着学校来人,华杨的牛仔裤又脏又破,套头衫上的"野孩子"三个字已连成了一片,偶尔一抬眼睛,目光充满迷惘和悲哀,他一语不发地抽着烟,让我觉得仿佛我打扰了他什么似的。

    我带来的半包烟很快抽完了,我把空烟盒揉成一团扔到一边,他忽然抬起头,盯着那个空烟盒看,半天,他说:完了。

    我看到他把头埋在掌心里,我觉得他哭了。

    179

    6月初,阿莱发了第一月的工资,请同学和朋友吃了顿饭,给我买了一双阿迪达斯运动鞋,为此每当我一进饭馆就问服务员"有没有软饭?"

    180

    6月底,论文答辩通过,学校的分配下来了,轮到我是中日合资的华歌尔公司和西单商场。我在天天坐在计算机前画乳罩内裤内衣和填库存两项工作面前权衡了一下。前者下流后者枯燥,于是哪里都没去。不久,我找到一份在中关村一个小公司的工作,没问清楚是什么就答应了下来,也是因为慌不择路,事后才知道是一份非常可笑的工作——修理计算机。这是一份我所能找到的最差的工作。

    181

    华杨说过,人生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四处逃避。这是他的观点,但我不这么看,我觉得应该把四处逃避改成四处碰壁,只要你活在世上一天,你必得东奔西走,忍辱负重,惶惶不安,即使运气好可以苟且一时,来日也得迎接新的烦恼。

    205

    阿莱,我更愿意就像我们第一次接触时那样,我的双臂扶住你的肩膀,用我的额头轻轻蹭你的额头,一直到我们确认永远相互需要对方才停下。

    驭年来到的钟声是我一个人坐在家里听到的,当时我喝得大醉,用脚把电视机关掉,房间里弥漫着烟草和酒的怪味,地上扔满了花生皮和各种食物的残屑,床单皱皱巴巴,被子卷成一团儿,我形似大虾,弓身曲背,头发又长又乱,忍受着从胃里翻上来的一串串恶心,在那间早已物是人非的屋子里熬过漫漫长夜。

    207

    为了改变一下我的恶劣心情,我买了一个外地车本和一辆;日夏利,用去6万多块钱,车到手后,大修了一通,数数剩下的钱,不到两万元了。

    我打电话找到华杨,一起开车兜风,正是严冬,我把暖风开到最大,门窗紧闭,哪有一点兜风的样子!

    华杨坐在我旁边,不停地摆弄车里的录音机,一盘一盘地换磁带,一盘磁带最多听一首歌,其余的时间用来找歌,我们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中穿行,听着一首首没劲的歌。

    华杨的工作干得不太顺心,据他说,他们经理看他总不顺眼。

    车开到左安门时,华杨对我说:"哎,咱们去哪儿啊?"

    我把速度放慢,趁机点上一支烟:"你说吧。"

    "不知道。"

    "那我就瞎开了啊。"

    "你本来不就是瞎开吗?"

    "想去天津吗?"

    "行,就去天津吧。"

    "去天津干什么?"

    "没准儿到那儿就知道了。"

    我把车开上京津高速公路,一脚踩下油门,车速慢慢地悠了起来,速度表指到一百三十公里时,车子有点发飘,表针在一百三十附近不停地抖动,华杨把安全带系上了。

    "还能再快吗?"

    我听他这么问我。

    油门早已踩到底,车子像要散了似的,一辆白色的桑塔纳被我们超过去了,接着超过了一辆黑色奔驰,很快,奔驰车就追了上来,把我们远远抛在后面,我看到车后尾灯闪烁,像是故意嘲笑我们,我踩住油门不放,车子发出轰鸣,我置之不理,但车子的速度已到极限,再也快不了了。

    到天津后,我和华杨找了一个小酒吧坐下喝酒,冬天的啤酒喝得人很不舒服,酒吧空气混浊,三两个穿着难看制服的服务员在桌子间转来转去,华杨问我:"记得咱们学校门前的那个小饭馆吗?"

    我点点头。

    "我们在那儿搞过一个乐队,叫野孩子。"

    华杨看着他杯底的酒沫,轻声说。

    我再次点点头,华杨已经略有醉意了。

    "今天我们俩再来一次怎么样?"

    我苦笑了一下:"我们都多大了?"

