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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爱情(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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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0:39:52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天气渐渐热了,人也变得烦躁不安。

  今天要到致林洽谈新业务,郑主任很早就开始叮嘱我们做好准备。

  上午十点,致林18楼会议厅。致林上下各部门的负责人,海外顾问团齐聚一堂,会议由欧阳部长主持。

  "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宣布致林07-08年的发展计划……为了配合08年奥运场馆配套设施建设,我们会在北京的豪华地段兴建高级酒店,未来5年,致林将把投资重点放在北京……"

  我根本无心听讲,我偷偷地看着林启正,他表情严肃,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上的资料,并不时地与身边的与会代表交谈。他离我很远,看不到我,这样我可以放肆地看他。

  下午三点,会议宣告结束。林启正交代了欧阳部长几句,就离开了。

  "请你们留一下。"欧阳部长小声对郑主任说。

  来到欧阳部长的办公室,他客气地招呼我们坐下。

  "林总待会还有个会,我来传达一下他的意思。1年内致林会在北京开设分支机构,林总希望贵所能派一个经验老到的律师常驻北京。各位考虑一下,下周三之前给林总答复。"

  郑主任殷情地答应下来,可是要在事务所里找一个信得过、业务水平一流的律师谈何容易啊。

  "哦,林总交代,今晚我们作东,请各位好好聚聚。"

  晚上的宴请,林启正并没有出席。他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抑或是不想见到我。临近结束的时候,欧阳部长的电话突然响起。

  "好,我们马上就到。"欧阳部长毕恭毕敬地说。

  "林总吩咐,请各位到梦都夜总会happy一下。"

  什么,他居然一直待在那?

  我们到的时候已经9点多了,正是夜总会人声鼎沸的时候。我向来讨厌这种地方,可是不好多说什么。在小姐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一间VIP包房,只见林启正陷在沙发里,面色潮红,台上放着十几瓶酒,看来他已经喝了不少。

  见我们来了,他挥了挥手,在妈妈桑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招呼我们喝酒。

  "来,为了我们未来的合作,干杯。"我分不清他是醒还是醉。

  随即,他拿起一瓶酒,一饮而尽。

  顿时,欧阳部长、郑主任、高展旗开始跟着起哄,纷纷拿起酒瓶开喝起来。我呢,既不想喝酒,又无法忍受这个嘈杂的环境,只好默不作声,期待这次无聊的应酬赶快结束。

  不知什么时候,音乐声响起。谁要唱歌?

  "来,邹律师,你是这里唯一的女性代表,今天为我们高歌一曲,如何?"欧阳部长开始怂恿我。

  "对对对,来一首。"郑主任也跟着起哄。

  "我……我不会唱歌。"我推脱。

  "邹律师来一个,邹律师来一个。"高展旗,回去我一定要你好看。

  这时,林启正站起来,走到我身边。

  "各位,今天让我做个护花使者,陪邹律师一起唱歌怎么样?"

  "好……好……"

  "来吧,别怕。"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眼神坚定。

  "明明白白我的心,渴望一份真感情,曾经为爱伤透了心,为什么甜蜜的梦容易醒……"

  "你有一双温柔的眼睛,你有善解人意的心灵,如果你愿意,请让我靠近……"他深情地望着我,好不避讳台下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我们。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唱歌,声音是那样的有力,高音低音,转换得恰到好处。

  一曲唱罢,博得众人喝彩。

  "林总,您刚才唱得那真是天上有,人间无啊……"高展旗总不忘施展他的马屁功夫。

  他似乎乐得接受众人的奉承,拿起一瓶酒,倒出一小杯,递到我面前,说:"邹律师,为我们刚才的绝佳配合干一杯"。他又先干为尽,用一种我读不懂的眼神看着我。

  就在这时,妈妈桑带进来7、8个装束性感的小姐,见到几个男人,这些小姐就马上如狼似虎办的扑了上去。

  "来来来,林先生,我给你介绍,这是Lisa、Amy、Linda……"

  "你们可要好生伺候几位大爷啊。"

  "啊呀,妈妈,我们知道了。"

  天啊,我真想吐。

  "呦,林先生啊,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今天我可要好好陪你喝几杯。"那个叫Lisa的女孩子拿起一瓶酒,往林启正的身上贴了过去。

  林启正并没有拒绝,他顺势把她揽入怀中,夺过她的酒瓶,兴致极高地回应着她。

  其他女孩子也没闲着,两个搭一个,没过多久,两伙人就打得火热了,我倒像是个外人。

  林启正左拥右抱,甚是满足,不时地瞟我,用那种得意忘形的眼神。

  这是我认识的林启正吗?我不寒而栗。

  终于,我忍不住了,说道:"对不起,各位,我先失陪了。祝各位玩得开心,玩得尽兴。"说完,我拿起包,夺门而出。

  走出夜总会的大门,我庆幸终于可以逃离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深呼吸了一口气,准备叫车回家。

  忽然,有人从背后把我抱住,我无法向前移动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把我包围起来。

  "邹雨,别走。"他的声音温柔的让人窒息。

  "你喝醉了。放开我。"我奋力地推开他。

  "我只会为了一个人醉。"

  "回去啊,回去你的温柔乡里,继续你的调情,别来碰我!"我冲着他大骂。

  "邹雨,你在吃醋。"他再次用自鸣得意的眼神看着我。

  "做你的春秋大梦,你以为我会妒忌,我会吃醋,我告诉你,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不,你在吃醋,而且吃得厉害,你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没有,没有,没有,林启正,你别太得意!"

  他不说话了,嘴角一扬,微笑着,继续用那种我读不懂的眼神看着我。

  渐渐地,我平静下来,猛然间我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

  "林启正,你好卑鄙,无耻,下流,龌龊。"

  "继续骂,我洗耳恭听。"

  我无法忍受他的傲慢、轻视,感到羞愤难当,只想赶快离开。

  "你又想逃?"他追上来,拉住我的手,抓得我好痛好痛。

  "你弄疼我了,放开我。"

  "不放,你的手疼,那我的心呢,谁来让它不疼?"他提高了嗓门。

  我无言以对。

  "我宁愿把你激怒,让你来骂我,怨我,打我,也不愿忍受你的冰冷、漠视以及不闻不问。"他咄咄逼人。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嘴堵住了我的唇,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那么炽烈。我来不及思考,没有抵抗,也没有回应。

  半晌,他慢慢松开我,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缓慢地说:"答应我,不要不理我,好吗?"

  看着他,我的眼泪无法控制地掉下来,我又何曾想这样,我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

  "邹雨,不要哭,我让你伤心了。"

  我无力地摇摇头,泪还是不住地流,他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在我耳边低语:"不要哭,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番外:

  本来不想有这种试探。

  那几个客户很难缠,说好六点结束的,可是有个啤酒肚的人提议去城里最大的夜总会,他大感意外。一是时间不对;二来,虽说他也是生意人,可是夜总会这类的地方还从来没踏足过。即使在香港,他也总是让下手过去张罗。他不喜欢那些胭脂涂得比墙壁还厚的女人,更讨厌虚情假意,什么干哥哥,干妹妹,小情人,宝贝儿,让他耳根发麻。

  他疲于应酬,不停地看表,可是客人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看着几个绞作一团的人,很鄙视,又很无奈。男人都喜欢捧场做戏吗?他谢绝女人坐到他旁边,一个人抽着烟。偶尔,他陪客人唱唱歌,猜猜拳,喝喝酒。

  他手中玩弄着骰子,心里想着她。她要是知道他在这,会不会不悦?会不会吃醋?还是当众甩他一耳光,拂袖而去?他胡思乱想,哑然失笑。

  他吩咐手下送走他们,转身就给欧阳打电话,知道他们刚结束。他突然灵机一动,把他们请过来,于是,他便留在那里,等待好戏上演。

  众人怂恿她唱歌,她害羞地拒绝,她的窘样,让他说不出的心动,他义无反顾地上去,替她解围。

  他唱得很陶醉,他觉得有她在身边很满足,突然,他也不那么讨厌夜总会了。

  唱完,他敬她酒,她躲闪。

  妈妈桑带着小姐进来了,他逼自己入戏,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终于忍不住了,借故离开。

  他心里一阵狂喜,起身,说要去洗手间,跟上她。

  他从背后抱住她,她一惊,推开。他看着她恼怒、责骂,心在笑。

  他冲动地捧起她的脸,狠狠地吻住她,没有任何的停顿。

  放开她的时候,她哭了,想必自己玩得太过火了。他在心里恨恨地骂自己。

  他心疼地抱着她,这一刻,很暖。

  邹雨,相信我,他在心里说。

 

(九)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又是炎热的一天,这天,邹天早早地做好早餐,等我来吃。

  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有事。

  "怎么啦,今天这么勤劳,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老实交待,说不定可以从轻发落。"我边打理头发,边说。

  "姐,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他郑重其事地说。

  "什么忙啊,我要考虑考虑。"我放下梳子,走到餐桌前,坐下。

  "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家里出了点事,惹上官司了。"他把豆浆端到我面前。

  "什么,惹上官司?"我喝了一口粥,差点没喷出来。

  "他爸爸的公司欠了其他公司的钱,对方要告他们违约。"

  "欠债还钱,这很正常啊。"

  "不是这样的,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第三方,证明付款方可以延期付款,可是那个第三方不见了。"

  "哦,那更糟了,证人也没有了。"我无奈地摊了摊手。

  "姐,他们真的是无辜的,你能帮他们打官司吗?"

