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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初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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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2 08:53: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初恋
(十四)
寒假即将到来了。小朱家来了一封加急电报,他的伯母病危。小朱的母亲去世很早,他和他几个弟妹均是他的伯母带大的。我来到小朱宿舍时,一个同学在陪着小朱说话,小朱眼泪直在眼眶中打滚,我有些被感动。周围几个同学在起劲地谈着体育新闻,我不由感到十分悲哀,悲哀中夹掺着一丝愤怒。大家竟在这样一个欲哭无泪的朋友前若无其事,真是有些不象话。转念一想也许大家还并不知道小朱家中现在发生的事。
小朱回家的车子是早上五点出发。冬天这个时间四周还是一片漆黑,从学校到车站这一段路也许是小朱一生最黑暗的时光,必须有朋友送一送。尽管平时与小朱接触不多,我还是决定早上送一送小朱。
公共汽车的车厢显得特别安静,惨白的灯光照耀下,人们随着汽车摇摆着而随之睡意朦胧地摇摆着。一股冷风从车底钻进了车厢,更增加了这惨淡的气氛。我发现自己并不能设身处地为小朱思考,不由感叹到:人生痛苦永远只有自己承受,即使朋友愿为你分担,那也只是在劝你那几分钟吧。
期末最后一门功课考试结束了。第二天中午班里分配大家大学毕业实习地点,一半名额去外地,一半名额留校。无论从考研究生的后期准备还是获得同女孩接触机会和时间来看,我都应当选择留校实习的——但奇怪的是我却没有一点留校的愿望,反而有一种强烈地逃离学校的冲动,这似乎完全违背常识。
一种简单理由似乎可解释这个动机:对我而言无论研究生考试还是这次恋爱都是绝对不可能打赢的战争,我想尽快地逃避目前的现实!
如果说担心研究生考试不能通过或许还是一种借口,那么若是这女孩真的不喜欢自己,我就真的感到自己无勇气在学校呆上一分钟了。
另一种畏惧也是现实中真正的畏惧:我该怎样与这女孩接触呢?接触后又能说些什么?这恋爱怎样谈?谈论理想,可目前理想全无,根本不知道未来能干什么,谈目前业绩,可大学中除了一败涂地外,没有任何业绩可言,论跳舞、下棋、体育自己几乎没有一样特长,那还谈什么?自己以什么来吸引女孩的呢?该有的该要的条件你全都没有,关键对自己,对自己的未来均已彻底丧失信心,这又怎么能说服别人与自己一道分享未来呢?
我害怕使这个女孩失望,从而对进一步交往产生了真正的畏惧,唯一方法就是逃!到了北京,再写信,信上毕竟好说多了!再说对这次考研究生感觉并不好,最多会在分数线上下,万一考不取,亦无脸在学校呆着,也用不着找这女孩;若考取了留在学校,一切均又来日方长,这也就有了接触女孩最基本的基础——所有的考虑最终只有一种本能的选择:远离学校,奔向新的、前景更广阔和自己更往的城市北京!
寒假只有几天就要到来了。下午,我的情绪突然异常激动起来,整个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充塞在其中,而大脑变得一片空茫。我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书,在郊外原野上开始漫无目的地漫游起来。我时常感到茫然,像我这样极易激动、情绪不稳的人未来究竟该做什么呢?
