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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北忻口会战亲历记 桐城 李棠
陆军第九军五十四师一六二旅三二三团晋北忻口会战
时间 : 二十六年十月十二日 – 十一月二日。
地点 : 山西省忻县忻口镇云中河沿岸
前言
「七七」宛平枪声，震撼我四亿五千万同胞，倭人对我肆图蚕食鲸吞之祸心，已
昭然若揭。而为赌我国家存亡之一战，全国军民莫不义愤填膺，效死报国。
彼时我第九军五十四师正遂行绥靖任务于今黔北之桐梓，遵义一带，兼师长 郝梦
龄将军在卢山受训，旅长孔繁瀛 王晋同往，新任师长 刘家麒将军甫由陆大特六
期毕业，尚滞留南京，师长职务由本人暂行兼代。
奉命北上
八月二日层奉 委座蒋电令 : 「该师着经贵阳 - - 芷江 - - 湘江 开汉口附近集
结待命。」
此时华北已展开激战，余于奉命后立即率师属各旅团循规定路线向汉口前进。
九月初到达汉口之刘家庙集结整顿，新任师长刘将军到职。两旅长亦同时返师。
层奉指挥官 上官云相自太原来电 : 「塞上风云紧急。」本师使用方面已可判明
。本三二三团奉师部命令，于八月二十一日登车开石家庄待命。因军运繁忙，迟
至月底方行抵达。
据通报，敌第五师团板垣业由秦皇岛登陆，经将我南口方面汤恩伯部队阻击排除
，正向平型关急进，其先头正与我山西军队接触中。
十月一日。本团奉师部命令登车先至太原，再换乘同蒲车开赴晋北原平。
不料同蒲车行进迟缓，每小时不过十余公里。兼以敌机往来侦炸，疏散费时，于
二日黄昏前，方到圻县南约二华。适有敌机由南向北经本团上空北窜。当时余揣
敌机有诈，我已疏散之部队倘立即登车进入车站，万一敌机回窜轰炸，必遭严重
伤亡。
当令各营不必集合上车，俟夜暗再登车进站。果如预料，不及五分钟，敌机竟然
回窜，向车站连续投弹数枚，将停靠站上棉花车厢及牢车皮数列炸中燃烧，车站
服务人员仓皇四散，电线亦遭破坏。本团官兵则以留在站外未遭波及。
余立即赶到车站，设法找寻工作人员加以慰勉。并饬迅速修复通讯线路及行车设
备。至晚九时许，一切恢复正常，比饬站员向原平连络，据云 : 晋军姜旅在该镇
布防，并无战事。」
予又向太原军长 郝报告 :「黄昏后忻县车站被炸经过，本团并无伤亡。 」
奉军长 郝电话谕:「适才德顾问史柏曼建议:「敌军进展甚速，原平地区无险可守
。现正向北输送之三二三团宜在忻口下车，利用山地构筑防线，阻敌南进，掩护
后续部队集结。战区朱绶光参谋长已接受建议。贵团改在忻口站下车，并在云中
河沿岸构筑工事。 」
当令站长备车厢三节，车头一列，立即生火，携带修护铁路及电讯器材。
又面令第九连李连长，亲率该连官兵登车搜索北进，随时报告沿途状况。到达忻
口车站下车，步行至云中河沿岸，对原平方向警戒监视。
夜午: 李连长电话报告 : 「已达云中河南岸，并无任何情况，现正部署警戒中。
」
警戒部署
三日凌晨 : 令团本部及各营连立即登车向忻口镇前进。四日晨四时许抵达。比即
面命李连再推进云中河北岸，严密警戒。乃率各营长到云中河北岸下王庄一带侦
察地形。随就云中河两岸地形，作深入研究。当即下达阵地占领命令，要旨如次
: :「 」
