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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09: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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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派反对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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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H8 h4 [9 W$ ~, `/ | 不记得我们释放出来多久,总之天气已经相当暖和了,一天,尹宽跑了来,拿出几篇油印的文章给我看,说是托洛茨基写的,关于中国革命问题的。他说,有个青年同志名王平一,山东人,他在山东工作时认识的,不久之前从莫斯科回来,找到了他,拿这些文章给他看,他看了,现在拿给我们看。蔡振德仍旧与我同住,马禹敷也常到我们家里来。我们三个人,连同刘静贞、王绍华都看了。这不过是第一批文章,还有第二批、第三批,尹宽以后也拿来给我们看。同时,他也拿到彭述之夫妇、汪泽楷夫妇住的家里去,给他们看;刘伯庄常到他们那里去,也看了这些文章。托洛茨基本人写的文章之外,还有苏联左派反对派的文件。究竟甚么文章,我想不起来,反正我们后来已经铅印一本集子,名为《中国革命问题》,陈独秀拿出印刷费,由王平一等人送去排印的,这些人不会办事,出了许多错字。我拿到书后很生气,为什么不交给我这个熟悉出版工作的人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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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和蔡振德住在东有恒路(今名东余杭路),彭述之和汪泽楷住在昆明路,两地相距很近,尹宽住家时常迁移,距离我们较远,陈独秀住在老靶子路(今名武进路),在北四川路西边,离我们更远,但他几乎每日来看我们,去彭汪家时多,来我们家较少。托洛茨基文章,尹宽拿到彭汪家去的,陈独秀也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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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 D/ _5 T" E5 L 尹宽不知道如何,可能他看到了文章,立刻就接受了托洛茨基的主张。他的思想本来是很敏锐的。但我们其余的人有一段接受过程。我们看了,都互相讨论,常常去彭汪家一起讨论。尹宽也参加我们的讨论,他总是站在托洛茨基观点方面解答我们的疑问。不久之后,我们都接受托洛茨基主张,惟有陈独秀继续抵抗,尹宽继续说服他。我不是每日去彭汪家的,但尹宽常到我们家来,告诉我,他们在彭汪家讨论的经过。据尹宽说,每次谈话最后,「老头子」总坚持他的不同意见;但下次来时这个不同意见消失了,接受尹宽的意见,但又提出另一个不同意见,分手时还坚持这个新的不同意见;再下次来时,这个新的不同意见又消失了,但又提出更新的不同意见;如此类推,陈独秀并未曾最后被完全说服,他还保留着不同意见,主要是对于革命性质问题有保留。他认为中国革命还是属于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性质。陈独秀不仅口头上同尹宽和我们辩论,而且几次写出书面意见给我们看。我记得他大约写了五六篇或七八篇文章,可惜这些文章都丧失了。3 y) z; \) J( G
$ s% s8 t& W& z* A 这几个星期的思想斗争,是一件大事。对于我个人来说是大事,对于我们陈独秀派和陈独秀本人来说也是大事,对于中国现代史来说也未尝不是大事。/ b# y/ \ f: J' N.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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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共产党发生派别斗争,我们过去是知道的。托洛茨基反对派最初出现于一九二三年,那时我们尚在苏联。东方大学苏共支部曾召集一次党员全体会议,彭述之出席,(注:按此会不是东方大学苏共支部的会议,而是苏共莫斯科市委召集的一次活动分子大会。)两派都派重要人物来辩论,代表反对派来的是拉狄克,代表中央派来的是加米涅夫。彭述之回来曾向我们说起开会时的笑话,例如拉狄克说:「世界上的人知道有托洛茨基,甚么人知道你加米涅夫呢?」