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清明

一河星光

  从清晨，到傍晚，小雨淅淅沥沥，几乎不曾停歇。那年清明，老天似乎想用小雨洗出一个清亮的世界。

  防火队员得以放一两天假，山岗上得以多出鞭炮声和裱纸的烟火，营造出一分古典的节日气氛。

  下午随大哥一家来祭拜妻这边的先人，我只买了清明标与塑料花，但大嫂做主所购的，就远远不止这两样了，还有鞭炮、裱纸、纸币、纸折的金条等，并根据亲疏远近不同或生前的显赫程度，分出多寡来烧。

  看大嫂那纸币的面值不过一千，我笑着说：别人烧的纸币，一张就是十亿耶！大嫂有点遗憾：可惜没看到。

  烧完这些，再放鞭炮，之后便到磕首告别了。大嫂在湿地上垫好塑料袋，边磕头边念念有词，大意就是告诉先人：我们来了，来看您了，您可得保佑这个，赐福那个，您要让这个如何，那个怎样，您除了让我们发财、平安、还有就是——让她的女儿早点找个好对象。

  想来，先人本非菩萨一样的存在，除了拥有不受鞭炮声惊扰的清静，也当拥有后人的追思与怀念吧。

  我在跪拜先人时，就有着不一样的情感：那些只闻其名的，没什么好交流，磕头就是走过场；而那有交集的，就不一样了，与之相关的记忆，一时变成短片，一一在心头回放，当头磕在地面，就像触到先人的手，连接了先人的心。

  妻这边的先人之中，唯一与我相处过的，且相处十年的，就只有岳母了。

  那些年，她老人家为我做饭时格外用心，跟我聊天时格外亲切，替我考虑时格外周到……相处的每一分钟，我都沐浴着浓郁的母爱。在我的心里，岳母确实就是我另一个可亲可爱的母亲；而在我眼中，岳母也有一个立体化的形象，因为她老人家不仅跟我妻的关系亲密，还跟我女儿、我母亲，以及我身边的不少人，都有着美好交集。

  这些年，我对妻有着好多忍耐与包容，一定程度上也是冲着岳母的好。

  到底，岳母的死，显得突然——突发的脑溢血，瞬间就倒了下来，并再没机会说什么，虽然她平时爱说话。不免黯然神伤，继而进一步明确：要多爱身边的人，也好让她老人家永远心安。

  说起来，清明祭祖的目的，不仅在于认祖归宗吧，它还要通过一回回地过河上山，感受大自然的美好风光；并在亲近墓地的同时，完成与先人的心灵对接，适时警醒自己：别愧对先祖；经常告诫自己：努力光耀门楣；不断反省自己：是否偏离正道？

  于是，你所跪拜的，将不再是概念上的先人，而是一个具体的人，一个能跟你交心的先人。

  百度一下也可知晓：清明节又叫踏青节，既是节气又是节日，兼具人文与自然两大内涵：一为礼敬祖先，慎终追远；二为踏青郊游、亲近自然。“天人合一”传统理念就常在清明节中得到生动体现。

  诚然，墓地本就与自然合在一体，也早就是很多人的临时避难所。当你独享与先人交流的自由与畅快，那庸俗、无聊与苦痛等，不就可以得到宁静的洗涤，从而让心灵真正拥有一个清亮世界吗？

  自墓地返回时，经过妻的老家，看到妻那已成一堆废墟的老房子，被青草涂染着，绿意葱茏的，正像一块墓地，不由感慨：农村已加快没落的步伐，却少了俗人的势利或虚荣，多了自然的本真与纯粹。

南风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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