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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桐城海港 于 2014-3-9 21:15 编辑
小城不大,北倚青山,南为平畴。城中有河,曰龙眠。河边有垂杨柳,将老街断成东西两截。和老街并行奔跑的是宽阔的新桥,桥上立着崭新的招牌和广告灯箱。桥旁或坐或立,或手不释卷或低头沉思的,不是闲人,就是弈者。
弈者以棋为生,以棋为业,自不能和闲人般等闲视之。
弈者的面前总置一棋盘,棋子必定留几颗不摆,不是丢了,而是布成残局。
弈者通常话不多,颇有古君子遗风。每日早也好,晚也罢,静静地守着棋盘,似乎亘古不变。如果你的眼睛被那残局吸引了去,并立住不走,他或会弹过一支烟,问上一句:“敢试试吗?”你不接烟——不接拉倒。对面腾起一股青烟,将弈者沦于神秘之中。
这时,你一是好奇,一是好胜,自以为摸透对方的底细,伸手去移棋盘中的子,你就算与他交上手。弈者从容不迫,随意地一移,你往往就如遭当头一棒,才知晓其中别有玄奥。
大凡中国人爱谦虚,独下棋与打牌不,总以为自己比别人高明。即使输个一回两回,也未必服气。这不,你输了,按规矩,请给钱,一块两块,三块五块,多少不拘。没带钱吗?也行!弈者抽出一块白布,打开印泥,请你在上面摁一个红手印,投降的白旗一般。不服没关系,不服再来。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当然有那棋艺高超,或者对棋谱有研究的人,不论弈者摆出怎样的残局来,都能找到破解之法。遇到这样的高手,弈者马上变得谦逊至极,不仅爽快地付钱给你,有时还会拉你上方记水饺,端两碗水饺,陪你喝个稀里哗啦。明里是请教你的高招,暗里是请求你别断了他的生路。
小城内燃机配件厂的青工王三,技校毕业后在厂里搞机修,平时不跳迪斯科不谈恋爱,最大的爱好是下棋。由于常与桥畔的弈者较量,水平颇高,与同事对弈,常要除一二粒子。一日上班时间和同事马踏中原,被厂长逮个正着。吓得王三真的把那个“马”扔嘴里,“吃”了马。
这厂长本也是个棋迷,遂命王三收拾好棋具到他办公室。王三本以为要受批评,不料厂长要与他对上两局。结果,王三虽殚精竭虑,犹频频败落。自此,见厂长犹如老鼠见猫。也是自此,日日下班之后,径往桥头,倾囊中所有,拜会弈者,所经弈者凡六位,历时凡六月。
半年之后,内配厂举办象棋大赛。王三过五关斩六将,一直杀入决赛圈,挑战上一届冠军——厂长!大凡单位领导,棋艺与牌技通常都极高明,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第一局,王三因一时放不开,思路不灵活,走了几步臭棋,被厂长杀个大败。旁观的职工风言风语:生姜到底还是老的辣,王三怎会是厂长的对手?!能杀入决赛已很不易了。
王三冷静下来,看出厂长虽老谋深算,棋风稳健,却也不免保守,缺少变化,并不难对付。
随后,王三在保证自己不失子的前提下,屡出奇招怪招,打乱了对方的阵脚,并集中子力,攻对方弱点。如此下来,直杀得厂长脸色铁青,想装出点笑也力不从心了。
比赛结果,王三5:1大比分胜了厂长。
王三竟能赢了被职工们誉为“棋圣”的厂长,成了内配厂的一大新闻。大家争相传颂,谁都开始对王三刮目相看。
这一年年终,王三还光荣地当选为厂“人大”代表。
翌年春,因为工作需要,王三就从单位下岗了。
夏至时节,王三也做了一个棋盘,在龙眠桥头占了一个位子,加入到弈者的行列。
厂里的棋赛一如既往的举行,只是王三已失去参赛资格。
厂长再也没有失过手,愣是把“棋圣”这顶帽子,戴到了企业破产,戴到了自己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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