  "打官司,你以为我很空?"

  "姐,求你了,你先看看案子再说也不迟啊,见见他们一家吧。"

  我这个傻弟弟,不仅要做人家的男朋友,还要参与人家家里的生意,体验兴衰成败,真是太赔本了吧。我暗暗地想。

  "好吧,你来定时间吧,大家见个面。"我胡乱答应。

  "姐,你真的答应了?太好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邹天喜出望外。

  是啊,如果我没记错,邹月也曾这般对我说过。

  我坐在办公室里,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这下可好,自上贼船了,前途未卜我就答应下来,万一官司输了,岂不是连弟弟的姻缘也要泡汤了。扯远了。

  邹天的行动还真是快,下午打电话给我已经约好晚上见面了。爱情真是催人奋进啊。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喂,哪位?"

  "是我"。是他!

  "有事吗?"

  "晚上一起吃饭,好吗?"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十分地小心翼翼。

  "我约了人了。"

  "那等你完事,我来接你。"

  "不必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很重要的客户?"

  "是的。"

  "那明天一起用早餐,可以吗?"最后的几个字很低沉,生怕我拒绝。

  我有点不忍。"好吧,到时联系。"

  "嗯。"他松了口气,"你先挂。"

  "哦。"我照办。

  正好,我也有话对他说。我心想。

  晚上,双方如约而至。

  "你就是邹天的姐姐,邹天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很高兴见到你,我叫周梦婷。"女孩和邹天一般年纪,很大方,一副懂事的模样。

  "你好,我是周梦婷的父亲,周振凯。"一位50多岁的中年男子介绍自己,并和我握手。

  "您好。"我伸出手来。这种见家长的方式真有点奇怪,一方完全处于被动,而我偏偏不想当主动的一方。

  为了弟弟的重托,为了尽快冲破这尴尬的气氛,我打破僵局,"周先生,听闻贵公司惹了点麻烦,邹天已经把情况跟我说了一遍,如果您方便的话,明天上午10点到我的办公室详谈。这是我的名片。"我起身,双手奉上,他很礼貌地接过,马上递上他的名片。

  "今天就当是普通的家庭聚会,大家不必拘束。"我满脸笑容。

  听我这么一说,周家父女喜笑颜开,答应明天一定上门拜访。我朝邹天作了个胜利的表情,他直冲我笑。

  大家点菜,喝酒,聊得好不热闹。

  终于可以喜剧收场。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边开车,边好奇地问邹天。

  "一次我乘公交车,她不小心把我衣服弄脏了,我说没关系,可她硬要帮我洗干净,没办法,我只好到公司把脏衣服换下来,然后交给她。没想到,第二天她就把洗好的衣服给我送过来了。"邹天得意地说着,毫不掩饰对她的好感。

  "那,为什么她妈妈没有来?"

  "她妈妈在她15岁那年病死了。"

  啊,我父亲也是在我15岁那年去世的。从此,我和妈妈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原来,我和那个女孩同命相怜。

  "姐,以后你们多见面,你肯定会喜欢上她的。"

  "我已经很喜欢她了。"我也毫不掩饰对她的好感。

  "真的?那你不再反对了。"

  "我从来就没反对,只是怕你分心。"我苦口婆心。

  "报告长官,邹天不敢怠慢。"

  "调皮。"

  见面很顺利,我的心也放下了。弟弟长大了,我只需要站在一边,不时地提点他就可以了。曾经,我以为自己是个好姐姐,好女儿,可是亲人的突然离去使我猛然间意识到我已经把她们忽略得太久,太久,以至于在邹月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无法自拔和原谅自己。逝者已去,生者犹存。如今追悔已无意义,何不把握现在,珍惜还在身边的亲人。我不会再吝啬自己的爱了,把它给我的弟弟,我的亲人,和需要它的人。以前我也一直这么对自己说。不同的是,这次,我是笑着的。

 

(十)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被该死的手机铃声吵醒了。

  "喂。"我似醒非醒。

  "还没起来吧,我已经在你楼下了。"是他的声音!

  什么?在我楼下。我猛然想起昨天在电话里答应今天和他一起吃早餐。

  我看了下闹钟,才5:30。有没有搞错?

  我飞快地穿好衣服,飞快地洗漱完毕,飞快地拿起公文包,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生怕吵醒邹天。

  见到我,他十分绅士地为我开门,用手挡住车沿,一如从前的体贴、周到。

  "林先生,你知不知道连公鸡都没起床呢,你不会一夜没睡就跑到我这里了吧。"我半生气半开玩笑地说。

  "哦,抱歉,我的确没睡。兴奋了一晚上,等不到天亮就过来等了。"他不假思索地说。

  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就像个孩子。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那是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楼,走进包房,桌上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精致、温馨。

  "先生,小姐慢用。"我们坐下,服务生退了下去。

  "我们俩吃那么多?"我问。

  "嗯,我饿了。"他答。

  "你昨晚没吃饭吗?"我随口一问。

  "你真聪明。"他倒也不吝啬赞美。

  "为什么?"

  "因为想和你一起吃"。这话听得我有点心酸。

  "我们这么早来,点心师傅很辛苦吧。"我有意无意地说。

  "我提前通知他们了。"他总是理所当然。

  "事务所的事要谢谢你,所里很怕被炒鱿鱼。"我找些轻松点的话题。

  "不需要谢我。你们做得很好,致林根本找不到理由解除合同。至于领导班子的更换,不过是做给我大哥看的。"他夹了一块红豆糕,塞进嘴里。

  "他被退出董事局了?"

  "是的,给他一点教训,这是爸爸的意思。"

  "北京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他突然问。

  "北京?"

  "是的。我在等你答复。"

  我恍然大悟。原来常驻北京的事是为了我?

  "我从来没想过。"我很生气。

  "你不赞成?"

  "对,我不喜欢别人为我安排好一切。我也不喜欢一大早看到这么多人为我们操劳。"

  "你生气了?"

  "启正,不要再为我费那么多心思了,我不值得你这么做。"我放下碗筷,站起来。

  "值不值得由我来决定。"

  "如果你想回到过去,我的答案只能是不。"

  "我说过,你什么也别想,所有的事我来做。"

  "不,这样会伤害到很多人的。"

  "那么,谁来关心我的伤害?我不介意别人怎么想,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他走到我身后。

  "可是我介意,我不要任何人再受伤,我的家人和你的家人。"

  "欠别人的,我自然会还。"

  "不,还不起的。"我一字字地说,泪水在眼中打转。

  "你可以骂我无耻,可以骂我贪心,可我就是做不到明知道你在我身边,却要装作什么也不想。我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见你"。他伤感起来,声音越来越低。

  我强忍住泪水,不希望这次谈话以失败告终。

  "忘了吧,一年不行,用两年。两年不行,就用更久的时间。"我手扶着窗沿。

  "这是你的决定吗?你不喜欢我为你做安排,而你自己已经为我们的将来打算好了。你知道我做不到的。有爱,怎么可能会忘?"

  "不,一定能忘的。有些事不是我们不能忘,而是我们不肯忘。我以前总认为,爱情是人生中最强烈的感情,可是它还没有强烈到让我们放下所有,忽略周遭的一切,跟着感觉走。我们无法生活在真空里,更无法不面对周围的人和事,我们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然后小心地把彼此的距离控制得刚刚好。我们必须这么做,这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责任。少了这个,一切都是枉然。"

  "为什么不相信我?"他深吸了一口气,站到窗口边,似乎游离在外。

  "我从来不后悔爱上你,既然决定爱了,就没有打算收回。但是,即使我们心中有爱,也不要让这份爱把我们束缚起来,让它成为一种负担、枷锁甚至罪恶,好吗?你的人生并不需要为我改变什么。"

  他的眼神直视前方,很深很深,见不到底。

  我坦然,有点伤感,但并不后悔。

  气氛凝重,时间仿佛停止了。

  突然,他的手机响起,"我马上就到。"

  他回过头,"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邹律师,你口才真不错。"说完,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我看着一桌子的残局,叫来服务生,打包带走。我稳定了一下情绪,准备去事务所。也许是走得太急了,快要走出茶楼的时候,迎面撞到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非常抱歉地说。

  "哦,没关系。"

  我头也没回地径直往前走。

  "请等一下,"那人在背后唤我。

  我回头一看,这才看清他的脸。

  "我们…是不是几天前在百货商场遇到过?"那人问。

  百货商场?天啊,是他?我…太丢人了吧,他居然认得我?

  "你还记得吗,我就是那个给你递纸巾的人。"

  "哦,真是不好意思……"

  "你又哭过了?"