至于双方辩论内容,则彭述之没有说,这一阶段的争论,我们后来也知道了。起初托洛茨基攻击苏共中央多数人的官僚主义作风,后来发表他的《十月教训》,季诺维埃夫、加米涅夫、史大林发表他们的反击文章。以后我们也知道季诺维埃夫、加米涅夫联合托洛茨基反对史大林和布哈林,但不知道他们之间争论甚么问题,尤其不知道中国革命问题也是争论焦点之一,更加不知道托洛茨基在中国革命问题上提出甚么主张。一九二七年,蔡和森新从苏联回国,瞿秋白同俄国顾问频繁接触。他们二人多少知道,但我们别的人完全蒙在鼓里。有些同志从日本报纸获悉了所谓「清算派」的论点,他们来问我,我说不出来。从八七会议起,中国共产党内已经形成「陈独秀派」了,我们有形地和无形地同八七会议后的中央和六大后的中央作斗争,但所争的都是一些琐碎的问题。我感觉到双方分歧决不是这些琐碎问题,但我说不出系统的意见。我们斗争,但说不出究竟为甚么而斗争。现在,看了托洛茨基关于中国问题的文章以后,经过短时期的思考和讨论,我们恍然大悟了。原来我们陈独秀派是同苏联的托洛茨基派以及国际的托洛茨基派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我们参加了当前世界上最有决定性的一场斗争,挽救十月革命及其成果陷于蜕化变质的大斗争,可是自己不知道。+ s% |- u& S2 t4 m# `- y- _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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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陈独秀派,经过一段时间自己思考和互相辩难之后,就毫不保留地接受托洛茨基的主张了,——不仅对中国革命问题的主张,而且对于世界革命问题的主张,包含苏联问题在内。陈独秀本人最后也接受了托洛茨基的主张,虽然不是完全没有保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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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尹宽的功绩,他又一次引导我从彷徨中走上正道。这话并不是说,如果没有尹宽,我们就找不到托洛茨基主义。我们还是找得到的,正如一九二一年如果没有尹宽给我法文的《共产党宣言》和《空想社会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看,我仍旧能够找到马克思主义一样。但事实是:一九二一年尹宽带我走向马克思主义,一九二九年尹宽又带我走向托洛茨基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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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中国托派的正统组织,从莫斯科回国的学生所组成的一个团体。对于我们陈独秀派的接受托洛茨基主义,有一种流行的看法,即认为我们仍是史大林派,但因在中国党内受了史大林派的打击,感到没有出路,所以投机向托洛茨基主义求出路。我不否认,我们当中某些人确是这样。例如,彭述之,他在党内受打击,八七会议后的中央向六次大会建议开除他。大会讨论这个问题,但决定交给新选出的中央去办理。六大以后的中央仍旧把他编入支部。托洛茨基主义对于他个人可能是没有出路中的一个出路。接受托洛茨基主义,而且在反对派组织中占据了领导者地位以后,他的理论仍旧是史大林主义的,他的组织观点和组织手段更加是史大林主义的。但陈独秀并不是这样。陈独秀完全站在革命立场上考虑问题。他从辞去总书记之职起便明白认识到中国革命问题只有中国人自己能够解决,共产国际是不能解决的,(注:汪原放在《回忆亚东图书馆》书中说,他陪陈独秀从武汉回上海时,在轮船上,陈独秀曾说:「中国的革命总要中国人自己领导。」)但他不愿推卸自己应负的失败责任。他考虑了将近两年,但做不出结论。他仅仅认为共产国际远在莫斯科,派来中国的代表也不理解中国事情,以此领导中国革命是不会成功的。他未曾想到共产国际的错误政策并不是仅仅出于对中国事情的隔阂,主要还是由于苏联产生了一个当权的史大林派系,他们背叛了十月革命的国际主义,不肯诚心诚意援助各国革命,而是从本国利益出发去援助各国革命,而且把各国共产党当作苏联外交的工具。托洛茨基那几篇文章使陈独秀明白了,原来中国共产党当初就不应当加入国民党,原来国民党是代表中国资产阶级利益的党,并不是甚么「四个阶级的联盟」,原来在革命高潮中应当竭力发动工农群众,领导工农群众去夺取政权,而不应当为了保持「国共合作」而束缚群众的手脚,等等。这一切,托洛茨基都看到了,而且说出了。(可见远在莫斯科的人并非注定不能看出中国革命的大方向的。自然领导实际的斗争需要本国的领袖。)一九二七年以后,陈独秀认为革命是失败了,共产党应当改变政策以适应客观的形势,不要狂呼革命更加高涨,到处实行盲动。托洛茨基恰好也是这样看法。