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苞的《与赵仁圃书》一窥康乾时期的桐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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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了一下《方望溪遗集》，里面有一篇关于康乾时期桐城桂林方与钱陈两姓的坟山之争，从中可以一窥康乾时期的桐城地方社会生活。现在上传于大家分享一下，交流一下。

与赵仁圃书

方苞（清桐城）

苞于平生知旧，一司民治，或掌文衡，即谢弗与通，而乡邦之大府尤曲避焉。其或道义之交，间一通问，舍劝善规过无他辞，阁下所明鉴也。乃今有情则私，事则公，而义不可苟默者，惟阁下详察焉。

苞先世自江右迁桐城，仍世衣冠，乡人以为葬地实然；无如子孙世守，虽欲觊觎，莫可如何。祸缘康熙三十年前不肖族长方远私许其子姻家钱烛犀之妻暂攒四世祖方圆道官山界内。康熙三十六年，烛犀遂乘间盗葬。敝族理论，随凭约保约限起坟。不料方远既死，烛犀亦死无后，是以久而未起。延至康熙五十年，遭家震愆，以族人方孝标事，吏议亲族无巳未服尽，皆当大辟。荷圣祖仁皇帝宽法，免罪入旗。邑中渫恶民陈子奇、陈觐文遂于道官山界内盗葬二棺，合族吞声饮恨，坐视而不敢言。盖恶民挟持部议，苟系墓下子孙，则当在入旗之列，故也。因此，奸民钱洛访，钱鹏南等遂妄意谋占风水，假刻康熙二年讼余姓伤其坟树县令邬候审语，声言有远祖之坟在方姓山界内，希图再葬。如天之福，我皇上嗣大历服，体圣祖矜恤之心，拓覆载无私之德，特诏：除孝标嫡孙，一切赦归田里。雍正二年，苞复蒙恩归葬先父母于金陵，杪冬事毕，始还故乡。按谱牒亲视兆域，以假期既迫，趣装北上，属族众控理。钱姓忽创立新碑，称为一世祖茔；陈姓则别移他山旧碑，树盗葬二冢之旁，称为四世祖茔。江南之俗，凡上祖公共之坟，合族祭扫；子孙私葬，合族共攻之。钱氏果有一世祖茔在方姓山界，何以子孙众多，数百年不见春秋时祭，直至方族北迁，而后刻邬候审语，又待方族南还，而后立碑以识乎？陈氏盗葬之地，果系其四世祖茔，则斩祖脉而逼其圹，其公共子孙肯容其独葬乎？此不待他证，第按所葬之地形、盗葬立碑之时日，而可敝其罪矣。况敝族数百年相传谱牒、印票、契劵，历历可据乎？然自乙巳控于翁候，已蒙拘讯，聚族守候三年，而不见理。翁候去任，再控于倪候，密访私踹两年之后，始断“陈坟起迁，钱碑毁去”，远近争传，以为美谈。1而倪候旋罢，遂底滞至今。

