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周四,去高院参加纠纷调解,好不容易压缩成两小时,折回,看了看表,还能赶上午饭的时间。 刚进事务所,就被人事的小许叫住。 "邹姐,郑主任说,看到你,叫你先去会议室找他。"她的声音跟蚊子差不多响,好像作贼似的。 我注意到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太对,大家很安静,安静到有点不太正常。 "哦。"我也小声地答,做出嘘的动作。 郑主任和高展旗正在开会,我在门口一眼望去,屋里烟雾缭绕,好似开烟馆。二部的小王正在滔滔不绝地发言。 透过窗子,高展旗先看到了我,他往郑主任那边捅了捅,郑主任瞅到我,立即站起身来。我用余光看了看高展旗,他指着我的办公室,朝我呶了呶嘴,我立即明白办公室一定有什么状况发生。我与他作了眼神交换。郑主任打开门,我配合默契地移到门前,听候领导训话。关上门,郑主任清了清嗓门,"小邹啊,你可回来了,快,把衣服整理整理,老太爷来了,正在办公室等你。" 什么?林董!这两个字经常让我的心脏受到超负荷。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还不快过去招呼。"主任吊高了音。 "好,主任,会议要紧,您先请回。" "嗯。"他颇为满意地叼着根烟,折了回去。 我的办公室离会议室几步之遥,但我的脚步格外迟疑。快到的时候,我停下,难道他又知道什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扭动门锁。 合上门,我迎上前。 "林董,您好。"我例行问好。 "邹律师,我在这里恭候你多时了。" 我心跳加剧,有点不知所措。 "对不起,早上有个案子。" "不打紧,我顺道过来看看你办公的地方。这里的环境还不错,如果事务所以后扩展,来找我,我可以把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拨给你们。" 他起身,走到窗前,向外看去,打量着说。 "林董言重了,我们只不过混口饭吃,不需要这么大的门面。" "哪里,你们的工作我很满意。刚才有个姓高的律师提了建议,我已经答应他了。" 我吓出一身冷汗,这个高展旗,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开始魂不守舍,我期待能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早点离开。 还没等我缓过神,他便开口说道:"今天,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作为难状。 "你也想知道有关启正的事情吧。也许,对你会是解脱。"他气色凝重。 我的手捏得紧紧,不停冒汗,心里千万个不解。究竟发生什么事能让一个和我交情尚浅、至高无上的老人来这等候。 "见…谁?"我小心翼翼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扶着他走出办公室,正好撞见高展旗。他的脸,马上挤出灿烂笑容,"林董,您要走了,那让邹律师送送您,欢迎下此再来。"说着,朝我猛使眼色。 "好,高律师,我们后会有期。"他斜过头,低声道。 "林董慢走。" 我从他身边走过,他做了个阿门的动作,此刻我的心阴暗无比。 我与他并排坐着,司机递过来一束硕大的百合花,他接过,拿着,紧紧地拿着。 "上次你介绍的徐大夫,医术很不错。我要好好谢谢你。"他说。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一路上,我胡乱猜想。 司机停下车,转过头,说:林董事长,到了。说完,打开车门搀扶林董下来。 我从另一边下了车,一看,竟是万寿园!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无数个疑问在我脑海里盘旋。一个已经过世的人?是谁?会是谁? 白色的墓碑整齐地排列着,庄严而肃穆。来到一座最大的墓碑前,他停下了。几个佣人在那里等他。一片幽静之下,四处绿草。他把百合花放下,拿起佣人递过来的香,鞠躬,随后,他把香插在香炉里,在墓碑前低头私语。我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怔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我努力镇定下来,目光开始注视墓碑上的字:林兰致枫之墓,林洪之妻。墓碑正中央贴着一张黑白相片,女子端庄,清秀。 这是谁?难道是? 我的心跳加速,快要无法呼吸。 "这是我最爱的女人。"他用手抚摩石碑边行,开口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颤抖地问。 "她就是启正的母亲,一个美丽善良的女人,可惜我负了她。"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退后,佣人往我这递过几柱香,我机械地接过,走到墓碑前,鞠躬。我的手颤抖着。 她是启正的母亲?她真的是启正的母亲?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我蹲下身,用手擦拭着她的照片,默默地注视着,鼻子一酸,泪就下来了。 他示意佣人退下,往前走了一步。 "我们在美国曾经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墓安放在美国。每隔几个月,我就会过去看她。现在我的身体不便,没法长途跋涉,只好在这里略敬心意。我很想她,她也一定很想我。"说着,他的神色黯淡下来,声音消沉。 我越来越迷惑了。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我问。 "你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启正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我惊讶,惶恐,不知所措。 "我记得。"我颤抖地答。 "当年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太太,她和我一起,一手创办了现在的致林,只是我错信了别人的话,把她逼上了绝路。" "她……是被你逼死的?" "是我害了她。我背信弃义,她不能容忍自己被最爱的人怀疑,只求以死明志。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我整个人呆立在那里,如果说我和林启正的相爱让我痛苦不堪的话,那么我感觉,这个故事将会把我逼入另外一个绝境。 "人总会有情不自禁,只是为了一时的情不自禁让自己一生活在追悔中,那样的代价太大了。看到你和启正,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我和她。" 当头一棒! "你太像当年的她,你们俩活脱脱就是当年我和他母亲的翻版。因为爱,什么都不顾了。可是到头来,总会以一个人的体无完肤收场。" 看着他的嘴皮不停地翻动着,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的意思是,你所做的一切是不想让我和启正重演上一代的悲剧。" 他点了点头,我的心霎那间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我整个人伫在那,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继续说:"你曾问过我,如果看到亲人在你面前死去,会是什么滋味?我现在回答你,那就是--痛不欲生。" "当年为了她的死,我曾颓废了好几年,几乎葬送了自己的全部及致林的一切。我虽然很想成全你们,不忍断了启正的念头,可是也不想看到你们挣扎到最后仍不得善终。你们不可能有未来。即使你能如他母亲般牺牲,面对林家、面对江家,你该如何自处?听我一句,你经历过婚姻,你该知道婚姻里最需要什么,什么最重要,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 一阵风吹来,吹乱了我的头发。 半晌,我转过头,对他说:"谢谢你的推心置腹,谢谢你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对我的忠告,谢谢你的宽容,谢谢你的既往不咎。我的答案很简单:不可能。" "邹小姐,你要明白,你一天不让他死心,他就永远不会断绝和你在一起的念头。只要他一天不断绝这个念头,他就会不停地制造种种可能,直至你们其中的一个毁灭,或者一起毁灭。" "明白,我什么都明白。"我的眼角,掉下一滴泪。 "如果分开,对你们都好。" 我再次注视那张照片,心如刀绞。 林启正,他会知道这个悲剧吗? 趁他不注意,我悄悄抹去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 "我会让他死心的。"冷冷地,我蹦出了几个字。 "你确定?" "是的。" "如果这样,我替林家谢谢你。" "不用谢我。" "对你,我实在很抱歉。"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和你谈条件?" "条件?"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出此一招。 "你要我离开他,可以。您是生意人,相信您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现在,我就和你谈一笔买卖,一笔你不会亏本的买卖。"我冷笑一声。 "好,请说。"他疑惑地看着我,停顿了几秒钟,说道。 "我看到的他,让人心疼,让人不忍。他一直活在你的期望和致林的未来中,没有一刻为自己而活。现在,你要他做的,他已经做到了。他不是一件物品,不是一颗棋子,也不是一个工具,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思想,有感情,他有选择的权力,不要再给他任何的压力,我要他好好地活--这是我唯一的条件。我们相爱,并不是他的错,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我和他从来不后悔彼此倾心相爱。我已经不能留在他身边给他爱了,但是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给他爱。我对他的爱不会变,所以我会一直默默看着他。我说这些,不是想向你证明我有多么伟大,多么高尚。如果你做不到,我很难保证我会遵守自己的诺言。"我说出了在我心中深埋已久的话。 "如果他的母亲知道他唯一的儿子活得不开心,也不会安息的。"我又蹲下身,深深地注视她的照片。 "也许,我不是一个好父亲。自从他母亲死后,我就一直很怕面对这个孩子。可是,他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他努力,听话,从来不向我抱怨。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我都知道。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所以,林家的产业我只会交给他一个人。"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里很满足,同时又无比的凄然。 "他是天之骄子,他值得拥有这一切。"我站起来,缓缓地说。 "邹小姐,我答应你的要求。希望你也能说到做到。" "会的,只要为了他好。"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天下女子无数,他偏偏只钟情你一个了。" "您过奖了。"我僵硬地说。 我再次回头看了照片上的女人,记住了她的脸,和我所知道的她的故事。告别了这座墓园。 北风吹在我的脸上,除了刺骨,还有心寒。 