郊区原野中一片寂静。这里是一片辽阔的、微凹下去的原野,从这里看不见任何城市的楼群、房屋。田野中的野草已经枯黄了。我在一片长着高高枯草的小山山坡上躺下了。田野中的寂静真是太迷人了。透过枯草,冬日的太阳变成了淡红色无光泽的红球挂在远方马路旁一排只剩下枯枝的白杨树枝上,西方的天空一片淡白。沉醉在这大自然的怀抱中,我躁动不安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是的,当你独自一人与大自然相处时,一枝小草,一片树叶都会激起你对大自然、对生命强烈的热爱,人间一切的忧愁与烦恼都会慢慢变淡,甚至暂时消失,最后只剩下天人合一的那一种宁静和醉人的温馨留在你的心中。
第二天天空阴沉了下来。我在图书馆看着书,见那女孩与同学在座位上轻声地谈着什么。突然一种强烈的烦闷涌上心头,我感到自己再也看不进书了。晚饭时我想起了回家,于是我立即决定第二天就走。
傍晚时分,天空中吹起了冷风。我整理好了行李,晚上还有一段空余的时间,我拿起了书包去了教学楼的大教室。大教室黑板前白炽灯照在讲台的桌面上,发出一片柔和的黄色光亮,给人说不出的温暖的感觉,我心中顿时充满了出奇的宁静。
   上完自习走出教室时,只见幽暗夜色中树叶和碎纸在楼角地面上旋转着,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天大概要下雪了吧。
(十五)
下午,天空中飘起了雪花,乘长途汽车到家时地上已铺上厚厚一层雪了。我这次回家属临时决定,让父母感到有些意外。连着几天,我有些心血来潮,随手记下了几天日记。
八四年一月十八日(星期三)
今天是回家第二天,昨天雪下了整整一个白天和一个晚上。早上陪五弟去学校的后山。雪在脚下发出吃力的吱吱声,那些光洁的树枝上竖起了一层似乎透明的雪,形成了极为明快的画面,而柏松和冬青树树叶上稀密不均地落上了大堆雪团,黑白相间地耷着脑袋。在厚厚雪地中露出的纤细的树干在光滑如被的雪面上显得格外的生机昂扬。
我回到屋内,阳台上的大遮阳板使房间内显得光线较暗,我打开了电灯。室内淡黄色的灯光和窗外的白雪相映给人一种特别恬静和温暖的感觉。
隔壁老师的女儿在风琴伴奏下,正在练歌。我突然心中构画出这样的一个幻景:在黄昏的草原上,天空交替涂上了一层黄色和黑色的云层,西方地平线的上空残留着一线桔黄色的夕阳余辉,风怒吼着席卷着无边无际幽暗的草原,一个小屋在这个背景下开始闪现出灯光,一个少女忧伤的歌声从那里飘出,我不由自主地走出房间,任风在我脸庞上吹拂,全身心地铃听着风带来的忽明忽暗、忽隐忽现的歌声……
我一下沉浸到自己想象的奇特意境之中去了。
四年一月十九日(星期四)
雪早已停了。上午,太阳在那白灰色的天空中露出了淡白色的面孔,阳光给大地上的白雪镀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光辉。南面天空散发着黄白色的光亮,愈接近地平线愈亮,使人的眼睛难以正视。
逐渐天空上的云层变淡了,露出了蓝黑色的天幕。大地上的积雪经过一个寒冷的冬夜后失去了它们刚落地时的松软,变成了一层白色的轻脆疏松的雪饼。我信步走到了学校后山的山顶上,这时天空上大部分云层已经变淡并逐渐消失,但这层云在天蓝色天幕上似乎没有被擦干净(冬天没有乱云飞渡的景象了,故用没有擦干净形容天幕中云层残迹是非常准确的),我不由想起了岑参的“愁云惨淡万里凝”的诗句来。好一个“凝”字,准确得只让人感到无可奈何。经常显得很杂乱的田野被白雪所填平,房屋清晰呈现出规则的长方形。白雪,树干、房屋构成了白色与黑色线条的世界。远处的大别山脉由于雪覆盖在地面上变得似乎近在眼前,地平线也拉近了低垂的天空。白色的大地由于白雪似乎缩小了很多很多,整个天空显出强烈的圆形感。天空仿佛是一个晶莹轻盈的蓝色大锅轻轻地倒扣在这白色的世界上。雪改变了这个世界。
八四年一月二十日(星期五)
下午,我来到了县城边上的一座小山上。登上山顶,城下景色可谓尽收眼底。西方的群山以崭新的面目出现在我的眼前,远山上空上稀疏地悬浮着一团团灰黄色松散的雾云,而山峰是半阴半暗的,山上白雪中斑斑的松树与白雾给人清新、森严、若有所失的感觉,但似乎大气中浸透了春天的气息。
