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竹 于 2012-10-27 13:58 编辑
工地上紧靠围墙的一个角落,一株扁豆在这个深秋的季节里生长着。几根废弃的钢筋是它们攀附的支架,那些枝叶便漫延开来,像是打了一个哈欠以后一般舒展,以至于它们毫无束缚地爬过了墙头,似乎想看一看墙外的风景。 然而,吸引我的却不是那些结出来的或大或小的扁豆,它们有着与枝叶相近的颜色,隐藏在绿色的枝叶间。扁豆有这样狡黠的“隐身术”,想必是为了逃脱被采摘的命运。 而那些扁豆花却不同。在一阵秋风的吹拂下,枝叶开始了不规则的晃动,漂亮的扁豆花儿便露出了面孔,倘若开放在枝叶的外围,便更是显而易见。 我走近了这株扁豆,采摘了一支扁豆花。那些枝干仿佛是一位偏心的母亲,把养份分配得不太均匀,要不然为何一些花儿已经绽放,一些却还是花骨朵?已经绽放的扁豆花,色泽柔软而又丰满,像是被颜料浸染了一般,有着不同的浓淡,却有着鬼斧神工般的过渡,让人瞧不出任何的不和谐。而那些花骨朵,还是娇羞地紧裹外衣,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在时光的催促下,一朵一朵地盛开。 只是今日,这株扁豆的主人已经离去,留下这些枝叶、果实,还有花朵,在一阵阵萧瑟的秋风中寂寞地生长。 是啊,看场子的老人已经离开,我们也快要离开这里了吧?从单位搬到这里办公,已经将近一年,我与老人也有了将近一年的交情。 老人的个头不高,初来乍到的时候,便把办公室一间一间地跑了个遍,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我便知道了他姓周,却不知道具体的名字。这倒也无妨,看他的年龄,也是六十开外的人了,就喊他“周老”吧。 周老来这里没几天,我就和他同坐一桌喝起酒来,还是他请客的。那是在去年深秋的一个双休日的中午,我在办公室加班做资料,禁不住周老的客套,便去了他的房间。咸鱼、萝卜烧牛肉,外加一碟小青菜和一碟花生米,干净清爽地摆在了桌子上。他还打开了柜子,从里面取出一瓶白酒,说,小都,双休日的中午喝一点没事,今天又不上工地。我觉得有道理,便和他喝完了一整瓶的白酒。 当然,周老的客套还不止这些,相对于其他的同事来说,他似乎对我更有感情一些。有一次,他瞧见我挂在衣架子上的工作服已经很脏,便要帮我洗一洗。我觉得不好意思,说,这几天忙,我一直忘记了,还是带到单位里用洗衣机洗吧。虽然我是这么说的,但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还是忘记了将脏衣裳带回单位。一天早上,当我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我看见桌子上摆着我的上岗证和一些折叠的纸张。那么我的工作服呢?这些东西原本就是放在工作服口袋里的啊。这个时候,周老走了进来,说已经把我的工作服洗干净了,外面有风,再吹一会就干了。 周老的这些客套难免让我心生感动。 但是,周老也有像孩子一般较真的时候。这一大片用来存放工程材料的场地也兼有预制场地的作用,一位包工头为了赶工期,经常安排工人加班,吵杂的声音往往持续到夜间十二点。年纪较大的周老受不了这样的折腾,便和包工头商量起来。包工头说,您老担待一下,我每个月给你一条烟,如何?周老便答应了。可是这个包工头言而无信,安排工人加班加点地干了四个月,却将周老的四条烟一直拖欠着。周老催促了几次无果,便找到了我,请求我给他打几张“大字报”,上面写上“***是小孩,说话不算数”,要在这附近到处张贴。我当时便乐了,说,周老,这个办法不好,人家看见了会说你这是人身攻击,再和他好好谈谈吧。 只是到了今日,周老已经离开了,我却不知道他是否要来了本该属于他的那四条香烟。 周老临走的时候,将家什打成包,摆放在屋外的空场子上,进了办公室一边与我们聊天,一边等待接他的车子。他说,再次经过这里的时候,一定会进来看看我们;他说,我的手机号码他会一直保留着,说不准还会因为什么再次联系;他说,要不了多久,那院墙边上的扁豆都会长大的,你们若是不嫌弃,就摘回去吃吧…… 某一个深秋的清晨,阳光很好,空气很好,那一株扁豆也很好,它依然在墙角寂寞地生长。我走近了它,瞧见那些扁豆果真都长大了,扁豆花儿在秋风的吹拂下,对着阳光露出了笑脸。走进办公室,当我拿起一块抹布擦拭着办公桌上的灰尘的时候,我瞧见那只烟灰缸都快满了,办公室的地面也有了一些垃圾。因为这些,连同那株扁豆,让我又想起了周老。 我想,这盛开在工地上的扁豆花,即使它们凋谢了,我还是忘不了周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