一、敌第五师团先头已达原平姜旅正面，余部正继续跟进中。
守原平姜旅方面尚无战事。已在严阵待敌中。
二、本团决先占领云中河两岸，控制铁公路，掩护我师主力之开进。
三、第一营立即渡过云中河，进占下王庄一带小高地，控制铁公路，且予以破坏
，并构筑阵地。非有命令，不得擅自后退。
四、第二营占领云中河南岸，右起铁路桥「含」。左至官庄「含」。与第三营衔
接。左河岸或山脚构筑坚固工事。
五、第三营右起官庄「不含」。左至金山无名村。立刻构筑工事。但须尽量选择
山脚，力求隐蔽坚固。
六、团指挥所在云中河南岸铁公路中间小村庄。尔后迁至金山南侧。
古称山西为黄土高原，土质松软，工事易筑，强度不够，乃电请军部由太原购运
麻袋，加强要点强度。
四日黄昏。接姜旅长电话云 : 「自三日晨敌军到达后，本日黎明敌由北西东三方
面展开攻击。战斗愈演激烈，敌机多架盘旋助战。我官兵凭工事拼战，激烈异常
，双方死亡均非常重大。
自三日晨起，予亲见敌机三架至九架不等，竟日盘旋原平上空侦察轰炸。姜旅如
此浴血战斗，实令人钦佩。
七日黄昏前。晋军罗团长率部增援姜旅，由本团阵地越出，颇为姜旅长喜。意谓
原平守军兵力增大，战力当然增强。现姜旅等于我军之前进阵地。虽隶属不同，
大有休戚相关之感。
九日上午九时许，我师三二一团在晋军装甲车前导下向原平威力搜索。在距原平
约三华里许，即发生激烈战斗，敌炮空协力猛击，在平坦地形上势难立足，该团
且战且退，下午二时许，在本团掩护下，退回原防。
战斗经过
九日夜九时许。敌战车七辆、材料车一辆来犯我下王庄阵地，因我第一营凭深沟
沿岸构工据守，敌无法超越。正在徘徊之际，我第二连上等兵王二自告奋勇，携
手榴弹四枚潜出阵地，先后炸毁敌战车及材料车各一辆。敌知有备，即拖带被毁
战车北窜，材料车着料车着火焚毁。王二奋勇杀敌，力战而死，已为我全团官兵
树立赫然典型，自此慷慨赴义，视死如归者踵相接也。
四日来，本师主力逐次到达忻口地区，至九日均已进入阵地完毕。本团战斗境地
，经师部划定，阵地正面略为缩小。以官庄 - - 金山阵地为核心，右接三二四团
，左接三二二团。本团主阵地既经构筑完成，并令各营速相度地形构筑支阻阵地
及预备阵地。预作持久韧强战斗。团指挥所移金山南侧。
十一日晨。敌机五架飞临阵地上空，往复侦察，知为敌攻击前奏。午后，敌机多
架复来，并有战车多辆突来阵地前，势甚凶猛。本团适于凌晨配属战防炮二连，
寅夜进入下王庄阵地归第一营张清滨营长指挥。一时许，敌开始炮击，我战防炮
待敌战车接近至有效距离内，即连续发射十余发，毁敌战车五辆。敌车立即引退
。敌炮兵连续向我猛射。我晋军炮兵亦即还击。大战于是揭幕。
当时综合判断 :
今日午后敌战车十多辆来袭，当为威力搜索。亦可认为真面目攻击之前奏。
二、自「昨」十日夜午，原平方向枪炮声沉寂，姜旅抵抗似已停止。详情虽不明
，但原平已可被认为被攻占。
三、似此，敌对本部进攻，当将展开，似无疑问。
四、师主力在三日前已次第到达。并各就阵地。工事亦有相当程度。
五、下王庄前进阵地，由师增派第三二二团及第三二四团各一营加强，工事已达
完成阶段，似不虞敌之突袭。
是「十一」日午后三时。兼军长 郝师长。刘旅长孔阵同到下王庄前进阵地视察。
兼军长为统一指挥前进阵地各营，特面命兼旅长孔繁瀛进驻下王庄统一指挥各营