傍晚时分,我又独自来到了学校的后山,夕阳还未来得及收尽它最后的余辉,远方山顶上桔黄色的天幕给我身边结上一层硬壳的雪地镀上了一层浅淡柔和的黄色光辉,山坡上细长树枝的小槐树在白雪衬底上显得生气昂扬。
我留恋地注视这夕阳下的景色,慢慢走向山顶。我恍然看到那女孩站在山顶凝视着自己,我始而惊慌,继而不自觉看着她,她仍然一动不动凝视着自己,像一尊超脱这尘世的爱神在凝视着自己,如同那油画中魔鬼湖上忧伤的天鹅,正慢慢向自己游来,一股热流闪电般冲过我的全身……,幻觉又消失了,但我知道自己也许已深深爱上了这个女孩,一种温暖长久地洋溢在我的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八四年一月二十一日(星期六)
与父亲、小弟去登祈雨岭。祈雨岭是过去县官老爷们为百姓向苍天祈雨的地方。
中午时分的远山又呈现出另一种色彩。西面的群山在淡灰色的水汽笼罩下,给人荒凉远古的感觉;南方附近山群的山顶上耸立一柱远山的山峰,其峰顶被一层洁白的水汽笼罩,如同仙境一般,而东方大地上则在一片黄白色的水汽中天地相溶;附近山上的松树在白雪映照下像炭一样漆黑,山上黑白相映,在极淡的雾气中山体呈现出一种淡蓝色的透明感。
祈雨岭山顶上的大部分积雪已经溶化,露出枯黄潮湿的草地。水汪汪浅蓝色的天空象一片无边巨大的淡蓝色的海绵松散地浸泡在空气中,山脚下山洼中坐落着一个村庄,有几片呈黛色的塘水,加上在通向远山的浆黄色马路上细小的行人构成了一幅温暖的人间生活图画。
空气清新透入肺腑。山顶另一侧是长长地延伸到地面的光滑的雪坡,山的东侧是一片墓地。和煦的阳光照耀下,洁白的白雪所覆盖的墓地上空浸透了一种寂静的气息,这是一个飞脱尘世的安详世界。
走到山脚下,这里竟在正上演着一幕儿子打老子的闹剧。
八四年一月二十四日(星期二)
家中来了三批客人,均为父亲的学生。李君高考数次均未过关,每次谈论内容总是悲调;第二批来的是一群今年刚考取名牌大学的学生,少年得志,个个满面春风,说话神态与李君可谓天壤之别。第三批是我的中学同班同学,当年考取了中专,已开始工作了,工资不高,生活颇为紧张,但还能心安理得。
八四年一月二十六日(星期五)
上午乡下刘师傅的夫人来了。这个四十岁刚出头的农村妇女,面部被晒得焦黑,满脸都是皱纹。生活在农村中的人实在是太艰辛了。
中午母亲午睡了,我突然不敢正视母亲那疲倦不堪和变苍老的脸。我感到心里发虚,大学时代优哉游哉的五年快过去了,自己很少为母亲设身处地想过。贫穷和清苦的生活并不是什么诗意的生活,成天考虑怎样才能让家人吃上饭的日子也并不是什么诗意的岁月……
(十六)
我沿着古城墙地基构建的马路去拜访中学时代好朋友成,成在外地工作尚未回家。成的母亲也是我初中的老师。成从初中就是我的同学,也是我少年时代最好的朋友。一到假期,我便到成家里去玩,一道去他家里的地里种菜,浇水,一道去拜访同学,一道去钓鱼,情同手足。少年时代的友谊是多么纯真啊,记得我上完初中一年级后又要转回老家读书,我先是去了老家,随后又与母亲一道从家乡回县城旁的中学搬家。为了省钱,母亲与我一道步行了七十多里路到达县城外父亲所在的中学,第二天再回老家。仅仅十岁多一些的我在步行了七十多里后,又从父亲所在的学校再连续步行到十几里路外成的家向朋友告别。告别朋友一年后,我又随母亲和弟弟妹妹从家乡回到父亲所在的学校,我与成又成为了同学直到高中毕业。
成的家也成了我的第二个家,成兄弟俩也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只是高中毕业后成上了大专,我上了当时最好的名牌大学。这在我们两个家庭之间暂时形成了一点隔阂。不过我是天生单纯木讷的人,坚持每个假期像少年时代一样到成家中串门游玩,我们很快又恢复了少年时代纯真质朴的交往。
