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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传奇·
余 武 寻 驴 洗 冤
一 娘 子 失 踪
乾隆年间,安庆府桐城县枞阳镇瓷器店老板余福旺的儿子余武娶了义津镇上街头李铁匠的女儿李小月为妻。枞阳到义津不到一百里。乾隆43年正月初二,余武与小月骑着毛驴去铁匠家拜年,初六余武要回家做买卖,将新婚不久的妻子丢在了岳父家,余武与小月约定,过完正月十五再来接小月。 正月十六,余武骑着毛驴前来接人。回家途中余武让小月坐在毛驴上,自己跟在后边步行。天虽冷得出奇,但小夫妻还是把驴颈上清脆的铜铃声和俩人卿卿我我说笑声留在了蜿蜒的山道上。 途经土桥村时,小夫妻俩的熟人也开始多了起来,这里的人每年都要淹制腊肉、咸菜,然后拿到镇里去卖,所用的粗瓷容器基本上都在镇上余武家买。一般都是先拿货,年底清账。土桥的吴某还欠余家一点货款,在村外的路上余武恰巧与吴某相遇。吴某对拖欠余款表示歉意,并执意挽留余武吃了晚饭把钱带回。余武无法推迟,只好留了下来,小月却坚持要自个儿回家,但也不反对余武吃完饭再回。土桥离枞阳镇只有仅十四、五里地,余武看看时辰还早,心里忖度,不会有什么大事,就让小月先走一步,自己留了下来。 小月独自骑着毛驴向前走了五、六里,这里有个三岔路口,拐个小弯的是到枞阳镇的路,一点不拐的是去浮渡山的路。小月正犹豫不决,后面急冲冲来了一俩大车,不但把小月的驴冲上了去浮渡山的路上,也冲去了小月心上的一点犹豫。这样的大车不到水陆码头的枞阳镇还会到别的地方吗?小月心里想。奇怪的是现在,刚才跑得烟尘四起的大车,这回儿却不紧不忙地跟在她的毛驴后面,使她心里不免感到一点紧张。毛驴似乎感觉到大车逼在身后,蹄子跑得更忙,不一会功夫就走出了十里地,这时风也渐渐大了起来,接着又飘下了鹅毛大雪。小月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怀里象揣着一只兔子。在一山坡处,小月从毛驴上下来拦住了后面的大车羞涩地施了一礼问道:“请问这位赶车的师傅,我到枞阳,这路走得对么?”赶车的还未来得及开口,坐在车后的年轻后生接上说道:“到枞阳?小娘子你错了,这边是到浮渡山去的路,你是越走越远了。”小月一听越走越远,刹时腿都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她似乎哭泣着哀求:“先生,我是余武瓷器店余武的老婆,走错了路,请你送我回枞阳,我家余武一定有重金酬谢。” “小娘子真会说笑话,你看我刘某是缺银子的人吗?送你到枞阳,雪这么大,天又这么黑,这不懂事理的牲畜万一在哪里失了前蹄,摔出祸事出来,还不知去找哪个呢?你说是不是?”姓刘的后生一口气说了许多,还不等小月开口,又接着说道:“余武瓷器店我也是常去进货,熟得很,既然你是余武大哥的娘子,也就是我刘某的嫂子,我就在前面老孔家去收去年的成租,你就与我一道在孔家借宿一夜,明天我再送你回枞阳。”小月心里不情愿,但看看天气想想路,也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只得随着大车到了一个叫孔墩的小山村。 孔墩的孔郴是刘崎家的老佃户,见主人赶着大车,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骑着小毛驴一颠一颠地跟在后面。忙迎上去接人。孔郴知道自己的主人什么都不好,就好一个色。这彤云密布大雪纷飞的傍晚来到自家的院落,还能有什么好事?这几年年成不是太好,欠了主人家一点租子,腰板子就是硬不起来,刘崎仗的也就是这一点,对孔郴幺五喝六让其准备食宿。孔郴只有点头唯唯诺诺的份,把毛驴、马车安置停当又来前前后后照应着刘崎。一行几人刚坐到不久,孔郴出嫁的小女儿大水从风雪里回家探亲而来。