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故乡 [高大野]
路 一条蜿延的小路,延伸在如梭的岁月里。一段黄尘,一段泥泞,一步青砖踩痛一段典故。在地球阵痛中冷静下来的龙眠诸峰,李公麟的点睛之笔点亮了暮霭晨光,日月星辰老犹未老。 我走着,不再回头,路很长,夜也很长。悬崖、断桥、密林、狭谷,将一切物体踏平,踢开,无限的空旷,无言的诉说。身后,那个叫做故乡的地方,有灵泉活水,有林泽田园,有耕读之声,有男女之声,但不知离我刺痛的双脚还有多远?
河 古镇石街,桥头茶肆,一盏清茗,氤氲缭绕的香气弥漫于一河烟波往事中。大河彼岸还是同安城的时候,无我的我一定是飞落古城的一只小鸟,我说的话无人听懂。但我愿意永远活在鸟语里,与自然对话,证明我也是自然的一部分。远永。 “绿树交加山鸟啼,晴风荡漾落花飞。鸟歌花舞游人醉,月明星稀春已归。” 一条古老的河流从射蛟台入江。刀光剑影,诗书礼乐浓郁了几千年,仿佛昨天才悄悄流去。
屋 屋,心与血的结构,关上门窗就是一个世界。 或如大海,包藏万顷波涛,汹涌澎湃,为所欲为。 每天绽放于海底,像珊瑚,浮起,漂流,止于暗礁。 岸边不忘编织阳光的色彩,云一样从容。瓦松、苔藓、墙头草、巴壁虎。文字如露珠滚落,蒸发。思想的屋檐通风漏雨,支离破碎。 心之屋,流连岁月如水,始终是我的一分私产,从不出租、转让。 灯 莲灯,涉水而去,亡灵的白发沿河流淌。夜色中的萤火明明灭灭,移动着古老的舞步。 奶奶说,是点灯的时候了。 爷爷弥留之际,望着灯光,欲说无声,欲指无力。 奶奶恍然大悟,急忙将两根灯头拨灭一根。 爷爷安祥地去了。 如今晚上怀念一盏灯。由于生命的心甘情愿,我走进那间灯光如豆的小屋,就像原初的夜晚和梦境。 那年,我送给爷爷奶奶一盏莲灯,七月十五的莲灯。 只有一根灯头。
树 树,站在村头。伸向四周的枝丫和叶子就是包袱雨伞,你要走,路就在脚下;你站着不动,那是你自己的事,与世无涉。 庄子的《逍遥游》,老子的《道德经》也是一棵树,树冠很大。 朽,大经地义,不朽,绝无仅有。没有一树之朽,何来万木争春? 北溟之鱼,大鹏之翅,扶摇直上九千里,落叶归根,依然是众生万物里一粒介子须弥,入土无声,或为草,或为树,还原为当初的简单。 一棵树穿越一种生命是机缘,一个人与一棵树的默契往往可以映衬生命的某种归宿。 我坐在树下,看山看水看人看风景。 浓荫遮蔽,没有人看见我。 我与一棵树的孤独、空洞、衰老、腐朽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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