我早该猜到的,一个富家的太太,精神忧郁以致自寻短见,其中有着怎样的隐情与不为人知的故事?很不幸,我忽略掉了。更不幸,我成为知道这个故事的人。 我走在路上,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笑我。树在笑,风在笑,鸟在笑。突然,我也忍不住笑出声,这多么可笑,多么荒谬。就好像是三生石上的咒语一般,我和他,只不过在重复着别人早已经历过的一切,为此痛苦不堪,为此受尽折磨。在他父亲的口中,将一切,看得如此淡然与超脱。活该吗?自作自受吗?命中劫数吗? 我想哭,却已经哭不出来了。 番外: 三亚回来以后,他与父亲谈她了。 "我爱一个女人有什么错,如果你们不愿意看到她,我可以把她带得远远的。" 父亲的脸色有些难看,随即沉默了。 多年父子,他了解父亲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也许是太想儿子出人头地,他对他的要求总是很高,也不容质疑。 他总在争取,总在拼命,为的只是不让父亲失望。 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他被孤立,显得力不从心,也出过不少差子,父亲虽当着董事的面训他,但事后总会派几个贴心的臣子过来辅佐他,给他机会。 他明白父亲的用心良苦,他知道,父亲在"逼"他,这样,他才能慢慢地积聚实力,好让其他觊觎的人闭上嘴巴。 在婚姻这件事上,父亲早早地替他作好安排,并且放出话来,要和江家联姻,江家的女儿是他未来的儿媳妇。这让他觉得,父亲在这件事上是铁了心的,所以他从来不敢问,从来不去问。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跨出这一步,事情永远不可能有转机。 他说得很诚恳,也很婉转,只求照顾他心爱的女人。他欠她太多,只想许她一世安好。他一脸的坚持,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父亲问江家那边怎么办?他说,江家的人或事他会去周旋。 他希望父亲能成全他们俩,因为他实在不能没有她。 父亲没有激烈的反对,也没有明确的答应,这让他的心很不安。但是事情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糟。 他看着父亲,心里已做了破釜沉舟打算。 (三十九)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我坐在市中心的街心花园,天色渐渐黑下来,我的心也跟着灰暗起来。 我思忖着,拿出手机,拨号。 "对不起,你…可以出来一下吗?"我对世诚说。 "邹雨,你怎么了?你在哪?"他语气焦急。 "我在街心花园,你来好吗?" "好好好,你坐在那里,我马上赶到。" 嘟……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我看到他向我走来,我跑过去,扑到他的怀里。 "求求你,带我走,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我企求地说。 "为什么,怎么了?"他用手轻拍我的肩。 "我们结婚,然后走得远远的,不再回来,好不好?"我抓住他的手。 "你答应了?"他在我耳边问。 "是的。" 他拥着我,似乎不置可否。 "你真的要嫁给我?"他又问。 "是的,不用问了,千真万确。" 他再度抱紧我,而我,决定抛开一切。 回到家,邹天的嘴里叼着笔,看见我和世诚手牵着手,他忽叫一声"你们",嘴里的笔就掉下来了。 "笨蛋。"我说。 "姐,世诚哥,你们?" "什么世诚哥?该叫姐夫了。"他咳嗽了两声。 邹天的脸上有几秒钟的诧异,但马上喜笑颜开,激动地拉住我的手,"姐,你终于想通了?" 我点点头。 "你们太浪漫了。" 他冲到世诚面前,说:"世诚哥,我姐就交给你了。"" "你看,又多个管我的人。"世诚侧过来,对我说。 邹天用手戳戳他的肩,两人会心一笑。 我已经答应。对,只有这样,我负他,他就彻底死心了。 下楼的时候,看到林启正的车停在楼下。 "我想和你谈一下。"他走过来,说。 "邹雨,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谈。"世诚拍了一下我的肩。 两人目光交流了一下,点了下头。 我一定要告诉他,我已经答应嫁给姚世诚了。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好好谈一谈。"他有点结巴。 "请你"。我倒抽一口冷气。 "我们不要吵架,我保证不会再惹你生气,我们就那样,我说,你听,我们……心平气和……"他的声音是那样的轻柔,甚至有些结巴。 "完全没这个必要。" "听我把话说完,好吗?"他深深地注视着我。 "我们之间还有话题可说吗?" "别这样,我不会再逼你……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不要把我从你身边赶走。我们心里的结,我们自己去解开,我们一起去努力,没有什么做不到。"他克制着自己。 求求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我在心里呐喊。 "如果我一辈子解不开,放不下,你就等一辈子吗?" "你需要时间,我给。" "不要你给,因为我早就放弃了。" "不,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醒?"我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你不爱我,是为了和Joe在一起吗?" "即使不是他,也会是其他的人。" "我不相信。听我说,邹雨,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我已经决定了。不管你同不同意,赞不赞成,认不认可。" "你真的不愿和我在一起?哪怕我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哪怕我愿意到去创造新的生活,哪怕我只想看到你快乐?" "对,正确。