回家的路上,我顺着另一条泥泞的小马路回家,路上担着柴的山里人络绎不绝地从这条路走向城中柴火交易市场。担柴的不少是十三、十四岁小男孩小女孩。他们象大人一样半夜出发,从五十里外的山中翻山越岭挑着柴到城里来卖,再换些高价米与年货回家去过年,山里人个子极为矮小,面黄肌瘦,神色呆板而麻木,几乎可以被看成另一个人种的人类。是的,解放有三十多年,这些山里人生活大概根本就没有什么改变,再过二十年,这些人生活会有所改变吗?可能仍是没有改变。人生是多么不公平啊,如同一颗种子,命运之神如果将你撒到这样贫脊的山中土地上,你就得在那儿扎根,生育,然而再默默无闻地劳累倒在你已熬尽心血的土地上。
相对于他们,我又是多么幸运啊,我不由在心中感叹道。
晚上,客厅中只有父亲,大弟和我。白炽灯上套上了一层纸套,黄色灯光仅照在酱红色方桌的桌面上,灯光显得柔和而朦胧,屋内其他地方只有微微的亮光,这真是回忆和聊天的最好时光,我们大家谈起了各自的童年。
父亲首先谈起了他童年时代印象最深刻的记忆。
“我记得我八、九岁时一个晚秋的傍晚,天将黑了,我独自一人在田野中。天空一片黄白色,仿佛要压倒地面上,我站在一个长约一里的大塘的塘埂上,塘埂下面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田冲。田中的稻子早已收割尽了,田野一片枯黄,在远方与天相贴,一股劲风在收割后的稻田中卷起残留的稻草越旋越远,越旋越高,最后消失在远方的天际之中……,一只苍鹰悠悠在田野上空上下飘飞,随风盘旋着,久久不肯离去,虽然我还是一个孩子,可是我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强烈悲壮的感情。从此以后,这个情景和这种感情不断在我的记忆中重复着,涌起着……
“还有一次是夏天暴雨前的一个景象打动了儿童时的我。那天整个天空被浓黑的乌云所覆盖,大地一片昏暗,只有一边地平线上天边露出白色光亮,我当时很小,但已看过不少书,此刻我心中突然涌起这样一个幻景,无边的草原上,远方无数的骑兵突然从地平线尽头出现,怒吼着潮水般排山倒海地冲杀过来……
“这两个景色奠定了我一生的感情基础,从此这两个情景总是不断地在我心中反复出现涌起,使我心中充满着一种悲壮激烈、慷慨献身的热情……”
父亲继续说道:“记得一次还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是一个上午,我躺在床上,母亲在我身边做着针线活,补着衣服,父亲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正好阳光从屋顶一片亮瓦透出,将白色光线斜照在我床边的墙上,这时房门也打开着,门外一片翠绿色树荫,大家都静静地没有说话。此后每当我回想到这个情景,总觉自己又回到童年,又回到了童年时代,一切又处在永恒宁静之中,仿佛父母仍那样回到我身边,我心中充满了说不尽的温暖……
父亲的描述在我心中构画出诗一般壮丽的场景和诗一般的画面,这激起了我对自己童年时代这样画面的记忆,我也加入了自己的故事。
“我小时候一次印象最深记忆是一次爸爸你从外地回到老家,那好象是一个冬末初春的晚上,树还没有发芽,月亮特别大,我当时只有四、五岁,我端着一个小板登坐在门前月光下,你也坐在我的身边,门前大皂角树和边上刺愧树的树枝在地面上投下了一条条相互交织的细细影子,你给我说起古代一个诗人,曾写了一篇文章,描述月光下一个寂静的寺院中树枝在地面上的投影像清澈水塘中相互交错的水草。我当时觉得这样描写像极了……,以后每当我想到这一景色,总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四、五岁,又坐在那梦幻般的月色之中……
“还有一个印象最深深的事是小时候我常与伯母一起睡,每天晚上总看着伯母拿着煤油灯在用很多日历纸粘补破损的蚊帐,用煤油灯的玻璃灯罩将发暗蚊帐上的蚊子一个一个熏进玻璃灯罩内……”
“还有夏日早晨,我被伯母从黑黑屋中带出,呆呆地坐在清晨屋前大皂角树下,半睡半醒地看着早上大苍蝇停在半空中连续发着嗡嗡声……
