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濛濛中我缓缓走向六尺巷。
一路低矮而略显陈旧的建筑于雨中静默着,宛如一幅明清时代的水墨画。几把色彩亮丽的雨伞在狭窄的巷道中浮动着,如同水面漂过的夏荷,惊鸿一瞥间便渐行渐远了。笃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当烟雨中消失了最后一道波纹时,小巷中又只留下我孤独的身影。
远远地便能望见六尺巷高高的牌坊巍然耸立于小巷中,虽然是后世重建的,倒也还原了几份古典的气氛。篆体“礼让”二字,在小雨的洗礼中更鲜艳醒目,似乎也在极力倡导谦和礼让之风。
六尺巷的故事流传甚广,幼年时期的我便耳熟能详。康熙年间,桐城出了一位声名远播的人物—张英,时任文华殿大学士,世称“老宰相”。张英虽久居京城,但其桐城老家依然绵延不息。有一年,张府隔壁的吴氏盖房子时想独占张家隙地。因涉及切身利益与尊严,张府自然据理力争,寸土不让。一边是当朝大学士,一边是桐城名门旺族;一边理直气壮,一边搜罗证据,真假莫辨。一时间县令一筹莫展,计无从出。张府更是驰书京城寻求张英出面摆平。张英读罢家书,即回诗一首:“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家人得诗后,立即将院墙向后挪移三尺。吴家获悉此事,深感张英博大之胸怀,谦和之气度,也随之将墙壁向后迁了三尺。至此,原先紧密相连的张吴二家之间出现了百米长六尺宽的通衢,大大方便了走街穿巷的邻里乡亲,六尺巷的故事也迅速流传开去。
穿越牌坊,便进入巷中。脚底下是一条河卵石铺成的小路,朴实平整;两旁是青砖青瓦砌成的围墙,古色古香。走在小径上,我不由得伸出手去抚摸那青色的砖块,仿佛那是一块块可触及的历史。居庙堂之高而不弄权,平和、豁达、谦逊,不骄、不躁、不妄,张英不愧为世之楷模。也许正因为这样,张氏父子才能同朝为官,久居要职吧。想世间众生,草莽之际犹能谦和礼让,一旦稍有通达便颐指气使、不可一世,更何谈让他三尺了,骄纵如此焉能兼济天下?
巷中寂寥无人,只有几只不知名的野雀在石块上或停或走,见有人来,才不慌不忙地飞走了,只留下清脆的鸟鸣在小巷中盘旋。“白鸟忘机,看天外云舒云卷;青山不老,任庭前花落花开”,蓦地我无由地想起张英这付对联来。是的,唯有谦和、礼让,才能如此旷达、自在。世间若能尽显谦和礼让之风,矛盾纷争也将销声匿迹了,和谐文明之社会风尚也随之到来。这或恐正是不久前国务委员唐家漩来参观六尺巷的缘由吧。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脚下的河卵石在雨水的洗涤下更光洁如玉,雨点落在上面便溅开如花。佛经说“步步生莲花”,真希望这莲花能常驻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