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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爱情(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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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1:12:28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六)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12月20日是林家大殓的日子。

  灵堂外,花圈层层叠叠,整个会场里三圈外三圈,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整条大街被挤得水泄不通。

  我想起妈妈去世的时候,也曾经是这样的场面,只是这排场岂可同日而语?人死盖棺,地位乃现。只有在这个时候,人生前的影响力才可见一斑。

  林家谢绝所有的媒体记者,警察在人群中走来走去,维持秩序。

  我和郑主任、高展旗代表事务所前来吊唁。在我的心底,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那就是他是他的父亲。

  我下意识地寻找他的身影。

  "有客到,止步。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家属谢礼。"

  他向我鞠躬,抬起头,一张憔悴不堪的脸让我的心被猛地抽了一下。他比前几天还要消瘦!

  我怔怔地看着他,恨不得替他承担所有的一切。

  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了。我握住他的手,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那是怎样的一双手,苍白、冰冷,没有温度。

  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低下头,继续跪着。

  我就在那里坐着,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出了神,仿佛这辈子都没这么看过。我担心他会不会突然晕倒,或者他需要水。但是,他面无表情地跪着,鞠躬,如此而已。我的心,随着他的起起伏伏硬生生地疼了起来。

  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对他说:一定要振作,启正,一定要振作。

  忽然间,他仿佛感应到了似的,微微地抬起头,往我这看了一眼。那个眼神,胜却千言万语,将我整个人揪起。这个时候,就算是天崩地裂,也别想把我和他分开。

  不知不觉中,有人坐到了我的旁边,我一看,是心遥。

  "邹律师,你来了?"她悄悄地问。

  "嗯。"

  我看到,她的脸色很差,估计也折腾地够呛。

  "我好担心Ken,他已经2天没有睡了。"她面带忧伤地说。

  我想我能体会她的心情,我握住了她的手。

  "别担心,他一定会挺过来的。"我安慰道。

  她点头。

  其实,她并不知道林启正此刻复杂痛苦的心情,父亲赋予着他怎样的意义。那是他曾经的信仰,他从小到大奋斗的榜样,他母亲去世以后唯一给他亲情关怀的人。

  来客路路续续地走进礼堂,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世诚。作完礼,他走到林启正的面前,两个人低语了几句。他拍了拍启正的肩,启正心领神会地去握他的手,如此简单的动作,却透露出他们间不同于常人的默契。

  随后,他到我身边坐下。

  "什么时候来的?"他问。

  "一大早。"我答。

  "我们一直陪着他。"

  "嗯。"

  劳累了一天,记不清走过了多少的人。

  礼堂里只剩下寥寥几个人。他望着冷清的灵堂,看着正中央的遗像,整个人被悲伤和失落包围着。我看着他的背影,凄怆。真想从背后把他抱住,就这样守在他的身边,哪怕我会遭天谴,受诅咒。

  我注意到,家属中,独独不见林家大公子的身影。

  世诚拍了拍我的肩,"我们走吧。"

  我点了点头,我们走到林启正的跟前,与他道别,他欲言又止。可我知道,不用他说,我都知道。

  你在哪,我就在哪。我用眼神告诉他。

  还没踏出灵堂,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一个人,差点把我撞倒,后面还跟着一群小罗罗。

  只听见一个妇人走上前,冲着他大骂:"你这个不孝子,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才来?"

  看年纪,是大太太。

  "妈,我这不是来了嘛。我来看爸爸,送爸爸最后一程。"原来他是林启重?语气轻佻,衣冠不整,这样的人,在这里,实在是不搭。

  "把他拉出去。"突然,林启正背对着众人,发话。

  几个保镖上前,林启重听见了,丝毫不当回事,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哦,弟弟,亲爱的弟弟,才几天功夫没见,怎么语气变这么硬了,何必呢?自家兄弟,伤了和气。"

  "说,你这几天上哪去了?"林启正转过身,冲着他大吼。

  "呦,原来你们都那么关心我,好吧,我就直说了,我去泰国玩了一圈。要不然怎样,陪着你们整天在这哭丧着脸,唉,爸爸他老人家生前,可是最希望我们这帮儿孙开开心心的。"他一会走到遗像面前抖抖灰尘,一会走到林家最小的两个儿子身边戏弄戏弄,满嘴的污言秽语,令人不齿。

  "哦,对了,什么时候公布遗嘱啊,我这次回来就是看他老人家怎么分他的财产,我想你们这的每个人都很希望知道吧。"他盯着手上一颗硕大无比的珠钻看,淫笑不止。

  这世界上哪种人最可恨,不是死缠烂打,不是作恶多端,不是狡猾奸诈,而是--不要脸。

  "住口!统统给我住口!今天是爸爸的大殓。谁要是敢在这里争财产、对死者有任何的不敬,我--林启正决不会轻饶他,你们所有人,包括你--林启重。"林启正一声令下,周围的人立刻停止。

  "什么,你小子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拉出去!"

  话音未落,几个保镖把林启重拖了出去。

  灵堂恢复了安静与肃穆。

  "看来,他大哥不是什么善类。"世诚在我耳边说。

  走出灵堂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的一周,我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我牵挂着他,做什么事都惦记着他。偶尔从傅哥那边知道他身体是不是还挺得住,是不是要应付诸多琐事。傅哥说他还在料理后事,依旧消沉得很。

  一天,快要下班的时候,前台小姐送来一份国际快递。我一看,是来自美国的律师函,信封下角署名:Peter-Wong。

  我大概明白了,林家要准备公布遗产归属了。

  我是遗嘱的起草者,公证人,理应参加。我想。

  遗嘱宣布仪式在两天之后举行。

  两天后,所有林家遗产的受益人齐聚林洪老先生身前的家里。

  众人身着黑衣。

  所有人到齐,汪律师站在两排人群中央,宣布仪式开始。

  他拿着文件夹说道:"各位先认识一下。鄙人姓汪,是林洪老先生生前委托的律师;这位邹雨女士,是林先生的遗嘱起草人兼公证人。今天的遗嘱宣读,完全依据法律程序进行,请在场的各位监督公证。"

  "……林老先生生前对自己产业及现金各款项安排如下--其一,林老先生身前居住过的价值200万的景观花园、林氏传媒公司的全部股份归钟丽萍名下所有;林老先生身前居住的价值300万的雅丽舍花园、林氏娱乐影业归白梦云名下所有……"

  "……其二,林老先生的珍贵藏书一千余册,文物古董三十余件交由省慈善基金会收藏……"

  "……其三,致林集团20%的股份归林老先生的大儿子林启重所有……"

  "……其四,三子林启智、四子林启慧分别拥有致林集团10%的股份和林氏基金会50%的权益归属,在二子完全独立前可由林启正先生代为管理……"

  "……其五,致林集团60%的股份及林氏海外集团的所有股份,包括黄金、股票、石油在内的各项资产,全部归其次子林启正所有!……"

  我仔细地听着,与先前所立并无出入。正当我以为他要宣读完毕的时候,他又顿了顿,继续说道:

  "……其六,林老先生生前在美国纽约州的别墅,归邹雨女士所有!遗嘱宣读完毕!"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这…这……怎么可能?

  这显然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林老先生居然会把纽约的那套别墅给了我--一个和林家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

  突然,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到我的身上,气氛除了令人难堪,还有窒息。

  "等一下,请问为什么要给我?"我震惊极了,发问。

  "这是林老先生的遗愿。"汪律师说。

  "不对,当时的遗嘱并没有这一条。"

  "邹律师,这是另立的,根据法律规定,只要有第三人在场,遗嘱就可以成立。"

  "第三人?谁是第三人?"我紧追不放。

  "就是林老先生的二儿子--林启正先生。"

  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转向他,他迎着我的视线,看了过来。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镇定,于是,稍作平静。

  "你们这是唱的什么双簧戏?"大太太开始反击,"汪律师,你为林家做了这么多年事,居然编出这么荒谬的遗嘱,你就不怕对不起老爷子。"

  "是啊,汪律师,老爷子身前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怎么会把林家的东西给外人,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出去见人?"三太太跟着附和。

  "请各位相信,这是林老先生的遗嘱,千真万确。如果各位不信,可以让美国那边发公证函过来。"

  "大姐,我看哪,这里面没有假,这房子一直空在那没人住,给个外人就当作慈善。别说一栋空房子了,就是这林家的公司不也给了一个已经和林家脱离关系的人吗,哦,你说是吧。"三太太话锋一转,眼睛直瞟着大太太,似在嘲讽。

  "三妹,你眼红啦,我伺候老头子的时候你还在卖艺呢,再怎么说,这老头子生前最宠、最疼的就是你了,你不会帮着外人说话吧。"大太太也毫不示弱。

  "大姐,我又没指名道姓,随口之言,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啊呀,我怎么这么命苦,老爷子,你在天有灵可要对得起我们母子啊。"大太太见势不妙,泼辣尽现。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遗嘱,我才是林家的长子,凭什么把林家所有的一切给一个杂种?"林启重开始发飙,矛头直指林启正。

  "林先生,请你注意自己的措辞。"汪律师清咳了一声,说道。

  林启重不服气地用手摸了摸下巴,目光仇视。而林启正,面色十分难看,但仍努力地遏制自己的怒火。

  "你跟我父亲什么关系?"突然,林启重站到我跟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我是林家的遗嘱见证人。这点,汪律师可以证明。"我努力让自己镇静。

  "邹律师说的没错,遗嘱的事一直是邹律师负责起草的。"汪律师说道。

  "你也是律师?"

  "是的。"

  "说什么,我也不相信老头子会把林家的东西给你,哪怕是一幢空房子,亲-爱-的-邹-律-师。"他发出阵阵阴笑,他的嘴脸实在让我恶心。

  "哦,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怎么你们还不明白吗?"他突有所悟地说。

  "坐下!"林启正的眼神逼向他。

  "怎么了,二弟,你心疼了。你跟她不会是……"

  "住口!"林启正厉色道。

  "这个骚娘们把你迷得晕头转向的。哦,我想起来了。邹律师,你该不会是父子齐上阵吧。"

  "畜生!"林启正一拳挥了过去。

  "你居然打我。老子今天跟你拼了。"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没等他动手,门外的保镖冲进来,把他按住。

  他想要占据主动,没想到被先发制人。

  "好了,坐下吧。你爸爸死了,还让我操心。"大太太走到他跟前,见势把他按了下去。一边替他擦汗,一边叫他安静。

  "你们是不是串通一气?我要找律师,我要找律师!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扯了扯领带,一脸的怒目圆睁。

  "够了!",林启正发话,"汪律师,麻烦你把Johnson-Wall从美国请来。诸位不信,那么就劳烦你跑一趟,好让他们死心。"

  "是的,二公子。"

  这一切令我无法接受,羞辱、委屈、震惊涌上心头,这般烫手山芋,叫我如何是好。

  汪律师宣布仪式结束,众人离场。

  好不容易收场了,我是应该追着问个究竟,还是……

  我踌躇地看了他一眼,他读懂了,上前:"跟我来书房"。

  我"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进来吧。"他说,随手关了门。

  "真是抱歉。"他内疚地说。

  "放心,我没事。"我安慰他。

  "他小时候就这么不讲理?"我又问。

  "他从来就是疯子。"

  "邹雨,我害你蒙受不白之冤,我害你百口莫辩。我保证,下次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他专注地看着我。

  "好,那么你也向我保证,下次不要和一个疯子打架。"

  "好。我答应你。"

  "现在,我们可以谈一下遗嘱的事了?"

  "可以,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全都知道?"我满腹疑问。

  "是的。"他靠着窗台站着。

  "房子的事我想……"

  "如果你想拒绝,Noway。"

  "为什么?"

  "你以后就会知道。"

  "我想现在知道。"

  "我说了你也不会懂。"

  "那么我会通过自己的办法解决这件事。"

  "邹雨,你一定要这么坚持,这么执着吗?甚至连一个老人家的遗愿也不肯答应。"

  "这礼太贵重了,我真的收不起。"

  "为什么要给一个不相干的人?"我反问。

  "不相干?你说你吗?"他转过身。

  "难道不是?你父亲没有理由给我任何东西,而我也没有理由接受任何东西。"

  "为什么你总要把你和我、和林家撇得一干二净?"

  我一时答不上话来。

  "那是我和妈妈曾经住过的地方"。忽然,他低着头,掩面。

  "妈妈死后,那栋房子就一直空着。"他眼神飘向远方,声音低沉。

  "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事了。"我内疚地说。

  "邹雨,"他顿了顿,"在我的心里,你一直是林家的人。只要我在,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

  我陷入沉思。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确实令我始料未及。这样的结局真是让人难以承受。我想自己应该独自考虑一下,于是,我准备告辞。

  我径直走向大门,快要打开门的时候。他在我身后突然开口:"邹雨,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

  "呃?"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说,这段时间不会离开我。"他突然语气放低,视线挪开。

  "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答应你的事我也会做到。"

  果然不出所料,兄弟间为了财产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大太太与三太太已经势同水火。

  更可笑的是,我身为律师,在遗嘱的事情上非但没有无事一身轻,反而让自己陷了进去,我真怕有一天会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今天就好像一场噩梦,搅得我心烦意乱。林家混乱的场面,大小老婆的不依不饶,林启重的威胁与恐吓,那种仇恨的眼神……一切都让我不寒而栗。我实在无法想象林启正--他将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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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1: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七)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过不久,传来他生病住院的消息。

  我正在担心,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江心遥打来的。

  "什么,已经3天了?"

  "是的,情况很不好。"

  "他在哪里?"我问。

  "第一中心医院。"她答。

  我赶到医院,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心遥就拉着我找到医生。

  "病人本来身体状况就很不好,劳累过度,再加上亲人离去,心情抑郁,所以久病不愈。"医生解释说。

  "可是Ken的检查报告不是说没事吗?"江心遥好奇地问。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病人害怕一旦康复,会面对一些让他不想面对的事,这样的话,他就会本能地回避,越回避他的精神状态就越不好,这样看上去就跟病着一样。"

  我的脸上火辣辣的,好像灼烧一般。

  "邹律师,怎么办?我好担心Ken。"江心遥焦急万分。

  "没关系,神会保佑他的。"我有点心虚地说。

  "我们一起留下来照顾他好不好?我怕我做不来。"她央求我。

  "不,这时候他最需要你,所以你应该留在他的身边,可以让他醒过来就看到你。"面对她,我总是言不由衷。

  我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林太太,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邀请有关专家进行会诊。"医生建议道。

  她望了望我,我点头,

  "林太太,这边请。"

  我停住了脚步,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为了不再增加三个人的痛苦,也为了搞清楚那幢别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决定去美国走一趟。

  "我陪你去吧。"姚世诚诚恳地对我说。

  "不了,我想一个人去。有些事我一个人处理比较好。另外,你的父母要过来看你了,现在陪我去,不太好。"

  "那你一个人要小心,有什么事打电话。"他有点惋惜。

  "嗯。"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位于纽约州上州的这幢古老的别墅。

  从Buffalo往南到Alleganystatepark大约2小时的路程。一路上,心情沉重。

  辗转几个小时,我已疲惫不堪。

  红色的外墙,让别墅看上去像个童话中的城堡。

  我按下门铃。

  门打开了,迎接我的是一个约摸50岁左右的美国人,想必他就是汪律师口中的管家。

  "WhatcanIdoforyou,madam?"