“我记得初中时一个春天的上午,星期天的学校大院中沉迷在一片迷朦的阳光之中,显得格外的寂静。我走进了李老师房间,正好她在读高二的妹妹在桌边写作文。我坐在门口桌子一端的椅子上,静静看着她写作文。上午的太阳略微倾斜地从门口照进房间地上,我当时被一种出奇的温暖和宁静所笼罩,同时心里暗暗想那正在写字女孩要是自己姐姐有多好……
“我少年时回忆总是使我心中充满了灿烂的阳光,和煦的微风,迷人的宁静和受到爱抚的温情,这构成了我内心世界整个情感的基调……”
若干年后,这天晚上父子之间的谈心又成了我对青年时代回忆中的一个梦境……
第二天,我翻阅了李泽厚写的《美的历程》。我摘抄了一段:“相反,当社会动乱生活艰难的时期,某种艺术种类如文学,绘画(中国画)都可以相对繁荣发展,因为它们较少依赖于物质条件,而正好作为黑暗现实的杰出的对立面出现。正如这个时候,哲学的思辨也可以更发达一些,因为时代赋予它以前景探索的巨大课题,而不同于太平盛世沉浸在物质岁月中而无须去追求精神的思辨、解脱和安慰一样……”,这说得太妙了……
我在家为研究生考试的复习工作开始进行得尚可,可没有多久却变得越来越不安心了。离考试只剩下半个多月了,可我还有相当一部分课程还没有来得及复习,而这必须在半个月之内完成。巨大的压力使我夜间难以入眠,我几乎连续两个晚上睡不着觉,这次考试也许是我未来唯一的一次机会,我无论如何应作最大的努力,可目前夜间睡不着觉,又该怎么办呢?
离春节还有三天,我在床上很久没有入睡,刚睡着不一会又醒了,直到天亮再也睡不着了。可是这样连续睡不着觉,对复习考试无疑等于自杀。天微亮时,我突然产生赶回学校复习的念头,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压迫自己作最大的努力,另一个原因是我可以与同学们一道进行复习。我为自己这个想法动了心,就急切地一秒钟不想耽误地实施。耽误了一天就会失去一份希望。五点半时我已痛下决心决定回学校了,我连忙起床,去告诉父母这个决定。
天还没有亮透,父母已起床了。
“爸爸,我准备今天回学校复习功课。我还有二三门功课没有复习完,可我这几天在家里总是夜里睡不着觉,只有回到学校,才能复习完功课。”我急不择言向父亲解释道。
父亲沉默了好半天,阴沉着脸。
好半晌,父亲才说:“你走吧”。接下来的几句是:“作为父母,也只有我们才允许你这样做,换上任何人或其他的父母是决不会依着你的。”父亲很不高兴。“你知道这样的事传出去只会当作笑话的。你提着行李碰到人你怎么说呢?
我开始意识到自己一时的冲动造成的严重的事态,但此刻我决心已下定了,是不论任何嘲笑,我一定会做到底的。管他别人怎么说,我想走就走定了。
锅里水开了,父亲在炉前烧着柴火。父亲静静地说了一句:“我倒满佩服你做事的果断精神。”我一时感激得不知说什么。父亲突然讲起苏轼弟兄当年从京都发配到边远地区出发时写的一首词。词的大意是讲,在一个地面上撒满了霜,残月挂在晨空中的早晨,他们兄弟俩在客栈中又要出发了,他们回忆起当年他们一起去京城赶考同时考取大学士的荣耀时光,而如今又要离京了,不过他们雄心仍在,他们仍会将当今皇上辅佐得像尧舜那样圣明。我未读过苏试这首词,一时有些莫名其妙,不解父亲所要表达的意思。
马路上已结冰了,汽车打着铁链行走在光滑的马路上。弟弟和妈妈到车站为我送行,我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度的平静,对雪景竟毫无感觉。
整个田野已被雪覆盖着,天空中仍飘着一点雪籽,远方被一层粉雾所掩盖着,雪地上不时露出村庄朦胧的淡淡黑影,汽车在一望无边的雪野中行驶着。很久,很久,我才感到心中恢复了一点暖气。
吴砺
选自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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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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