女儿尚未进门,却被父亲孔郴拦在了门口,孔郴连问都没问女儿大水一个寒暖,便压低嗓门对女儿说:“今天晚上你不能睡在家里,到村头你二叔家挤兑一宿,明天我到二叔家去接你。” 大水满面满身都是雪,想问父亲为什么,父亲把嘴对屋里努了一努:“东家来了,还带了个外乡的娘子。”女儿从父亲的话里听出了话外之音,把头狠劲地点了点,一句话也没说,掉头又消失在茫茫风雪里。 小月虽一字不识,但三从四德几乎还懂得不少。在自己家的店铺里吃饭都不上桌,何况寄宿在外呢,她向孔家要了一小碗饭躲在屋里胡乱地扒了几口。刘崎在酒足饭饱后,度着方步说是要到小月的房内聊聊天,还说小月是他朋友的老婆,不能冷落了人家。孔郴也一连串说了五六个“是是是”。 霜后暖、雪后晴。第二天艳阳高照,孔郴一大早就起床张罗茶点,等候东家与那小娘子起床,等到日上三竿,还是一点动静没有,心里着急,便拉着赶车的伙计来到窗下,就着一丝缝隙朝屋内窥望,这一望只望得孔郴眼前一黑,热血变凉,四肢僵硬。原来昨天还是活蹦乱跳的两个大活人,一夜过来变成了两个鲜血淋漓的鬼。尸横房内,血腥气冲人。孔郴又到柴房一看,大车还在,小毛驴却不见了踪影。一场大雪把地上的痕迹也遮掩得干干净净。赶车的伙计一时也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孔郴虽说是佃户,但40岁以前在外边混事,也不是个凡角,直混到府衙库役,就是替朝廷看守库银。后来他与所有的库役一样用肛门夹带银子而犯事,要灭九族的死罪硬是给他买通了门路,保住了性命,成了现在的佃户。孔郴面对现在这场突兀奇来的横祸经历一阵慌乱以后,很快的就恢复了平静。他告诉赶车的伙计,不管是做原告被告,哪怕就是作证人,只要跟打官司一沾边,都要被官府搅掉一层皮。所以报官那是千万不能走的路。我等问天问地问良心,这事肯定不是我们干的,你的家在定远,可谓是远在天边了,你带上东家的所有物件驾着大车回老家去吧,今天晚上,我们在村外挖个大坑把这两个冤死鬼埋了拉倒。赶车伙计一听,倒算是个两全之策。点头应允了。 埋了两个冤鬼又悄悄送走赶车的伙计,孔郴这才有些害怕起来。究竟是谁一夜之间就送走了两条人命?如此心很手辣的凶手又来自何处?是男人的仇人?是小娘子的情人?孔郴想不清也猜不透。 再说余武在吴某家结清了欠款吃了晚饭便匆匆往家里赶,一进家门发现妻子小月尚未到`家,他看着外边纷纷扬扬的大雪,听着呼啸的寒风,一阵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跟父亲简单的交代了几句,转身又钻进了风雪里,就着雪光沿着来路,去寻他的妻子而去。
二 负 冤 出 逃 第二天一大早,余武又找到了义津的岳父家,还是不见小月踪影。老铁匠一听自己的女儿丢了,三魂早已就走了两魄。急不可待地拉着余武从来路又找一回,一路上喋喋不休的怨怪余武不该在半道上让小月自己回家,害得小月现在生死不明。在余武家瓷器店里,老铁匠终于遏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说出伤感情的话来,“女儿活蹦蹦的是你从我家里接走的,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藏着掖着终不是个办法。还得赶快报官。” 从心里说,余武也不是没想到要报官,只是他还不舍得往坏处多想,总以为在家门口还能出多大的事?多半儿是因昨天风大雪大,小月走迷路了,也许眼下寄宿在哪一家,等一等看看动静再说报官不报官的话不迟。要是现在就报了官,弄得满城风雨,回头小月又安然无恙回来了,搞得大家面子上不好看。老铁匠是个倔脾气,一听女婿话里藏话,分明是耍绊子拖延着不想报官,云里雾里都来气还是小事,心里徒然起了疑心,这女儿失踪说不定与这个女婿有关。一想到此,老铁匠一甩手出了瓷器店,回他义津的铁匠铺去了。第二天就请人具状到桐城县把女婿告上了公堂。桐城县一看是件命案,发了火签,去枞阳镇拿人。 余武在四乡八邻又找了两天,还是不见小月踪影,他在回家的路上想,明天一早是得去报官了。刚到瓷器店门口,余武愣住了,几个五大三粗的衙役正在店门口指指点点。