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老太太
老太太已经病得很重,她躺在床上,紧皱眉头,神情痛苦,粗重呼吸,不愿意多话。她的头无力地别向床里,花白的头发凌乱的贴在额上。静静地闻着窗的香樟树发出沁入心脾的香。 老太太一直是个坚强、勤劳、聪明、贤慧的女子。 老太太是阜阳人,1930年农村穷苦家庭的长女。不幸的是:她的父母早亡,留下年轻的长女和两个未成年的幼儿。痛苦没有击倒她,就从这个时候老太太用她勤劳的双手撑起这个家,给两个弟弟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给他们阳光和温暖。 操心和操劳填满了老太太整个少女和青年时代。她起早贪黑地做事,安排家中里里外外的事情,精心盘算着家中的油盐柴米,教育年幼的弟弟。在她辛勤劳作中,两位弟弟慢慢长大成人;同时老太太利用她的聪明能干,用麻利的手脚帮两位弟弟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生活的苦难不但磨练出老太太刚强意志,也造就也出众的生存技能,练出一手绝好的烹调技艺。她做的饭菜酸辣甜咸适中,精致可口,有滋有味,在家里家外都有极好的口碑。老太太做的包子、馍头,老公说是他吃过最好的;吃过的人都说,桐城市内没有比她做的更好的麦食了。老太太一直在合肥一位老新四军首长家做家政,为了两个弟弟,一做就做到四十多岁,所有的工资都补给两位弟弟家用。直至他们生活条件有所好转才远嫁桐城,与老外公成亲。 婚后的老太太开始了幸福快乐而忙碌的生活。因为老外公也是新四军,家中的客人多,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那个物质匮乏、交通不便的年代里,老外公老家(唐湾泛螺村)中每家每户上街买个猪仔,看个小病……都在他们家吃住,哪怕是路过也要顺便进去打个牙祭。老太太不但没有丝豪怨言,还处处维护老外公光辉形象。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小姨与小舅相继成家生子,老太太每天含饴弄孙,好不惬意。然而岁月不但毫不客气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几条深深的皱纹,还悄声匿迹在损害着她强壮的身体。渐渐地一根根粗壮的手指没有力气拌粉揉面,做不出老公一口气能吃十几个的包子了。慢慢地腰也佝偻着。 我婚后第二年的九月份,老公把七十二岁高龄的老太太接过来住了个把月。那时,婆婆和老公都要上班,早出晚归,家中白天只有老太太和孩子、我三个人。宝宝才几个月大,每天都要一个抱着,即使放在地上也要人扶着,而且他的两只小脚总是跳个不停。老太太看着就开心的笑,并时不时地伸出双手说:“来,宝宝,老太太抱,妈妈有事情要做。”其实我明白,她是想让我休息一下,缓解一下疲劳。平时她总是趁我照顾孩子的时候帮忙择菜、搓衣。在这一个月中老太太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慢点,海霞”、“海霞,歇会儿。”她只想到我照顾孩子不易却没有想到高龄的自己身体已很虚弱。 听说老太太病了,三月初二晚上和老公一起去看她,没想到她已经因心率衰竭而全身水肿,双手浮得像白馒头,靠在床上喘不过气来。知道我们来看她,老太太睁开混浊的眼睛,眼泪婆娑,手指、脚趾在不停地抽搐着,喘着粗重的气说:“没事,人老了都这样”。当我拿起勺子刚喂她两口豆浆,便要我扶着她坐起来自己端着喝,她老人太好强了,生怕拖累了晚辈,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生怕给晚辈添一丁点麻烦….. 梳着老太太花白稀疏的头发,掉落在梳子上,也打湿了我的眼眶。 在桐城有个风俗“三月三,回娘家”,老太太有多年没有回家,就在三月三零点肆拾分的时,在小舅的千呼万唤中随着风,追着光去看生她养的故乡。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看看她疼爱的儿孙们。 初四凌晨把老太太送到老外公的老家——美丽如画的泛螺村,她老人家依山傍水长眠于此是她的心愿。一路上,我们看见山中簇族华冠,必是老樟树萌发新的枝芽,瞻仰着诚朴的树容,仿佛又见老太太微笑向我们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