  "I'mlawyerfromChina.MrLinsentmehere."说着,我把汪律师的证明函拿给他看,上面有林老先生的亲笔签名,我料想他应该认得。

  "OK,Madam.Pleasecomein."他很有礼貌地接过我的行李,放好。

  一股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过道摆满花草,屋子干净、整洁。看样子,林老先生生前一直派人照料着。

  "Ifsomethingnecessary,pleasecallme.Myphonenumberisoverthere."他指了指电话机旁的留言簿。

  "Becareful."临走前,他微笑着对我说。

  我不敢相信,自己正在走进别人的故事。站在楼梯上,我想像着,很久以前,启正就是在这个台阶上一步步蹦来蹦去的。

  别墅共有三层,一楼是厨房、大厅;两楼是书房、会客室。三楼是两间卧室。还有一个闲置的储藏室,和一个偌大的花园。

  书房前,挂着木制的"静淑斋"三个字,没有门,只有珠帘。

  橱窗里,一张照片进入眼帘。

  一个机灵、神气的小男孩坐在爸爸的大腿上,还牵着妈妈的手,一家三口藏不住的幸福,流出来,淌过我的心。

  是启正!

  我看着,眼泪夺眶而出。

  我坐在书桌前,打开抽屉,木香沁鼻。忽然,我摸到一本硬硬的东西,是日记本!

  我拿出来,拍了拍,日记本封面写着"枫中红叶"。

  书页明显泛了黄,我小心翼翼地翻开它,瞬间,一张照片掉落下来。两个人手牵着手坐着,身后的枫叶将他们映衬得格外美丽。女人宁静、端庄,眉宇间藏着豁达与隐忍,满足地靠着男人;男人英俊帅气,轻搂着女人,琴瑟和谐。

  照片背后,写着这样一行字:

  "林洪,你我的邂逅,是情,是爱,是彼此的心意相通。落款:想你、念你的枫。"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我合上窗,打开台灯,一页一页读开去。

  已发黄的纸上,满是娟秀的字体。

  "69年1月3日"

  他说:"致枫,你看。"

  什么?致林公司?!

  "对,我们的心血。"

  "70年11月23日"

  他来找我,双眼凹陷,他说,致枫,你应该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我只会给你带来痛苦。

  但是我的心告诉我:他就是我今生要找的人。

  "73年5月11日"

  孩子出世了。带着我们的期盼与祝福,来到这个世界,林洪说,就叫启正吧。孩子小小的,像极了他爸爸。他是老天赐给我们最好的礼物,我就把他抱在怀里,疼在心里,……

  "75年4月30日"

  我不想让他为难,不要,我可以忍,我说。

  ……

  "77年10月1日"

  他坚决把我们母子俩带回去,他说孩子要认祖归宗,林家要承认我这个媳妇。

  我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

  "79年3月2日"

  启正很乖,很聪明。林洪说:这个儿子必将继承林家家业。

  ……

  "82年9月3日"

  我没有偷,可是她依然没有放过我。

  ……

  "83年9月28日"

  ……

  启正哭着对我说,他大哥又欺负他了。我说,宝贝,没关系,明天哥哥就跟你好了。

  "84年6月5日"

  ……

  "你说,这是什么?"

  "我……我……我和他是清白的。"

  "85年7月10日"

  ……

  不,我从来也没有背叛你,今生不会,来生也不会。

  不要丢下我……

  "85年7月16日"

  ……

  林洪,如果有来生,我们再见。

  ……

  对不起,孩子……

  泪水浸湿了我的衣衫,我的心被紧紧地揪着。

  启正的母亲,一个温柔、善良、隐忍的女人,为了证明她坚贞不渝的爱,与这个世界永别。

  她的爱情如何撕扯,我无法感同身受。

  她的心里承受着怎样的痛与不舍,我无法知道。

  一夜无眠。

  "兰姨,如果你在天有灵,千万要保佑启正出人头地,多子多福。"我在心里默念道。

  第二天,我找来管家,告诉他,如果你不想干了,去找林启正这个人。

  我很快告别了这幢别墅,就让它的故事永远尘封在历史的河流中,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故人已去,或许在天堂的某个角落,两位老人正在倾诉衷肠,庇佑着他们共同的儿子。

  考虑再三,我决定把别墅还给林家,我约林启正见面。他准时赴约了,大病初愈的样子。

  "你的病……好了吗?"

  "没事了。我睁开眼,你却走了。"他神情落寞地说着,而我,似乎难逃干系。

  "对不起,我想我有必需要去弄清楚那幢别墅的一切。"

  "你……去过美国了?"

  "是的,我专程去了一趟。"

  "那么,你约我来是为了……?"

  "这个,还给你。"我把钥匙和地契推到他面前。

  "不,我不会答应的。"

  "启正,听我说,并非我不接受。可是,这是林家的东西,我没有资格占为己有。"

  "这是爸爸的心愿,你就当成全他老人家。"

  "不,太贵重了。"

  "在林家,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过。如果你讨厌、不喜欢,随你怎么处置。"

  我依旧没有让步。

  "你一定要这么坚持吗?"他问。

  我点了点头。

  见我如此,他拿起钥匙,若有所思地说:"他这么做,无非是想保护你。"

  什么?我震住了。

  "邹雨,这是爸爸的遗愿,你慎重考虑一下。钥匙我会收着,如果你想通了,来找我。还有,如果你以后要走的话,通知我一声总可以吧。"

  "让我送你回去。"我恳求道。

  "嗯。"

  其实,在我的心里,还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我隐约间觉得这栋别墅会和我结下不解之缘,很奇怪,连我自己也弄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番外:

  他知道她会拒绝的,只是没料到会在他生病的时候,专程跑了一趟纽约。

  她居然去过那里了!多么执着,什么都想弄个一清二楚。

  其实,他对那栋别墅的记忆早已模糊,二十几年的时间了。唯一记得的是,他在楼梯上跳来跳去,和妈妈玩躲猫猫。

  他知道,她要离开他了。从他醒来的那刻,他就知道。

  下车的时候,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注视,默然,内疚,不舍,仿佛是在和一个朋友告别。

  他知道,她只会在他困顿的时候出现,其它的时间继续在她的世界里看他。

  他没有难过,只是不想这一天这么快到来。

  刚落脚,Joe打来电话,问身体有没有好点。

  他说差不多了。

  那边问,要不要出来喝杯酒?

  他说好。

  Joe来接他的时候,后座那放了一箱罐装啤酒。

  他好奇。

  Joe说,听说你要回香港了,再不见你,恐怕以后就见不到了。今天晚上,让我们喝个痛快。

  是啊,他是要回去了,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笑笑,不语。

  好久没有这样了,两个人坐在露天,看星星,喝啤酒。

  --Joe,你知道我最自豪的两件事是什么?

  --说来听听。

  --一件是爱上她,另一件就是和你成为同学。

  --哦,那你知道我最得意的两件事是什么?

  --洗耳恭听。

  --一个是认识邹雨,还有就是做你的同学兼老友。

  --哦,这么说,我们的意见很是一致。

  两人大笑。

  --原来,我们如此深爱她。

  --可惜她心里全是你,不肯为我留一点位置。

  --可惜她只会在你面前谈笑风生,却吝啬多看我一眼。

  --可惜我走不进她的世界。

  --可惜我只能在她的世界给她痛苦。

  --可惜她宁肯独自吞下你给她的苦,也不肯享受我给她的快乐。

  --可惜我不会再有机会给她快乐。

  --可惜我没有能力得到她的爱。

  --可惜我永远打不开她心里的结。

  --原来,我们都在妒忌对方。

  --再来一罐,接着。

  剩下,啤酒罐的碰撞声,笑声,和天上星星闪耀的光芒。

 

(四十八)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省律协发函过来,派我去荷兰深造一年。时间就定在一个星期之后。

  还记得那个时候,竞争是多么的激烈。此刻,我的理想终于实现,那是所有法律人士的天堂。

  我没有让自己失望,不是吗?可是,为什么,我却兴奋不起来。

  拿到签证的那刻,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连高展旗都说我是不是不想去了,那当初费这么大劲做什么?

  沉重、感伤、痛楚,一个劲地敲打我的心。

  我真的要离开这了吗?我真的可以放下了吗?

  是的,为了那个人。他知道了吗?

  所有的悲伤都已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将归于平淡,我和他……

  他在我心里早已生了根,发了芽。就让我带着它远走高飞吧,这一天终会来到。

  我忙着收拾行李,交接工作。

  望着陪伴了我10年岁月的事务所,我恋有不舍。

  "嗨,又不是不回来了,别愁眉苦脸了,小心皱纹。"老高安慰我。

  "我会想你们的。"

  "说不定还敢得及喝满月酒。"

  我牵他的手,微笑着回应他。

  是啊,我会回来的,不必这么伤感。

  我又去了那些曾经留恋的地方,一寸一寸,认真而缓慢,任凭离愁别绪将我包围。

  最终,停留在那个香气四溢的咖啡馆。

  星巴克门口,一个发呆的我。

  透过若大的玻璃窗,我看见我的影子在飘。

  咖啡馆里,有人悠闲地看着杂志,有人进行着商务会谈,有人谈情说爱。

  我来这做什么呢?没人知道。

  忽然,我发现窗子里多了一张脸。

  "你在这?"他轻轻地问。

  "你也在这?"我回过头,看到他,相视而笑。

  沉默。

  "要不进去坐坐?"我建议道。

  他点头同意。

  我们找到靠窗的位置,肩并肩,不约而同地点了清咖。

  "你什么时候习惯喝清咖的?"他问。

  "很久以前。"我答。

  "决定去了?"

  "嗯。"

  "我们真的会分离吗?"他问。

  "心不会分。我会回来的。"

  "我们一定会重逢的。"

  "这点,我从来不怀疑。如果下次你在这里碰到我,一定记得,为我点杯清咖。"

  "嗯。"

  清咖浓郁,香醇,我未曾想过自己会适应它的味道。我望了望身边的他,原来潜移默化中,早已将彼此的习惯融入自己的生活。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我说。

  "尽管说。"

  "那条项链,我想带在身边。"

  "我们做个交换。"

  "哦,说来听听。"

  "这个,给你。"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

  "原来,你一直带在身边。"

  "我有预感,你一定会接受的。"

  "好吧,交易成功。"

  外面,雨过天晴,阳光透出乌云,直射大地。

  "邹雨,答应我。"

  "答应什么?"

  "一定要为彼此幸福。"

  "一定。"

  "无论多么艰难,下辈子一定不能错过。"

  "嗯,我答应你。"我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我就等在那个地方,一动也不动,直到你来,把我唤醒。"

  "好,我一定会守约,第一个遇见你。"

  "我们还要生两个孩子,一个叫小正,一个叫小雨。我要教他们打球,教他们说法语,他们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们什么。"

  "我要告诉他们,他们的爸爸有多么的了不起,他们的妈妈深爱着他们的爸爸。"

  "他们的爸爸也深爱着他们的妈妈。"

  忽然,他不说了,转过身,伸出手,把我抱住,暖暖的,越来越紧,直到无法呼吸。

  不要哭,不要让他看到我哭,要笑,对着他微笑,我一遍遍地提醒自己。

  我知道,从此天涯相隔,是否还能再见,无人会知。

  我也知道,其实,我们的名字,早就刻在对方的心上。我们真心地、刻骨地爱过,做到这一点,就够了。

  我也暗想:在彼此的星空下守护一生,未尝不是一种美丽。

  我慢慢地松开他,看着他,彼时无声,胜却有声。

  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万般不舍。

  "走吧。"我说。

  走出咖啡馆,阳光灿烂。

  挪步至天桥,那座写满爱的天桥。

  站在桥上,看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没有人会注意到有两个人曾在这里谱下了美妙的恋曲,至今还在延续。

  "你看,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是啊,春天要来了。"

  "那时,花一定会开得更加灿烂。"

  "我相信,我会看到那一天。"

  我感觉他的食指靠近、不断地靠近,我用手轻轻地握住。

  "没人能把我们分开,只要心还在跳。"

  "是的,只要心还在跳。"

  "我们一起转身,好吗?"

  "你先转。"

  "答应我,不要伤感,不要难过。"

  他没有作声。

  我用尽所有的力气,看了他最后一眼,鼓足最后的勇气,深呼吸一口,迈出第一步。

  就这样走下去,不要回头,不要落泪。

  "邹雨,你一定要记住--我爱你!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哪怕世界末日,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个人在等你!"他在身后说。

  我记住了他的话。

  在我的心里,有个强烈的声音在呐喊:我会回来找你的,一定会的。不用很久。

  依然往前走。

  泪水从眼角轻轻滑过。

  风吹过,拭干。

  远处,一道美丽的彩虹划过天际……

  晚上,盯着天上的星星发呆,这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手机铃声响起。

  一条短信映入眼帘:情之所钟,爱之所向,心之所系,梦之所绕。你的心,我会用一生去读懂。林启正。

  是他发来的!他会用中文发短信了,在我们分离了之后……

  此情此爱,记挂一生。我回了过去。

  人生就是这样,当我们挣扎、无助、艰难,时间会给我们最好的答案。

  或许,我们都该释然,因为爱过、痛过,经历过,深刻过,所以不再遗憾。

  番外:

  晚上,书房内,打开灯。

  翻开手机。

  其实,手机的发件箱里有许多短信,是他写给她的,但从未发出去。

  他经常坐在书桌前,一条条地看过去,他觉得,那是一种无声的对话。

  她的事情他早就耳闻。

  她还在美国的时候,律协的朋友告诉他的。

  多么难能可贵的机会,她争取来了。完全靠自己。

  他听了,为她骄傲。

  同时,心在隐隐地痛。

  是的,一年不算什么,我会等你的。他想。

  到时候,他会去找她,他想象着她会在远处笑着向他挥手。

  他看了看手臂上的刺青,绣得还不错。

  你逃不掉的,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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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1:13:44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九)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林启正将返回香港。

  而我,将踏上求学的旅程。

  按照原定计划,我去百货公司取那根项链。

  快过年了,叫不到车,我只好等待。等了很久,也没见车来。

  忽然,有辆的车停在了我的跟前,我想都没有想就上了车。

  我看着那根金光闪闪的项链,心里想着他,丝毫没有发现一场危机正在等待着我。

  突然车停了下来。是红灯。

  我望向四周,这分明不是回家的路!

  "师傅,不是这条路,你是不是走错了?"

  他不作答,径自开车。还是不对,这路不对。

  我慌了,紧张起来,"你要带我去哪?你想做什么?"

  司机还是不说话。

  我被人暗算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我要下车,快放我下车,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大声吼叫。

  "小姐,我看你还是乖乖坐着,到了,自然会放你下来。"他终于出声。

  "你究竟是谁,你要做什么?"恐惧、不安将我整个人笼罩。

  终于,车在一处荒郊野外停下了。

  我立即打开车门,正准备逃走,突然,我感到背后被人重重的一击,一阵晕眩,接着就失去知觉了。

  我醒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头有点痛。这是在哪?

