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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风柔笛悠悠 于 2010-12-9 13:19 编辑
外地的诗人朋友来,执意想走走古城。
从下榻的宾馆吃过晚饭,一出门,就被归巢的鸟儿驼着的夜幕裹住了。街面上的华灯早已绽放,一路望过去,分明是夜幕下一条灯光迷离的河。车流如梭,人流如织,我们几个人像几条夜游的鱼,一下子就游了进去。
很快地走过和平路,就看到市府广场上的巨大雕塑,在南面中国银行墙壁巨大的投影电视光的照映下,迷迷蒙蒙。有黄梅歌声从雕塑的下面传来,余音袅袅。朋友问我,你们这的文化氛围真好。笑着告诉他们,还不止这一处呢。沿广场一侧,一溜的大排档,生意红火,诱人的香味不时袭来,禁不住都想停下来,再满足一下胃口。辞了广场,缓步东去,进入龙眠路,依旧繁华,一切都处在现代夜生活中,沿途商店林立,霓虹灯闪烁,感觉生活才刚刚开始。
远处滨河公园灯火辉煌,天上明月初现,三两点星光微露,天上地上,交相辉映,打造着一个诗意般的夜晚,徜徉其间,我发觉我们是在阅读古城这本线装书,但我没有告诉诗人朋友。朋友来,陪着四方奔跑,没看山水,就看古街。途中或放眼四顾,尽是依附于古街的古巷。我留了心思,就选了夜晚走走,或许能穿越时光隧道,必感悟深深。
就这样想着,猛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一抬头,原来到寺巷口了,那辆车子恰好从巷子里出来。以这种方式同古巷相见,想不到有些意外
如果大街是奔腾不息的河,那巷子必是一条默默无闻的小溪了。这里没有灯光,依附在繁华热闹的背后,狭长幽深,似乎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岁月深处的呼吸。尽管巷子是黑黝黝的,但诗人朋友的手,却触摸到了斑驳的墙壁,他想拨拉一些东西来,可手上尽是一些灰尘。我指着他手的上方说,我们所在的位置,过去有一座天桥,连接两边的深宅大院,不知何故,上世纪七十年代被拆了。可惜了,可惜了,还能说些什么呢?诗人只有自言自语。
我不能说些什么,也不能告诉诗人,我知道,戳破两边的墙壁,另一面就是被拆的房屋废墟,那里将要崛起几栋商品房了。到那时,巷子两边都是现代的建筑,可能巷子还是巷子,还是这个名字,却没有了原先的风骨。
一阵风从巷子的深处吹来,莫名我就有了些寒意。但我希望这样的风常吹,它让我清醒,我不希望风里夹带着暧昧的味道,它让我失语。停下来,我们让风过去。风像是懂得了我们的意思,哽咽着穿巷子而过。我拽不住的它的尾巴,只能感叹世事无常和变化的迅猛。
望前走,不料被一处灯光所在留住。多日未曾走过的古巷,兀地被人破了肠。一条商业步行街正在夜色下,对着古巷发出狰狞的笑。一个老者见我们踌躇,告诉我们,步行街还将向西扩展。我们愕然,一旦扩展,又有多少故居将要被拆啊?街是街,而巷将不是巷了。文明的推进总是与文化冲突,是人为还是自然?
与之相隔几步的就是姚莹故居,此刻静穆于黑暗之中,我们不敢进去,怕沉重的脚步打扰它的宁静。姚莹是清朝的台湾守备抗英英雄,又是桐城派作家,他的府邸坐落寺巷内,无疑为之增添许多文化的因素。小时候,我与小朋友在这里玩,尽管那时被一家单位占用,但其故居的木构架抬梁建筑,撑拱承檐,两坡屋面,青灰小瓦,四周环廊的12间瓦房依旧保存完好,就是不见了轩前的:“门临青竹邀君子,窗有红梅见故人”这幅对联。不远的龙眠山中,在一处叫小河口的地方,有他的坟茔,也是文保单位。
再往前几步,靠西的一个大院子,古朴典雅,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明大科学家方以智的故居,这就是潇洒园了。这里原先也是城关镇政府的所在地,所以也保存了一些旧居。我曾在这里上过班,对这里有所熟悉。诗人对此不太了解,但我耐心地给之介绍,听了我的叙述,诗人竟然目瞪口呆,丢给我只有一句话,你们这里文化底蕴真厚。听了,我有些惭愧,好在是晚上,里面的一切被掩盖了。如果是白天进来,看到还有住户在里面,看见那些破旧的故居,我怕我的语言对诗人做不了辩解。
方以智(1611--1671),字密之,号曼公。少参加“复社活动”,与冒襄、陈贞慧、侯方域为明季四公子。崇祯十三年(1640)进士,官检讨。入清为僧,浪迹名山。其故居,坐落于寺巷“凤仪里”,原名“廷尉第”,乃其祖父方大镇廷尉之宅第,其孙方正瑗,命名“潇洒园”。他一生知晓天文、礼乐、律数、声音、文学、书画、医药、琴剑等等,著书数十万字,名流海外。所著《通雅》、《物理小识》、《药地炮庄》均收入《四库全书》。他提出“合二而一”的《东西均》,是一部有体系的哲学著作。终生博极群书,考据精核,是一位集科学、哲学、文学于一身的“百科全书”式的大学者。我将这些告诉诗人,他当时就面色凝重,袖手肃立。
而我则有些浮想。还是在幼年的时候,正逢文革,我在潇洒园内一处屋子,看到被没收来的一些旧书,那时不懂,也没有偷拿回来哪怕是一本古书。后来听说这些书都被烧了,还好老屋子还在,隐隐地我在几点月光下,看到了黝黑的屋顶。屋子还在,也装下了书,就是不能将那些书保护好。我不能责怪它,它完全不能左右那个时代啊。我也曾在那屋子里办过公,很多时候,当高高的亮瓦上洒下阳光,我就恍惚看见一些睿智的老者,在屋子里伏案疾书。如果现在进去,我可能再也找不到这种感觉了。
有狗吠声,从巷子深处响起,久久地萦绕在巷子上空。轻微地脚步声又起,借着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灯光亮起,一片柔光洒在我们站立的地方。该是望回走的时间了,走来是为了看看,走后还是为了思考,能再说些什么呢?反复地拷问自己,一头雾水,一脸茫然。
归去时回首再看,一代大师的故园在黯淡的月光下,显得简陋、孤僻,还有一些深宅大院无不是这样。不可复制的它们,就像一本书被人读完,就任它风吹雨打去了。我从出生时就开始阅读它,读着,读着,竟然翻到了残缺不全的地方,以致翻到后面没有页了,就像现在。其实有,就是墙壁的后面,将要崛起的一幢幢楼房,这新的一页,用什么文化来填空呢?
一两个下晚自习的桐中学生,从北大街折进巷子。青春的脚步踏得水泥砖的路砰砰作响,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听见他们阳光的说话声。这些声音融进了巷子的深处,余音婉转,是否也在阅读它,我不知道。巷子的历史悠长,而他们人生的道路更长,且远比巷子的胸怀广阔,所以,我相信他们最终能够读懂它。
夜风徐徐,月辉清凉。寺巷,轻轻地我走来,轻轻地我又离开。不论如何,我都不忍对你有半点的惊动,不敢对你有任何的亵渎。寺巷啊,寺巷,以后的日子里,我该怎样阅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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