，增强抵抗。
层奉兼军长 郝作命令要旨如次 :
一、第五师团为主力之敌，有随时进犯本军之势。
二、原平方面战斗，自昨午夜以来枪炮声沉寂。我姜旅似已放弃抵抗。
三、本中央兵团军及左「右」兵团所辖各军师均将陆续到达，共歼来犯之敌。
四、第五十四师各团于奉令后即于本十一日进入阵地，加强工事，抵抗来犯之敌
。
五、各部队互相协力，消灭战斗地境上死角。
六、予在忻口镇指挥部。
予于接受命令后，立即召集第三二营营长，迫击炮连长重机枪连长驰赴阵地，作
现地指示，除对两营预备阵地地带之选定构筑，亦作详密之规定，并令即行着手
构筑，争取时间。士气旺盛，工作努力。
十二日黎明。敌机十余架飞来阵地上空，往复侦察，敌炮随之发射，步兵在炮空
掩护下渐近前进。虽全面展开，但仅以一部对本团公路正面攻击。敌战车十余辆
突然出现。我战防炮立即发炮射击，命中率非常准确，敌车亦立即发炮还击，但
数分钟内敌车被击中者不下八辆之多。顿时瘫痪，不能行动，余车被迫纷纷后退
。斯时敌炮空协力，对我阵地作地毯式猛烈射击。声震原野。
我炮兵亦不示弱，我晋造山炮大小口径约百余门，努力反击。阵地上空黄尘飞扬
，几乎构成烟幕。敌步兵在这种炮战情形下未敢前进暴露于我阵地前。除在正午
至下午二时，双方炮战稍为缓和外，直至日没方才停止。
十三日拂晓后，敌全面在空炮掩护下向我猛攻，午前我左邻三二二团大白水南怀
化阵地被敌约一加强营以上兵力突破，形势险恶 ! 本团最左翼顿感压迫，不得已
向左后弯曲，幸有预备阵地支持，尚能稳定。
同时，兼军长 郝，立令中央兵团总预备队之二十一师侯旅增援堵击，但恐缓不济
急，立以电话令陈团预备队赵营，本团预备队马连，以最快之跑步向「南怀化 -
大白水」 地区先行堵击敌之深入，几经猛烈战斗，侯旅亦适时赶到，加强压力，
虽不能收复原阵地，亦可堵截敌之扩张，转危为安。
午后二时，我第四连官庄阵地遭敌步炮空猛击，不支，被敌锲入，势甚惊险 ! 予
在指挥所得报后，立即命令第二第三营守备阵地各连，只各留一排坚守原阵地，
其余部队赶赴第四连官庄阵地后集结，由第三营营长望大同指挥。并传令团部所
有官长，曾受军训者一律佩带步枪手枪。士兵各携手榴弹。全归刘副官文魁率领
随余赶赴第四连官庄阵地，参加反击。
彼时冲入之敌，正在整顿队势。当即令第四连王代连长督率该连官兵立刻反扑入
侵之敌。并令望营长督队协力反扑。严申军令 : 「如有观望不进者枪决 ! 」在
场官兵见余亲临督阵，士气大振，齐声喊杀 ! 震撼林谷。一举冲向锲入阵地之敌
。敌不下三百余，遭我优势反复强烈冲杀，伤亡大半，不能立足。狼狈逃窜。我
立恢复原阵地。伤亡甚重 ! 敌亦遗尸百余具。
斯时敌机炮集中轰击我阵地，弹雨硝烟，阵地顿为烟雾笼罩。本人立足处前后左
右频频着弹，尘土飞扬，全身污染。步机枪弹亦纷纷散落身旁，擦擦作响。其时
只知鼓励官兵忠勇杀敌，浑忘一切。幸而夺回原阵地。但在短短时间内，我官兵
伤亡达一百五十五人之多，能不令人心酸泪落耶 ?
比令第四连王代连长立即恢复队势，据守原阵地。但以该连伤亡过重，令第五六
连各以一排配属该连作战。令即加强工事，协力固守。
当我驰赴第四连阵地中途，遇第二营传令持营旗张皇向后疾走，当问 : 「齐营长
俊杰呢?快找他来 ! 」可是直到阵地夺回后，方来见我。不禁以无耻责之 !
