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端午,桐城网联合紫来花园举办征文比赛,还拉我做了评委之一。我就不能不给自己施压,留心相关作品。看着看着,不免心痒,也想赶赶时髦凑个热闹。毕竟,从出生到现在,还没为端午写过只言片语呢!
印象中,端午有两种:一种在传媒,是为屈原而过,要赛龙舟吃粽子,感受爱国情怀;另一种在老家,洋溢着清新的生活气息,只跟普通家庭相关。
记得端午前一天,母亲总要扛条系绳子的扁担,去田野转转,回来的时候,就挑回两捆新割的菖蒲和艾。菖蒲是青色的,像一把把青铜剑;艾是绿色的,像一根根马鞭子,那初闻不免刺鼻深吸又神清气爽的香气,一下子就把老屋薰成了个獐子窝,让蚊虫之类避之唯恐不及。
母亲刚放下担子,我和两个妹妹就赶紧上前,一人抽出几枝,各自抢占门框,站在门槛上,踮着脚尖,认真地往门眉插,直把门眉上方的缝隙当成花瓶了。小妹个头太矮,够了几次没够上,看我们快插好了,急得哭了,一转身看到那张木凳子,又破涕为笑,急忙奔过去,端来垫在脚下,这下就不难插了,左边插菖蒲,右边插上艾,一左一右就像两个门神。看菖蒲没插正,她又爬上凳子扶了扶。母亲笑着说:“还是小毛伢会插!”然后,就将剩下的菖蒲和艾抱到院子里的阳光里晾晒,逗得我和大妹都把嫉妒的目光投向那正张着缺了门牙的小嘴笑得乐呵呵的小妹。
端午一早,母亲就喊我起床去村外折新鲜的青桐皮叶发麦粑。麦子是母亲刚收割回来的,麦粉是端午的前几天我跟母亲新磨的——父亲不在了,我就成了半个当家的。
青桐皮是一种树,跟冬青一样,一块根茎上并生多根树干。树干较细,通常只有杯口粗,皮是青绿色,很光滑。母亲挑担子所用的麻绳,就是用这种树皮搓成的。当然,从树皮到能搓绳的麻,得经历一套工序,往往要将新鲜的树皮放在水里浸泡数日,等松散之后再捞起曝晒。正因为它的皮很特殊,才得名青桐皮吧。它的原名,或许就叫青桐,不知它算不算我们桐城的特产?
青桐皮叶的外形跟泡桐叶相似,但色彩和质地好很多,泡桐叶青中带灰,叶面粗糙,没有光泽,还易破损;青桐皮叶就精致多了,也坚韧多了,不仅青得发亮,而且禁得起撕扯。当母亲用清水将青桐皮叶一一洗净,铺在锅里那架在半锅水上的筷子上,再从面盆里将前一夜就和好的麦粉舀到一面面叶子上抹平整,然后就可以盖上锅盖,大胆加火,一个劲地烧了。等到香气溢满整个屋子,再控制火势,稍稍等待。当锅盖掀开,那蒸粑的香气薰得我们兄妹几个像中了邪似的,全都围到锅台边。看着那黄皮肤的面包似的蒸粑,没吃之前,就满口生津。那贴近锅铁烤成焦黄的部分,带着糖精和草叶混合的醉人甜香以及锅巴的才有干脆和焦香,吃起来总不免口角生香。
如今,好像没人用青桐皮的叶子发粑吃了,最多早晨煮几个鸭蛋,中午烧一些红烧肉,一家人聚在一起,吃点鸡蛋糕,喝点白酒或啤酒,不明就里地乐呵一番。
去年端午前夕,跟小女一道在城关徜徉,看到一家食品店卖粽子,要六块钱一个,只买了四个,预备家人每人一个。等吃的时候我发现:这粽子还硬硬的,没有蒸热,味道也便不咋的,吃一个也嫌多。越发怀念起母亲那用青桐皮叶蒸的麦粑。
作为国家法定的传统节日,端午的主旋律或是追思屈原、弘扬爱国思想吧,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在五毒尽出之际,一家人聚在一起,感受美好亲情,合力避凶去恶,祈求平安快乐,才是过端午的本意。
今年端午,一定要回家陪母亲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