0 i% P9 l* Z%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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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人也是自始反对中国共产党加入国民党的;在五大期间,我同尹宽闲谈时批评了当时联合「国民党左派」的政策,尹宽把我的话写入他的文章发表于后来中央在上海出版的内部刊物;在上海,我在《布尔塞维克》第一期上写了文章,断言革命已经失败了,又在第十一期上写了社论,认为革命的政权只能是无产阶级专政,等等。当时我完全不知道托洛茨基关于中国革命问题发表了甚么言论,我接受托洛茨基主义是有思想基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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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5 o3 x( `1 b 彭述之完全没有思想基础。这就埋伏了他后来同尹宽发生冲突,同陈独秀发生冲突的根子。彭述之如此不诚实,他最近几年发表文章竟抹煞了尹宽,把我们陈独秀派获得托洛茨基文件的事情归功于他自己。一九八一年十月二十三日,彭述之在一篇丑表功的文章中对于这件事情说了如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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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l2 Y$ O8 j- Y2 l 一九二九年春,我得到一个机会,和莫斯科回来的几个学生作了一次长谈,从他们知道了托洛茨基领导左派反对派和史大林派斗争的情形,以及托对中国革命问题的意见。并从他们得到托洛茨基论中国革命的两个重要文件:《中国革命的总结与前瞻》和《六次大会后的中国问题》。我阅读了这两个文件后,惊异地感到托对过去革命失败的机会主义路线的批评,对革命失败后盲动主义的指责,和我们亲身经历的痛苦事实完全符合;至于他提出以防御政策代替当时中央领导所施行的盲动主义路线,正是我们深深地感到有此需要,但不能具体提出来的方针。因此,我完全同意托的思想。第二天,我带着托的文件去见独秀,并把我和莫斯科回来的几个学生的谈话内容告诉他,请他仔细研究托的文件。独秀看了托的文件后,即来到我们家里。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完全同意托对过去革命失败的批评和当前防御政策的建议。」7 d0 z! h% L! N" `5 J1 s$ d; x! A( u
, @7 _$ B# H5 }( u 彭述之如此把尹宽做的事情记载在他自己的功劳簿上!尹宽死了,我有责任代替尹宽去拆穿彭述之这个西洋镜。我也是为了恢复历史真相这样做的。$ m' S$ H& R* n. n0 v
$ `6 r8 {9 ^- C9 x& x9 N 尹宽拿到托洛茨基文件,听到苏共党内斗争情况。是一个有姓有名的从莫斯科回国的学生王平一给他的,告诉他的,王平一是山东人,他在山东时认识尹宽;彭述之则说文件和情况是几个无姓无名的莫斯科回国学生给他的,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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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平一拿给尹宽的,只是托洛茨基几篇短的或较短的文章,后来陈独秀出钱把这些文章铅印出版,名为《中国革命问题》。彭述之却说那些无姓无名的回国学生给他的是托洛茨基的二篇长文章《中国革命的总结与前瞻》和《六次大会后的中国问题》。这里就露出了马脚。托洛茨基这两篇长文章是刘仁静九月间带到上海来的,那时我们都已接受托洛茨基主义了。刘仁静带来的这二篇长文章是俄文,我们立即译成中文,刘仁静译第一篇,我译第二篇,随后仍由陈独秀出钱用铅印出版,名为《中国革命问题第二集》(以前出版的便作「第一集」),此次则是我担任校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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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V- R8 ?$ d# q- |" n 甚么人发现托洛茨基的文章,并不是甚么大问题,但彭述之不顾历史事实,捏造自己的功绩,以培养对他自己的个人崇拜,则我记述尹宽事迹时不能不就所知辩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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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静从莫斯科转到西欧回国,路上弯到君士但丁堡去,同托洛茨基见了面,带回这两篇长文章之外还带回托洛茨基起草的中国布尔塞维克列宁派的纲领(草案)。