凭着直观感觉,他就觉得这些个衙役是冲着他来的,一定是老岳父沉不住气,到衙门报了官,而这些差役就是来拿人的。这时候与这些衙役论长短,无疑是自投罗网,自造冤案。现在的衙门,人无真才实学,又特别好大喜功。屈打成招的事更是家常便饭。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不露头为上策。余武在一瞬间就拿定了主意。正欲离开,忽然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武兄弟!”就这一声喊惊动了那些五大三粗的衙役,只见那一行人一边喊叫一边飞奔过来,余武看看自己已难脱身,反而从容起来,迎着那些衙役走了过去。衙役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将余武绑了个结实。余武大叫冤枉,那些个衙役哪听进去余武的叫屈,推推搡搡把余武带上了路。 枞阳镇临河靠山,衙役们带着余武从庙巷里蛰到水府庙,在枞川河码头招来一舟,给了船家几文铜钱,让船家沿着枞川河逆水而上先进菜子湖,再由菜子湖换船直达桐城县。余武被绑在船舱里,手脚皆动弹不得,水击盍着船絃发出“叭、叭”之声,余武听得心烦不已。“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想不到他余武竟遭此横祸,自己冤死、屈死都是小事,但是他余家的声名,必耻于人前。这黑锅将要世世代代背负,直至无穷。”想到此,余武又惊出一身冷汗。“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听从他们的摆布!我得要逃,得要找到小月,洗刷这不白之冤。” 西北风过来,小船逆水戗风走得很慢,枞川河两岸的芦苇已有一人多高。余武看着芦苇,逃的信心更加强烈起来。他看着被捆绑着的手脚,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轻轻地对在一旁打着磕睡的衙役说要“解小手”,身边的这个衙役连想都没想,直把眼睛朝他一瞪,帮他解了手上的绳索。余武空出了两手,并不要求解禁双脚。只拖着双脚爬到了船头,颤颤巍巍地立起身子,装出要解手的模样,岂知身子尚未直起,便仰面倒入河中,惊得几个衙役直在船上干跺脚,一叠连声问船家河水深浅,船家伸出三个指头言道:两三人深。把几个吓的直伸舌头。只立在船的四周,死死盯着水面,巴望着余武从某处冒出头来,船在河里转着圆圈,到了太阳偏西,也不见余武在河里冒个泡。几人当急约定,编出余武突袭公差,跳水出逃的细节回桐城交差去了。 古话说:秀才生子识笔墨,兵家儿郎玩刀枪。余武在枞川河边长大,从小就光着屁股在河里捞鱼钓虾。水性自不在话下。从衙役的眼皮底下倒入河中,就直潜水底,并不着急解下脚上的绳索,也不浮出水面,直接朝南岸芦苇丛里钻去。在船上余武就瞄上了这一块藏身之地。这一块河床乍而深,两岸芦苇大半部都在水里,人可以伸展手脚,而船却不能开浆撑篙。加上这里是安庆衙门所属的广济圩,百里芦苇,茫茫一片,藏人苇里,如鱼谐水。这里水陆路都十分便利,桐城县的公差很少过河管事。真正是块安全之地。要跑,余武可以从这里去天涯海角。但他不想跑,除了丢不开白发双亲,他还要找到找小月,小月嫁到他余家一年多,虽不是文人墨客所说的举案齐眉,但与他相亲相爱,说不尽的温柔。现在爱妻去向不知,生死不明,自己哀伤不已,还给老岳父告上公堂。这怨恨悲苦让他欲哭无泪。他必须为自己洗冤,为余家洗冤。现在暂且避在这里,可以平平心静静气,筹划出一个好的方法来。 余武是生意人,迎来送往给多少人留下个熟脸。要雪冤就得要找到小月,找不着小月也要找到小月骑的小毛驴,一个找字当头,就避不开餐风露宿,出头露面。可只要一出头,那他余武就是桐城县的瓮中之鳖了。一个有人命案在身的逃犯每天那自由自在的太阳不是你晒的。 白天余武躲在芦苇深处,夜深人静时出来找一点食物充饥。