  我看向四周,空阔的仓库,阴暗无比,偶尔一束光线照进来,让我意识到自己还尚在人间。我努力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拿完项链、上车、被人打昏……我浑噩不堪,无法相信这是真的。我紧缩成一团,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打开了。刺眼的光芒照了进来,隐约看见一群人朝我这边走来,其中的一个人发出阵阵的阴笑。

  "是你!"我看清他的面目,恍然大悟。

  "没想到吧。"

  "你……你想做什么?"

  "哦,邹律师,别怕,我只是想和你聊聊。这么美的妞,要是受惊了,有人会心疼的。"说着,他的手伸过来摸我的脸。

  "别碰我。"我奋力甩开它。

  "哟,你们看,还不好意思呢。"一群人奸笑着,我听着无比的刺耳。

  "离我远点。"

  "好吧,我也就不跟你废话了。把你抓来,不是来跟你话家常,我要用你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用你换林家的财产,够本吧。"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问得好。邹律师,别装了,你和我二弟那档子事早已世人皆知了,还想瞒?只要你把他叫来,我保证,你一定会安全离开这里。"

  我猛然惊醒:难道,他是要用我引他……?

  "你…你简直疯了!"我冲着他大骂。

  "疯了?那臭小子把林家的财产全都抢光了,说我疯?"

  "他不会来的。"

  "不,他一定会来的。"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真他妈嘴硬。好,我就让你相信。来,拿上来。"说着,他的手下将一叠资料送到了他手上。

  "这是什么?"

  "这是为你投的巨额保单,你是受益人。"他边说边拿出一叠协议,往我脸上一扔。

  我颤抖地拿起来,看见被保人、投保人的一栏分别写着我和他的名字,金额是1亿元。签署的日期就在几天前。

  "还有这些。"

  另一叠资料里,是他以我的名义捐给云南灾区的善款记录,陆陆续续捐了一年,还有受助孩子的感谢信。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告诉我?

  "看来你和他之间真是不简单啊,居然为了一个娘们花这么大的本钱,你说我不找你找谁啊。早知如此,我也不必和他争了。"

  "从小到大,他都占尽便宜,明明是个野种,还妄想掌管林家,今天我倒要看看,他喜欢的女人栽在我的手里,会有什么反应?"

  "我这个弟弟真是痴情啊,总算没让我白忙活一场,找到他的弱点,我就不信,老头子能护他一辈子。我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今天,总算可以出口恶气。"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我斩钉截铁地说。

  "果然是护着他啊。不过这件事可由不得你,今天你想做也好,不想做也好,都得做。"

  "你知道那臭小子回香港做什么?"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想离开江家了。天底下,竟会有他这么笨的笨蛋,江家那么大的肥肉他都不想要,邹律师,你别告诉我,你什么也不知道。"

  "要不让我做江家的女婿如何?你们看,我像不像?哈哈哈……"

  "你也配。"我冷笑一声。

  "配?我就配给你看。"他使了个眼色。

  "你想干什么?"

  他的手下把我团团围住。

  "不许碰我,滚开,滚开。你们会不得好死的,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好了,吵死了。老子现在没空玩女人。等我们拿到整个林家,再和这个娘们玩。"

  "卑鄙,无耻。"我呻吟道。

  我没有了刚才的镇定,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恐惧和无助。我该怎么办?如果他真的来了,会发生什么?他真的会和眼前的这个人拼命,还是寡不敌众死在这里?我越想心越乱,越想越不安,再这样下去,我会支撑不住的。不,他不可以来,一定不可以。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小美人,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出去了之后吃香的喝辣的。要是不识相,"他把烟头往地上重重地一扔,"我就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来。"

  "做什么?"

  "打个电话给你的情郎。"

  "我不会打的。"

  "你打还是不打?"他死拽着我不放,甩了我一个耳光。

  我忍不住掉下泪来。我的意志在一点点地消磨……

  "好,我打。你们都出去,我想单独对他说。"

  "邹律师不愧是爽快人。你们全退下。"

  我未曾想过,3年来我一直记挂在心的号码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拨出去的。

  老天有意作弄吗?

  或者你已经关机。不要接,千万不要接。从这个地方离开,远远地离开。我在心里默念。

  "嘟…嘟…"

  "邹雨,是你吗?"是他的声音。

  "对,是我。"

  "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

  "没有。"

  "你终于肯拨这个号码了。"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屏息聆听。

  "我…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邹雨,你在哪里?"

  "我…我在家里。"强忍住泪水。

  "我在机场,就要上飞机了。"

  "启正。"我轻轻地唤他的名字。

  "你要对我说什么?"

  "我…我只是想祝你一路顺风。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

  "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我听着。"他的声音如此温柔。

  "没有了。哦,不,有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只管向前走,不要回头。到了香港不要再回来--不论发生什么事。"

  "你在暗示我什么吗?"

  "没有,记住我的话。"

  "好,我记住了。只要你说的,我都照做。"

  "你先挂。"

  沉默。

  "邹雨,我们还会再见的。"

  "启正,不要挂,让我……"

  那边已传来"嘟嘟"的声音。

  按下手机,信号还在闪烁,我暗暗地合上,早已泪流满面。

  林启正,我爱你,从开始到现在,从现在到以后,一生一世……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知道,你一定会出人头地,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遵守诺言了,不要怪我。

  再见了,启正。

  …………

  不知过了多久。

  "把她给我弄醒,你们怎么不看着她点?她死了,我们一分钱也拿不到。唉,娘们就是麻烦。"

  我感觉头上被浇了一盆水,从昏死中清醒过来。

  我的额头淌着血,一个强大的信念支撑着我:他应该已经走了。

  "你到底有没有联系他,有没有?唉,放着明路不走,都他妈的死心眼。看好她,别再让她寻死了。"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又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几个人议论纷纷:那小子真牛,居然开私人飞机过来。

  "好,送死的来了。"

  门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启重,你出来!"

  "主角终于出场了。"

  "你看好了,我一个人来,什么也没带。"说着,林启重几个手下纷纷过去,搜身,完毕后,跑到林启重面前窃窃私语。

  "不错,我还怕你不来了呢。看来,你对你的马子真是情深意重啊。"

  "少废话,她在哪?"

  他指了指方向,让出一条路。

  他走到我跟前,蹲下身,捧起我的脸,无比心疼地看着我。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罪该万死。"

  我拉住他的手,努力地摇头,让他别往下说,也许是太用力了,牵动了神经,疼痛难忍。

  "邹雨,你怎么了?很痛吗?"

  我还是摇头。

  "你居然在流血?"

  "我警告过你,不许动她一根汗毛。"他拽起林启重的衣服,厉声道。

  "这可不是我干的,她宁愿死也不愿让你来。与我无关,完全与我无关……"

  "你准备为我死在这里吗?你以为这样这个畜生就会放过我?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要我们俩好好活着,我这才放你走。现在你已经背弃我们的誓言,一心寻死了。"他回到我身边,痛心地问,而我的心,不断地往下坠。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要你有事,不要……"

  "你以为你这样死去,我还会苟且于人世吗?"

  "有你这句话,我就死而无憾了。"

  "不许说死,我不会让你死的。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这笔帐迟早要算。不需要把你牵扯进来。"

  "我保证,我们不会有事的。邹雨,等我,等我。"

  我努力对着他笑。

  "今天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专注地看着我,仿佛在说一个一辈子的决定。

  "好,我答应你。这一次是真的。"我声音微弱,头脑从未像此刻般清晰。是的,在我心里已经答应了无数遍了,只是从未说出口。

  "等我。"

  我点头。

  他把我安抚好,转身对林启重说:

  "林启重,你给我听着,新愁加旧恨,我们就来算个清楚。不过,在谈之前,先放了她。"

  "我凭什么相信你?"

  "她受了伤,我要把她送到飞机上,回来再和你谈条件,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怎么,我一个人来,你人多势众,难不成怕我逃走。"林启正提高嗓门。

  "好,我就信你一次。"林启重心怀叵测地回应。

  从他狡黠的眼神中,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将我抱起,向门外走去。嘴里喃喃道:"你在那里等我,好吗?"

  我不住地点头,紧紧地盯着他,仿佛是今生最后几眼。

  我什么也不怕,只要他在,一切都不重要。

  就在这个时候,我侧过头,看到林启重的手动了一下,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枪!

  无路可退,我来不及思考。我拼尽全身力气挣脱他的怀抱,滚到地上。我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前面。

  "不要,不要……"

  啪……

  "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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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1:01:2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九)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第二天,陋室铭茶楼。

  "你迟到了。"我看着表,计算着世诚迟到的时间。

  "几分钟?"

  "4分23秒。"

  "那么精确。"

  "是的,你也是学法律的,应该知道律师的时间很宝贵。"

  "哦,抱歉,今天下雨路滑,所以车开不快。"

  "根据事务所的规定,迟到一小时以内,按50元收取。"

  "好了,邹雨,别作弄我了。"

  看到他的窘样,我忍不住笑起来。

  "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我的肚子饿了。"

  "糖醋排骨面、雪菜肉丝面、红烧大排面、辣肉面、炸酱面、牛肉面、扬州炒饭、苏州炒饭、无锡炒饭、上海炒饭、酸辣炒饭。"我一口气报出无数个记忆中的菜名。

  "MissZou,AreyouOK?"

  "I'mfine."

  "你笑起来真漂亮。"

  "那我就多笑笑。"

  "我要牛肉面,你来点什么?"

  "南瓜饼。"

  "你刚才没说。"

  "我还没说完啊。"

  "邹律师,什么时候变得胡搅蛮缠了。"

  "有吗?你诽谤。"

  "诽谤?"

  "对。"

  服务生端上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和香喷喷的南瓜饼,准备开吃。

  "你怎么不问我,昨天他说了些什么?"他突然问我。

  "那不重要。"我一边咬着,一边回答,"再说,如果你想告诉我的话,不用我问,你也会说的。"

  事实上,我想过很多可能。

  "我听得出来,他比我想象中还要爱你。"

  "那又怎样?"

  "你也爱他,对吗?"

  "对,我没办法否认。"可是……

  "那么…"

  "你是想问,我和他还会不会在一起?"

  他不语。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择?"

  "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答案--永远不会。"

  "可是,"他顿了顿,"他说他会带你走。"

  "走?去哪?"

  "他没说。"

  "笑话。他有什么资格带我走。"我相当地反感他人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如果他执意带你走,你会……"

  "不会。"我打断他,坚定地说。

  "世诚,他是他,我是我。"我接着补充。

  吃罢,我点了一壶茶。

  "来,这里的普洱清香入味,你试试。"

  我熟练地为他斟茶。

  "我觉得他在做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他突然说。

  "你指什么?"

  "昨天的Ken,似乎有备而来。"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一向不缺自信。"

  "如果他心里没底,他的语气不会这么肯定。Ken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他说的话和我之前看到的文件,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我不希望自己的猜测应验。

  我该不该把我看到的告诉世诚,或许他能帮助我。

  "邹雨,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

  最终,我还是没有说出口。

  双休日,我什么也不想做。

  我盯着那张纸发呆。

  林启正,你究竟在做什么?你在玩火吗?

  我需要去求证一下我的猜测,不然我会疯掉。

  于是,我来到城里著名的法资顾问公司。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在玩火。

  周六下午,家里的电话响起。

  "邹雨,晚上有空吗?"他的声音有点急。

  "怎么了?"

  "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好。玲珑餐馆见吧。"

  我赶紧叫了辆车。

  "邹雨,昨天我一个同学从美国回来,我了解到一些关于Ken的事。"

  "如果是他的事,我不想听。"

  "也许,与你有关。"

  "什么?"

  "我听到一个消息,Ken在美国筹建新公司。"

  "致林不是有海外集团吗?我不觉得拓展海外公司有什么问题。"

  "如果是致林旗下的,那也没什么。可是法定代表人不是致林,问题就来了。"

  "怎么说?"

  "年初时,江氏在香港的股价相当的低。可是过了半年,股价已经远远超出年初的预计值。根据市盈率,不可能有这么高的股价。我怀疑是不是有大庄家然后在背后故意抬高股价,另一只黑手趁低吸纳,接着从中获利。最可怕的是,如果那只黑手的目的不在于钱,而是冲着最大股东。"

  "你的意思是--他在转移资产?"

  "这个我不敢确定。"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顿了顿,"他可能自立门户。以前有个案例,就是少东家为了出来单干,以明显低于评估结果的价格把资产出售给另外一家公司,变相向境外转移资本。结果东窗事发,从此身败名裂。"

  "那么,他也在这么做吗?"

  "至少有这样的可能。"

  "这跟美国的公司有什么关系?"

  "根据美国的法律,美国本土的公司受资产保护。即使母方公司知道是资产违法过渡,可是因为跨国界,就是打官司,拖也可以拖死。所以,Ken真的不是普通人,他想得太周全了,简直无懈可击。而且一开始他就决定这么做。"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很快,我激怒了。

  "你居然查他?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涉嫌窃取商业秘密?"无论我做什么,我也不希望其他人插手,甚至知道得比我更多。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肯什么也不知道。"

  "姚世诚,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我问你,你有什么资格过问他的事?"

  "你很维护他,只要和他有关的事,你就无法冷静。"

  "我和他之间的事,不需要你管。"

  "他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眼看就要不欢而散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Ken在做什么?"他怀疑地看着我。

  "我……"

  "你骗不了我,你上午去过Lawyers'Office?"

  "你跟踪我?"

  "没有,也不需要。"

  "是吗?那你真是神仙。"

  "我路过,看见你从那出来。"

  "我要考虑一下是否应该相信你的话。看来,我以后做什么,先要打听一下是否会和你扯上关系。"

  "请你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姚世诚,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对他不利,我不会放过你。"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的脸上,立即出现受伤的表情。我意识到我的话太伤人,一阵内疚。

  "如果我要整他,何必告诉你这些?何况,那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的,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的语气太糟糕,我收回刚才说的话。"我带着十二万分的抱歉。

  "其实,自从那次酒会遇到他,关于他的事一直不绝于耳。他在美国找的那家顾问公司恰好是我曾经工作的地方。那些关系至今未断,所以,即使我不想知道什么,恐怕也做不到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从我知道你和他的事开始,我就一直矛盾,我是该成全你们,还是坚持初衷,直到你接受我。邹雨,别怪我,我也是个男人,没有哪个男人愿意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Ken不会,同样我也不会。"

  "真的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的确有私心,我不想让他把你带走。"

  "这是两码事。我……我只是不想他有事。"

  "邹雨,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麻烦,你会不会这么着急?"

  "会的。"

  "不过,这件事让我对你们的感情有了新的认识。"

  "哦?"