刘仁静的托派面目是很明显的。他住在法租界蒲柏路上一个公寓,同正统的托派组织取得联系,由此知道我们陈独秀派都接受托洛茨基主义了,便带信给尹宽和我。要我们两人去公寓见他。尹宽通知我,我们两人一起去了。我们有了共同的语言,最后约定一天我来公寓带他去我家中同陈独秀见面。那二篇长文章和那一篇纲领(草案),就是刘仁静在这次会面中拿给我们的。$ {8 h' I1 d7 m#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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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静未曾回国以前,我们陈独秀派早已活动起来了。我们无形中分为几个小组,互相讨论,统一思想,解答疑问,尹宽自告奋勇,写「宣传大纲」,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学习提纲」。他把争论的问题理成系统,一条条依次写出来。这也是他经过几个星期的思想斗争后,现在坐下来整理一下。他耗费不长的时间,但写出很多,我们油印起来,简直成为一本书!我自然看过,而且在无形的小组中讨论过,可是以后就想不起来究竟列出几个问题,究竟每个问题是怎样说明的。这本「宣传大纲」的内容,我忘记了,但我还记得约在此时尹宽在谈话或开会中发表了一种议论,大意说:我们同史大林派讨论问题,要注重讨论现实问题,讨论现时是革命高潮还是低潮,要不要实行武装暴动,城市重要还是乡村重要,等等,我们不要同人家纠缠在中国社会性质,革命性质等等问题。他这种议论可能是针对我而发的。那时我也在整理自己的思想,我不是偏重于说服别人,而是偏重于说服自己,使自己的思想形成系统,不致自相矛盾,一旦同别人辩论时,如果深入下去,那就要离开现实问题,而涉及更高一层的问题。但尹宽的意见也有道理。这就是「宣传」和「鼓动」的区别。对于一般群众说来,那些更高一层的问题是引不起他们的兴趣的。& L4 `3 P/ G8 K% x. l* X7 j6 f: e1 l6 y
0 b$ r+ f+ H2 Y 尹宽主要的活动还是在那些从莫斯科回国的托派学生方面。他最初只认得王平一,不久就通过王平一识得赵济夫妇和刘胤,有个时期与他们同住一幢房子。这些都不是正统托派组织掌权的人。不知何时,尹宽也认识那些掌权的人了,如区芳、张特、史唐之类。谈判统一以前,尹宽就同他们有来往了。彭述之、汪泽楷一流人同他们没有来往。那些从莫斯科回来的学生,要找陈独秀派,在谈判统一以前,只有通过尹宽。他们以尹宽为陈独秀派代表,以尹宽的言行和作风为陈独秀派的言行和作风,以尹宽个人的缺点为陈独秀派的缺点。他们对尹宽的感想并不好,称尹宽为犬儒主义者。5 S7 ]( i, |7 T7 Z
8 w, [% s/ `2 a 彭述之、汪泽楷等人的活动,则在党内的干部方面,尤其是从外地来上海的干部方面。他们是努力活动,活动也很有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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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o/ x2 n$ h+ e 马禹敷则在上海本地工人同志中间活动,也很努力,很有成绩。他是江苏省委委员,多年在上海做基层干部,认识很多任务人同志。在革命失败,白色恐怖之下,工人同志对于党的领导是不满意的,马禹敷一号召,好多工人同志都跟上来了,其中有一些基层的,甚至中层的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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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i! r# g8 l& S 为了培养这些干部,马禹敷分派我们几个知识分子去做工作。他教尹宽去培养蒋振东,派何资深去培养二个电车工人,叫我去培养二个中层干部。惟有尹宽的努力结了果实,蒋振东至死没有放弃托洛茨基主义,至死保持着对尹宽的兄弟一般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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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T6 f" L3 X2 z* J: n, Y 我们统一了思想,发展了影响以后,便进行组织工作。各小组选举产生了一个五人委员会,为领导机关:陈独秀、彭述之、尹宽、马禹敷、杜培之。陈独秀是当然的。彭述之、尹宽、马禹敷三人是最积极,最活动而有成绩的,杜培之是一个工人,某织绸厂的党支部书记,这个支部被马禹敷完全拉到我们方面来了。