    "可是,"华杨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我们现在确实无家可归,"他又看了看我,"即使有家,也不想回去,是不是?"

    我只好再一次点点头。

    "所以我们现在就是——"华杨忙着把手里的烟头弄灭,"野孩子!"

    我把目光投向窗外,风吹得街边的杨树哗哗作响,偶尔有汽车驶过,窄小的街道半明半暗,灯影里是树影在晃动。

    我转回头,发现酒吧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所有的人都到哪儿去了?"华杨对着冷落的街道说。

    208

    1月里,陆然回来了。

    我和华杨在陆然那儿跟他碰了头,他在海南赶上了炒地产的一个尾巴,挣了一笔钱,眼看在海南混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就回来了。陆然变得比以前浮躁了,谈话照例在啤酒杯的偶尔碰撞中进行。

    "没钱,可怜,有钱,可厌!"

    说完这句话,陆然长出一口气,算是对他的海南生活的一个总结,他穿一件羊毛衫,领口敞开,一双脚在地上划来划去,见没人响应,又接了一句:"他*的你们以后想干点什么?"

    华杨此时早已倒在陆然的床上沉沉睡去。

    我横躺在陆然的双人沙发里,没精打采地盯着他的房顶,上面有一块墙皮将落未落。这天晚上,我们三个人抽了五盒烟,烧坏了陆然房间里最后一条像样的毯子,吃光了所有傍晚从饭馆带回来的剩菜。

    陆然见我们不语,一个人跑到厨房煮了一碗方便面回来,趴在茶几上吃,吃着吃着突然停下来问我:"还记得我临走时说过的话吗?"

    我摇摇头。

    "我当时说:要么成为大款,要么死掉。"

    "你说过吗?"

    "说过。可惜,我既没有成为大款,又没有死掉。"

    我低头不语。

    "见过老X吗?"

    "没有。"

    "你和阿莱真的吹了?"

    "吹了。"

    "怎么会闹成这样?"

    "瞎扯淡的事。"

    "也是,所有的事都是瞎扯淡的事。"

    209

    过了春节之后,我和陆然合伙弄了一个野鸡公司,地点就在中关村的一个门脸儿房里,陆然买了一辆八成新的福特轿车,才跑了三万公里,可以毫不费力地开到一百六十公里,没事的时候,我们经常到京津高速公路上去飞车,一边超过看着不顺眼的车,一边把音响拧到最大,一边喝放在车后座的罐装啤酒。

    生意做的差强人意,到3月份一算账,除去房租水电之外,还赔了一千多块钱,我们决定不做计算机了,改弦更张,做起了广告。公司召了三个小姐,我、陆然、华杨一人嗅了一个,六个人寻欢作乐之余,四处拉广告,日子一天天混过去。

    210

    我的小傍肩儿叫宋明,长着一双小圆眼睛,说话声音有点像中央台的播音员邢质斌,特正式,有时她对我讲诸如上床吧之类的话我也怀疑是在播报新闻。她喜欢背一个背带长到臀部以下的书包,走路拖泥带水,性格多变,嗅她的时候我们在莫斯科餐厅吃饭,她望着高高的顶棚,把从我手里接过的半支烟在茶水杯里熄灭,看我一眼,说:"反正我现在也没有男朋友,就是你吧。"

    晚上我带她回家,进门一开灯她就明戏地对我说:"开什么灯,累不累呀。"

    我去洗手间洗了个澡回来,她一丝不挂地裹在被子里,我抱住她,她以播报新闻的腔调说:"今天是安全期,射里面也没事儿。"

    完事后我问她:"你怀过孕吗?"

    她用手捧着自己不大不小的乳房,盯着乳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怀过一次,怎么啦?"

    "没怎么,随便问问。"

    "你不用担心,哪天不行我会告诉你的。瞧,"她把床头她的书包拿来,从中取出一本黑色封皮的效率手册,翻开第一页的日历给我看,"画红圈儿的是危险期,你得带避孕套。"

    我接过去看了一眼,红圈儿在7月份中断了。她不等我多看,一把抢过去,从她的包里又拿出一支红蓝两色圆珠笔在本上画了起来。我用手摸着她的肩膀问她:"7月份和前男友吹的?"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你倒挺机灵的。"

    用的依然是播音员的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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