  他居然看出我哭过,为什么让我这么难堪。

  又一次不告而别。

  番外:

  他觉得她太理智,甚至有点虚伪。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彼此都无法放下的情况下,还要去做无谓的挣扎,为什么他不能在她身边照顾她。

  是的,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爱她。

  这点,他一直很坦然。

  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罪孽。男人爱女人,天经地义,他只是没有在对的时间遇到她。幸好,还不算迟,没有等到七老八十才遇到让自己真心付出的人。

  是的,他很爱她,爱到超出自己的想象。特别是在悲剧发生以后,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对她有个交代,他不能让她这样痛苦下去,让他们俩悔恨一辈子。

  是的,他也明白,这个工程很浩大,甚至牵一发动全身,可是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如果不去试,永远只能空等,望眼欲穿。他的人生从来不缺惊心动魄,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想着,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不禁提高车速,向公司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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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0:49:1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第二天,李总陪我去宏茂商务谈判,周旋了一天,也没什么结果。对方果然是傲慢无比,不可一世。我几乎怀疑究竟是谁欠谁的钱。催债,原来不是光靠理就行。这样的事,如果真的法庭相见,走完各项程序,说不定又要托它个一年半载的,到时,秀莎被拖累不说,我势必会被牵连得无法脱身。可是不闹上法庭,对方就没有退让的迹象。如果,如果能有中间人从中协调,说不定能有转机。只是,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有心无力。

  郑主任啊,郑主任,恐怕我不能按时复命了。

  算来,我在丽江已经呆了3天了,照这个趋势,还有一个礼拜吧。我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邹天我比原定时间要晚几天,请他务必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我在小屋里发愁,突然听见附近的酒吧里传来悠扬的萨克斯风,我走到窗边,打开窗门,没想到外面灯光璀璨,我被深深吸引住了。于是,我有点不由自主,想到外面走一遭。如果注定要在这里待上十天半个月的,那么,就让今晚成为一个难忘的开始。

  我从南门走向北门,一路上,惊觉夜晚的诱惑和魅力。丽江,白天的它含而不露,夜晚的它妩媚尽现。一条清澈的河水流过,酒吧就分布在了河的两岸。微风轻拂,垂柳婀娜,游人如织,灯红酒绿,什么也不用想,让自己的心跳和夜晚的节奏一起跳动。

  什么情不自禁、欣喜万分、激动满怀,都不足以表达我此刻的感受。我已经爱上了这里的一切。

  我在酒吧一条街上停留下来,点了一瓶酒,吹着清风,就让我醉一回吧,我对自己说。

  我,总算没有辜负这么美妙的夜晚。

  回到旅馆快12点了。

  查看手机,5个未接电话,是世诚。正当我要回过去的时候,短信声响起,我翻开一看,是世诚发来的。

  --邹雨,我打不通你的电话。我已到丽江,还带了位朋友。你在哪?

  --和玺酒店。我回了过去。

  --办完事我来找你。晚安!

  --晚安!

  如果他能来,那么这次旅行还算有一点亮色。我心想。

  第三天,我去秀莎收集了点资料,准备晚上埋头研究。

  我刚跨进酒店,就听见有人叫我。我回头一看,是世诚。

  "你来了?怎么不早点通知我?"我既意外,又高兴。

  "我不想打扰你工作。"

  "真傻。万一找不到怎么办?"

  "不会的。"

  我们正说着笑,忽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事来。

  "对了,邹雨,我带了一个朋友过来。"

  "哦,是谁?"我很好奇,四处张望。

  顿时,我的视线停滞住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带着同样不可思议的表情。

  世诚说的朋友就是他…?怎么会?我在做梦吗?

  "邹雨,这是Ken,上次在酒会,你们见过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好,林先生。"我机械地伸出手,僵硬无比。

  "你好。"他示意性地一握。

  "Ken说云南有点事,请我过来当当参谋,顺便叙叙旧。"

  "哦,那太巧了。"

  难道他都知道了?我不敢看他。

  "邹雨,我们已经安置好了,就在你的隔壁。"世诚兴奋地对我笑。

  "哦。"我勉强地微笑。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世诚建议道。

  他把视线转向我和Ken。

  "云南米线"。我和林启正几乎同时说出口。

  "你们都想吃?好吧,我们一起尝尝。"

  回酒店的路上,世诚和Ken讲着笑话,而我的心却冷到极点。

  不知什么时候,世诚挪到我身边。

  "事情还顺利吗?"他小声问我。

  "不怎么顺利,要追讨欠款。对方还是有背景的公司,所以很难。"我坦诚说道。

  "那么,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可是,你不是有事要忙吗?"

  "Ken,请允许给我一天的时间帮助邹律师"。他玩笑似的对Ken说。

  "没问题。"他侧着脸,不带任何感情的色彩,我甚至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现在可以了。"他回头,对我笑。

  "真棒。"我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

  我们三个人竟会住在同一个酒店,这个命题恐怕谁也没想到。

  彼此离得如此之近,一声呼喊就能听得见。简直不可思议。

  他来做什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忐忑不安,这些问题搅得我头痛。

  番外:

  父亲催他早点回来。

  从香港回来,立即召开董事会议,提议选举新任董事长。

  不言而喻,父亲想退位了。他明白。

  他召集各部门开会。投资部呈上报告说云南有块空地,具有旅游价值,预算每年有上亿的利润。

  他想起,前些年,他去云南走过一遍,那里的风土人情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后来因为海南的事,也就搁置下来了。

  现在提议过去实地考察,他有点动心。

  当然,在他心里,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那就是--她。

  她居然在那里!

  傅强告诉他的时候,他正在做桑拿,还没等傅强说完,他便猛然想起投资部的那个报告,他扔下浴巾,立刻马不停蹄回到公司,直接在建议书上作了批示,并决定亲自过去考察。

  临走的时候,接到Joe的电话,说是一帮同学想见见他这个扬名立万的老同学,问他有没有时间。没想到,Joe的行动还真快。前天喝酒,只是随口聊到,Joe就放在了心上,着手张罗起来。

  他只好实话相告。

  Joe安慰他,说可以等他回来再聚。

  他笑笑,心里感激万分。

  转念间,他又想到什么。

  喝酒的时候,Joe问他,酒会上的那位小姐还记得吗?他一下子愣住了。

  接下来的话,都是关于她的。

  说公司遇到麻烦,是她出面帮他联络外方的。

  …………………………

  还说前段时间和她在养老院遇到他的父亲了。

  等等……

  他越听越迷惑: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了这么多的事?

  难道他们认识很久了?只是他一直不知道?

  他突然觉得事情不像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

  他觉得这是个机会。一来,Joe是法律高材生,他的意见很关键;二来,他也想弄清楚Joe是不是真的对她……

  于是,他便顺水推舟,邀请Joe一同前往,没想到Joe一口答应,他顿时有些泄气。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八成是应验了。

  放下电话,他颓坐沙发上,一脸怅然。朋友?Joe在电话里的朋友指的就是她吧。如果只是朋友,为什么兴奋得……?当年两个人专业全科得A,也没见他这么兴奋。带着谜团,他一定要走这一遭。

 

(二十一)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第四天,世诚陪我去秀莎。

  走出公司的时候,世诚对我说:"或者我们应该去宏茂走一趟。"

  "已经去过了,对方可不好惹。"我戏言道。

  "哦,那倒要见识见识。"

  忽然,他握住我的手,"那么,让我来想办法吧。"

  我满足地点了点头。

  "你和Ken怎么会来这里?"路上,我忍不住问。

  "哦,致林看中了这里的一块地,Ken请我过来把把关。"

  "那次见面后,你们一直保持联系?"

  "说来也巧,你走的当天,Ken就从香港回来了,他约我喝酒,告诉我他准备全面接手致林。"

  "然后你们就来了?"

  "是的,盛情难却。"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过来看你。"

  "谢谢你。"

  难道他知道我在丽江?还是,只是巧合?

  第五天一早,我到餐厅用餐。忽然,我发现,林启正坐在角落的一隅。这几天,一直不见他的踪影。我停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他,生怕被他发现。今天的他穿着一身蓝色休闲装,脸上的表情与装束不太搭调,手里玩着手机,一翻一合,紧紧地盯着屏幕,似乎等着电话或是……我完全看不出他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只有此刻,我的心情才能平静下来,即使是面对面的时候,也只是偶尔扫过几眼,不敢正视他。

  过了很久,他重重地把手机合上,站起身来,准备取事物。转身的刹那,与我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我下意识地把视线移开,径自取食物。

  "怎么,邹律师,看到我也不打招呼。"他走到我身边,低沉地问。

  "哦,没有。"

  我取好食物,在隔着他三个位置的地方坐下。

  不久,世诚来了。

  "你们怎么坐得这么远?"他张口就问。

  "也许邹小姐不好意思吧。"林启正有意无意地说。

  "邹雨,Ken是我的好朋友,不必拘束。"

  可是……

  "今天是周六,怎么安排?"一句话抛砖引玉。

  "你拿主意吧。"我回答。

  "Ken,有何提议?"

