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上帝的祭品

吴砺

献给上帝的祭品

翻看《英迪里阿尼传》（【美】乔弗里·梅耶斯著）

“他喝酒以求快慰，平息悔恨，抵消失败。酒精提供了有益的尽管只是暂时的安抚，并给人的幸福的错觉。他在情绪紧张的时候——这几乎不曾间断过——总是沉溺于酒鬼的狂欢。他喝酒以让自己振作，从痛苦的回忆，无法忍受的孤独和对迫近的死亡的恐惧中逃避。他把酒，像小说家威廉·斯蒂伦的自述一样，‘既当做流出想象力和欣快的魔法喷泉······又当成平息忧虑和安抚被我长期掩藏在精神的地牢深处，刚露出头角的畏惧的方法’。”P99

二十世纪初在法国一群伟大画家，多是极为贫困的一群人，才华横溢而身世悲惨，让人深感艺术家作为有才华的人不幸，或是你深感到有艺术天分的人作为人是多么不幸。

“英迪有独具风格非洲雕像手法来简化夸张被画者的面貌特征，不过他蜿蜒伸长的形体则来自晚近的拜占庭艺术家和意大利风格主义画家。”P162

这本书评论英迪画十分精彩，虽然我只是粗粗扫了它一眼。

“英迪画耳朵只是画出轮廓而不画细节，女肖像则往往用头发遮住，但对眼睛却很下工夫，这是他的肖像画最打动人之处。正如他的肖像作品描绘外在形象又刻画内心性格一样，他画中的人物也注视自己的内心，审视自我。他笔下人物的眼睛——或灵光闪烁或愁云惨淡——介于古典裸体作品中或闭上，或者移开视线的双眼，与马奈的《奥林匹亚》中大胆向前凝视的双眼之间。英迪肖像作品中的眼睛不只是或睁或闭，甚至是空洞的黑色、蓝色或布满阴影线的眼睛。他笔下的儿童通常都圆睁着天真的渴求的眼睛，明亮的蓝色似乎能透过颅骨看到天堂。”P164

“卡罗尔·曼这样描述英迪作品中形形色色的眼睛：‘空洞、或昏昏欲睡，长长两者兼具、星星，小仙人掌，钻石纽扣，小池塘，湖泊，漩涡，金属球。’英迪不但不把眼睛画对称，为了强调他们的区别，他会把一只眼睛画亮，另一只画暗。空洞的眼睛和空洞的凝视——这有可能反应了他自己的吸毒状态——使他画中的人物又一种遥远和超然的神态，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紧闭的眼睛暗示了内心的沉思和无法用视觉得到的对真理的感悟。英迪曾对苏丁说：‘塞当的人物，就像古代最好的雕塑一样，是不用眼睛看的。我的则相反，他们在看。即使有时候不画瞳孔，他们也在看。’有一次模特问英迪为什么只给他画一只眼睛，他回答说：“因为你用一只眼向外看世界，而用另一只向内看自己。”P164

“英迪轮廓硬朗的裸体画表明了他把轮廓线视为绘画最本质的元素，他遵循着从安格尔到德加再到劳特累克的优美的线描传统，他的线条自然流畅、优雅简练、坚决和自信。他理想化的形体起伏有致，涌动着柔和舒缓的曲线：胸部丰满，纤腰肥臀。他的裸体作品有着一种直率的诱惑力，伯纳德·贝伦松曾对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中的这种质感赞叹不己。就像马蒂斯的裸体画一样英迪的裸体女人，也同样‘诱人，多姿多彩，呼之欲出······又有着超然、沉思的特点；好像全然不为他们自己的魅力打动’”。P200

英迪的裸体画给人印象极深，令人想起中国风干的烟熏过的腊肉般的视觉效果，线条刚毅，色泽可人。

英迪里阿尼只活了三十五岁，而且生前没有见到自己的成功，同梵高一样，死后的画成了天价。成为艺术家，尤其是伟大的艺术家也许是人类个体的巨大不幸，然而正是这种不幸开发出了人类艺术的天分，这也许是上帝因为人类获得了人造的美，需要人类献给他活人作为祭品。

吴砺

2013.12.17

吴砺

选自待出版的散文集《致远方朋友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