当时共产党内流行提拔工人为领导的风气,向忠发还做了六大以后党中央的总书记,我们也提拔一个工人同志到领导机关来,这是马禹敷推荐的。杜培之曾来参加委员会的会议,有一次是在我家里开会。但不久之后,他去做强盗,被国民党治安机关逮捕,解往南京枪毙了,他没有暴露他的政治身份。杜培之死后补入罗世藩为委员,委员会的秘书是吴季严,后来才换为何资深。 i7 o6 N3 Q8 s9 v/ y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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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出彭述之、尹宽、马禹敷为委员,大家是心服的,因为这三个人确实是最努力,最有成绩的。没有其它更适当的人选了。一次在彭述之家里,陈独秀评论干部,曾说:「郑超麟这个人没有『领袖欲』」。他这话隐含着另一种意思,即说别的人积极努力,也是想当领袖的。尹宽敏感,听出了这个意思,便回答说:「郑超麟不是没有『领袖欲』,而是对革命不负责任。」那日谈话,我不在场,是尹宽事后到我家里来,告诉我的。我不积极,不努力,究竟是为了没有「领袖欲」,还是为了对革命不负责任,——今天我自己也还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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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给我的工作,我还是做的。马禹敷叫我去领导报馆支部,我去了,而且去了好多次。云南有个代表来上海向中央报告甚么事情,我知道了也约他谈话,向他宣传。就是为了这二件事情,我被开除党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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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8 c% w! Z0 k% w 我忘记了尹宽何时被开除党籍。我们有当时的文件,说明共产党中央政治局一九二九年十一月十五日会议通过开除陈独秀党籍,同时批准江苏省委开除彭述之、汪泽楷、马禹敷、蔡振德四人的决议。尹宽不在此名单内。我未曾开除,还在支部会议上抗议开除陈独秀等人,以后才开除了。听说开除我的决议发表在《红旗》报上,但我未见。尹宽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开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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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回答中央的开除,陈独秀自己写了一篇《告全党同志书》。同时陈独秀、彭述之、尹宽三人合作写了一篇《我们的政治意见书》。共有八十一人签名,那些尚未开除的人在签名后也开除了。; z3 r& N# P1 i1 l3 Y$ v3 b
" R7 O* V8 I6 o# s/ ~ 我们从此打出了「左派反对派(布尔塞维克列宁派)」的旗帜。我们出版自己的机关报《无产者》。报名是我提出的,封面上的法文字是我写的,印刷、校对是我担任的,但我没有写文章,因为不需要我写文章。尹宽当然在那上面写了很多文章。6 ~/ s( x# | }8 V" o1 ?3 Z'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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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时,陈独秀派的托派组织内部尚未发生斗争。内部斗争发生于「统一」问题提出以后。我们接受了托洛茨基主义以后,就把基本意见相同的同志组织起来,进行活动,吸收新的同志参加,由十几个人扩大为几十个人,都是经历过一九二五年至一九二七年革命的共产党员。我们发表了八十一人签名的政治主张,以后继续发表。与此同时,成立于莫斯科的那个正统托派组织也发展了,也在国内吸收新的同志,不是从莫斯科回来的党员。但正统托派组织,一面发展,一面发生分裂。首先,以刘仁静为首的一部分人,另外出版刊物,名为《十月》,另外成立一个组织;其次,王平一、赵济、刘胤及另一个人也另外出版刊物《战斗》,也另外成立组织。我们陈独秀派原来只想先成立自己的组织,巩固自己的组织,然后再来考虑如何统一托派组织问题的。统一的对象原来只有那个正统组织。我们没有正式提出统一问题,因此我们中间对此问题的各种不同意见没有暴露出来。但各种不同意见是客观存在的,是迟早要暴露出来的。