  "玉龙雪山。"

  玉龙雪山?凡是去过那里的人都赞不绝口,我的兴致被调动起来了。吃过早饭,立马行动。

  游人络绎不绝,好不容易排队上了索道,登上4506米的高峰。我已经感到大好山河尽在脚下。前面还有更高峰等着我们。

  山上的天气很冷,我们不得不借助羽绒服。

  "邹雨,你可要抓紧。"世诚叮嘱我。

  "哦。"我小心翼翼地抓住两旁的扶手。

  一阶一阶,辛苦,好几次,不得不停下借助氧气瓶。

  "来吧,抓住我。"他说,伸出手。

  "不用了,我可以慢慢爬。"我喘着粗气。

  "好吧,我慢慢地走,你跟着我。"

  一步一步,在气绝之前,终于登上了4680米最高峰。

  我往下看,雪山气势磅礴,蔚为奇观。霞光、雪光相互辉映,所有的美丽尽收眼底。这是人间吗?这简直就是仙境。

  我欣喜若狂,忘了这一路上的艰难与疲惫,忍不住惊呼。

  我们一边拍照留念,一边感受着大自然带给我们的震撼。

  我一定要把照片拿给高展旗那个家伙看看,他曾预言我爬不上去。

  "Ken呢?"世诚问我。

  游人太多,我努力地寻找着他的身影。

  终于,我看到他,在一旁拿着DV专心致志地拍摄,似乎游离在外。他很平静,与我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

  下了山,只是坐车。车开到一大半的时候,车上有人大喊:看啊,那边的杜鹃花!于是,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大家纷纷拿起相机,往山上走去。一大片一大片的杜鹃花,开满了整个山坡。

  "多美的杜鹃花!"我赞叹道。

  听导游说,云南的花品种繁多,什么杜鹃花,山茶花,远近闻名。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霎那间,我不小心碰到边缘的锯齿,手指被轧了一下,瞬间涌出血来。

  "小心!"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世诚见状,赶忙抓起我的手,吮住手指,把血吸出来。

  "不用了。没事的。"我急忙退让。

  "不行,我这有胶带,一定要贴上。"说着,他从包里取出胶带,仔细地贴在我的伤口上。

  "感觉怎么样?"

  "不痛了,谢谢。"

  我感觉林启正的视线直勾勾地盯住我,我不敢看他,继续欣赏风景。

  番外:

  Joe爱她。

  整个下午,他被自己的这个结论搅得一团乱。

  他们可以那样旁若无人地说话,自己站在那里,倒好像是个多余的人。是他带Joe来的,怎么弄得像是成全他们俩。

  Joe如此细心地照顾着她,她没有拒绝;非但不拒绝,还理所应当。

  而她对他,连吃饭都坐得远远的。要不是Joe来,恐怕她连正眼也不会瞧他。

  他不停地拍她,她不知道,只管自己往前走。镜头里,她笑、Joe也笑,那是属于他们俩的欢笑。

  他懊恼、生气、不甘、失落、沮丧、妒忌、想不通、看不明白、百思不得其解,还有一点最主要的,那就是--挫败!强烈的挫败!

  如果说左辉、高展旗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的话,那么,这次,他是遇到真正的对手了。

  在他眼里,Joe是个够分量的人。他从未想过他和他之间还会有这样的交锋。

  会这样吗?他们会……?

  邹雨,你真的会吗?爱上Joe,然后把我从你的心里抹去?

  他在心里不断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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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0:24:2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左辉出差了,小玲打电话来要我陪她做产检,好吧,孕妇最大,我只好放下手上的活,开车去接她。

  "邹雨,我是不是越来越丑了,你看,我这脸上,都已经长斑了。"刚上车,小玲就抱怨起来。

  "没有啊,我怎么没看见,就算有,也是孕妇正常的反应吧,生完就没有了,而且啊,"我故意拖长音,"你整个人洋溢着母性的光辉,那些斑啦全被比下去了"……

  "又取笑人家了,不跟你说了。"

  "岂敢岂敢,我可不能把我干儿子的妈妈给气着了,万一你到他那里打小报告,他以后不认我这个干妈可怎么办?"

  说完,我们俩开始大笑。车里尽是欢乐的笑声,我与她一起分享着即为人母的喜悦。

  到了医院,已经人满为患了。没办法,好医院总是要等的。到我们做完检查,已是下午两点了。医生说胎儿很健康,要小玲注意产前运动,这样生产时就会顺利些。我扶着她,她指指肚子,撅起嘴,我明白她的小祖宗向她发信号了,要进贡五脏庙了。

  我想到附近新开了一家煲汤馆,很滋补的。于是提议过去尝尝,小玲爽快地答应了。我示意她等我一下,我去停车库取车。

  走进车库,身边突然驶来一辆气派非凡的车,就停在离我的花冠几步之遥的车位。不久,从车里走出来一位老人,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林董!他的身旁有一位打扮时髦、姿色妖娆的妇人扶着他,后面跟着几个保镖,好大的排场。他们一行人向我这边走来,我试图躲开。就在我踌躇的时候,他正好往我这边看,认出是我,问道:"邹律师?"

  "是的,林董,想不到在这儿见到您。"我努力挤出笑容。

  "很巧啊,你过来是?"

  "陪朋友做例行检查。"我答。

  "哦,那你请便,我先走一步了。"

  "林董慢走。"

  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从身边走过,我不禁感慨: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啊,想什么时候看病就什么时候看病,通常是医生等他们,而我们呢,排了几个钟头的队,几分钟就被打发了。

  煲汤的味道真是不错,小玲喝了三大碗,还不罢休。

  "有人不是说吃多了会发胖变丑的吗?"我嘲笑道。

  "不是啦,你干儿子要喝的。"她急忙狡辩。

  女人就是这样,心里想的和实际做的往往不一致,还美其名曰女人是多变的,让周围的人不知所措。

  我看着她,有股冲动在心里蔓延。

  "来。"

  "干什么呀?"

  "让我听听。"我一边说着,一边靠近她的大肚子,聆听里面的动静。

  "听见什么了?"

  "听见他在说,让我出来。"

  "胡说。"她拍拍我的头。

  "一定是个大胖小子。"我笑言。

  "为什么?"

  "预感。"

  我听到生命的律动,感受到生命带来的喜悦,他牵动着我们每个人的心。

  第二天早上,开过例会,我回到办公室,埋头准备下个案子。

  "喂?亲爱的邹大律师。"

  谁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恨恨地抬起头,原来高展旗站在门口,跟个贼似的。

  "干嘛?"我瞪了他一眼。

  "别说我没提醒你,郑主任刚才接到一个电话。"他两手交叉胸前,昂着头。

  "接到电话关我什么事?"

  "是致林公司打来的。"

  "致林公司?"

  "听说老太爷有事情找我们。"

  林董?离医院里碰到他还不满一个礼拜。

  "那块又不归我管,告诉我干嘛?"我没好气地说。

  "老太爷指名要你过去一趟。"

  "什么?"我大叫一声。

  嘘,他示意我别叫出声来,继续,"郑主任已经答应下来了,如果不出意外,5分钟之后就会到你这报到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小子已经溜得无影无踪了。

  这家伙……

  果然,郑主任笑眯眯地迈着他独有的朝天步,向我这边走来。

  还没等我开口,他就大声开叫到,"小邹啊,有好事啊。致林那边有事,你过去一趟吧。"

  "找我?致林的业务不是一直由高展旗负责的吗?"我装无辜。

  "话是不错,可是人家老太爷指名由你过去谈。就是很重要的事。要不你过去看看?"

  "再说了,他又不会把你吃了。"郑主任继续劝说。

  我依然无动于衷,于是他再接再厉,"说不定今年的分红要翻倍啦,我们可不能有差池啊。否则大家这一年就白忙乎了"。激将变成了利诱,这老狐狸真是……

  "好吧。"我勉强答应着。我倒要看看那无所不能的林老太爷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整装,拿起公文包,驱车前往。

  在今天以前,我一定不会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与这位慈祥、严厉、深不可测的老人家同处一室。

  我下意识看了下周围,依旧是富丽堂皇的摆设,依旧亮得刺眼。

  他和我印象中的那个精神抖擞的林董不太一样了。白发多了不少,眉头紧锁,似乎被很多事忧心着。

  "请坐,邹律师。"他手一摆,示意我坐下。

  "谢谢。"

  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坦然、专业。

  也许他看出了我的不适,于是引入正题。

  "邹律师,今天请你来主要是为了遗嘱的事。"他开门见山,毫不含糊。

  "遗嘱?"我惊讶道。

  "是的。我年纪大了,公司的事也安排得差不多了。深怕有个闪失,也好早做准备。"他和蔼地说。

  要不是亲耳听到他这么说,我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会有这样的隐忧。我的心突然被触痛了一下。看来,人的生命总是很脆落的。可是,隐约间,我的职业敏感性告诉我这事我不该碰,于是我本能地拒绝了他的要求,我开口说道:"如果是遗嘱的事,我们事务所的秦志峰律师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可以替您引荐。"