又当接到第四连阵地被敌攻破报告时，少校团附常冠瑞立请亲去报告旅长。我想
: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不图协力规复阵地，而去作一名传令所作之事，岂不腼腆
? 中校副团长宋邦纬滞留汉口，实感臂助无人。
既将阵地克复，立将团部官兵及抽调各部官兵集合整理。复率赴团左翼后，相度
情势，向威胁团左侧背之敌奋力反击。时届黄昏，敌炮空已停活动，遭我出其不
意之反击，张皇失措，向北逃窜。此时马连已回防。比令团部官兵及二、三营各
部均回原防。服行原任务。
本日战况，虽险象环生，终能转危为安，谓非幸运 ! 顾予早已自决，宁战死沙场
，尽我军人天职。断不能畏怯退缩，有辱人格 ! 平生信念如此，如能临危不乱。
每当战事局部恶化时，辄能亲临督战，与官兵共生死 ! 似此多能化险为夷，免致
溃败。
十四、五日敌炮空虽依旧协力猛击，步兵亦奋力进攻，但在我炮兵竭力还击，步
兵严阵以待之情况下，敌人终未能越雷池一步。双方似陷于胶着状态。本团正面
尤以官庄一带经十三日苦战后，可说相当平稳。良由抱与阵地共存亡之决心，敌
势虽猛，而我能沉着应战也。
十六日晴空霹雳，全军震惊 ! 兼军长 郝梦龄将军 师长 刘家麒将军 同时殉难
! 郝刘两公忠贞爱国，极重名节。自戴团阵地「南怀化 - 大白水」被敌攻占后，
引为奇耻大辱。数电请总司令卫增派援军力图收复，卫总司令亦以恢复为重。当
派独立第五旅刘廷珍部，于十五日深夜开抵忻口镇。
卫总司令郭参谋长并于十六日凌晨亲临忻口中央兵团指示机宜。期夺回 南怀化
- 大白水阵地。
部署既定，乃于拂晓前发动反攻 ; 敌第一线猝遭攻击仓惶向北败退。独立第五旅
推进颇为顺利。军长 郝、师长 刘适时到达第一线督战，刘旅长亦陪同前来，因
过于接近敌人，被轻机枪火扫射命中，三公同时壮烈成仁，全军悲愤，义无反顾
，誓与倭寇偕亡 !
晋北忻口会战亲历记(2) 桐城 李棠
郝公曾于本月五日在云中河南岸集合本团军官训话 : 「 、 、 、 高级将领应以
身作则，先拼死几位作楷模，才可振人心，作士气、 、 、 」孔曰 : 「杀身成
仁 。」孟曰: 「舍身取义。 」大丈夫当国难严重关头，以全民之楷模自居。以
激励后死者，此天地之正气。亦志士仁人革命精神之俱体表现也。
郝公刘公的是民族英雄，而我师在本战役中伤亡十之七八，讫未有退缩者，谓非
郝刘二公精神感召有以致之耶 ?
其后数日内，晋军杜旅、田旅 、、、 各部先后增援，在黎明前钻隙突击，深入
敌阵，占领据点，作顽强战斗，敌炮空虽亦如初期之协力轰击，但以步兵伤亡甚
重，且久战疲劳，欲振乏力，与我形成对峙状态。
为侦知敌情，自十三日起即命令各营第一线连每晚必须选派一排，渗入敌阵内实
施搜索袭击、、、经常获得宝贵资料。迫使敌人日没后撤退至第二线阵地。对我
夜袭颇存戒心 !