( E- D+ c; _* ]6 v5 t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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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提出统一问题的,是那个正统组织,陈独秀派接受托洛茨基主义这个事实,是正统组织方面及时知道的。刘仁静回国后,他们开了一次大会,会上刘仁静提出陈独秀派的组织问题。那是刘仁静自己提出的,并非我们委托他提出。我们那时还在党内斗争,还未曾被开除出党,更未发表八十一人签名的政治主张,决不会委托刘仁静提出参加正统托派组织问题。刘仁静主张吸收我们加入组织,别的人则反对刘仁静的提议。别的人说:陈独秀和陈独秀派都是「机会主义」,比史大林派更右,只因史大林派不要他们,他们才投机表示接受托洛茨基主义的。他们不能全体加入组织,只能一个一个地经过审查之后加入组织。3 I% }. Z, C: v5 A( `
+ n. }' Y, {; L2 y I5 V1 c2 ] 不一定是受了这种态度所剌激,我们陈独秀派当中早有一部分人,以彭述之为首,就采取了相反的态度,即说:那些从莫斯科新回国的学生没有革命经验,我们才有革命经验,应当以我们的组织为主,吸收他们加入。但除了这部分人外,陈独秀派并不这样想,尹宽肯定不是这样想,陈独秀以后事实证明也不是这样想,别的人至少可以说尚未仔细考虑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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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O" {# Q/ V! C7 Y 我们得知正统组织的意见以后,就不再谈统一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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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组织把这个问题报告了托洛茨基,刘仁静是托洛茨基的「通信员」,也写信给托洛茨基报告这个问题。托洛茨基同志也知道了正统组织分裂的事实,于是他写信给正统组织,反对他们在统一问题上采取的错误态度。托洛茨基大意说:我看到了你们各派的主张,认为并没有甚么原则上的分歧,那么为甚么要分成几个组织呢?组织继续分立下去,就要各自寻找理由,替分立辩护。至于陈独秀,则我看到了他的《告全党同志书》,其中并没有甚么违反我们的主张的话。陈独秀是老革命家,他知道甚么是革命,你们年轻人应当向他学习。以上托洛茨基书信,是我凭记忆写出来的,字句和原件当有出入。同一信中,托洛茨基还具体建议四派组织应当以平等的地位成立一个「协议委员会」,共同讨论如何统一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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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派和战斗派自然欢迎托洛茨基这个建议。正统组织,即后来称为我们的话派的,是反对这个建议的;他们突然从正统的身份降落下来,同从他们内部分裂出来的两派平等相处,而且同他们鄙视为「机会主义者」的陈独秀派,即后来称为无产者派的,平等相处,心有未甘;但他们不敢公开反对,他们对托洛茨基也搞个人崇拜,同史大林派对史大林一样。至于陈独秀派,即无产者派,反应是不同的。彭述之和他的追随者得意起来了:托洛茨基制止了那些没有经验的青年人的胡闹,而重视我们这批领导过革命的老干部,并不说我们是甚么「机会主义者」看哪,我们可以同他们平等协议统一了。彭述之接受了托洛茨基的建议。但他另有企图。他要假借平等协议的机会来达到他原先的目的,即以我们陈独秀派为主,吸收那些青年托派参加我们的组织。我们其它的陈独秀派则没有这个另外企图。我们欢迎托洛茨基的建议,我们愿意同那些朝气蓬勃的青年托派平等协议统一组织。陈独秀第一次同一批青年托派见了面,谈了话,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事后,他告诉了我们会面时的感想。他说,他同这些青年人谈话,就好像五四运动时代和建党时代同青年人谈话一般。尹宽同这些青年托派接触最多,拿他们同我们这些老气横秋的陈独秀派相比。更希望我们同他们统一起来。尹宽可能另有一种企图,如后来彭述之及其追随者所控告的,即认为在陈独秀派内他不能越过彭述之而充当领袖。彭述之已经造成那种形势,除陈独秀外他就是最高的领袖,他要代替陈独秀为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领袖。他在莫斯科时已经立下这个目标了。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可笑的目标,至少他是志大才疏的。我自己当时认为,在接受了托洛茨基主义之后,我们的陈独秀派组织如果继续下去不久也要消灭的。我当时同那些青年托派并无接触,不过通过别人知道他们一些情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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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委员会一致决议,接受托洛茨基的建议,同其它三个托派一起协议统一。我们派出马禹敷和吴季严为代表参加协议委员会。% ?, W8 ~# d6 M4 S2 C4 D* ?" u