  "不,"他打断了我的话,"我只信得过你。"他的一只手撑着办公桌,双眼注视着我。

  "林董,您太抬举我了。"我有点心虚。

  "上次启正婚前公证的事我很满意,所以,遗嘱的事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这算恭维我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从来没有机会做与林家有关的事。我该怎么办?婉拒还是迂回?或者……

  也许看出了我的顾虑,对我说:"你只要把它当成工作就可以了。"他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他这样的坚持,使我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我真不该来,现在骑虎难下了。

  "既然林董这么看得起我这个晚辈,我会认真对待的。现在开始吧。"我职业性地作了答。

  我们开始讨论起来,他口述,我记录,他还给了我些资料,是有关林家产业的。

  半晌,谈得差不多了,我对他说:"回去之后,我会和律师专家讨论一下的,三天之内把合同草拟出来,拿给您过目。"

  "哦,不,我只想你一个人知道。"他点了点桌子,再一次对我投以信任的目光。

  面对着这样的局面,我似乎很难控制了。

  很快地,我告别了他,走出了他那金碧辉煌的办公室,我松了一口气,那样的环境让我窒息。

  我回想着刚才的情景,他的坚持,使我突然觉得,他的儿子和他是多么的相像,林启正的一切,正是拜眼前的这个人所赐。我为自己的发现哑然失笑。

  晚上刚吃过饭,我就专心致志地埋头在书桌前整理今天见面的所有材料,拟成遗嘱。

  遗嘱的大意是:林氏名下所有的产业,不动产景观花园、林氏传媒……归钟丽萍名下所有,其子林启重拥有致林集团20%的股份;雅丽舍花园、林氏娱乐……归白梦云名下所有,其子林启智、林启慧各拥有致林集团10%的股份及林氏基金会50%的股份。致林集团60%股份及林氏海外集团的所有股份归次子林启正所有!

  这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林启正已经拥有了林家、江家所有的核心产业,这样的安排显然有失公允,难保那几个兄弟不会造反?

  我惊恐不安,这样的遗嘱将会掀起多大的风暴,不得而知。更令我头疼的是,我又跳进林家的漩涡中去了。

  我躺在床上,千百个疑问向我袭来。从我在医院碰到他,到他请我负责遗嘱的事,再到遗嘱上的安排,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只是因为信任我?这显然不能成立。

  看来明天我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事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四)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跑到事务所的阅览室,精心挑选出几本有关立遗嘱的辞典,搬进办公室阅读起来。

  "今天吹得是什么风啊?我们的邹大律师怎么这么早就出现在办公室啊。"

  不用说,高展旗开始他一天的作息了。

  我没有理他。

  他见我这架势,突然严肃起来,"怎么,是不是出事了?林老太爷没为难你吧?"

  "没有,我好得很。去去去,正忙着呢。"我不想被人打扰,于是把他赶走。

  见我忙碌的样子,他也就知趣地走开了。

  第四天的上午,我把草本拟好,然后匆匆吃过午餐就直奔致林公司了。

  这次一同参与讨论的还有一个来自美国的律师,叫Peter.Wang。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邹律师,这是Peter-汪,来自美国的律师,是林氏首席律师及海外资产研究顾问。"林董为我们介绍。

  "你好,邹律师"。他伸出手。

  我惊讶原来他会说中文,"你好,汪律师,真没想到你的中文这么好。"同时,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噢,我本在中国长大,后来移民去的美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没想到我们见面如此的顺利,林董示意我们坐下,马上进入实质性的讨论。这次,汪律师带来了林氏企业在海外的资产明细,涉及的财产分割、权属转移等细节多如牛毛,我们讨论了一下午,确定了最终的方案。

  回到家,我的头快炸了。邹雨啊邹雨,你好不容易才和过去说byebye,那么快又要面对过去的人和事了,而且还是最头疼的财产归属。难道人生真的是这样,你越不想碰的东西,就越会来找你?

  接连着的一个礼拜,我都没有好好休息,我总是担心出错,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环节。每次,林董总是让我放松,说有汪律师和我一起珠联璧合,不会有问题的。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至于什么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

  所有的修改就要告一段落了,进入最后的复核程序了。我紧绷着的神经可以稍事休息了,如往常一样,我照例去那个令我不自在的办公室报到,可是汪律师却没有来。

  "汪律师回美国了,有些事等着他去处理,他很快就会回来。"林董不紧不慢地说道。

  "哦,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事务所了。"我尽量避免和他独处。

  我等着他的回复,他却好像没听见我在说话似的,突然,他发出剧烈的咳嗽声,我急忙递上纸巾。

  "谢谢。"

  "不客气。林董,天气转凉,保重身体。"

  "谢谢你的提醒。"

  没想到他越咳越厉害,我见状不妙,说:"林董,您等一下,我去叫医生。"我站起来,准备朝门外走去。

  "不用了,我没事。"他示意我坐下。

  我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倒了一杯温水,端到他面前。我一边拿着,一边轻拍着他的背,他缓缓地喝下。

  他稍好了些,转过头来,"邹律师很专业啊,在家也是这么伺候父母的吧。"

  "双亲已经去世了。"

  "真对不起。"

  "没关系,您感觉好点了吗?"

  "嗯,没事了。"

  我回到座位上。

  过了很久,他开口问我:"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猝不及防,但很快平静下来,淡然一笑,摇头否认。

  "你天天来我这,却一次也没有问我启正过得好不好?"他继续问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董说过,请我来是为了工作,而不是聊家事。"我针锋相对。

  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让他难堪。

  我意识到气氛被我破坏了,于是急忙打圆场,"如果林董想跟我谈家事的话,按照事务所的规定,我要考虑是否另外收费,不知林董意下如何?"

  我们相视一笑,他便不再追问下去。

  我意料到如果不快点结束遗嘱的事,迟早我会被推进一个泥潭中去,于是,我赶紧安排好我下个阶段的工作,期待不在这件事上耽搁太多精力。

  一大早,我就召集几个部门的负责人汇报工作,顺便把下个阶段的工作布置一下。

  刚开完会,高展旗就跟着我回到办公室。

  "最近你好像很忙,怎么?林家那边的事搞定了?"他问。

  "没有,不过快了。"我答。

  "还没有结束,你怎么有空召集各部门开会?那些部门负责人,一听说你要开会,都一个个紧张得跟什么似的。"他绘声绘色,只差没有表演那些人的窘样了。

  "我有这么可怕吗?我只是想多劳多酬啊,这不是郑主任一直以来的心愿吗?我只是贯彻执行,并且发扬光大……"

  "得得得,邹雨,说真的,你最近变得好忙,忙得我都没有时间跟你说话。"高展旗认真地说。

  "怎么,是不是又欠下什么感情债,要我替你出主意?"我总是喜欢揭他的短。

  "你也太小看我了。就算摆不平,也不用劳烦你邹大律师亲自出马啊,现在你是林家的御用律师了。"

  "去去去,如果你存心要挖苦我的,现在就给我滚回去。"

  "我关心你啊,你们除了公事就没谈点别的?"他凑近我,不怀好意地问道。

  "别的?什么别的?"我作无辜状。

  "比如……"他欲言又止。

  "哦,谈了。我告诉他,我讨厌透了我的合伙人高展旗,我请他帮我找找是否还有其他合适的合伙人,好把那个令我烦心的人一脚踹开。"

  "不是吧……"

  "所以啦,如果你还不识相继续在这里捣乱妨碍我工作的话,我就……"

  还没等我说完,这家伙溜得无影无踪了。

  我偷笑着,突然电话响了,是林董秘书打来的。汪律师从美国回来了,今天下午碰头。

  我如约而至,刚走出电梯,就看见林董和汪律师两个人笑着从办公室走出来。

  我正奇怪着,"邹律师,"汪律师叫了我的名字。

  "怎么,您要先走了?"

  "是的,刚从美国回来,还有些事要办,您和林董慢慢谈,我先走一步。"他匆忙地与我握手,笑眯眯地说。

  我和他告别。难道林家的律师都是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邹律师,我们去咖啡厅坐坐。"还没等我缓过神,林董开口说道。

  "不去办公室谈吗?"

  "今天换个地方,这样或许轻松点。"

  这老家伙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没有拒绝,跟着他来到致林公司的咖啡厅。

  "邹律师,请坐"。

  服务生过来,他低语几句,服务生便心领神会了。

  "林董,汪律师从美国回来了,我想是否可以将遗嘱的……"我还沉浸在公事中。

  "今天不谈公事,如何?"他打断了我的话。

  "哦,我忘了,上次你提了额外收费的事,怎么个规定,说来听听。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再签一个补充协议,如果当事人是个老年人,可不可以收费低点……"

  想不到他先将我一军,还那么风趣,我笑而不语。

  服务生把咖啡递上,味香醇正,一定是极品吧。

  "邹律师,下周是我70岁大寿,到时一定要光临。"他微啜一口,放下精致的杯子,不紧不慢地说。

  我一下子懵住了,他不是在邀请我,而是在"命令"我。

  "真对不起,下周我要去北京出差,实在无法抽身"。幸好我反应快。

  "那太可惜了,我希望你能参加。"

  "林董,您太客气了,这样隆重的场面,我去怕是会失礼。"我谦虚地说。

  他仍然有点失望。

  "到时启正和心遥、江家二老也会过来庆祝的。"

  终于还是提到那个我不想听到的名字了。仿佛那名字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事了。林启正,他……他现在什么样子?……幸福吗?快乐吗?说不定已经当爸爸了……

  他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似的,这样的场面要我去参加,这可能吗?