因孔旅长升充师长，于十六日黄昏后，将下王庄前进阵地守兵撤退回云中河南岸
归还建制。我张营以伤亡过份重大，营长张清滨负伤后送，副营长郝瑞明阵亡。
四位连长三死一伤，士兵健存者不满百人，排长大半为临时升代。当令在团指挥
所侧后整理。作为团预备队。
第二第三营坚守本阵地已逾数日，官兵伤亡颇重，多年袍泽，似此牺牲惨重，思
之黯然。在每天巡查阵地时尚曾见面，而在夜晚即无。或夜晚曾见，而凌晨又已
殉难，而正面敌人依然眈眈虎视。我守兵日渐稀薄，不惟伤悼死者，亦深为战事
前途担忧。惟思及国难严重，及先军长 郝公之遗训，凛然不觉义愤填膺，又置生
死于度外。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
十七日师长命令 : 「本师现仍守备原阵地，所有各团营第一线部队官兵统师李团
长棠指挥，继续作战。」似此，责任加重，亦幸能获得杀敌报国良机。
二十四日，十多天的战斗在敌炽盛火力下，我师官兵有出人意外之伤亡，第三二
二团以阵地被攻破，伤亡众多，戴团长亦负伤后送，早于十七日撤回师部附近整
理。第三二一团王藻臣团长负伤后送，由副团长陈子扬代理，伤亡虽重，仍守云
中河正面。第三二四团亦以伤亡过大，编成一个营，仍守原阵地，团长陈质彬则
留师部。
连日来敌空协同轰击，步兵逐次进逼，虽无重大突破，但我敌均有相当伤亡。亦
有局部被迫退守预备阵地者。因此，我敌形成犬牙交错状态。此我敌步兵作战每
能大胆的勇敢还击 ! 惟对敌炮空轰击，有恨之刺骨之感 ! 常切盼我空军临空一
壮声威，若大旱之望云霓也 !
二十八日，冯钦哉将军之四十二师一二六旅一个营增援本师防线。但拒绝接防，
只许伍间增加，混合作战，服从指挥。在久战兵疲之情况下，友人挥拳相助，有
不欣然色喜者乎 !
因相持日久，近来顽敌日夜均在积极以对壕作业进攻，我守兵凭胸墙与已进入外
壕之敌作枪刺争夺战，双方伤亡均重，战线守兵日见减少 !
现每晚出击兵力减少为一班，在敌遗尸身上搜出日记簿中载有 : 板垣第五师团由
秦皇岛登陆，越南口进平型关，下原平，进攻忻口镇地。原每连成员二四○余 :
但经二十多日激烈战斗，伤亡重大。至今已七次增员，其旧有士兵每连健存者只
三四十名不等。足见敌之伤亡，同样惨重。
最近数日，敌步兵白天利用炮空掩护向我进攻。夜晚亦以作业向我进迫。甚或进
入我外壕，遭我守兵以手榴弹粉碎。甚有一枚手榴弹毁敌多达四、五人之多。或
隔胸墙与我守兵格斗。被我守兵奋勇格杀。我第六连上士单文方曾在数日内夺得
六五步枪三支，擢升中尉排长。诸如此类数见不鲜。足见战斗惨烈。
双方阵地不但距离接近，而且犬牙交错。本团指挥所距第一线数十公尺而已。所
在黄土高原上裂缝宽深，纵横交错，敌不能如意超越。此亦天助我也。
这时指挥所位置虽接近第一线，有便于指挥之利。但交通通讯行动极为不便。因
此，传令兵通讯兵之伤亡特大。可是在久战兵疲而伤亡大之情况下，指挥位置如
作适当调整极易影响士气。有牵一发动全身之虑。只有硬撑到底，以待最后时机
之到来。
久处战地，内心常作种种遐想 ; 默察战局，伤亡既如此严重，固然可忧 ; 而且
不事补充，仍采取纯然守势作战，更为可虑 ; 且亦犯兵家之大忌 ! 自古中外战
争未有坚持守势作战，而可获得胜利者。
此时我战区当局应不忘攻势，才是取胜之道。因此，我认为高级指挥官应调集优
势陆空兵力，在敌侧背转移攻势。给敌以铁锤之一击 ! 即或不能收到歼灭敌人之
效果，亦可迫令敌全线后退。另图抵抗。方可求决战之胜利。方是至当之行动。
十一月二日，僵持消秏战又数日之久，敌炮空依旧炸射，步兵不断近迫攻击，阵
地上烟硝笼罩，黄尘弥漫，几乎风悲日曛。极尽战场悲壮之气氛。真令人无法预
期战局之前途。
下午五时接师长电话 : 「立派妥员到师部接受命令。」当派朱副官耀庭速赶赴忻
口镇师部接受命令。在朱副官出发之瞬间，冯部配属之一营即行集合撤离阵地。
团指挥所距师部不下二十华里，往返必须四小时以上。对晚九时朱副官返部。命
令大意: 「日没后撤离阵地。两日内后退青龙镇。」立即以最快速度通知各团及
本团所属各营连开始行动。俟我各部撤离阵地行抵公路时，已异常沈寂，只见靠
山之一边散置晋军三五辆装甲车，料系防阻敌人追击，藉作掩护耳。
行至忻口镇，镇门已被废物堵塞，费了相当时间，才将废物排除通过。也不见师
部留人连络，真令人不解 ! 幸敌人亦以长期剧战疲劳，未派队追击。否则，必招
致不幸后果 !