  "其实,你表面上装作很不在意他,可是你越这样,就代表你越在乎他。你所做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也一样,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所以才有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巧合,那么多的不顾一切。对于Ken,我不需要那么做。看来,我太低估你们之间的感情。刚才,我只是试试你对他的心意。没想到,这一试,试出了你的真心,他的重要,以及我的无法逾越。"

  无可奈何。

  我还能说什么呢?他全懂。

  这样的孽缘终有一天要了断的,我心想。

  番外:

  如果说林家的一切是他靠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那么江家的一切则是父亲和江家联合把天上的馅饼亲自送到他的手上的。他像一个傀儡,失去拒绝的能力。他对此的定义是:尽责、义务。他随时准备把它归还给江家。

  他和心遥,不经意间被人送作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

  她什么也不缺。他喜欢她大度地对他说:Goahead!他也衷心希望她能一辈子心无城府地笑下去。

  怎么会没有愧疚,他们俩是家族的牺牲品。可是他自己也很茫然。她不是个好妻子,即使在他生病的时候,身边也只有傅强一个人。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她很陌生。她是可以闲谈的朋友,可以一同郊游的伙伴,可以研究好奇的盟友。

  他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也许,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做个丈夫,做个他不爱的女人的丈夫。

  他不懂掩饰。

  在香港,他常常对着空旷的屋子发愣。佣人比主人多,没什么生气,他觉得那根本不算一个家。记得小时候,他们从美国搬家到国内,他拉着母亲的裙角,问母亲,什么是家?母亲告诉他,只要有爸爸妈妈在的地方,就是家。

  是啊,要和有爱的人在一起。

  他现在才明白,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爱是万万不能的。

  他觉得,自己身在一个权力的高峰,周围羡慕的人、觊觎的人、唾弃的人、谩骂的人挤了一堆,他站在那里,只觉高处不胜寒,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来。

  如今,他做了这样的决定,该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周围的人迟早都会知道。

  不过,在他们知道之前,他会做完所有的事。

  他手上拿着飞往纽约的机票,再次踏上征途。

 

(三十)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周一,我向事务所请了半天假。回到所里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

  刚进办公室,高展旗就跟了进来,眼神闪烁。

  "怎么了,问我借钱啊?事先声明,利息很贵的。"

  他依然神情复杂。

  "哑巴了?你再不说,我就要下逐客令了。"

  "邹雨,老太爷来了。"

  "什么老太爷?"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就是林董啊。"

  "他?来找我?"

  "是的。"

  哪?我往四周望了望。

  "你别看了。他一早来过,没等到你。他让郑主任转告你,他会等你。"

  我的心一惊。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来兴师问罪?

  "他说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只说你回来了立马去致林会馆找他。"

  车停在了致林会馆,我付了钱,下了车,久久徘徊。

  他会说些什么?我该说些什么?如果他全部知道了,那么叫我来是为了确认?责骂?还是……

  我把心一横,想该来的总会来的。于是,深吸一口气,踏进会馆的大门。

  绿茵茵的草坪,芳香扑鼻。

  亭子间的中央,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的,是林董。

  "林董,您好。"面对他,我总是紧张。

  "邹小姐,你来了。请坐。"他邀请我坐下。

  服务生为我挪开椅子,我坐下,冰冰冷。

  "你们先下去。"他示意周围的人退下。

  整个亭子间只听见鸟叫声。

  "邹小姐,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林董的身体可好些?"

  "不错。启正在身边,多少有点安慰。"

  "林董好福气。"

  "来,这是上好的碧螺春,陪我尝尝。"说完,他倒出一小杯茶,摆在我的面前。

  "谢谢。"

  "若以后邹小姐有空,可以陪我这个老人家喝喝茶。"

  "哪里哪里,这是我的荣幸。"

  他越是漫无边际地闲扯,我就越觉得有事。

  "前阵子,启正去云南了。"沉默良久,他突然发话。

  "哦,是吗?"我不知该怎么答。

  "听说你也去云南了。"

  "是啊,我去那办点事。"

  天哪,我做什么,我去哪,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如此清晰。

  "你们还真有缘。"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

  "林董,碰到您儿子,实非我所愿,不过我坦然,因此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反击着,维持着我的尊严。

  "邹小姐,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

  "那么,请您管住他。其他的,我做不了。"

  "哦?"他的眉头皱了皱。

  "邹小姐真是性情中人。"

  他重新沏了一壶茶。

  "启正,他去美国了。"

  "呃?"

  "你知道吗?"

  "不知道。"

  "来,再喝一杯。"

  "您要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他去美国了?"我实在忍无可忍。

  "当然不是。"

  "那请您明示。"我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事实上,既然我来了,就没打算逃避什么。

  "你先看看这个?"

  "什么?"

  "看了就知道了。"

  说完,他把厚厚的一叠资料放在我的面前。

  他站起来,转过身。

  我接过资料,翻看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他全知道了。

  我特意留心了一下,这些资料并不全,它只是说筹建新公司,并没有牵涉资产转移等敏感字眼,否则,此刻的林董不会在这招呼我喝茶,而是与他儿子拼命。

  尽管如此,我还是心绪难平。

  我把资料合上。

  见我看完,他拄着拐杖,走近我。

  "他准备为你放弃这里的一切,去美国发展,你不会一无所知吧。"

  "很不幸,被您说中了。"我顶了回去。

  "他这么做根本就是在自寻死路。他刚站稳脚跟,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着出来单干。他简直疯了。"他的语气突然重起来。

  "我老了,管不了他了,林江两家的天下迟早是他的,今后他想怎么做,我也控制不了。可是,现在他的所作所为,别说我会反对,江家那边也不会轻饶他的。"

  我依然没有反应。

  "这些你知道吗?"他转向我。

  "我不知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陡然发现,商人总是不太容易相信别人。

  "我骗得了你吗?如果骗得了,那么我去云南,我的点点滴滴您又是如何知道的。我是不是也可以反问一下您,您这么做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我曾经替林家做过事,以后还会做下去,但这并不代表我要一辈子活在您的怀疑之下,没有一点隐私,没有一点自由。"我有点被他激怒。

  "邹小姐,你言重了。"见我顶真,他口气稍缓。

  "言重?恐怕还不够重吧。在你眼里,把我看成眼中钉不为过吧,自古红颜多祸水,您大概就是这么想的。您认为,之所以会发生此类您不想看到的事,因为我对他没有死心,一直在背后怂恿他,我是那个逼他放弃这个、放弃那个的始作俑者。所以,您把所有的责任都归结于我。您偏执地坚持只要我退出,一切就会好起来。可惜,事实上,我从来没有主动联络过他,奢望我和他的未来--打从我妹妹死后。"憋在我心里的话,我不吐不快--虽然把自己的伤口撕开来会疼。

  "如果你的亲人在你面前将自己的生命扼杀,你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你还会花心思和旧情人再续前缘,重叙旧情吗?我妹妹因为我和您儿子的相恋自寻短见,我自认为罪无可恕,哪怕忏悔一辈子也在所不惜。我也不打算这辈子心里会好过。按照您的说法,我真是那个无耻之人,我就不怕遭到报应,天打雷劈,不得善终吗?"我字句肺腑,仿佛被人亲手剥光了衣服。

  "对不起,令妹的事,我听说了,很抱歉。"

  "您不需要对我说抱歉,抱歉我一个人承担就可以了。还远不止这些,我和您儿子之间,横着无数的障碍。所以,坦白地说,我和他,彻彻底底的不可能。我和他早就一刀两断,说不定这辈子都老死不相往来。我只是希望,仅仅只是希望,在你下结论的时候,不要轻易地把我和您儿子的所作所为搭上关系。"

  "他是我儿子,知子莫如父。他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为了你。看来,我一直低估他对你的感情了,我以为他只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现在却越陷越深了。我从来没有料想他对你如此痴心,痴心到什么也不顾了。他所做的一切以你为大前提,即使内心百般痛楚,表面依然冷静非凡,细致谋划。这么说是我想错了。"

  "我也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永远不会有那一天。我不要求他这么做,我也承受不起。我和他没有未来。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他回心转意,继续他本来的生活。"我接着说。

  他思索着。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告退了,以免打扰您休息。"

  "邹小姐,对于林家的事,你并非一无所知,我曾说过,你今后必有大作为,能与林家保持合作关系,必能助你一臂之力。我希望你能明白,其他的事,多作纠缠只是自讨苦吃。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也希望你能早日振作。如果今天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见谅就不必了,如果能解开您心中的疑惑,那到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可以一劳永逸。"我拿好包,作起身状。

  "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我自己来的,自己会走。谢谢您的好意。"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仿佛找到解脱的出口。

  他在后面剧烈地咳起来。我继续往前走。他咳得越发厉害了。我听了,渐生不忍。毕竟……他只是一个老人。我叹了口气,停止了脚步,转过身,完败于自己的恻隐之心。

  "这次轮到我为你斟茶倒水了。"说着,我把一杯温水递给他。

  他接过,说了声谢谢。

  "希望没有给你带来不便。"

  "不会。"

  "林董看过中医院的徐大夫吗?"我问。

  "徐大夫?"

  "嗯。也许会有帮助。"

  "可能平时我太相信西医了。"

  喝罢,他不咳了,稍感舒适。

  "邹小姐很孝顺,双亲很安慰吧。"

  "很不幸,两位老人家已经过世了。"

  "哦,对不起。"

  "没关系,每个人都要面对这一天的。"

  "是啊,如果能将生死看透,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家里每天为财产纷争不已,只有这里,求得一片清静。到老才发现,原来用金钱堆砌的生活是这么的空洞,苍白,如果儿孙满堂,承欢膝下,也算老有安慰了。"

  也许,他只是想找人说说话吧,他不能找家人,也不能找朋友,这些人离他太近;也不能找一个陌生人,那根本不可能有话题。而我,介于两者之间,认识,但不熟。话可重可轻,可远可近,可大可小,可真可假。顺便,再给我点忠告。

  "您会得偿所愿的。"我觅得一句良言。

  "可是,我曾无数遍地提过报孙子的事,他们似乎都无动于衷。特别是启正,总是推说以事业为重,不想抢在他大哥前面。真是奇怪,搞事业和生孩子有冲突,生孩子还得分长幼尊卑吗?"

  "也许他太累了,他需要在事业和家庭之间找一个平衡点,然后平稳地经营下去。"

  "他一直奔波两地之间,是难为他了。"

  "你不觉得他身上承担的东西太多了吗?"我客观地说。

  "他是我的儿子,也是林家唯一的希望。"他语气坚决。

  "可是,他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空间。"

  "目前看来,已经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为了他,我会不惜任何代价。"他接着补充。

  一段不堪的童年。

  一个复杂的家庭。

  一个专制的父亲。

  无法为自己而活的人生。

  林启正,他有何辜?

  同样,

  一段艰辛无法示人的爱情。

  伴随着身边一个美丽生命的逝去。

  一个深爱却无法相守的男人。

  我,邹雨,还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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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1:03:2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六)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两个星期之后,是揭幕仪式。

  一如两年前的场面,政府官员、媒体记者,簇拥、喝彩、掌声、风光、耀眼……

  他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镁光灯闪个不停。

  我和他的距离不远,我能清晰地看到他每一个表情,镇定,自信,宛若一个大明星。

  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绚烂夺目。林启正,你一直追求的梦想终于实现。此刻的你,铸造的成就岂可同日而语。而我,使命完成,是该告辞了。

  我看到一条康庄大道在你面前铺展开来,你就这样走下去,我,会在一旁为你祝福。

  穿过拥挤的人群,我找到属于我的路。

  ……

  结账的时候,在酒店大厅碰到欧阳部长。

  "怎么,你要走?"他惊讶地盯着我的行李。

  "哦,我有事必须赶回去,晚上的庆功宴玩得开心点。"我轻松地说。

  "林总知道吗?"他问。

  "我打过招呼了。"我答。

  "要不要派车送你去机场?"

  "不了,我坐机场大巴,顺便看看风景。"我打趣道。

  我挥手与他告别。

  我在三亚机场逗留近一个小时,换好登机牌准备登机。我拖着行李,朝6号登机口走去。

  忽然,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扭头,发现傅哥正朝我这边奔来。

  "怎么是你?"我惊讶地问道。

  "邹律师,他喝醉了。"傅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的思绪有了几秒钟的停顿,还在我懵懂不知的时候,林启正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

  "谁允许你走的?"他一上来,就气势汹汹,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你喝醉了。"我淡淡地说。

  "你告诉欧阳你已经知会过我了,可是我没有允许你走。这么说,你是准备不告而别?"他满脸通红。

  我突然有些心疼。

  "你喝多了,让傅哥送你回去。"我对傅哥使了个眼色。

  "别劝我!"傅哥不敢违抗,乖乖走开。

  "今晚你是主角,这么跑出来,恐怕不太好。"

  "我现在很清醒,邹雨。听我说,这个项目结束了,我的心愿已了。我不要我们分开,这样的煎熬即使造十座宫殿也抵偿不了。我知道你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也许,走了之后,我会后悔,可是,要我就此放弃,我会后悔一辈子。今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我们能把握的只有今天。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吗?"他双手扶着我的肩,郑重其事地说。

  "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他从上衣的口袋拿出两张机票。

  我定睛一看,地点是NewYork。

  "纽约?你要去纽约?"

  "不是我,是我们。"

  "我们?"我大惊。

  "对,跟我走吧。"

  说完,他伸手一览,紧紧抱住我。

  我的心里,冲动、坚强、理智、幻想、欲望交杂着,我倾听着他的呼吸,曾有那么几秒钟的沉沦、窒息。

  广播里再次响起催促客人登机的声音。

  我的大脑恢复清醒。我挣脱他,看着他,觉得无比伤感。

  "对不起,我要赶飞机,请你让开。"我伸手拉行李,与他告别。

  "跟我走,我不能没有你。"他拉住我的手。

  "可是你不是我的全部。"我掰开他的手。

  "我不放。"

  "听着,这里属于你,可是我的步伐不会为你停下。"我指着心的地方,对他说。

  "看到你的成功,我由衷地替你高心,也很安慰,我爱的男人没有让我失望。我是那个为你祝福的人,不是那个陪你一直走下去的人。"

  他紧抓不放。那种幽怨的眼神,撕扯着我的心。

  "不要扔下我一个人。"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的心轰然间崩塌。

  "我的话你听不懂吗?我说不会跟你走。"我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往后退,冲他大吼大叫。

  "请你离我远点。"我接着补充。

  他受伤地看着我,无助,我随之心痛。

  我走到傅哥身边,"好好照顾他。"

  "是的,邹律师。"

  我看了他最后一眼,狠下心转身。

  我的行李不重,可是我的心好沉好沉,沉得我每走一步都举步维艰。

  "邹雨,你回来,你不要走。"

  我抬起头,忍住泪,不让它流下来。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弱。

  按原定计划,我乘南航的班机回到生活的城市。掐指算来,已经40天的时间,正是秋天过渡到冬天的季节。

  "喏,这是海南的特产,嘴馋的时候尝尝吧。"我拿着几包菠萝蜜,在邹天面前晃悠。

  "我拿给梦婷去。"他接过,嘟囔着。

  "呦,还没娶过门,已经是二十四孝老公了。"我双手插着腰,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姐,你这是开的哪门子的玩笑,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什么时候有一撇啊?"

  "她还没答应。"

  "你求过婚了?"我睁大眼睛。

  "嗯。"

  "这么说,我很快有弟媳了。"我一脸坏笑。

  "姐,别老说我,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恐怕有艰巨任务等着你。"他眉头一挑。

  "呃?"

  "有个人坐立不安,心神恍惚,茶饭不思。"他坐下打开电视机,斜视着我。

  "谁?"