就这样从月圆渡到月缺,在一个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余武又渡过了枞川河偷偷回到了枞阳镇,与父母亲互相了解了一些情况,父母亲哭成了泪人,余武劝道:眼下就是哭塌了天地,也是于事无补。只有把小月失踪之迷彻底揭开,才能为自己,为余家洗清不白之冤。在店铺不到半个时辰,余武便辞了父母,带了一些干粮和银钱又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为了让人再也不能认出自己,他白天在芦苇里脱光衣服让太阳嚗晒,几个月下来对着湖水一照,除了肤色黑了一点之外,其余没有变化,这使余武有些着急起来,时间拖得越久,麻烦也就越大呀。用什么方法才能走出芦苇蕩,让所有的人认不出自己呢?余武几个月挖空心思也找不到一点诀窍。又来了一个月圆之夜,余武躺在小小的窝稝里,冥思苦想,还是难觅良策。水里青蛙不停的叫着:苦哇、苦哇,使余武更是烦躁。突然,余武想起了小时候听店铺隔壁一位老先生讲的故事,故事的头尾他已不能记得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故事里这个人是给自己父亲报仇,为了不让仇人认出自己,便敲了自己的牙,弄断了自己的腿,吃黑碳来改变自己的肤色,最后终于为自己的父亲复了仇。余武记得小的时候听完了这个故事十分兴奋,非常钦佩这个故事里的主人翁。想不到今天他余武还真的要把这儿时故事演绎一次,否则,真的无良计为自己洗冤了。时间不容余武在犹豫不决,就在这个晚上他决定要把自己面容彻底改变! 第二天一大早,安庆府钱牌楼巷子里的一个诊牙郎中屋里坐着疲惫而又憔悴的余武,他告诉郎中是来看牙,说是风火牙痛痛起来作烧作冷,想请郎中给他前面的一排牙拔了。郎中听完他的诉说狡黠地冲他笑笑:“风火牙痛,要痛的牙也不会是前面这一排,我看你呀牙痛是假,另有他图才是真。”余武没想这个牙郎中竟是如此爽直,话一出口就令余武魂飞魄散。郎中见余武变了脸色,又言道:“我一眼就能看出你犯了什么大忌,想脱胎换骨,消弭祸灾?你不给我说个子丑寅卯,我不但不能给你拔牙,还要差人去衙门请公差。”郎中这句话几乎是击中了余武的要害,余武不由自主地就跪到了郎中面前,把妻子失踪,岳父告状,公差拿人,自己被冤的头尾,一五一十,半点不漏的全倒给了牙郎中。郎中听得余武这般诉说,不由得心底发酸,流露出了万分同情。 “我看你没有刁钻之态,一副忠厚模样,所言也非为假。只是眼下你尚未到而立之年,拔了满口牙齿,日后如何是好?”郎中边将余武搀起边轻轻言道。 “此冤不洗,我余姓一家何以立身立名?眼下我余武只想如何洗掉冤屈。其它,也就不去想了。望先生能从全于我。待洗清了这不白冤屈,我当登门重谢!”余武一片诚挚边说边又跪到地上。 牙郎中把余武扶了起来言道:“你不就是为了让别人不能认出你的‘庐山真面目’吗?要是我能帮你找到比你现在更好的办法不也行吗?” “先生若有上策,请为点拨。余武没齿不忘大恩大德!” 牙郎中见余武性情如此坚决,便将他跑江湖为人“点痣”的江湖秘方说了出来。牙郎中告诉余武,他能配制药剂,一点点的点在脸上,能将洁白如玉的皮肤变成一个大麻子,与害天花的人相比,谁也分不出有什么不同。前些年他在外边走江湖,就靠这点绝活专给那些杀人越货,要逃避衙门追捕的绿林好汉们做这活路赚钱。洗手不干多少年了,今天不是遇见余武相求,这辈子也许不会再旧业重操。把人变成麻子比拔了满口牙毕竟要好得多。不过,点了药水,十天不能进盐,只要沾上一点咸味,药性就会改道,重者能让人命归西天,轻者也要双眼失明。所以这也是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的事,点药之前,还得写下一份生死文书。免得日后横生枝节。 余武一一点头应允,别说让他十天不吃盐,就是让他一百天不吃饭也能扛得住。至于生死的意义,全在雪冤,含冤蒙垢,生不如死。当晚余武立定生死文书,就留在了诊所里。 十天后,牙郎中已把余武变成大麻子了,而且还在左眼眉尖处做了一块有铜钱大的黑痣。现在别说那些个常去店里买货的老少熟客认不出余武,恐怕就是让余武父母站在余武面前也不一定能认出他们的亲生儿子来。余武这会儿虽然是求人整出个奇丑无比,但他还是十分高兴,因为他毕竟能自由自在的行走在大街上了。