在镇南端稍停片刻，饬各部略加整顿，确实掌握。再向预定目标前进。此时北望
战地，山岗起伏，暗寂无声，但见繁星点点，交映于灰暗残垒间，凭吊忠魂。
十一月四日。十四时，抵青龙镇北端，奉师长命令要旨，如次 :
一、敌情如贵官所知。
我二十一师据守石灵关，至明五日正午即行撤守，向南转进。
二、本师奉令守备青龙镇，应于五日午前完成野战工事，准备战斗，坚守至六日
午夜。
三、第一六一旅为右地区队，守备公路正面及其以东地区。第三二三团为左地区
队，守备公路「不含」以西，东接第一六一旅左翼，向西延伸至高坎地带。均应
立即构工。坚决拒止来犯之敌。
战斗地境 ; 为公路西侧向南延伸之线，在线属第一六一旅。但应协力守御。
四、战防炮配属于右地区队。
五、第一六二旅「欠三二四团」为师预备队，在师部附近。
六、师指挥部设青龙镇西南端。
予受命后几忘兼旬战斗疲劳。立即传令各营连长集合。就现地指示地形，下达命
令，要旨如次 :
一、师奉令守备青龙镇至六日晚方可向南转移阵地。如敌来犯，务坚持拒止至六
日午夜。
二、第一六一旅守备公路正面及其以东地区为右地区队。
三、本团为左地区队，守备公路「不含」以西，右接第一六一旅，左翼向西延伸
至高坎地带。正面约二千公尺。」平分为二、三营守备地区。第二营在右，第三
营在左。立即着手构工，应沿高台地边缘建筑野战工事。
四、第一营为预备队，暂在团指挥所右后附近。
五、团指挥所在青龙镇西北角民宅。
六、通讯连即向各营部架线。
六日午后三时。敌机沿公路由北向南侦察。战车十余辆缓缓向南行进。我战防炮
开始发射，敌战车炮立即还击。敌机应声参战加入战斗。步兵由汽车输送蜂拥而
至，战斗立即展开。敌炮亦鱼贯达到。炮空协力，原野为之震撼。战防炮被破坏
，移时第一六一旅阵地即被突破。敌蜂拥进入镇内。第一六一旅被迫转进，师部
未曾通知，立即向西退却。
我团右翼被围，本指挥所通路亦被遮断。势甚危急。立饬预备队向敌突击，方能
打开困境。向左后小高地转移。情况变化甚速实由于一六一旅脱离战场太早耳。
当本团转移小高地时，师部及其直属部队已远离青龙镇向正南方行进。当即下令
: 按第二营、团本部、第三营、第一营顺序，循师部撤退方向前进。
是日黄昏后行抵太原城西北，距城约十余华里，只环城烈焰冲天，火光熊熊，照
耀十里外汾河两岸如同白昼。曾指火光自语曰 : 「数千年名城，而今付之一炬，
哀哉劫数 ! 」该河架有浮桥。
停留良久。全团渡过该河。师部并未派员连络。茫茫黑夜，将欲何之 ? 但各师失
散官兵络绎于途。遇晋军官长一员询知，循此道可达交城。而循公路可到临汾。
由此晓行夜宿，约六日到交城，又三日到临汾。
谒总司令 卫，方知师部已过临汾一日。并奉面谕 : 「已令贵师在河津整补，可
即直赴河津报到。」十六日到达河津。
全团舍营于东郊地区。
翌晨集合全团全体官兵于河津东门国小*场清点人数 :
1、营长副营长仅存三人。
2、连长仅存四人。
3、排长大半临时升代。
4、士兵健存三四三人。
5、团部通讯兵传令兵，伙夫十之八九伤亡。
伍、检讨
一、
忻口在晋北方面来说，可称为第二道国防要线。虽不能与平型关、雁门关比险 ;
但群山绵亘于东西南三方面。将敌局限于袋形地区内，迫使只能采取中央突破，
绝难实施包围攻击。似此天然优胜形势，如能预筑坚固工事，敌虽以优势炮空临
之，亦可减少损害，维持较长时间。使敌必须付出最高代价，方可攻破。尤以我
初期作战伤亡不会有如此之巨。
二、
装备过于劣势 ; 我师步兵连仅有轻机枪六挺，每营只有重机枪一连「四挺」。团