  "还有谁,世诚哥呗,我都被他烦死了。"

  "他来烦你?怎么会?"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他每隔两天过来报到一次,现在啊,他对我们家的厨房比我还熟。"最后一句话,他故意拖长音。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

  "他怕打扰你工作吧。姐,这样的男人到哪去找啊。"

  "既然你那么喜欢他,你跟着他好了。"

  "可是人家不要我啊,人家只要我姐姐。"

  他从沙发上蹦起来,在我背后挪来挪去。

  "不过,他好像有心事。"

  "好啦,看你的电视吧。"

  "姐,你的手臂怎么了?"他的视线落在我的伤口处。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给蹭的。"幸好我反应快。

  "小心点啊,要不然又有人要心疼了。"他故意咳了几声。

  "臭小子,居然敢嘲笑我。"我顺手拿起鸡毛掸子,朝他打去。

  "啊,救命啊,邹大律师开始撒泼了。姚世诚先生呢,在哪里,赶快制止这个恶婆娘。"

  他上串下跳,我在后面紧追不放。

  番外:

  宴会上,他找寻不到她的身影。

  欧阳无意中说出她已经走了。

  他放下酒杯,叫上傅强,直奔机场。

  他挽留,她拒绝。他做最后的乞求,她依然选择了理智。

  她是为了爱醒着,而他爱得不愿醒。

  是啊,她也爱他,只是不能陪他走下去;她也爱他,只是不希望他为了她作无谓的牺牲;她也爱他,只是不愿意他再作纠缠。

  她说的话,句句在理,字字肺腑。他怯怯地听着。

  他知道登机口在那,她的步伐不会为他停止。

  他与她的事,永远是,她在上风,他在下风。

  他折回,继续应酬,喝酒,猛喝。傅强在一旁劝他,他支开,叫他不要管他。

  三亚的最后一个晚上,他迎着风,站在海滩上。

  他只是想带她过去看看,看看他的心血。他要让她知道,他会在那个地方等她。

  LAY,LIN爱YU。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忍不住跳了起来。

  他不想再做房地产,他想尝试新的投资。

  金融是他未涉足的领域,他一直感兴趣。

  国内形势一片大好,他有理由相信,诸如私募股权这些新兴的行业会在一部分嗅觉灵敏的人中开展起来。他可以通过国外机构把这些成熟的管理模式引进国内。

  他可以真正为自己活了,他真的努力了,争取了。

  即使作了最坏的打算,也不后悔。

  人生在世,真正遂愿的事情能有几桩?如果他是普通人,无非也是循着成家、立业、生子、养老的传统模式,沿着既定的轨迹,顺着设定好的目标,或早或晚,或多或少,或真心或勉强,选择服从,如此而已。

  那些资料都是假的。

  他有意让所有的人得知假的情报,他真正想做的别人不可能猜得到。

  他只想试一下,能不能,可不可以。

  他想起母亲去世时的情景。母亲一辈子为了父亲而活着,结果呢?

  一个才十二岁的豪门孩子,那种绝望谁会懂?那种痛又有谁会知道?谁来关心过他?安慰过他?给他温暖,帮助他抚平心中的伤?

  是的,母亲去世之后,他就一直没为自己活过。

  现在,可以告慰母亲在天之灵了。

  他想着,嘴角竟流露出一丝凄楚的微笑。

 

(三十七)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第二天,回到事务所,我把大包大包的特产分给同事们。大家都说我晒黑了,我笑说运动协会可以找我做代言了。

  高展旗看到我,马上耸我进了办公室,"美女,都快晒成小麦色,还这么美艳绝伦的,把人迷死了。"说着,他从桌子上挑了一颗椰子糖,往嘴里送。

  "我拿了那么多好吃的,居然也堵不住你这张嘴。"

  "嘿嘿,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佩服佩服,小女子甘拜下风。"

  "怎么,三亚的事搞定了?"他拉来一把椅子,坐下。

  "是啊,这辈子再也不用去了。"我拿了一块果脯,咬了下去。

  "对了,那个案子怎么样了,孩子的抚养权怎么说?"我问。

  "你交代我的事哪敢怠慢。孩子判给母亲了。那孩子,知道要离开父亲,在法庭上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个惨啊。"

  "说真的,一个家庭散了对大人是解脱,可苦的是孩子。"他又补充道。

  我做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积极回应着他。

  "那么,伟大英明的高展旗先生,你是不是应该响应一下国家的号召,趁早解决你的终身大事,免得你总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

  "那不行,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管呢。俗话说得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哦,我真感动,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白了他一眼。

  "邹雨,你还甭说,咱身边就有这么个人。看看左辉那小子,多幸福。前几天我在大街上遇到他们,嘿,左哥们都变成一超级奶爸了。羡慕不来啊。"

  "那么你还不学学人家。"

  "我这是落花有意,人家流水无情啊。"说着,朝我瞅了瞅。

  我侧过身,装作没看见。他起身,把椅子放回原处。

  "哎,别走啊,这里有些胡椒、咖啡什么的,带回去用吧。"我把一麻袋的东西扔给他。

  他受宠若惊,做了猴子接桃的动作,我差点笑喷。

  "邹雨,有时候我觉得,你对我比亲妈还好。"他捧着,严肃地对我说。

  "去你的,再贫嘴,东西就不给了。"

  "好,马上闭嘴。"他朝我做了ok的动作,做撤回状。

  世中国际,世诚的办公室里。

  "我这里太乱了。"我这个不速之客,打乱了他的节奏。

  "这样才真实。我喜欢原生态。"

  "来,坐这里。"他把沙发上的资料移开,腾出一块空地给我。

  "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是纪念品吧。"

  "猜对一半。"我从包里拿出一串金黄色的佛珠,放在他的手心。

  "这个给你。金刚珠,据说能驱邪避祸。"

  "谢谢你。"他仔细端详着。

  "可是,放哪呢?"他手一摊,一副为难的样子。

  我往四周打量了一下,目光停留在橱窗里的菩萨身上。

  "喏,就挂在这。"我指了指,用手比对着。

  "好主意。"

  他打开橱窗,挂在菩萨的颈处,幸好是小粒珠,不显得喧宾夺主。

  "祝你发大财,交好运。"我摆弄好,兴奋地说着。

  他勉强地笑了笑。

  "怎么了,你好像不太开心。是不是我打扰你了?"

  "不,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你有事瞒着我?"我有点听不明白,继续问。

  "我要结束公司了。"他缓缓地答,一脸颓败。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太突然了。我下意识地看了下那串佛珠,突然觉得这个礼物送得有点讽刺。

  "要结束了,这么快?"

  "是的,母亲身体不太好,我想尽快过去照顾她。"

  "为什么一定要结束?"

  "找不到合适的买家,我不想别人破坏这里的一切,只好结束。"

  我诧异,震惊,失望。

  "原来你要走了,难怪你在电话里闪烁其词,难怪邹天说你有心事。"我有点急。

  "邹雨,你别生气,我一直在考虑是不是要和你商量。"他没有了往日的畅所欲言,愁绪笼罩在我们俩的心头。

  "可我转念一想,在你的心目中,我还没有重要到非留不可的地步。所以,我……我正预备告诉你。"他不知如何开口说,语句混乱,脸上挂着凝重的表情。

  我联想到刚刚走进世中时,各部门正在清点资料,再看看他的办公室,杂乱无章,突然明白了一切。

  "什么时候走?"

  "2个月后。目前,公司正在走清算程序。"

  我的心里突然实落起来,就像一个好朋友突然说要远行,一去不复返了。

  "邹雨,我说过的话不变,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过去。"久久地,他鼓足勇气说道。

  我不置可否。

  走出世中的时候,外面正下着小雨。

  回到家,邹天正忙着做饭。我轻拍身上的雨水,连心中的不快一起抖掉。

  "什么,世诚哥要走了?"我把消息告诉邹天,不出所料,他反应强烈,扔下手上的勺子,冲到我面前。

  "嗯。"我默默地答,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姐,你怎么不留他?"

  "他要回去照顾双亲,公司也要结束了。"

  "胡说,那是因为你一直拒绝他,让他看不到希望。那几天他来我们家,我就感觉他有话要说,没想到,竟是要和我们告别。"

  我理屈词穷,一时找不到应对的话。于是,叹气。

  "姐,如果你不把他留下来,你会后悔的。"说完,他冲进厨房,把门狠狠地一关。

  我有资格留他吗?我能吗?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玻璃窗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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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1:03:57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八)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周四,去高院参加纠纷调解,好不容易压缩成两小时,折回,看了看表,还能赶上午饭的时间。

  刚进事务所,就被人事的小许叫住。

  "邹姐,郑主任说,看到你,叫你先去会议室找他。"她的声音跟蚊子差不多响,好像作贼似的。

  我注意到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太对,大家很安静,安静到有点不太正常。

  "哦。"我也小声地答,做出嘘的动作。

  郑主任和高展旗正在开会,我在门口一眼望去,屋里烟雾缭绕,好似开烟馆。二部的小王正在滔滔不绝地发言。

  透过窗子,高展旗先看到了我,他往郑主任那边捅了捅,郑主任瞅到我,立即站起身来。我用余光看了看高展旗,他指着我的办公室,朝我呶了呶嘴,我立即明白办公室一定有什么状况发生。我与他作了眼神交换。郑主任打开门,我配合默契地移到门前,听候领导训话。关上门,郑主任清了清嗓门,"小邹啊,你可回来了,快,把衣服整理整理,老太爷来了,正在办公室等你。"

  什么?林董!这两个字经常让我的心脏受到超负荷。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还不快过去招呼。"主任吊高了音。

  "好,主任,会议要紧,您先请回。"

  "嗯。"他颇为满意地叼着根烟,折了回去。

  我的办公室离会议室几步之遥,但我的脚步格外迟疑。快到的时候,我停下,难道他又知道什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扭动门锁。

  合上门,我迎上前。

  "林董,您好。"我例行问好。

  "邹律师,我在这里恭候你多时了。"

  我心跳加剧,有点不知所措。

  "对不起,早上有个案子。"

  "不打紧,我顺道过来看看你办公的地方。这里的环境还不错,如果事务所以后扩展,来找我,我可以把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拨给你们。"

  他起身,走到窗前,向外看去,打量着说。

  "林董言重了,我们只不过混口饭吃,不需要这么大的门面。"

  "哪里,你们的工作我很满意。刚才有个姓高的律师提了建议,我已经答应他了。"

  我吓出一身冷汗,这个高展旗,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开始魂不守舍,我期待能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早点离开。

  还没等我缓过神,他便开口说道:"今天,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作为难状。

  "你也想知道有关启正的事情吧。也许,对你会是解脱。"他气色凝重。

  我的手捏得紧紧,不停冒汗,心里千万个不解。究竟发生什么事能让一个和我交情尚浅、至高无上的老人来这等候。

  "见…谁?"我小心翼翼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扶着他走出办公室,正好撞见高展旗。他的脸,马上挤出灿烂笑容,"林董,您要走了,那让邹律师送送您,欢迎下此再来。"说着,朝我猛使眼色。

  "好,高律师,我们后会有期。"他斜过头,低声道。

  "林董慢走。"

  我从他身边走过,他做了个阿门的动作,此刻我的心阴暗无比。

  我与他并排坐着,司机递过来一束硕大的百合花,他接过,拿着,紧紧地拿着。

  "上次你介绍的徐大夫,医术很不错。我要好好谢谢你。"他说。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一路上,我胡乱猜想。

  司机停下车,转过头,说:林董事长,到了。说完,打开车门搀扶林董下来。

  我从另一边下了车,一看,竟是万寿园!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无数个疑问在我脑海里盘旋。一个已经过世的人?是谁?会是谁?

  白色的墓碑整齐地排列着,庄严而肃穆。来到一座最大的墓碑前,他停下了。几个佣人在那里等他。一片幽静之下,四处绿草。他把百合花放下,拿起佣人递过来的香,鞠躬,随后,他把香插在香炉里,在墓碑前低头私语。我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怔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我努力镇定下来,目光开始注视墓碑上的字:林兰致枫之墓,林洪之妻。墓碑正中央贴着一张黑白相片,女子端庄,清秀。

  这是谁?难道是?

  我的心跳加速,快要无法呼吸。

  "这是我最爱的女人。"他用手抚摩石碑边行,开口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颤抖地问。

  "她就是启正的母亲,一个美丽善良的女人,可惜我负了她。"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退后,佣人往我这递过几柱香,我机械地接过,走到墓碑前,鞠躬。我的手颤抖着。

  她是启正的母亲?她真的是启正的母亲?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我蹲下身,用手擦拭着她的照片,默默地注视着,鼻子一酸,泪就下来了。

  他示意佣人退下,往前走了一步。

  "我们在美国曾经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墓安放在美国。每隔几个月,我就会过去看她。现在我的身体不便,没法长途跋涉,只好在这里略敬心意。我很想她,她也一定很想我。"说着,他的神色黯淡下来,声音消沉。

  我越来越迷惑了。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我问。

  "你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启正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我惊讶,惶恐,不知所措。

  "我记得。"我颤抖地答。

  "当年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太太,她和我一起,一手创办了现在的致林,只是我错信了别人的话,把她逼上了绝路。"

  "她……是被你逼死的?"

  "是我害了她。我背信弃义,她不能容忍自己被最爱的人怀疑,只求以死明志。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我整个人呆立在那里,如果说我和林启正的相爱让我痛苦不堪的话,那么我感觉,这个故事将会把我逼入另外一个绝境。

  "人总会有情不自禁,只是为了一时的情不自禁让自己一生活在追悔中,那样的代价太大了。看到你和启正,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我和她。"

  当头一棒!

  "你太像当年的她,你们俩活脱脱就是当年我和他母亲的翻版。因为爱,什么都不顾了。可是到头来,总会以一个人的体无完肤收场。"

  看着他的嘴皮不停地翻动着,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的意思是,你所做的一切是不想让我和启正重演上一代的悲剧。"

  他点了点头,我的心霎那间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我整个人伫在那,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继续说:"你曾问过我,如果看到亲人在你面前死去,会是什么滋味?我现在回答你,那就是--痛不欲生。"

  "当年为了她的死,我曾颓废了好几年,几乎葬送了自己的全部及致林的一切。我虽然很想成全你们,不忍断了启正的念头,可是也不想看到你们挣扎到最后仍不得善终。你们不可能有未来。即使你能如他母亲般牺牲,面对林家、面对江家,你该如何自处?听我一句,你经历过婚姻,你该知道婚姻里最需要什么,什么最重要,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

  一阵风吹来,吹乱了我的头发。

  半晌,我转过头,对他说:"谢谢你的推心置腹,谢谢你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对我的忠告,谢谢你的宽容,谢谢你的既往不咎。我的答案很简单:不可能。"

  "邹小姐,你要明白,你一天不让他死心,他就永远不会断绝和你在一起的念头。只要他一天不断绝这个念头,他就会不停地制造种种可能,直至你们其中的一个毁灭,或者一起毁灭。"

  "明白,我什么都明白。"我的眼角,掉下一滴泪。

  "如果分开,对你们都好。"

  我再次注视那张照片,心如刀绞。

  林启正,他会知道这个悲剧吗?

  趁他不注意,我悄悄抹去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

  "我会让他死心的。"冷冷地,我蹦出了几个字。

  "你确定?"

  "是的。"

  "如果这样,我替林家谢谢你。"

  "不用谢我。"

  "对你,我实在很抱歉。"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和你谈条件?"