  我还是婉拒了。

  过了几天,收到致林的请帖。

  "邹大律师,林董70大寿,致林将宴请所有事务单位。"高展旗冲进我的办公室,广播消息,手中拿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请帖。

  "噢,过些天我要回老家看看,我要整理资料,你去吧。"我把橱窗里的文件夹搬到桌子上整理,没有时间应承他。

  他的视线落在我丢在废纸篓里的请贴上,立刻明白一切。

  "是为了不见他?"他问。

  "跟我没关系。"

  "这么说,是因为他?"

  我坐下,对着电脑,绘制一张目录清单。

  "邹雨,如果你在等他,恕我说一句,别傻了。你已经30了,你还有几个30年可以等下去?如果你真的不想见他,就当着他的面说清楚,你这样畏首畏尾,躲东藏西,何时才是个尽头?难道你能躲他一辈子?你酒会不去,团拜不去,凡事只会一个人落泪,你这样,我很担心,我想不只我,你弟弟,郑主任,左辉那两口子,很多人都在担心。如果你想找个人嫁,现在就有个合适的人选,我愿意做那个人。"

  我的手指略微地抖动了一下,但很快,我收拾好情绪,继续敲动键盘。

  "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他急了,冲着我大喊。

  "你在向我求婚吗?"我转过头,问他。

  "我求过很多次,不在乎多这一次。你要想清楚,他对你,是不是真的重要到一直等下去的地步?"

  我不语。

  末了,他说,"刚才求婚的事你不用当真。如果你想嫁,早就答应了。"

  门"砰"地关上了。

  我坐在那里,回味着他刚才说的话,就这样,一直到深夜。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局面,我向事务所请了假,决定回老家散散心。

  我把决定告诉了小天,他问我:"是为了避开林启正吗?"

  我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你都知道了?"我惊讶地问。

  "林老70岁大寿的事已经传遍全城了"。他摆弄着他的ipod,满不在乎地说。

  "哦。"

  "他们邀请你了?"

  "嗯。"

  "你不去?"

  "不去。"

  他看了我一眼,见我坚持,不再追问下去。

  有些人,还是活在梦中比较好。

  番外--林启正:

  过年前夕,曾经回来过。

  酒会当天,看到高展旗,却没有如愿看到她,异常的失落,虽然他也想过她是不会来的。于是,猛灌几杯下肚,借着酒劲,还和高律师寒暄几句。

  也许是喝多了,也许是想找个吹风的地方,他让傅哥载着车带他出去。

  开着开着,想起了那座天桥。于是,过去看看。

  他站在天桥上,思绪万千。他不清楚她是否知道这是为她造的,不过,并不重要。他一直在等,等她的出现,等她的回头。

  奇迹会出现吗?这不在他掌握之中。他的心只因一个女人起伏波动,可是她完全不知道。

  傅哥向他招手,说林董找他,催他回去,他只好折回。

  这次,父亲大寿,机会来了。父亲是低调的人,本来只打算请十桌,可是,生意场上的朋友,社会名流什么的,怎会轻易消停。索性,他建议在大寿前搞个聚会,好让那些人开心,也为父亲图热闹。

  父亲大笑,同意了。

  他通知傅强草拟名单,傅强明白。

  她没有来,在他预料之中。但是他在,而且会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他会想办法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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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0:50:58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五)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第二天晚上,世诚如约而至,邹天,还有他的同学,屋子里好不热闹。

  专访很顺利,末了,要拍一张照片,需要拿本书做道具。

  我进房间随手拿起一本书,递给了世诚。

  大功告成,邹天送他的同学,我示意世诚等我一下,待我收拾完请他出去喝咖啡。

  好了,我走出厨房。

  可是,立即,我惊呆住了,他正拿着一个信封,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他全知道了?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我在脑海里想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到会这样开场。

  "这是什么?"他问。

  "是……"。

  "是Ken写给你的,对吗?他要你保重,他说惦念你,他期待与你再见?"

  "世诚,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

  "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那是什么样?"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瞒你的,其实,我已经预备今天告诉你的。"我走到他面前,期待他能听进我的解释。

  "有区别吗?你只要告诉我,是Ken吗?那个人是他吗?"他痛苦地看着我,似乎等待我的宣判。

  "我……。"我声音颤抖。

  "今天我去Ken那里,他说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他越是轻描淡写,我就越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们明明很熟,在我面前却要装作互相不认识?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他要带我去丽江?为什么你病了他会如此尽心--全是为了你。"

  "世诚,其实……"

  "还有,为什么昨天你看到他,就马上松开我的手?是本能?本能到不想让他误会对吗?我还一直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的。没想到你会瞒我这么久,把我耍得团团转。"他打断我,丝毫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我抱歉地看着他,哑口无言。

  "是他,对吗?"他再次问。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不敢正视他。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在心里说。可是我知道,太迟了。

  "原来是他?"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要对不起,邹雨,你欠我太多解释了。"

  "请你相信,我不提,是因为它已经过去了。我无心隐瞒,只是我自己也在逃避。"

  "原来我才是那个最最愚蠢的人,我在他面前谈你,在你面前谈他,你们两个一定当我是大傻瓜。"

  "不,不是这样的,对你,我一直心存感激。"

  "邹雨,到现在,你还在对我说对不起,你对我只有对不起或者感激吗?如果你安慰我,说你会和我在一起,哪怕是骗我,我也愿意听。"他抓住我的手,激动不已。

  原来他用情之深已经超乎我的想象。

  "请你听我说,我一直思索着如何告诉你。可是要我亲口说出以前的事,我的心也很难过,也在挣扎。他已经结婚了,我和他已经结束了很久了,什么都不存在了。我不想骗你,其实我昨天已经打算要告诉你了。我没有想到他会跟你说我的事,让你如此痛心。如果你因此恨我,我一定接受。不过请你相信,有些事,不是不想说,而是--不忍再去揭开它。"

  "我还应该相信你吗?"

  "你可以不信,但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我不会相信你了。"他说着,一步步地往后退。

  这是第一次,他这么头也不回地离开,带着无穷的不可思议和万般的不可置信。

  剩下,不知所措的我。

  世诚,你会恨我吗?恨吧,我的确罪孽深重。

  我在外面转了很久,难以平静。

  回到家,已是深夜。

  "姐,你怎么了?"看到我,邹天迎了上来。

  "哦,没事。"我在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

  "世诚哥走了?"

  "嗯。"

  "那下次再请他过来,好好谢谢他。"

  下次,还会有下次吗?

  我进房间,蒙起被子就睡了。

  睡了,就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了。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地起来。

  我要工作,忙碌地工作,什么都别想。

  走出小区门口的时候,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停在路边。

  正纳闷的时候,车门打开了,世诚走了出来,一脸的倦意。他走到我面前,郑重地说:"我想了一晚上,我不要你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局面。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

  我伸出手,把他紧紧拥住。什么也不要说,就这样。

  我开始关注世诚在想些什么,他平时做些什么,他的喜怒,他的哀乐。以前的我,太忽略了。他不帅,却有点斯文的味道,个头与高展旗差不多。国外的经历让他很绅士。和他在一起,并不需要花很多心思,心很平静,感觉是温暖的。他喜欢一早起来就去跑步,他不喜欢太吵的环境,比如……原来要了解一个人并不难,稍一留心,就能将彼此的距离拉近。

  番外:

  他与Joe坐在明亮宽大的办公室,他开了瓶上好的威士忌,邀他品尝。说云南回来了,还来不及感谢他。那块地的法律意见书已经看过,他很满意。

  Joe笑笑说,老同学了,还这么客气。

  他一边喝,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起她的事,心平而意足。

  他看到Joe的脸色,一阵阵地暗下来。

  那种畅快,自不言说。她本来就是他的。

  把Joe送走,他有些黯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他拿起酒瓶,坐到窗边,陷入沉思。

  在他和她之间,究竟还有多少的路要走,究竟还有多少的人要过,究竟还有多少的关要闯?