三 寻 驴 洗 冤 余武成了大麻子,姓也改成了包。取报仇雪恨之意。他没有急着回桐城县,而是去了天柱山。在那里他置办了一副货郎担,这也是他当初在芦苇荡里就想好了的事,因为有了一副货郎担他就可以走遍四乡八岭,寻访他的妻子小月或他心爱的小毛驴了。 余武再回到小月失踪的地界已是半年之后了。在百姓们的嘴里,他知道了桐城县把他和一个赶车的定远人定为凶手,定远人在逃跑的途中从孔城大桥摔了下去,车毁人亡。现在要捉拿的凶手就是他余武一个了。而以前的余武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消失,现在的余武就是为了重新找回那个消失了的余武。余武挑着货郎担,从早到晚爬山越岭,悄悄打听着小月的消息。以小月失踪的土桥为中心辐射开去方圆近百里,余武皆暗暗查访遍了,眼见又是腊月临近,还是未有一丝线索。 乡里腊月集市多了起来,余武寻人无着便把重点从找人转到了找驴。牛王集是桐城南乡最大最有名的牲畜贸易集市。有一天余武挑着货郎担正在集市里转悠,无意间发现了他的青灰皮的小毛驴。余武看见毛驴,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小毛驴如老马能识途一样虽已无法认出已变了模样的旧主,但旧主人身上的一种特有气味仍使小毛驴兴奋不已,它突然一改刚才的温顺,挣脱了缰绳,冲着余武喷着响鼻,撂着后蹄。余武的心一下就提到嗓子眼,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兴奋的是一年来吃尽千辛万苦,终于在今天找到了一点线索。紧张的是毛驴的一举一动别把他真实身份给暴露了,驴的主人不紧不慢地跟在驴后面走了过来,一把拽住缰绳,对着驴屁股狠狠地摔了一脚,又冲余武恶恨恨地瞪了一眼。 这一瞬间,余武完全傻了,他呆呆地楞在那里,连气也不会出了。直到有人来买他的牛索他才回过神来。他轻声问来买牛索的人,刚才那个牵着灰皮毛驴的胖子是哪个庄上的。 “他?上李庄的钱二爷呀!”买牛索的人粗声粗气言道。 “钱二爷?”余武轻声重复道。 “钱二爷你都不知道?”买牛索的人眼里露出鄙薄的眼神来。“这半个牛王集的牲畜都是他家的呢!” “他的那匹毛驴也是拉来卖的了哦?”余武问。 “你这人灌多了酒是不是?牛王集的桩都是活的!你懂不懂?拉到这里来的牲口就都是卖的!”说完扭头走了。 余武在远处死死盯着那头青皮小毛驴,生怕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飞走。他终于找到了小毛驴,但钱二爷不象杀人越货的凶手呀。但他又转念一想,钱二爷虽不是凶手但毛驴的来路肯定是清楚的了。想到这里,余武似乎有了信心,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牛王集开市早收市也早,太阳才偏西,前来交易的人流就变得稀稀朗朗了。余武见人越来越少,便直接走到钱二爷面前说道:“那驴。我想买下。” “好呀,一口价,银子五两。”钱二爷坐在一张大红木椅上连眼皮也没抬。 “不过,我想知道这驴……” “驴什么?” “驴的来路。”余武说了这句不得不说的话。 “啪”余武话音未落,钱二爷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他的脸頬上。直打得余武眼前金星直冒。“一点规矩不懂,真是连驴都不如。你不知道这里买进卖出是不允许打听东西来路的吗?”钱二爷脸上青筋暴裂,对着余武吼道。“走呢,这驴你给多少银子也不卖给你!你这不懂规矩的家伙怎么也敢进这牛王集?” 这一掌把余武一下子给打懵了。余武摸着火辣辣的脸頬,压着一肚子火气,忙上前给钱二爷赔着笑脸:“二爷,您别生气,我一个挑货郎担的哪懂这规矩。