  "条件?"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出此一招。

  "你要我离开他,可以。您是生意人,相信您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现在,我就和你谈一笔买卖,一笔你不会亏本的买卖。"我冷笑一声。

  "好,请说。"他疑惑地看着我,停顿了几秒钟,说道。

  "我看到的他,让人心疼,让人不忍。他一直活在你的期望和致林的未来中,没有一刻为自己而活。现在,你要他做的,他已经做到了。他不是一件物品,不是一颗棋子,也不是一个工具,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思想,有感情,他有选择的权力,不要再给他任何的压力,我要他好好地活--这是我唯一的条件。我们相爱,并不是他的错,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我和他从来不后悔彼此倾心相爱。我已经不能留在他身边给他爱了,但是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给他爱。我对他的爱不会变,所以我会一直默默看着他。我说这些,不是想向你证明我有多么伟大,多么高尚。如果你做不到,我很难保证我会遵守自己的诺言。"我说出了在我心中深埋已久的话。

  "如果他的母亲知道他唯一的儿子活得不开心,也不会安息的。"我又蹲下身,深深地注视她的照片。

  "也许,我不是一个好父亲。自从他母亲死后,我就一直很怕面对这个孩子。可是,他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他努力,听话,从来不向我抱怨。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我都知道。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所以,林家的产业我只会交给他一个人。"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里很满足,同时又无比的凄然。

  "他是天之骄子,他值得拥有这一切。"我站起来,缓缓地说。

  "邹小姐,我答应你的要求。希望你也能说到做到。"

  "会的,只要为了他好。"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天下女子无数,他偏偏只钟情你一个了。"

  "您过奖了。"我僵硬地说。

  我再次回头看了照片上的女人,记住了她的脸,和我所知道的她的故事。告别了这座墓园。

  北风吹在我的脸上,除了刺骨,还有心寒。

  我早该猜到的,一个富家的太太,精神忧郁以致自寻短见,其中有着怎样的隐情与不为人知的故事?很不幸,我忽略掉了。更不幸,我成为知道这个故事的人。

  我走在路上,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笑我。树在笑,风在笑,鸟在笑。突然,我也忍不住笑出声,这多么可笑,多么荒谬。就好像是三生石上的咒语一般,我和他,只不过在重复着别人早已经历过的一切,为此痛苦不堪,为此受尽折磨。在他父亲的口中,将一切,看得如此淡然与超脱。活该吗?自作自受吗?命中劫数吗?

  我想哭,却已经哭不出来了。

  番外:

  三亚回来以后,他与父亲谈她了。

  "我爱一个女人有什么错,如果你们不愿意看到她,我可以把她带得远远的。"

  父亲的脸色有些难看,随即沉默了。

  多年父子,他了解父亲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也许是太想儿子出人头地,他对他的要求总是很高,也不容质疑。

  他总在争取,总在拼命,为的只是不让父亲失望。

  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他被孤立,显得力不从心,也出过不少差子,父亲虽当着董事的面训他,但事后总会派几个贴心的臣子过来辅佐他,给他机会。

  他明白父亲的用心良苦,他知道,父亲在"逼"他,这样,他才能慢慢地积聚实力,好让其他觊觎的人闭上嘴巴。

  在婚姻这件事上,父亲早早地替他作好安排,并且放出话来,要和江家联姻,江家的女儿是他未来的儿媳妇。这让他觉得,父亲在这件事上是铁了心的,所以他从来不敢问,从来不去问。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跨出这一步,事情永远不可能有转机。

  他说得很诚恳,也很婉转,只求照顾他心爱的女人。他欠她太多,只想许她一世安好。他一脸的坚持,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父亲问江家那边怎么办?他说,江家的人或事他会去周旋。

  他希望父亲能成全他们俩,因为他实在不能没有她。

  父亲没有激烈的反对,也没有明确的答应,这让他的心很不安。但是事情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糟。

  他看着父亲,心里已做了破釜沉舟打算。

 

(三十九)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我坐在市中心的街心花园,天色渐渐黑下来,我的心也跟着灰暗起来。

  我思忖着,拿出手机,拨号。

  "对不起,你…可以出来一下吗?"我对世诚说。

  "邹雨,你怎么了?你在哪?"他语气焦急。

  "我在街心花园,你来好吗?"

  "好好好,你坐在那里,我马上赶到。"

  嘟……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我看到他向我走来,我跑过去,扑到他的怀里。

  "求求你,带我走,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我企求地说。

  "为什么,怎么了?"他用手轻拍我的肩。

  "我们结婚,然后走得远远的,不再回来,好不好?"我抓住他的手。

  "你答应了?"他在我耳边问。

  "是的。"

  他拥着我,似乎不置可否。

  "你真的要嫁给我?"他又问。

  "是的,不用问了,千真万确。"

  他再度抱紧我,而我,决定抛开一切。

  回到家,邹天的嘴里叼着笔,看见我和世诚手牵着手,他忽叫一声"你们",嘴里的笔就掉下来了。

  "笨蛋。"我说。

  "姐,世诚哥,你们?"

  "什么世诚哥?该叫姐夫了。"他咳嗽了两声。

  邹天的脸上有几秒钟的诧异,但马上喜笑颜开,激动地拉住我的手,"姐,你终于想通了?"

  我点点头。

  "你们太浪漫了。"

  他冲到世诚面前,说:"世诚哥,我姐就交给你了。""

  "你看,又多个管我的人。"世诚侧过来,对我说。

  邹天用手戳戳他的肩,两人会心一笑。

  我已经答应。对,只有这样,我负他,他就彻底死心了。

  下楼的时候,看到林启正的车停在楼下。

  "我想和你谈一下。"他走过来,说。

  "邹雨,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谈。"世诚拍了一下我的肩。

  两人目光交流了一下,点了下头。

  我一定要告诉他,我已经答应嫁给姚世诚了。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好好谈一谈。"他有点结巴。

  "请你"。我倒抽一口冷气。

  "我们不要吵架,我保证不会再惹你生气,我们就那样,我说,你听,我们……心平气和……"他的声音是那样的轻柔,甚至有些结巴。

  "完全没这个必要。"

  "听我把话说完,好吗?"他深深地注视着我。

  "我们之间还有话题可说吗?"

  "别这样,我不会再逼你……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不要把我从你身边赶走。我们心里的结,我们自己去解开,我们一起去努力,没有什么做不到。"他克制着自己。

  求求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我在心里呐喊。

  "如果我一辈子解不开,放不下,你就等一辈子吗?"

  "你需要时间,我给。"

  "不要你给,因为我早就放弃了。"

  "不,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醒?"我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你不爱我,是为了和Joe在一起吗?"

  "即使不是他,也会是其他的人。"

  "我不相信。听我说,邹雨,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我已经决定了。不管你同不同意,赞不赞成,认不认可。"

  "你真的不愿和我在一起?哪怕我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哪怕我愿意到去创造新的生活,哪怕我只想看到你快乐?"

  "对,正确。还有,以后也不必见面了。这样见来见去的,谁还敢来追我。"这一次轮到我激怒他。

  "那么,是不是以后,你都不打算再见我?"

  "可以吗?如果可以,就这样。"这回答连我自己都浑身发冷。

  我不想纠缠下去,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过。

  "邹雨,你给我站住,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女人吗?我非得求着你、追着你,看你的脸色,随你的喜好?"他在我身后厉声问道。

  "不,林先生,天底下女人多得是,只要你一挥手,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不必求着我、追着我,看我的脸色,随我的喜好,我承受不起。"我毫不示弱地进行反击。

  他顿时被我说懵了,整个人被打垮似的。看着他,我有些不忍。

  我不依不饶,跑过去,抓起他的手,指着那几道触目惊心的划痕,"这个是什么?你这样想叫我爱你吗?不会,我不要爱一个连自己也不爱的人。"

  "不,不要这样。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他反过来握住我的手。

  我奋力甩开他的手,不由他开口,冲着他大喊:

  "够了。我很累,很辛苦,喘不过气来,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你有权有势,有钱有地位,我要忍受你的高高在上,你的咄咄逼人,你的盛气凌人,你的自私自利,你的百般纠缠。你让我觉得每一天都像打仗一样,我觉得自己好无辜,好不幸,好悲惨,没有尊严,没有自由,没有平等。我每天都要强颜欢笑,故作坚强,拼命不去在意,你根本不会明白这种滋味。你的爱让我痛苦,让我窒息,让我惶恐不堪,让我看不到明天。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灾难,我惟恐避之不及,躲之不及,拒之不及。只要想到你,我就觉得人生没有希望。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么多?所以,我现在要挣脱你给我的苦难,你给我的枷锁,你给我的煎熬。林先生,你听清楚了吗?"我一古脑儿地发泄出来。

  "因为这样,你爱上他?"

  "对,我移情别恋了,我看上他了,他比你强百倍,我预备和他结婚,和他生孩子,和他共度一生……"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

  顿时,天旋地转。

  他情绪激动,眼神里充满着仇恨,将我整个人射穿。

  "你真的爱过我吗?真的爱过吗?如果爱过,怎么会如此狠心?我看错你了。"他一字一句,颤抖地说着。

  他一步步往后退,摇着头,嘴里喃喃地念着:你真的爱过我吗?

  他捧着头,手肘撑着车沿。那一刻,望着他的背影,我欲哭无泪。

  曾有几秒钟,我的脑海里有过冲上去的念头,抱紧他,告诉他我反悔了,我不要做刽子手。

  我咬着嘴唇,直到沁出血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为了你,我不能再去制造另一个悲剧了,真的不能。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爱不成,就恨吧,恨到把我忘了。

  半晌,他猛地转过身,恨恨地说:"好,我成全你。你这个无情的女人!"

  刹那间,像是无数把利剑刺来,我立刻血肉模糊。

  他迅速地打开车门,启动车子,我看着车消失在视线里。

  什么都没有了。

  一切都停止了,时间停止了,我的心也停止了。

  我是谁,我该何去何从……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这不是我一直期望的吗?

  彻底、决绝,不留一点余地?

  今天终于做到了。

  我该恭喜自己不是吗?

  你做得好,做得洒脱,做得漂亮……

  为什么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为什么整个人被掏空了一样?

  邹雨,你笑啊,不要哭……

  番外:

  他决定找她。

  他想了千遍,语气不要太强硬,尽可能不要提伤心事,顺着她的意,谈未来。他要解开她心中的结,告诉她有些事情,不是放弃,惩罚自己就可以磨灭伤痛的。因为他欠她太多,请她给他机会。

  他什么也不要,不要。只要在她的身边。

  求她别把他赶走,真的,只要他能做,他都同意。

  他不会逼她,他只是想给她一个轻松的环境,让她自由的呼吸。看到她笑,就满足了。

  可是,他根本没有机会。

  原来她已经打算托付终生了。

  她已经决定和Joe相守了。

  她已经把他驱逐出她的世界了。

  他心痛至极,悲愤难当,动手打了她。这一打,打碎了他所有的希望,也打碎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他的车开得飞快,已经无所谓了,他想。

  是的,他一直爱得没有把握,爱得没有自信,爱得没有主张。他很辛苦地一个人孤军作战,包括她在内。此刻,她的话,像是最后的战役,将他击得溃不成军。

  她真的爱过吗?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样绝情?他已经不断地退让,不断地给她机会,但是她丝毫不为所动,她以为她撕扯的是什么,是他肉做的心。

  这样的女人值得他爱吗?值得他倾尽全力地为她付出吗?

  回到家里,马上关上房门。

  父亲敲他的门,他说,对不起,爸爸,我累了。

  父亲在那头说,好,我们明天谈。

  他整个人陷在被窝里,颓败、难过、背叛、震惊、痛楚、孤立、不可思议、难以置信,齐齐涌向他。

  他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地流,他站着,任凭水不停地冲打,然后整个人一直往下沉,往下沉,就这样……

  第二天,起床。

  远离这个地方。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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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1:10:54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我向事务所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并且打好了辞呈,下个月就不干了,说是要结婚了。大家都格外地诧异。

  郑主任挽留我,我婉言谢绝。他只好说:喜事啊,嫁人就好,嫁人就好。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同事中,有人为我欢欣,有人舍不得我走,有人带着胜利的表情,只有高展旗,垂丧着脸,我没有回应。

  这个地方,我一刻也呆不住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和世诚讨论具体事宜,婚纱也好,饰品也好,他们说什么,我就应着。

  我不想铺张浪费,他懂我的心意。他安慰我,我们可以去加拿大补办酒席。

  我心里无比憧憬着,又无比失落着。

  一天晚上,吃过饭,世诚拉我出去散步。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我说。

  "有话就说吧。"他答。

  "你很有钱,比我有钱得多。"

  "不,别把我想得这么高不可攀,我并非贵族,也没有有钱人的习惯,只是衣食无忧而已。"

  "你身边有很多女人。"

  "不,我从不招惹女人,你是例外。"

  "我们门不当户不对。"

  "不,我们都靠自己在社会上生存打拼。我的父母,他们一起白手起家,一起患难,他们常告诉我,要靠自己的双手创造一切。你如此能干,他们会喜欢你的。"

  "我想尽快离开这里。"

  "可以,我们去加拿大生活。"

  "我的脾气不好。"

  "我喜欢你的脾气。"

  "我要自己的事业。"

  "OK,Goahead。"

  "那你为什么要娶我?"

  "因为我想给你快乐。"

  "如果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你呢?"

  "那我更应该爱你,因为你连不爱我都肯跟我在一起,我还有什么奢望呢。"

  我深深地感到,姚世诚,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如果我去打开它,那么这一生,我会成为一个幸福的女人;如果我不去打开它,那么我可能永远失去被赐予礼物的权力。可是,我真的可以打开吗?打开了之后可以不要粉身碎骨?不去制造伤害?不再身心俱疲吗?

  不知道,因为我害怕。

  "邹雨。"他在背后叫我。

  我回头。

  "Jet'aime。"

  什么?我爱你?

  泪水掉了下来。

  我哭,不是因为我感动,而是为了那个我无法再面对的人。启正,你可以放心了,他会对我好的。

  离婚期越来越近了。我忙得不可开交,这多少冲淡了我的悲伤。

  我打开床头柜,拿出相册,我翻开来,依旧是那张英俊的脸,我抚摸着,用力地贴在胸前。

  我站在阳台,轻轻地将它撕成碎片,一片一片,随风飘去。

  从此,你只能驻在我心里的某个角落,任何人无法触及的角落,直到生命的终结。

  结婚当天,小玲做我的伴娘,邹天做伴郎,姐妹团也全部到齐。

  我望着镜子里的我,穿着洁白的婚纱,没有笑意,没有灵魂。

  同事、亲友们纷纷上门。

  "恭喜恭喜,天生一对。"

  "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什么时候请我们喝满月酒啊?"

  "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

  "对不起啊,各位让让,新娘子要补妆。"小玲招呼着各位,把我保护进房间。

  关上门,她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你怎么哭了?"她问。

  "我没有哭啊。"我感到很奇怪。

  "怎么没?妆都花了。"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为什么会这样?

  "雨,别哭,怎么,后悔了?"

  "不,我没有。"我答。

  可是,我越是惊讶,眼泪就越是汹涌。毫无征兆,不可控制。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居然是大颗大颗,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我要嫁人了,我真的要嫁人了!

  我应该笑啊。

  慌忙擦拭之后,补妆。

  她站在门缝那边往外探风,"快,新郎已经来了。"

  打开门,众人把世诚推向我,我和他撞了个满怀。

  他伸出手,我握住了。

  "好了,新郎新娘,现在出发。"

  车上,我努力寻找着能让自己平静的方式。

  忽然,他抓起我的手,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要让我哭,好吗?"