  没有人知道。

  父亲老了,他不能一走了之。他从来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就因为很多事放不下,他像一个矛盾的火球,越滚越大。

  父亲的身体令他很意外。从小到大,他印象中的父亲是经得起任何事情的打磨的,可是这一年以来,他显得力不从心了,特别是在他离开之后。

  他不得不在香港和内地间来回奔波。他也不坐头等舱了,他想体验一下经济舱的人间万象。

  他不能扔下父亲、扔下林家。大哥不争气、两个弟弟还年幼,如果现在他抛开一切,他的良心也不会放过他。

  很意外的是,他听说过台湾台塑集团王文洋和吕安妮的事情。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碰头,大家伙闲聊,说起的。

  他认真地听着,没说任何话。

  虎毒不食子的道理,他知道,但是,他不想看到父亲为难。他终究是没有这样的勇气的。

  所以,他在等待一个机会。

  该理的理,该还的还,该放的放,该走的走,该留的留。

  是的,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他只争取他应该争取的,拿他应该拿的。其他的,不会作无谓的消耗。

  只是现在看来,他要把这个机会提前了。

  因为,他心里没有底,他认为,Joe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呢?谁说得清?

  ……………………

  他站起来,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视线抬高,太阳正当午。

 

(二十六)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高展旗出差了,这天省中院来电话,说有个案子想问点情况。郑主任让我代为处理一下。

  我答应下来,拿了案卷就往中院跑。

  结束的时候,已经下午2点了。

  正好走到路口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了我的面前。

  车窗摇下来,是林启正。

  看到他,我有点气愤,却也不好多说。

  "我送你一程。"他摘下太阳眼镜,说道。

  "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走。"

  说完,我便只管径直往前走。

  他居然把停下,追了上来,拉住我。

  "放开我。"我十分反感。

  "可以,让我送你。"他紧抓不放。

  "我说了,我要自己走。"

  "我也说了,我要送你。"

  "你很喜欢强人所难是吗?"

  "是的。你不愿坐,莫非你心虚?"

  他这么说简直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你……你真是无赖。"我脱口而出。

  "对,很正确。"他也毫不含糊。

  如果一直僵持下去,让其他人看到我们拉拉扯扯,实非我所愿。

  "好,上车。"

  他为我打开副驾驶的门,我停顿了一下,打开了后车门,独自坐了进去。

  他无趣地坐到驾驶位上,启动。

  "这个位子是为你留的。"他从后视镜里看我,面无表情地说着。

  "应该坐这个位子的人不是我。"我也回应着。

  我打开车窗,看窗外的风景。

  "你的脸色不太好。"

  是啊,饿着肚子,能好吗?

  "谢谢你的关心。"

  "每次,只要我开车,总会下意识地寻找你的身影。"

  "哦,是吗,我还以为林先生喜欢跟踪呢。"

  "你非得这么想吗?"

  "那我实在想象不出我们遇到的理由。"

  "有时候事情不需要理由。"

  我不想与他辩论。

  "林先生,麻烦你开到中山路让我下来。"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就告你妨碍人生自由。"

  "那我能聘请你做我的律师吗?"

  "Noway"。

  我住嘴,这算什么?打亲骂俏吗?我总是不经意间掉进他的陷阱。

  "邹雨,我只是想见你。"

  "可我不想见你。"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的。"

  一阵沉默。

  我发现我们前行的方向不太对劲。

  "你要带我去哪?快放我下来。"

  他不理我。

  "林启正,你再不停止,我就要喊救命了。"

  "没人救得了你。"

  我不语。我知道,我反应越大,他就越得意。

  来到市郊的一块绿地,车停下了。

  我想也不想,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林先生,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吗?我很忙,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空陪你消遣。"我有点气急败坏。

  "对不起,我只想和你单独待一会。"

  "可是我不想。"

  "难道你不想见我?"

  "我……"

  "难道我们一定要这样,见了面就像陌生人一样,说话像仇人一样,非得针锋相对,不依不饶?"

  "如果以后你不再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我可以考虑心平气和。"

  "什么事你不愿意?"

  "你应该明白。"

  "比如,妨碍你和Joe谈情说爱?"他刻薄、无耻。

  "林启正,你给我听好了,我要和谁谈情说爱,那是我的事"。

  "那么,我应该眼睁睁地看着你投入别人的怀抱,看到你们手牵手,然后无动于衷,祝福你找到新欢吗?"

  "所以,你就把他叫过去,对他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你知道吗?那会让我多被动。"

  "你心怀内疚,心疼他了对吧?"

  "你……你胡说。"

  "难道我应该装大方,把你拱手相让吗?"他步步紧逼。

  "如果……我想选他呢?"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问,往后退了几步,无助地用手靠在树上。

  "邹雨,你知道吗,自从丽江回来之后,我一直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什么?"

  "我好怕你会爱上Joe,然后把我从你的心里抹掉。"

  是吗?我还真希望这样。

  "你真的爱他?"

  "你想听什么答案?"

  "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我不需要向你交代任何事。"

  停止吧,我们真的不可能了。我在心里说。

  "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弄不懂,为什么你不能离我远一点?我要做什么,我要和谁在一起,你就让我去好了,为什么还要出现?为什么还要质问我?"

  "我不允许。"

  "我们总要面对这一天的。"

  "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这不取决于你,它完全在我一念之间。"

  "那么,这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不要问我,不要逼我。求求你,别再找我了。即使看到我,也当作没看见,可以吗?"

  "除非我死了。"

  "不,别说那么严重的话,你要好好地活着。没有我,你会活得更好。"

  "那么,你觉得我过得好吗?"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你知道原因的。"

  他走到我身后,只要我稍一转身,就能扑到他的怀里,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邹雨,如果你不想见我,我照做就是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听着,竟有些不忍。

  邹雨,不要心软。

  "好,希望你说到做到。"我的心冷到极点。

  我又饿又渴,实在没有与他耗下去的力气。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请你送我回去。"

  他绅士地为我开车门,正要打开前车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回到后车门,打开。

  我机械地说了句谢谢。

  快要下车的时候,他说:"等一下。"

  他手握着方向盘,头低垂。

  "邹雨,如果要躲我,不必用这种方式让我死心。"

  "我没那么无聊。"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这样的对峙、折磨,何时才是个尽头?

  我很累,真的很累了。

  第二天早上,我在盥洗室刷牙的时候,邹天刚好从外面买早饭回来。

  还没进门,就扯着嗓门喊:"姐,姐。"

  "怎么了?捡到钱包啦,这么兴奋?"

  "姐,我好像看到林启正的车停在楼下。"

  什么?他在?怎么可能?

  "你会不会看错了?"

  "应该不会。他就坐在里面,我不会认错人的。"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在等人吧。"我心虚地说。

  "他在等你吧。"

  "别去管他。"

  吃过饭,我定了定神,走下楼。

  打开铁门,看见他靠在车上,抽着烟。看到我,他把烟灭了,缓缓走到我面前。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如果我不想见你,你会照做。"

  "我等了你一晚上,就是想告诉你,我反悔了。"

  "可是你答应过我的。"

  "对不起,我做不到。"

  "你做生意也这样吗?"

  "不会。"

  "如果你真想见我,以后别再这么等了。这么等,我也不会见你。"

  "邹雨……"

  "去吃早餐吧。我来选地方。"

  "一切听你。"

  我看着他把食物一点点地吃掉,心中竟有一丝说不出的解脱。他执意送我上班,我没有拒绝。

  刚踏进办公室,高展旗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了进来。

  "邹律师,想什么想得这么出奇?"

  "你想吓死我啊。"

  "我看到林启正送你过来。你和他……"他一脸正经。

  "别来烦我。"

  "邹雨,你们又死灰复燃了?"

  "没有。"

  "可是我明明看到……"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还是放不下他?"

  "去去去,我说没有,你没听见吗?"我突然大吼一声。

  "简直凶神恶煞。得得得,就当我什么也没看见。"

  看到我心情不好,他也没追问下去,知趣地离开了。

  对不起,展旗。

  我往椅子上一躺,闭上眼。

  剪不断,理还乱。

  那张写满倦容的脸,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无法抗拒的眼神,我的心立即投降。

  我拿他没办法,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也想见他,尽管我不应该这么做,可是……人的心意常常不受理智的控制,即使知道这么做将带来多大的痛楚。

  我在做什么?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我自己也很迷惑。

  或许……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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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1:14:38 | 显示全部楼层

江心遥的独白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当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指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他搂着她,她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

  她替他挡掉了最致命的一枪。

  我去看她。

  她蜷缩在床的一角,充满着恐惧,身边除了弟弟,谁也不许接近。

  她的眼睛满是忧伤,那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绝望。

  她知道是我来,并没有拒绝,轻轻地对我说,江小姐,你今天真漂亮。

  我答应了一个女人的要求,为了爱,为了她心爱的男人,这种体验,恐怕我这辈子也不会有。

  他终于醒了,微微地睁开眼睛,"邹雨在哪?"

  从头至尾,他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不久之后,他重新振作了,一如往常的谈笑风生,项目一个接一个地谈。那些梦中的呓语、眼中的落寞也统统消失不见了。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心血来潮地对我说:"心遥,我们去旅游吧,去你最喜欢的地方。"

  他从未笑得如此灿烂,他柔情地摸着我的脸,吻着,他说:"心遥,你太瘦了,怎么不多吃点。"

  突然,就在某一天,书房里传来他和Daddy激烈的争吵声。

  "对不起,我必须这么做。"他眼神坚定,不容半点质疑。

  "好好照顾自己。"他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温柔地对我说。

  没有诀别的分离。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心里对他说完最后一句话:"Ken,ILoveYou."