所以然者，敝乡之俗：虽为人奴，虽厚富，众皆不齿。钱姓虽非华族，尚有衣衿，自知罪莫能逭，遂与张少保家仆钱克光通谱，要以能通于在事者，则许入宗祠。克光利其然，阴为谋主，是以累呼而不问，既断而弗遵耳。始倪侯之久而不决，亦非为所访之未实也。敝郡宋元以前，无以忠义发名天壤者，自洪武己卯科，五世祖法出正学先生之门，官四川断事，燕王诏至，不拜，逮赴南都，过皖江，耸身赴渊，名载前史，邑有专祠，为合郡乡贤之首。钱陈二姓所盗葬之山，即其父墓也。不独合邑绅士同怀义愤，远近闻者莫不骇痛，何待访而后知？盖终不能无疑于少保之家仆耳。岂惟邑侯？敝族与少保为近姻者，依托幕下者，皆莫有一言。苞闻之，始直告焉。少保瞿然曰：“吾未之前闻也。”立谕克光不得与闻讼事，复与苞要言：“若克光足迹一入府治，子以告吾，必不贷。”克光始惧，乃于所立新碑凿去其名，然其恨隐而愈深矣。自是以后，遂大以酒食粟米市德于山下居民，始为耳目，而深结衣冠中未明大义者，以“日久难稽”惑当事之听。陈姓父子故博徙，凡邑中饮博健斗者皆依焉。倪侯听断时，会族弟正瑗以潼商道奉旨葬亲，2将回原任，陈子奇聚众邀于路，幸先事而闻之，请于邑侯，大发役徒，护送出境，始各散去。子奇因声言：年逾七十一，无顾忌，方族若更以‘抗断’赴控于上官，必要于路，以刀揕其胸。不幸十年以来，始事诸族人或老死，或赴选，或糊口四方，分散殆尽，其余后生皆畏而不敢前。苞闻之，凡大府、监司、太守自内出者必躬谒泣告，且请面询少保，庶知苞言非虚，而此案可结。不意诸公进则未闻以苞言白少保，退则未闻以此案诘有司，是以属吏愈怠，奸民之术愈逞，而沮格到今。诸公若果以久远难稽为疑，则不必以敝族谱牒、印票、契券为征也，即以钱姓假刻邬侯审语为断足矣。审语但言近在郊圻，并未指其坟坐落何处，东西南北孰非近郊，安知其为宜民门外之道官山？又云：“烟火万家，实逼处此”，宜民门外，自昔居民不满百家，其非此山明矣。且观其辞气鄙谑，字迹别讹，官文书未见有此仪式也。况自称一世祖茔，而所立之碑乃界在方族序排四冢之两冢间，果孰为其始祖之墓乎？世有始祖之墓而与子孙一字横排者乎？岂始祖一人而有四冢乎？今倪侯所断，既不及钱洛访、钱鹏南捏造官文、立碑时等耳。敝族方追悔从前盗坟之未早起，而钱姓乃欲存碑为后此占山之由，不亦悖乎？

观碑名凿去，则少保不直克光昭昭然矣。若疑少保虽从公议而不无蒂芥，则自言克光之后，苞与少保相欢如平生；倪侯至今寄寓吾乡，少保待之，未闻纤异于往日也。窃痛先祖断事公遭变砥节，骨葬江鱼之腹，而不能保其父墓。今得大贤秉节，旬宣江介，万物吐气，忠魂耿耿，将不能无望于九泉。又数十年来，江南通例：编户之家以盗葬告，立责起迁，其在荐绅，则无一能自直者，想久在阁下监察中矣。若能特伸公议，少遏其锋，于凤教所关不细。此苞所谓“情则私，而义则公”者也。少保每遇诸公临莅乡邦，必告以族姻家仆少违礼度，必严法毋纵，纵之则转有恨焉，言实由衷。倘荷阁下慨然执法，不独衰残之躯得见祖墓获安，虽死之日，犹生之年；即少保益重阁下之风轨，而心喜相待之独厚也。情蹙言哤，临楮涕泣，瞻望如何！苞顿首。

1 其下原注：“雍正六年七月初三日再控，批准复勘夺，再进词，批候密访确实再行勘审。直至八年七月初三日，倪侯独自到山私踹，初五质审断钱碑毁去，陈盗葬新坟迁移。初七具呈求差押，批仰差速照原断结案回复。初八日出票押陈姓迁坟，钱姓毁碑。”

2 “正瑗”下原注：“借用母家张姓”。

同安闲人

月山 道观山是方家风水之地，自方学渐始，为风水计，分葬他处，至此方家墓地遍桐城，族众也遍桐城。后遭变乱，桂林方氏一族更是如风流云散，徙居无定，赴江宁、南乡甚多，中一房方以智家族变乱之后，仍归县城，即今寺巷潇洒园。文中所言方正瑗即其孙。

水每每

物转星移啊！看原文东西南北孰非近郊，安知其为宜民门外之道官山？。
! {6 ~% M' R# [; k+ T4 q, X6 |& M从这点里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今天去投子山最近的路线是从东门或者北拱门出城，也许那二个门是水门的关系还是怎么？从本文，还有仙姑井的传说等等来看，去投子山都是从宜民门进山。

草根闲情

赵公讳国麟 字仁圃 山东泰安人 生清康熙十二年 卒乾隆十五年 为康熙四十八年进士 通籍授直隶长垣令兼摄内黄 历永平大名长芦天津皖豫闽道守监司疆吏 外宦二十余年 所至均有惠政 具远见 内擢刑礼部长官及参密

张公讳廷玉 康熙三十九进士 雍正朝保和殿大学士吏部尚书军机大臣 雍正七年加少保衔 后加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