  "好。"他轻轻用手拭去我滑过的泪痕。

  很快到达民政局,在他的牵手下,我跨出人生的另一段旅程。

  刚到大厅,后面有人打招呼,我转身一看,是傅哥。

  然后,我看到另一张脸,形容憔悴,双眼浮肿,嘴唇没有血色。我的心往下沉、往下沉……

  "Ken?是你?"世诚惊讶地说。

  "怎么,结婚了也不通知我。还是老同学呢。"他声音嘶哑。

  "怕你忙,抽不出空。"世诚笑着说。

  "我从美国赶回来,特地过来恭喜你。"

  "Ken,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Joe,好福气,新娘这么美。"他,眼神凄楚地看了我一眼。

  我的心被猛地纠了起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我还要赶回去,先走了。这是我的心意。"说着,他从傅哥手上接过一个红包,递到世诚的手中。

  "对不起,告辞了。"说完,他拍了拍世诚的肩,转身离开。

  钻戒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他的身影一步步扩大,一步步将我吞噬。

  "邹律师,快拦住林总,他在美国已经两天两夜没睡了,听说你要结婚,他连夜坐飞机赶回来,在机场已经晕倒过一次了。这样要出事的。"傅哥冲我大喊。

  我愣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突然,听到外面"轰"的一声巨响。

  我发疯似地冲了出去。

  "启正,启正!"

  他的车斜靠在路边,我冲过去,使劲掰开车门,他的额头正在流血,他急着用手去擦。我伸手抓住他的手,他却甩开我,扭过头,那时,我看到他的眼角处滑过一滴泪。

  "不要走。"我泪眼迷离。

  "回去吧。至少他能让你笑。"他镇定下来,回过头,摸着我的脸,拭去我的泪水。然后,把我往外一推,快速地关上车门,调头而去。

  启正,我跟你走。我差点就说出了口。也许比起一年多前的分离,这次是真的结束了,我亲手断绝了以后的一切,也用了一种最残忍的方式结束……

  "啊呀,新娘子的妆花了,化妆师,快过来一下。"

  我强忍着痛让自己平静下来,走到世诚面前,对他说:"可以走了。"

  "等一下。"

  后来,他再也没有回来。

  番外:

  傅强告诉他她的婚期了。

  那时候,他和几个美国投资公司的老总和一些华尔街的朋友正在研究国内的股权市场,是以信托方式,还是通过和银行合作。

  建立数量模型、分析成本,他也忘了有多少时间没合眼了。

  他看出傅强欲言又止的样子,问他什么事。

  傅强这才坦言相告。

  他以为自己早有心理准备,他以为自己可以冷静,他以为自己可以麻木,可是他没有做到。

  他想也没有想,往国内赶。在飞机场候机的时候,他头晕难忍,体力不支晕倒。傅强心疼地劝他别去了。他坚持,说,如果要他死心的话,就彻彻底底的死心。

  他在登记处等他们俩。

  可是,当他在车里看到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楚楚动人的样子,他突然笑了。

  这不是一直以来他所期望的吗?

  幸福、有人疼、被人爱、周围人的祝福、美满地生活着……,他仿佛看到了她今后的生活。

  既然来了,他要祝福他们,与她和Joe作最后的道别。

  Joe会好好待她。这点,他相信。

  他说完他想说的,走了,带着无尽的遗憾。

  他们终究是没有福份。

  他们终究造化不够。

  他们终究还是敌不过世俗。

  他们终究还是无法冲破一切。

  他想着,一不留神,撞上了路边的台阶。

  他感到头有点痛。

  他一摸,额头那里出了血。

  她追上来了,替他擦去额头的血,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他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被劈成了两半。他怕自己忍不住,于是,推开她,关上门,扬尘而去。

 

(四十一)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又是一年,小彬彬会走路了,已经会"咿呀、咿呀"地叫人了。因为口齿还不清楚,他总把"干妈"叫成"刚妈",可爱极了。

  一年里,喜事连连。

  高展旗在众人的推波助澜之下,与吴院长的外甥女喜结连理。我们都取笑他:傻人有傻福。他总是不服气,搂着他的娇妻说:娘子,你看我傻吗?让人厥倒。

  邹天也要赶在今年结婚了,估计到时又要一阵忙碌了。我准备给梦婷打个金镯。妈妈身前一直记挂几个儿女的幸福。她说我结婚时,没什么钱买贵重的礼物,邹天结婚的时候一定不能缺。我一直记着她的话。

  我还是老样子,回到事务所做我的本份事。工作、休息,如此而已。

  生活总要继续,只是在不知不觉中过滤掉了一些东西。

  我迷上了看话剧,赖声川带着《暗恋桃花源》在省里公演的时候,我场场观摩,体验其中的人生百态,嬉笑怒骂,让自己沉浸其中,陶醉忘忧。云之凡、江滨柳、老陶、春花、袁老板,一个个鲜活的人物,演绎出一幕幕的悲喜剧,我就跟着他们哭,跟着他们笑。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悲喜交错,理想永远是理想,却永远不可能实现。人世间有没有永恒的爱情?没有。

  闲时去了趟普陀山,无意中看到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佛说:万物皆由缘生,缘起为因,缘住为果,无缘无因果。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都是天意。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执著于生灭,心便能寂静不起念,而得到永恒的喜乐。"

  我拿起它,付了香火钱,带回了家。

  一天,我在周大福取完金镯,准备驱车回家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傅哥。

  我叫他的名字,他回头,看到我,惊喜万分。

  "傅哥,好久不见。"我主动上去打招呼。

  "邹律师,是你啊。真是好久没见。你可好?"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我很好。你的气色很不错。"

  "哪里哪里。"他摸了摸脑门。

  我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继续我们的谈话。是啊,时间隔了这么久,难免生疏了。我不禁感叹。

  倒是他先开了口。

  "邹律师,林总他……下午3点就要离开去美国,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还能见上一面。"

  "哦,不了,替我向他问好吧。"

  他有些为难的样子。

  "我们就此道别吧。"

  我向他说了声再见,挥了挥手,钻进了车。

  正要启动的时候,他冲过来,敲了敲我的车窗。我摇下。

  "邹律师,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其实林总他……"

  "那就不用说了。"我很干脆。

  我摇上窗,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启动车子。

  傍晚,邹天打电话说要加班,我只好弄了点方便面充饥,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边吃边看。方便面食而无味,我吃了几口,就把它扔进了废纸篓。

  从厨房间出来的时候,顺手倒了杯水。

  "现在插播一条刚刚送来的新闻。今日下午3点从本省国际机场起飞的,开往美国纽约的东航MU587航班,在飞行北极附近地带时遭遇恶劣性气候,在北纬83度中断通讯信号,于北京时间18:35分与地面失去联系。据相关事故专家称,因极地飞行的特殊性,加之恶劣的气候,机组人员及乘客生还的可能性很小。目前东航方面正在进行紧急的搜查,请静待进一步的消息。好,来看下一条新闻……"

  我的大脑出现了瞬时的空白,我的眼睛眨也不敢眨。忽然间,一个思想掠过了我的脑际,他在飞机上!他搭上去美国的飞机,现在生死未卜!

  "不,不要……"我一阵撕心裂肺地惨叫。

  叫了的车,我直奔向飞机场。

  "司机,求求你,开快点。"我声音颤抖,我只想赶快、赶快赶到机场。

  "小姐,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再快,我的驾驶执照就要吊销了。"

  "对不起,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请你快点,再快点。"我祈求,就算现在他开高价,我也认。

  司机回头望了望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也许是看出我的心急如焚,他还是加快了速度。

  "给你,不用找了。"下车前,我把钱塞到他手里。

  我三步并作两步,向服务台冲去。

  "求求你,我要找一个人,他叫林启正,请你帮我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在飞机上,他现在有没有事?有没有事?"我努力挤过去,思绪混乱,言语不清。

  "哪一家航空公司的?"服务小姐问。

  航空公司?我愣了愣,我记不清了!

  "就是飞往美国的那班飞机,电视里说出事了。有没有人员生还的消息?"

  "对不起,小姐,我们也是刚刚接到消息,暂时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不,你们一定知道的,请你帮我查一下,林启正在不在飞机上?"我急得六神无主。

  "小姐,请您谅解,我们正在联络航空公司。一收到消息,我们会马上通知。"

  居然没有任何消息!怎么会,我该怎么办?

  后面的人推搡着我,服务台一片噪杂,根本听不清谁在说话。我手脚冰冷,陷入绝境。我的生命从来没有像此刻般绝望。

  看着机场里川流不息的人群,我在心中狂喊:启正,启正,你在哪里?林启正,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我的头晕眩着,焦灼而紧张,我感觉天旋地转。

  忽然,我被拥挤上来的人群撞倒在地。我的胃剧烈地搅痛,额头上渗出汗珠。我扶着旁边的栏杆,慢慢地站起来,嘴里喃喃地念着:你在哪里?林启正,你究竟在哪里?你不可以有事,不可以……

  我的心在疯狂的喊叫。

  突然,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我抬头,是世诚。

  我看到他,仿佛找到了救星。我死命地拉住他的衣角,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世诚,他出事了,他死了,他的班机失事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求求你,现在就带我去找他,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你带我去,带我去……"

  "冷静点,告诉我谁,谁死了?"他不解地问。

  "是林启正,林启正他死了,他的班机失事了。"我不停地说着,全身发抖。

  "邹雨,你冷静点,冷静点。"他安抚我的情绪,按住失控的我。

  "你要我怎么冷静,现在没有人知道那班飞机怎么样了,新闻里说生还的可能性很小。怎么办?他死了,他死了……"

  "他没事,我刚才还碰到他,聊了几句。"他注视着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嘴巴张得巨大。

  "什么,你说什么?你没骗我。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邹雨,你冷静点听我说。他好好的,他没事,他没有坐上那班飞机。他现在正在贵宾室里候机。"

  他的话将我从地狱中拉了回来,我好像获得了新生。

  "你确定?你没有骗我?"我依然胆战心惊,生怕自己在做梦。

  "是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飞机出事的。3号厅那里很混乱,刚好看见你,所以就过来了。"

  是真的!他没事,他还好好的。我一遍遍地重复,一遍遍地确定。我又哭又笑,像个玩偶。

  "去吧,去看看他。"他拍拍我的肩,说道。

  我听懂了他的意思,点点头。

  "来,先把泪擦一下。"他递来纸巾,我接过,往贵宾室走去。

  透过玻璃门,我看到,他和心遥两个人,肩并肩地坐着,有说有笑。

  是他!真的是他!我怔怔地看着他,他在笑,他没事,他好好的。高兴、激动、庆幸、伤感、苦涩、酸楚,搅在一起,将我湮没。

  我站在那里,竟觉得无比的幸福。

  "邹律师,你怎么在这?"心遥眼尖,看到我,立刻上前,热情地打招呼。

  "哦,没什么,有个朋友出远门,我过来送行。"我胡乱解释。

  "你……哭过了,鼻子红红的?"她关切地问。

  "哦,舍不得朋友,一时感触。"

  我的视线并没有离开过他,他看到我,有几秒钟的震惊与不可思议,而后眼神闪躲,低下了头,随后起身,掏出电话,背对着我。

  我的心在顷刻间被击得粉碎。我该上去问长问短吗?我该告诉他我来看他吗?我在做什么?他一定当我是个傻瓜,一个愚蠢至极的傻瓜。

  "我该回去了。"我缓了缓神,对她说。

  "Ken就在里面,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她纯真地笑着。

  "不了,我先告辞了。"

  "慢走。"

  "再见。"

  转身的刹那,眼泪又无法抑制地掉了下来。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有些爱,即使你认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但是当你得知那个人生死未卜的消息,就好似自己在垂死边缘挣扎。

  原来我还在这段感情中徘徊,从来就没有出来……

  原来我还在爱他,深深地爱他……

  原来在我的心里,只有他的位置,时间、人物都未曾改变什么。

  番外:

  这次,他回来看父亲。逗留的时间只有两天,交代一些事之后还要赶回美国。他咨询主治大夫是否可以把父亲接去美国养病,因为他在美国已经寻找到最好的医生,安排妥当之后就会把父亲接过去。大夫说这得看老人家的意思,最好别急着离开。他问父亲,父亲有点犹豫。

  心遥知道爸爸身体欠佳,提前从希腊回来看看,然后两个人一同离开。

  董事会临时增加了几个议案,所以原先的那班飞机赶不上了。

  到了机场,改签下一班飞机,只能从上海中转。

  他看了下表,还有很长的时间。

  碰到Joe,刚从加拿大探亲回来,他问他父母可好。Joe说很好,谢谢惦记。

  他拍了拍Joe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心遥要去普罗旺斯看熏衣草,执意要求他一起去,可是他忙着公事,哪有时间陪她,只好对她抱歉。

  于是,两个人在飞机场逗留,然后各自离开。

  很意外地看到她,他猛地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她吗?真的是她吗?好像哭过,眼睛红红的,渴求地看着他,眼神是那样的无助。

  但是,他很快恢复平静,本能地低下头。要不怎样呢,走过去,说,姚太太,别来无恙?还是说,我刚才遇到Joe了,你们过得可好?他知道,她不会为他再起任何的波澜。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自讨没趣。

  心遥过去打招呼,他佯装打电话,避开了。等到她离开,他望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的惆怅。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

  送走心遥,他也要回美国了。

  刚准备起身,傅强打来电话,急切地问,林总,你没事吧?

  他一头雾水。

  傅强说,新闻里报道,他原先坐的那班飞机出事了。

  他大感意外,解释说,因为会议推迟,他没赶上,只好改坐下一班了。还笑说他命大福大,哪那么容易死。

  傅强在那边喘了一口气。

  按下电话,他才猛然惊觉:原来她是来求证的!她和傅强一样,看了新闻知道他出事,所以奔过来打听消息,那些眼泪是为他流的。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他的心,再次跌入无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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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1:11:26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二)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与世诚面对面坐下,透过玻璃窗,来往的路人行色匆匆。

  "你又瘦了。"

  "是吗?"我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

  "这次回来多久?伯父伯母那边情况可好?"我问。

  "一切都好。"

  "我们……还会有未来吗?"

