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海子,我是有顾虑的。 我不懂诗。诗是灵动的,是跳跃的,是深邃的,是朦胧的。而我,是呆板的,是机械的,是直白的,是明晰的。不敢写诗,因为敬畏诗,怕亵渎诗。偶尔也读诗,只想给僵化的自己带来一点灵性。读诗的人,没有不知道海子的,他是诗界的童话。 去看海子,我是有顾虑的。 我怕我们的到来会再次触动海子的双亲,逝者已去,我们是不是该给生者以安宁?我们的到来会不会在老人的伤口撒盐?当一个人的伤疤一次又一次的揭开,它能愈合吗?我们又如何给生者以安慰?一束鲜花,一句问候,可以吗? 可是,我又是多么想走进那片热土。去看“用幸福也是痛苦”建成的“家乡的屋顶”,去看养育海子的“金黄的麦子”,去脚踏埋葬海子的“彻底干净的黑土块”。况且,你的家乡距离我们是那么那么近,近得一念起,就到达。 普普通通的三间瓦房,黑底蓝色的“海子故居”几个大字,让他陡然生辉。前来瞻仰参观的人很多,抑或是因为是海子忌日的缘故吧。大家默默地井然有序地参观。海子的生平介绍,海子的遗物,海子的诗集……还有海子曾经呼吸过的空气,海子不曾离去,海子仿佛伸手可及。他的弟兄,他的侄儿,在这里守护着。还有他的父母……一直一直不敢话语,怕一张口,就牵动老人心中的痛。海子父亲身材高大,沉默寡言。母亲和熟悉的来客,开心地交谈着什么。母亲的脸已经爬满皱纹布满老年斑,母亲的头发已经银白,母亲的腰板已经佝偻。她依然开怀地笑着。多么坚强的母亲呀,是时间医好了您心中的伤,还是您生就是哲学家,懂得放下和铭记。突然,我懂了,真的懂了:海子真的不曾离去,他用诗在和母亲说话,他用诗陪伴母亲。每一个前来瞻仰的来客心中都有海子,都是海子母亲的孩子。母亲,海子的母亲用豁达,用坚强接纳着这些来来去去的孩子们。 海子的墓地,就在海子故居不远处,走过一里左右的乡间小路就到了。田野里,大块大块的金黄金黄的油菜花正在盛开。山坡上,紫色的丁香,散落在草丛中,东一朵,西一朵,像丢失的梦。牛儿静静吃着草,偶尔抬头深情地打量着我们,狗儿在田里撒欢,风儿轻轻,阳光温煦。海子的墓就在这静静的山岗上。海子静静地睡在这美丽的山岗上,再也没有了痛苦和焦灼。我似乎明白海子为什么选择在这烟花三月离开。 海子的死,我不敢妄加评论。有人说,海子的死是逃避,是对亲人无尽的伤害。我想说,一个人不是深受生的煎熬,又如何会选择死亡?他的死是深思熟虑的。他在生时已经死过很多次,一个人能选择自己的死是勇敢的。有人说,海子如果不选择这样的死,他的诗不会引起如此的反响。海子的死是用自己的身躯、用自己的鲜血抒写最后的诗篇。我想说:一个人的死,会让无数的人怀念追悼,一年又一年的想起。只能说明他活着的时候就是不平凡的,只是死后才被发现。不是所有的死亡都会引起关注的。 临行前,轻握海子母亲的手,是那样的温暖,母亲的话语是那样的亲切,仿佛是多年不见的远方亲戚。再次抬头凝望海子的遗像,海子不再遥远,海子不再陌生,海子不再是神话,海子就是邻家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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