你这一巴掌打得对,打得好,没有你这一巴掌我今天哪能把这规矩学到手?” “哈哈……,你这小麻子嘴倒是乖巧得很哩!好好,二爷今天开心,这头驴你要是真的看上了你就牵走,不过五两银子不要,四两那是不能再少一根毛了。”钱二爷只要与人对上味口立马就爽快起来。 余武见钱二爷开了笑脸又答应让他牵驴真是高兴得心都要蹦出体外了。他颤抖抖从怀里摸出小布包,拿出了几两银子,牵过毛驴揖别了钱二爷出了牛王集,便直奔桐城县大堂而去。走了一宿,天亮便到了孔城地界,余武走着想着,疑惑又袭上心来,就这样牵着毛驴进那桐城县衙门,万一县老爷不认账,不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吗?再说在衙门公差印象里余武不是大麻子呀,弄不好,又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来。余武想着又把毛驴从原路牵了回头。他想,还是等找到卖毛驴的人以后才能上公堂。心一热,想做就做,是要坏事情的。 回到牛王集,余武挑的货郎担改为驴驮,仍是每天早出晚归,走乡串户,苦苦寻访各种线索。有一天驴过黄花桥时,一个绰号叫黑头的中年人看着青皮小毛驴笑道:“这回这小畜牲可是上了正道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余武假借错听,一把抓住黑头,把脸上的麻子粒粒绽开,拉开与人拼命的驾势,吼道:“谁是小畜牲?谁不走正道?我没招你惹你,你怎平白无故开口骂人?” 这一招还真是十分灵验,一下就把黑头给镇住了。他赶紧劝慰余武,说他只不过是与这只小毛驴说着玩的,因为他知道这只青皮小毛驴从去年开始就常常在赌家手里进进出出,让不少赌家赢来赢去。现在看着小毛驴驮着货郎担干起了正经活,不由得说出“上正道”这样的话来。 余武心里并不计较什么上正道不上正道,他就想知道谁是第一个牵毛驴上赌场的人。所以,还是与黑头纠缠着,说黑头是在糊弄人。黑头被缠得无可奈何,耐下性子对余武说道:“你不要不相信我的话,去年正月里许凹的许大吉牵着这匹青皮毛驴进赌场,输给了孔城开豆付店的张二,张二第二天又输给了我,我又输给了牛王集的赵义。来来回回也有十几个回合,最后牛王集的钱二爷也来孔城玩牌九,一场下来,别说赢了这匹小毛驴,张二连豆付店也赔个光光净。” 余武竖起耳朵字字听得真切,不敢漏了一个。许凹许大吉这几个字像刀一样刻在了心的深处。 第二天,余武带着他的小毛驴出现在许凹的山村小道上。很快就找到了许大吉的家。原来许大吉是个木匠,手艺不错,只是酷爱耍钱,而且耍得大,输得没办法时就来点小偷小摸。 余武彻底摸清了底细后,兴奋得一宿没睡觉。他想好了,先并不急于见官,见官说不定人家不认他这个麻子余武。他回到了瓷器店见过了父母,父母见余武变成了这么丑陋的大麻子死活也是不敢相认,余武边哭边拜过父母,把余家列祖列宗家谱族谱说得是一字不差,又把小时候所经所厉的奇闻异事毫发细节都原原本本作了还原。再把自己变成麻子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老双亲听得哭了一回又一回。地保闻声来看,见出逃近一年的余武回到了瓷器店让他碰个正着。只身擒逃犯,县衙门是有赏的,地保心里快活极了,又劝导余武明天与他一道见官,余武也答应得十分爽快,地保又快活了一回。
四 原 来 如 此 第二天,在桐城县的公堂上余武牵着毛驴击鼓伸冤。 知县看看状子又看看毛驴半信半疑“你就是为了找到这头毛驴才把自己变成麻子?” 知县听着余武的叙述半信半疑,但看着余武满脸的大麻粒心里也有几分钦佩。没来桐城之前,就听人说,此地乡风淳朴,把自个名声看得比性命都重要。没想到今天亲眼所见真有人为了洗尽不白之冤把自己变成了大麻子。 “老爷,小人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呀。俗话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心里有冤,不搞个清楚明白,我余家以后还怎么做买卖,怎么做人?