部迫击炮亦仅有八二炮四门，重机枪连亦仅有重机枪「四挺」。而七九步枪每连
亦只六十支左右。炮兵防空武器等更是缺如。以此与日寇现代化装备为敌，无怪
只能采取纯守势，而招致重大伤亡。有如此次坚守原平之姜旅，自十月四日坚守
至十日死守一周。据闻仅有数人逃出。其所有官兵及增援之罗团全部殉难，是其
例证。
三、
我师官兵旺盛，效死报国之精神，实渊源于民族悠久博大深厚的文化传统。与先
军长成仁取义之感召。故在敌军优势炮火轰击之下，尚能坚守阵地，决不后退。
四、
敌军作战，依赖原则。以其炮空地面之立体火力之配合，加于我军仅依临时野战
工事之坚守。实赖我官兵抱我不战死，敌不得逞之决心，有以维系之也。
五、
军队之素质，恒以教育、体育、经验、技能、战斗精神为基础。本师干部多系军
校生或中央军官训练班，班长全是师训练班，上等兵全是军士训练班毕业。故在
精神、战技、体能及对守土杀敌之责，深受陶冶。况且日寇自五七、五四、九一
八以来，对我国极尽欺凌侮辱 ! 我全国人心已恨之入骨 ! 同仇敌忾心之养成，
尤为战拼命之原动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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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符昭骞对敌情曾作出判断及对策，写有报告送交李默庵。此项报告现犹保存
，兹照录于下，以证明当时情况之真实性。
“１.全盘（指全国、全局而言）的敌情判断：现在华北之敌，为实现其大陆政策
，截断中苏联络计，必以华北现有部队（指关东军）之一部沿津浦路切实占领黄
河北岸，而以主力沿平汉线南下，侧出娘子关南北地区，西犯太原；另以有力之
一部在忻县以北牵制我军，分兵一部沿岢岚、方山出汾阳会攻太原，占领战略要
点，然后肃清黄河以北之我军，适时组伪组织，以日人指导，任黄河以北之守备
。
嗣后抽出全力，以两三个师团转用于青岛，强行登陆，一举下济南、济宁，侧
出归德，内分一部出亳州，主力西趋开封、洛阳。更以两三个师团增强于上海方
面，期将我军压迫于浙西、赣东、皖南山地，则全局殆矣。
根据以上状况判断，山西为我生死关头，应以重兵扼守，始为上策；否则山西
一失，吾国危矣。
２.当面（指忻口正面而言）的敌情判断：当面之敌，乃由平型关、雁门关、宁武
诸股会合者，兵力至少在两个师团左右。
其南犯太原，直下忻太盆地之企图，昭然若揭。其将来兵力之使用，必先以一部
攻忻口以北高地，期吸引我军主力于该方面，然后以其主力由大白水以西刘庄间
趋奇村镇，以遂其各个击破之诡谋。
基上判断，我军应以三个师在本阵地（指左翼兵团正面而言）固守，以装备完
整之两个师乘敌攻击顿挫时，先以地区预备队发起逆袭，同时以两个师由左翼永
兴村以北施行反正面攻击战法，将该敌包围而歼灭之。
右两项所见是否可行？恭请衡核施行，谨呈军长李职符昭骞（印）廿六年（一
九三七）十月十一日于西沙洼军部。”
此判断除以书面呈交军长李默庵外，并以电话念给总部副参谋长文朝籍听，提
供总部作为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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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录 自 林彪 关于抗大教育方针的讲话