  "这个问题讨论过很多次了,何必呢。"

  未来?未来在哪里?这个问题我自己也不知道。

  "别再给我可能了。我把你伤得太重,你却一再给我机会。我只想一个人这么走下去,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一年来,他留在我身边的时间多过他去加拿大的时间,他说,不求我把那个人忘了,只要把心留给他一点点就好。他总是在我最痛苦无助的时候,默默地守在我的身边。

  我还记得,当初他握着我的手说,去吧,车还没开远,你要走的话,我不会留你。今天的婚礼取消,我不要我的新娘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嫁给我。

  我知道,他还在等机会,可是我也知道,有些人只能停留在那一步了。我和他之间隔着林启正的影子,挥之不去。我欠他的不指望能还清了。

  我又何尝不自私呢,虽然那时,我的确是真心真意地和想他在一起的。

  "不要再为我浪费时间了,成个家,让我心安。"我对他说。

  我们走出咖啡馆,夕阳西下,余晖照耀。

  几星期之后的一天,我刚踏进事务所的大门,就听见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大家围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地,不知搞什么名堂。我看到,桌子上放着茯苓饼、全聚德烤鸭、芝麻饼、大大小小的土特产,每个人桌上都放着一顶盛锡福帽子,人群的中央,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绘声绘色地描述他不凡的经历。

  高展旗看到我,扯着嗓门喊:"让我们热烈欢迎邹大律师。"

  大家转过身来,我在人群中发现一个久违的面孔,是小钟!我们同时看到了对方,惊叫起来。

  "小钟?好久不见。"

  "邹姐,你可来了。这不,等你老半天了。"说着,他挤出人群,冲到我面前。

  "别来无恙啊。"我拉住他的手。

  "彼此彼此。"

  "小钟呢,给你带了份贵重的礼物,说一定要等你来了才能揭晓,偏心哦。"高展旗插话。

  我白了他一眼。

  "邹姐,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过。"

  "怎么会,你看,我脸上的皱纹都超过两位数了。"

  "怎么,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对邹姐说?正好,郑主任还没过来,要不你们先进去说说话?等他回来啊,非得扯着你问东问西,没个消停的。"展旗对我使了使眼色,推了推小钟。

  我们相视而笑。

  "来,坐这。"我把小钟请进来,指着新买的沙发,说道。

  "在北京过得可好?"我边倒水,边问。

  "滋润得很。想来,北京那的油水足啊,你看,我这原本瘦削的脸上竟然胖了一圈。"他边指边比划着,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邹姐,我得好好感谢你。要不是当初你肯教我,现在的我还只是一个黄毛小子。"

  "哪的话?那么客气。"

  "一定要感谢的。我这人,不会忘本。"

  "谢谢郑主任吧,可是他把你招进来的。"

  "这个当然,你、高哥、郑主任,你们都是我的大恩人。"

  我微笑,摇头。

  那会他刚进事务所,勤奋好学,很是卖力。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我当初的模样,所以把他带在身边当徒弟,手把手地教他。他很要求上进。所以,常驻北京的事,郑主任会极力推荐他去。现在看来,他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

  "这次回来准备住几天?"我问。

  "可能长点,那边放我探亲假。"他答。

  "北京的事情进展得如何?"

  "五星级的酒店已经竣工,即将投入使用。"

  "酒店已经造好?"

  "是的。"

  我的思绪飘了出去,那该是一个怎样的酒店?

  "这是VIP卡,上面已经写了你的名字。"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套套的东西,递了过来。

  我拿过来,抽出一看,是一张设计新颖、不规则形状的硬卡。淡粉色的背景,水墨画般的酒店外观构图,没有酒店的名称,没有任何文字性的说明,只有地址、电话和我邹雨的名字。

  "你也有吗?"

  "我有。不过是最普通的卡。你这张可不一般,全酒店只有一张。有空的时候去看看吧,说不定会有意外的发现。"说完,他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这是小钟带给我的礼物?它代表什么?为什么那么神秘?

  我没多想,拿了个信封装好,放进抽屉里的一角。

  "去北京?"当世诚把两张飞机票摆在我的面前,我一脸的意外。

  "嗯,去看看香山的枫叶。"他满脸憧憬地说。

  "为什么?"我问。

  "散散心,看看风景,玩玩乐。"

  "就这么简单?"

  "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一直呆到那里,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真的?"我慵懒地说。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非得被郑主任炒鱿鱼。"我嘟哝着。

  "走吧,不走,机票浪费了不说,美景也要辜负了。"他找准我的弱点,继续攻击。

  他总是能把外面的世界说得天花乱坠,让我心动不已,无法招架。

  "好吧。"我耸耸肩,答道。

  秋天的都城飘散着迷人的气息,枫叶将此映衬得格外柔情。古人曾说"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秋霜更媚人",果真名不虚传。漫山遍野的黄栌树叶红得象火焰一样。

  "你看,这里的光照充足,这边的叶子明显比那边的叶子红,原因就是枫叶在较强的光照下有利于叶中糖分的积累,糖分越多,叶色就越红。"我们站在一棵枫树下,他指着一大片枫叶对我进行现场指导。

  "这么说,这里面还大有学问。没想到你还挺有研究的。"我凑近一片枫叶,细细地看。

  "看多了,懂得也就多了。下次,我们去蒙特利尔看枫叶,那里的枫叶是全世界最美的。"

  "真的吗?"

  "以前,我每年回去看父母,总会逗留一段时间,直到赏枫的季节过去。"

  "那你这个老师可得多教教我这个学生。"

  "哦,一堂课30欧元。"

  "斩客,可恶。"

  "你绝对付得起。"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不再说话。

  我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也有两个人,肩并肩地走着,边走边停。

  林启正正拿着DC拍照,江心遥看到我们,向我这边挥挥手,她拉了拉林启正,林启正意识到什么,往这看过来,他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身上,而我,竟无力地躲开了。

  江心遥牵着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

  "邹律师,真高兴又能见到你。"她挽着林启正的手臂,一脸的甜蜜。

  "Joe,好兴致啊,和太太一起赏枫。""太太"二字从他的嘴里蹦出,此刻竟觉得特别的讽刺。

  江心遥不解地看着我,"邹律师,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我还一直跟Ken说,如果哪天邹律师结婚,我们一定要参加她的婚礼。"

  我苦笑着。

  "Ken,有这么漂亮的太太,也不带给兄弟看看,藏在家里,太不够意思了吧。"世诚替我解围。

  "哪里。你不是也一样。"林启正附和着。

  "你是Joe?你好,我是江心遥,你可以叫我Cindy。"

  "Cindy,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

  两人握了握手。

  "听说你在北京的项目完成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什么打算?"世诚问。

  "和心遥回香港。"他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带着冷漠与不屑。

  "临走前聚聚。"

  "好。"

  "那我们先告辞了。"

  "再见。"

  没走几步,后面传来江心遥的声音。

  "Joe,邹律师,明天晚上在北海公园有个篝火晚会,到时一定要来参加哦。"

  "好,我们会考虑的。谢谢你。"世诚转过身,答道。

  她满意地朝我们挥了挥手,转而勾着林启正,一脸幸福地看着他。

  "真要去?"

  "由你决定。"

  "我看还是算了。"

  "为什么不告诉他?"

  "这样对大家都好。"我有点心不在焉。

  "邹雨,不要这样。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

  "你的肩膀能借我靠靠吗?"

  "来吧。你累了,我们回酒店吧。"

  "嗯。"

  番外:

  北京的工作他一直交给亲信做的。

  他并不参与其中,偶尔,他通过交上来的报告知道项目的进展情况。酒店将提供一站式的服务,预定奥运门票,免费接送。奥运结束之后,客人还可以凭以前的住店记录享受优惠……他很满意。

  手下交来一个议案,为酒店起名字。他看了几个候选,摇摇头。

  正好,美国投资顾问建议,可以考虑在国内建一个类似信达那样的资产管理公司。

  于是,他决定去北京走走。他也觉得是该回国内看看了。总是逗留美国,他都快忘本了。

  酒店的布置十分气派,既有古典的韵味,又不乏人性化的设施。属下提议是否要为他建一个总统套房。他笑言,可以,不过设计由他自己决定。

  下午,开完会。心遥打来电话,说现在的北京正是枫叶盛开的季节,问是不是可以接待她这个慕名已久的游客。

  他说,愿意效劳。

  他们敲定时间。

  他为她订了北京城最好的酒店。

  放下电话,他突然怀念起他的母亲。因为,他们在美国居住的地方,四周围满是枫树。

  那时候,他觉得,母亲是那么的美丽。

  这是母亲留给他最深刻的记忆。

  心遥嚷着要拍照,说带回去给爸爸妈妈看看,他应着,摄影本来就是他所喜欢的。同时,他也不忘记录下红枫美丽的瞬间,准备日后母亲祭日,捎给她。

  他想起Joe曾经说要去加拿大看枫叶的事。

  突然,心遥拉了拉他的衣服,他的思绪回来,却看到了一幕他不想看到的画面。

  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的相遇?

  上前打招呼,他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不情愿。

  这是什么场面,错位的四个人,却在做着同一件事情?

  他们很相爱吧。自己的爱又何曾在她的脑海中刻下任何的痕迹,也许,她只是当一场笑话吧。爱她,却把她推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他想着,又陷入莫名其妙的苦涩中。

 

(四十三)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清晨,芳香弥漫,我准备到酒店的花园里采些花,放在房间里。昨晚看到酒店介绍说,花园里的有些花是可以让游客自由采摘的,且不收费。

  我数着,一支、两支、好多,美极了,天赐的娇朵。

  我把花抱在胸前,漫步向前走,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他,正在晨跑。

  难道他也住在这家酒店?我惊讶不已。

  我正犹豫着是否要走过去,视线里又迎来一张美丽年轻的面孔,她绕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擦去他额头上的汗,多么美的画面,我看着,竟有些酸楚。于是,悄悄地走开了。

  上午九点,有顾问单位打来电话,说有事需要帮忙,于是我知会世诚,上午单独行动,下午再约。

  我没有带任何资料,只好轻装上阵。按下电梯,我看着显示屏的数字闪烁不停。

  电梯门打开了,里面只有一个人,和那人眼神相遇的刹那,我们都愣住了。

  他,林启正,显然没有料到会碰见我,而我,驻足电梯前,一动也不动。

  我正迟疑着是否要等下一部电梯,他先开了口:进来吧。

  我低着头,走进去。

  气氛让人窒息。

  "他对你好吗?"他站在我身后,轻轻地问。

  "好。"半天,我挤出这个字。

  "为什么那么瘦?为什么没有笑容?"他靠近我,注视着我的脸,身上飘过一阵清香,夹杂着阳光的味道。

  "谢谢你的关心。"我掠过他一眼。

  陆陆续续上来一些客人,把我和他分开在不同的角落。

  到了一楼,我径直冲了出去,拦上一辆车,直奔目的地。

  上午办完事,我有点累,却打不通世诚的电话。

  我在马路上闲逛,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照在草地上,斑驳丛生。找一处绿荫坐下,微风袭来,不胜惬意。

  可惜好景不长,转眼的功夫,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了。

  我打车回酒店。

  世诚打来电话。

  我在大厅等你。我说。

  回到酒店,我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拿了本杂志翻看起来,不知不觉中竟睡了过去。

  外面雷声轰鸣,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下意识地摸寻自己的手机,时钟指向16:00。我努力回忆着之前的情况。世诚?说好在大厅等?可是他人呢?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身上的毛毯滑落下来,不知是谁为我盖上的。我把毛毯折好,理了理衣衫,站了起来。就在我起身的刹那,猛然发现林启正坐在离我不远的单人沙发上,抽着烟,看着我。

  "你,你怎么在这?"我被吓了一跳。

  "你经常这样吗?"他责备似地问。

  "什么这样?"

  "你不怕着凉吗?"

  "呃?"我惊觉。

  我叫来服务生,把毛毯收好。

  我走到他跟前,说了声谢谢。然后,离开。

  "我是鬼吗?你需要这样躲我?"他在我身后说。

  "你误会了?"

  "误会?"他故意调高音。

  "我看到的是一个活得好好的你,哪是什么鬼?"

  "你说的那个林启正,早就被你扔进了地狱。"

  "地狱是自己进的,不是别人踹的。"

  "有区别吗?"

  "有,你不是一个会做傻事的人。"

  "你真武断。"

  "算是吧。对不起,失陪了。"我抱歉地说。

  现在的你不是很幸福吗?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默认。

  番外:

  林启正就那样坐在她的身旁,仔细地看着她。

  刚才他从外面回来,看到她睡在大厅的沙发上,一本杂志掉落在地上。

  在开满冷气的大厅里睡着,居然没有防备。

  他本想一走了之,这与他何干呢,她是别人的妻子。

  他痛恨自己的懦弱,总是一看见她,就忘了她曾经带给他的伤害。

  他终究敌不过他的心。他让服务生拿了条毛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现在,这个女人就在自己的身边,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鼻子,她的嘴唇,她的脸庞,他轻轻地触摸着,他幻想着去拥抱她,亲吻她,让她依偎在他的怀里。

  近在咫尺,却远若天边。

  在电梯里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她的颤抖。自己就真的这么可怕吗?可怕到她不愿多停留一秒钟,不愿多讲一句话。

  他甚至没有办法恨她。他还记得,这个女人说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灾难,多么恶毒的话,直到今天他都没有办法相信那些话出自于她的口中。

  他只能远远、远远地看着她。永远只能这样。

  这是他的命。

  他怔怔地看着,握着她的手。没想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他抬头一看,是Joe。

  Joe说我们谈谈。

  他说好。

  两个人一同出去。出去前,他把毯子往她的肩部挪了挪。

  "别去骚扰她。"Joe一脸的正气。

  "那是我的自由。"虽没底气,他还是反诘道。

  "我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本来有些话,我不想说,今天不吐不快。"

  "请便吧。"

  "你最好不要以爱的名义伤害她。"

  "伤害她?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明白的。"

  "我完全听不懂。"

  "一直以来,你所看到的是她的拒绝,她的冷酷,她的无情,那么她的脆弱、她的心痛你看到了吗?没有,你只顾着一个人朝前走,你以为可以为她挡掉所有的风和雨,可是到头来,伤得最重、摔得最惨的却是她。你对她纠缠的目的是什么?破镜重圆?重修旧好?重温旧梦?对你来说很简单是吧,可是对她,只有毁灭。即使我要她,我所要做的,也只是先让她的心愈合。其他的,诸如她爱的是谁、她想怎么爱、准备爱多久,统统靠边站。"

  "你的每一次出现,你们的每一次重逢,你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对她来说,无非是在已经溃烂的心上再割一刀,她忍着,是因为她深爱你,如果她拒绝,是因为实在忍不下去了。所以,不要再碰她。这样,你还能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她,否则,只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她,你我都不忍心如此吧。"

  "我还是听不懂。"

  "也许你觉得这根本就是你和他之间事,只要你情她愿的,没有什么不可以,甚至你觉得这关别人什么事。那么,我要告诉你,她所在乎的就是你所忽视的,而你在乎的恰恰是她没法逾越的。"

  ………………………

  "以前,你带给她的是什么?是痛苦。现在,你留给她的是什么?是眼泪!"

  ………………………

  他觉得Joe的话像一把把利剑,把那些陈年老账翻出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好,说得好极了。你伟大,你高尚,你是想告诉我,她嫁给你是多么正确的决定。现在轮到我问你,既然你娶了她,为什么不带她走得远远的?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到我的身边,让我看见她?为什么她那么消瘦?为什么她看上去那么郁郁寡欢?为什么你留她一个人在那里睡着?这是你的爱吗?我没有放手吗?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你以为我还能做什么?"

  "我跟她根本没有结婚。"Joe打断他。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离开,她的心也跟着你去了。她丢下我,追向你的那刻,让我觉得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属于其他人了。你根本不了解她,更没有懂过她。"说完,便拂袖而去。

  他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若大的谈话室,剩他一个人在游离。

  他们没有结婚?Joe反悔了?这是在开玩笑吗?

  他折回,继续看着她。

  她醒了,还是那么的冷漠。

  他甚至来不及质问她,她就走了。

  她从来不告诉他任何她的事,即使被人悔婚也是从那个男人口中知道的。她伪装得多么好,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还想问,她真的爱过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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