还有,以后也不必见面了。这样见来见去的,谁还敢来追我。"这一次轮到我激怒他。 "那么,是不是以后,你都不打算再见我?" "可以吗?如果可以,就这样。"这回答连我自己都浑身发冷。 我不想纠缠下去,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过。 "邹雨,你给我站住,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女人吗?我非得求着你、追着你,看你的脸色,随你的喜好?"他在我身后厉声问道。 "不,林先生,天底下女人多得是,只要你一挥手,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不必求着我、追着我,看我的脸色,随我的喜好,我承受不起。"我毫不示弱地进行反击。 他顿时被我说懵了,整个人被打垮似的。看着他,我有些不忍。 我不依不饶,跑过去,抓起他的手,指着那几道触目惊心的划痕,"这个是什么?你这样想叫我爱你吗?不会,我不要爱一个连自己也不爱的人。" "不,不要这样。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他反过来握住我的手。 我奋力甩开他的手,不由他开口,冲着他大喊: "够了。我很累,很辛苦,喘不过气来,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你有权有势,有钱有地位,我要忍受你的高高在上,你的咄咄逼人,你的盛气凌人,你的自私自利,你的百般纠缠。你让我觉得每一天都像打仗一样,我觉得自己好无辜,好不幸,好悲惨,没有尊严,没有自由,没有平等。我每天都要强颜欢笑,故作坚强,拼命不去在意,你根本不会明白这种滋味。你的爱让我痛苦,让我窒息,让我惶恐不堪,让我看不到明天。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灾难,我惟恐避之不及,躲之不及,拒之不及。只要想到你,我就觉得人生没有希望。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么多?所以,我现在要挣脱你给我的苦难,你给我的枷锁,你给我的煎熬。林先生,你听清楚了吗?"我一古脑儿地发泄出来。 "因为这样,你爱上他?" "对,我移情别恋了,我看上他了,他比你强百倍,我预备和他结婚,和他生孩子,和他共度一生……"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 顿时,天旋地转。 他情绪激动,眼神里充满着仇恨,将我整个人射穿。 "你真的爱过我吗?真的爱过吗?如果爱过,怎么会如此狠心?我看错你了。"他一字一句,颤抖地说着。 他一步步往后退,摇着头,嘴里喃喃地念着:你真的爱过我吗? 他捧着头,手肘撑着车沿。那一刻,望着他的背影,我欲哭无泪。 曾有几秒钟,我的脑海里有过冲上去的念头,抱紧他,告诉他我反悔了,我不要做刽子手。 我咬着嘴唇,直到沁出血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为了你,我不能再去制造另一个悲剧了,真的不能。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爱不成,就恨吧,恨到把我忘了。 半晌,他猛地转过身,恨恨地说:"好,我成全你。你这个无情的女人!" 刹那间,像是无数把利剑刺来,我立刻血肉模糊。 他迅速地打开车门,启动车子,我看着车消失在视线里。 什么都没有了。 一切都停止了,时间停止了,我的心也停止了。 我是谁,我该何去何从……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这不是我一直期望的吗? 彻底、决绝,不留一点余地? 今天终于做到了。 我该恭喜自己不是吗? 你做得好,做得洒脱,做得漂亮…… 为什么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为什么整个人被掏空了一样? 邹雨,你笑啊,不要哭…… 番外: 他决定找她。 他想了千遍,语气不要太强硬,尽可能不要提伤心事,顺着她的意,谈未来。他要解开她心中的结,告诉她有些事情,不是放弃,惩罚自己就可以磨灭伤痛的。因为他欠她太多,请她给他机会。 他什么也不要,不要。只要在她的身边。 求她别把他赶走,真的,只要他能做,他都同意。 他不会逼她,他只是想给她一个轻松的环境,让她自由的呼吸。看到她笑,就满足了。 可是,他根本没有机会。 原来她已经打算托付终生了。 她已经决定和Joe相守了。 她已经把他驱逐出她的世界了。 他心痛至极,悲愤难当,动手打了她。这一打,打碎了他所有的希望,也打碎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他的车开得飞快,已经无所谓了,他想。 是的,他一直爱得没有把握,爱得没有自信,爱得没有主张。他很辛苦地一个人孤军作战,包括她在内。此刻,她的话,像是最后的战役,将他击得溃不成军。 她真的爱过吗?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样绝情?他已经不断地退让,不断地给她机会,但是她丝毫不为所动,她以为她撕扯的是什么,是他肉做的心。 这样的女人值得他爱吗?值得他倾尽全力地为她付出吗? 回到家里,马上关上房门。 父亲敲他的门,他说,对不起,爸爸,我累了。 父亲在那头说,好,我们明天谈。 他整个人陷在被窝里,颓败、难过、背叛、震惊、痛楚、孤立、不可思议、难以置信,齐齐涌向他。 他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地流,他站着,任凭水不停地冲打,然后整个人一直往下沉,往下沉,就这样…… 第二天,起床。 远离这个地方。他对自己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