从各方面的事实，说明一个问题：要争取抗战最后胜利，我们在军事上只有采取
进攻战法，才能发扬我们的长处暴露敌人的弱点。我们只有采取进攻，才能消灭
敌人的进攻，才能对付敌人的进攻，但敌人的进攻有许多困难条件，而且它的进
攻并不高明，它的进攻指挥并不好，它犯了逐次使用兵力的错误。我们如果采取
进攻一定比敌人好，一定能大量地歼灭敌人，开展新的大的胜利的战局。
进攻的战法是有这样的好处，但是过去除极少数战役外，为什么中国军队不会采
用呢？为什么过去只是死板采取单纯的防御呢？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一）有些人错误地了解“防御战”“持久战”“应战”“守土抗战”“焦土抗
战”等名词的意义和内容，他们把政治鼓动的口号（如“不失一寸土地”）来运
用到军事行动中去。
我曾经和某师长谈话，他说：“我们本来可以向敌人进攻，消灭敌人的，但因为
吃了‘守土抗战’之亏，如果不是‘守土’二字，那我们早会攻击前进，就会消
灭敌人了。”一个师长对“守土坑战”的了解是这样，可知他们的误解是如何惊
人，“应战”他们说是敌人来我才打，“持久防御”他们说是“守住阵地的持久
战”，在他们头脑里同时也错误地了解进攻，以为进攻必须是攻坚，因此“防御
”就成为他们当然的观念。
（二）有些人则存在着保存实力的观念，缺乏消灭敌人的观念，不愿意自动地去
打敌人，消灭敌人，而只是等敌人来了，才加以抵抗，敌人不来便谢天谢地。结
果造成只采取防御的方法，而只想消极地保存自己的势力。
（三）曾国藩主义的传统：主张“防是主”“攻是客”“以守代攻”“以逸待劳
”“以静制动”这种错误的战术，不仅有人实行这种战术，而且有人提倡实行这
种战术。
（四）堡垒主义的传统：许多军队打过红军的，相信堡垒主义，他们在第一期抗
战中都很积极地去建筑工事，一味地相信工事，相信堡垒，依靠堡垒，结果是只
能采取单纯的防御，而造成许多失利。现在第二期虽已改变，但还须彻底地改变
过来，采取进攻的战法。
我们抗战必须抓住这个要点，我们作战以进攻配合进攻，而造成进攻的条件，这
是非常重要的，如果退却没有反攻的精神，那么便是无前进的退却，是崩溃的瓦
解的退却，在兵团战术中，运动战为主，以阵地战游击为附，但其中有一个中心
，就是都要进攻，要包括进攻的精神，以进攻为主要手段。
运动战以进攻的运动战为主，游击战不能“游而不击”，而要去袭击敌人，防御
的阵地战要准备随时反突击。总之，进攻是最主要的，我们要以攻为主，以防为
辅，要把大部兵力分配打运动战（这是突击的力量），以小部分的兵力打阵地战
与游击战，以牵制敌人力量。
因此进攻战法不是机械的，不应把它简单化，我们是以进攻为主，其它的都围绕
着这个目标，我们抗大的同志，须很精细地去学习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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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4 23:4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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