3 V; D3 O7 H. X ?7 |. E S 我没有过问此事,也没有关心此事。协议委员会经常开会,地方时常更换。我只觉得为甚么那样长久不能达成协议。一次,吴季严来我家中闲谈时,感叹道:那些青年人将来可以做国会议员!他们很熟悉政治党派之间勾心斗角那一套!他没有说具体的事例,我也没有兴趣向他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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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Z; W" a$ o f" N! a& h' R3 ` 协议过程拖了很长久,没有进展。两个代表回到委员会来报告时,总是说,其它三派的代表提出一些不可接受的条件,以致协议不下去;他们没有统一的诚意。彭述之接着发表议论,赞助二个代表,陈独秀信以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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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宽是常同那些青年托派接触的,从他们那里知道了一点协议的经过,渐渐地尹宽明白了,协议不下去,应当归咎于我们的代表,而不能归咎于其它三派。他自己在委员会争不过彭述之。他看见陈独秀蒙在鼓里,于是决定向陈独秀揭露协议的真相。可是,他没有办法同陈独秀单独谈话。他每次同陈独秀见面时都有彭述之在场。一九二九年春天,陈独秀搬了家,只有彭述之一个人知道他的家。要找陈独秀必须通过彭述之,尹宽没有办法。一天,凑巧,尹宽在路上遇着陈独秀,于是带陈独秀到尹宽自己的家里去,痛痛快快地把协议不能进展的征结向陈独秀揭露了。原来是彭述之操纵我们的两个代表在协议委员会上设置障碍,为的是达到以陈独秀派为中心来统一托派组织的目的。不需多说,陈独秀立刻就明白了问题的征结所在。这件事不仅是中国托派组织统一的转折点,也是陈独秀和彭述之私人交情的转折点。从此时起,委员会每次开会都要吵架;陈独秀和彭述之的私人交情,也从此破裂,直到陈独秀逝世都未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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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旁听委员会会议,但知道在哪里开的,开时吵得厉害。我们租了房子,叫马禹敷介绍的一个铁路工人王茨槐去住。王茨槐有妻有女,装成二房东。后来,王茨槐告诉我开会争吵的事。他曾提出意见。说争吵不好,彭述之回答说:第三国际开会也要争吵哩!他问我:陈独秀和彭述之是否属于不同的帮派?王茨槐参加过青帮,他知道帮派的斗争。! h4 Y9 h1 G: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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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会争吵结果,陈独秀和尹宽的主张得到胜利了。第五个委员罗世藩最后站在陈独秀和尹宽方面。罗世藩是马禹敷引进委员会来的,但他反对彭述之,这就决定了他的态度,二个代表撤回来了,陈独秀和尹宽亲自出马去参加协议委员会。从此,协议就一帆风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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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W4 Q1 l3 P& r- w 何资深代替吴季严做秘书长。马禹敷表示消极,不参加会议。彭述之是积极参加会议的,但每次都反对协议工作的任何成就,同时掀起了反对尹宽的运动。彭述之及其追随者不敢反对陈独秀,但集中火力反对尹宽,尹宽的作风也有很多不满人意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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