现在我人虽然变丑了,但我这心里踏实了。”余武声泪倶下,让衙门所有的人不得不信不得不服。 几天后,知县差人从桐城南乡捉来了许凹的许大吉。许大吉还不等知县开口问话,看着那些让人倒抽凉气的刑具,便瓤了脊梁骨,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竹筒倒豆,彻底作了交代。 原来,孔郴的女儿大水与大吉自小是青梅竹马,到了谈婚论嫁时,孔郴却把女儿大水嫁给了与自己同岁的老库友,免除了一笔不小的债务。气得大水与大吉差一点没有双双投水。而此后每年正月大水回家时许大吉都要借来看看孔郴为由私下里与大水幽会。孔郴也是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年正月十六,许大吉已在附近的赌场等大水等了近两天,傍晚时分他看见大水一人回了孔墩。大吉在赌场又赢了几块碎银,喝了几两老酒,飘飘然去会情人。真是情场得意,赌场顺风。 老规矩,大吉会大水是不走前门的。大水回家探亲就住以前的闺房,大水也知道大吉每年必来,所以,总也给他留门。就在那天的晚上,孔郴要女儿大水借宿二叔家,把房子让给了小月,小月吃完晚饭后,刘崎也跟着走了进来,刘崎借着酒劲拿话来撩拨小月,小月只作无声的反抗,正在难分难解时,给大吉撞了正着。大吉顿时火冒三丈,心里想,怪不得今年回家拜年在十五后,原来又有新主,躲着我大吉。如此水性扬花的女人留在世上真是一个祸害,我要宰了她解气。 大吉是做木匠的,很有一把力气,他翻窗进屋时顺着手劲便把一扇木窗板卸在了手上,木窗板长三尺,宽也有一尺五,大吉舞动起来,曳曳生风,不亚于关老爷的青龙偃月。刘崎和小月还没有弄清子丑寅卯,便给窗板扇到了九泉之下,成了冤鬼。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大吉解了心头之气也不敢停留,翻窗出来,听见驴打响鼻,蹑手蹑脚摸了过去,又牵走了毛驴。 后来的事是孔郴接着干的了。 大吉不知自己错杀了人,骑着毛驴疯狂地快活了几天,准备受死。俗话说,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可过了二十,还是一点动静没有。在清明前几天,他还亲眼看见了大水,几乎没把他吓死。难道他大吉那天夜里杀的不是一对奸夫淫贼?是撞着了一对风流鬼还是酒喝多了作了一个梦?究竟有什么弯弯绕,连大吉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既然天下太平,大吉的日子就还得继续往下过,木匠手艺没心事做,赌场里混日月那是最好不过了。于是,毛驴也就成了赌资。今天他被老爷抓来,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知县听了口供,发签派人去抓孔郴。孔郴一边大呼冤枉一边指出埋尸体的地点。几衙役挥锄抡锹,三下五除二挖出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来。最值得奇怪的是那具男尸已成白骨,而女尸如同生前。余武见着了小月,哭天抢地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尸体不放。把老铁匠也看得是老泪纵横。 新上任的知县才上任就破了多年的积案,一时声誉雀起。各种赞誉的牌匾收了几稻箩。 余武雪冤后,再未婚娶。瓷器店转到他手上生意十分红火。他把老铁匠也从义津镇接到自己身边,相继送走几位老人后,便把瓷器店也盘了出去,兑换了一些银钱离开了枞阳镇。 乾隆末年,有人在九华山见过余武,说是出家做了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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