  爱情里没有对与错,只有爱与不爱;

  婚姻里没有爱与不爱,只有拥有或失去。

  谁记人笑,谁怜人哭,浮沉在世,随波而动。

  一路看着,感动着,牵扯着,争取着,伤害着,折磨着;

  而我,走过,绕过,继续前行。

 

姚世诚的告白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打开微弱的灯光,四周无声,我寻找一丝静谧,尝试一下回忆的感觉。

  现在的她应该睡了吧,她好安静,安静得让我觉得凄然。

  当初,在她的万般恳求下,我带她来到这里,她说,就让我在这里度过余生吧。

  她为它取名"dreamhouse."

  此刻的Ken在做什么?是否和我一样,想着这个让我们心碎的女人。不同的是,我在她身边,他却隔着千里,甚至不知道她还……。

  记得,那次在病房里,他说,Joe,你很恨我吧。我回答他,是的,比你想象中还要恨。

  邹天冲进来,对他紧抓不放,咆哮,还我一个完好的姐姐。我拉开他,三个男人,火一般地燃烧。

  他没有反抗,没有悲伤,说,打吧,骂吧,恨吧,我比你们更痛恨我自己。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见面。

  给远方的父母发封电子邮件吧,有一段时间没回去了,怪惦记的。

  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心,看着她,却无法做任何事。

  她爱得超出任何人的想象,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无论他有什么危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他的前面。

  问她,她说,就因为知道他爱她,她才不能害了他。只有从他生命中消失,他才能过自己的生活。

  初次见面,后来相遇,慢慢吸引,她的拒绝,真相大白,答应嫁我,我的反悔,悲剧发生,被迫移居。往日的种种,就像幻灯片一般在眼前闪过。直觉告诉我,他们不可能相守。可是,恍惚中,我又不知不觉被牵引着,为他们俩做着什么。

  我一直在想,若不是当初我的一念之差,是否就能避免今天的一切,她还能获得幸福,他还能精彩人生,我还可以从容微笑。

  一个是我最爱的女人,一个是最好的兄弟,他们,只是一对无法相守的苦情人。

  也许,在这场故事里,从来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的人,连配角都不是。

  摁灭烟头,下定决心,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我是过路人,路过,驻足,停留,然后离开……

 

旁白:邹天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世诚哥从美国回来了。

  我问他,我姐还好吗?

  他说老样子。

  他欲言又止,我说,世诚哥,有话就说吧。

  他说,邹天,我决定做一件事,你别怪我。

  我认真地听。

  他说完了,我冷冷地告诉他,那个男人根本不值得同情。他把我姐害得这么惨,为什么要告诉他?

  他喃喃道:总不能骗他一辈子啊。

  --他没有资格再管我姐。你别忘了答应过我姐的事。

  --可是,这样太残忍了。

  --我姐什么也没有了。

  --邹天,冷静点,我们都需要冷静。

  我看着世诚哥,难抑心中的怒火。

  我还记得当初的一切……

  我颤抖地拿着CT扫描片,耳边响起医生说的话:病人脑部遭受剧烈撞击,可能……

  病房里,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手抱膝,就像个受惊的孩子。

  "邹天,为什么房间这么暗?"

  此时的外面,阳光灿烂。

  "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掉?为什么?"

  我的泪早已不听使唤,跪到她的面前,抱住她,说:姐,别怕,一切有我。

  我知道,她的世界永远定格在那个画面了:他也中枪,匍匐到她的身边,抱着她,双双昏死过去。

  直到她的世界一片模糊。

  江心遥来看她,她没有拒绝。

  她拉着我的衣角,悄悄地问:告诉我,她今天穿什么衣服。

  我强忍住泪,告诉她,那是一件花色的针织衫,很美。

  她求江小姐:他醒了,带他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重新开始你们新的生活。

  江小姐拉着她的手,她表情平静,似乎在和一个朋友告别。

  我看见江小姐走的时候,眼中含着泪。

  可是没有人知道,我姐姐心里的泪早就流干了。

  她安慰着我,说:把世诚哥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她就那样求着他,直到他答应带她去美国。

  她告诉我们:不要给他希望了。就让我一个人了却残生吧。

  她还说:邹天,往后姐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我的姐姐,苦了一辈子,竟然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我恨那个男人,那个只会给她带来伤害的男人。

  …………………………………………………

 

离开前的林启正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曾经那样美丽自信的一张脸,在彼此相爱中痛苦煎熬,原来爱是可以把人摧毁的,虽然不是我本意。

  我等,她不许;我痛,而她更痛。

  我的愁,她的伤,交织,锥心……

  放手,最终还是放手了。

  Joe能把她治好。

  不再奢求,咀嚼苍白……

  于是,只好把一切深埋心中,为了不让她痛苦,为了她过得比我好,也为了我心中永恒的梦。

  轻燃一根柴,微弱的光亮里,勾勒出一幅幅的雕刻,环壁四周,含笑、发脾气、撅嘴、沉思、眉头紧锁,她就在我的身边,栩栩如生,宛若当时。

  我请了一位中文老师,从头开始学,每天,我把写好的字挂在墙上,想着,看着,静静地,孤独地……

  浮生何以问,雨过风无痕,思盼故人来,空等两鬓白。

  ……

  我答应她,要为她好好生活下去,没有纠缠。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可以贪婪地看她一辈子,不带任何的伤害,即使想得快要窒息。

  如她一般,驻足自己的世界,用心倾听,互诉衷情,是美,更是哀。

  那个转身,若惊断的琴弦,如破裂的沙漏,似刀割的掌纹。

  落幕了,曲终人散了,用我最后的笑容,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

  光阴如梭,年华似水。

  罪与罚。

  同样的生离死别,同样的百断愁肠,历史的场面再次重演,那一刻,所有的一切灰飞烟灭,记忆的碎片,层层落落,没有痕迹,无法辨认,消逝、不见……

  暖香拂手,薄霜满天,挥不尽几度繁华,迟暮颜。

  一往情深深几许,山一重,水一覆,风雪兼程,半世浮萍飘;

  举杯消愁愁更愁,独忆卿,随逝水,晓风残月,梦碎细无声。

  纵使相逢应不识,韶华犹在,柔眉依旧。空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前事尽欢,万般悔意,孤枕难成寐。千里之外,无处话凄凉。

  冷雨葬花,烟波声里,关河冷落,分赴东流,此恨无涯。

  生命中唯一挚爱的两个女人去了。那么,留我一个人在世上做什么?

  如果所有的结局都已注定,为什么要让它开始?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只是转眼,便已物是人非。

  不会的,一定是躲起来了,躲得很远很远。就像当初的决绝一般。

  邹雨,如果你能听得见,如果你能看得到,如果你感应得到,那么随我入梦,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对不起,邹雨,我没有听你的话,久愈的伤口又被割开了,就让体内的血释放吧,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对不起,妈妈,我没有让你看到我生儿育女,飞黄腾达的那一天。

  对不起,爸爸,我把大哥送进了监狱,他死一千次都不够还,就让他下半生受尽折磨。我把三弟送进了Harvard,继续林家未完的心愿。

  对不起,心遥,容许我的自私,因为我没有办法给你爱。

  就这样吧,回眸已是多余,远行……

  最苦天上孤冷月,细钩如环,暗成诀。

  最怜人间萧寒叶,轻若游丝,却成空。

  茫茫尘世何去留,了今生,谈来世,几多沉浮,人尽风雨中……

  谁弄翻云覆雨手,谁主生死离别命,泪涕零,诉惆怅,夕阳断魂人独愁……

  悠悠往事存相忆,烟花情,照残阳,佳人已去,凋落尘土护花红……

  ……………………………………………………………………………………

  我会记得你所说的话,好好活下去,一个人守护着你,不让任何人打扰,在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地方……

 

尾声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1年后。

  美国纽约州上州。

  Dreamhouse。

  阳光四溢,花鸟陪伴。

  满足。

  悠静。

  这是我现在的生活状态。

  邹天回学校当老师了,他说这样的话每年有三个月的时间过来陪我。

  我告诉他不用,可是他不放心。害得梦婷也要跟着他跑来跑去。

  世诚呢,移民去加拿大了。他说这样离得近,方便照顾我,如果不嫌他烦的话,他可以住过来。

  --哦,那你岂不是成为我的私人看护了?我嘲笑说。

  --那你得付我钱。

  --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我淡淡地说。

  --哦,是吗?我倒觉得我才是负担,整天赖在这里不走,你不会向法庭申请把我驱逐出dreamhouse吧。

  哈哈,我大笑。

  我打趣说,如果将来我要写一本回忆录,一定要把他这个幕后功臣大肆夸耀一番。

  --那你得分我稿费。

  --可以考虑。

  --你答应了就要写承诺函,请见证人。

  --Noproblem.

  又是一阵哄笑。

  他会和我探讨一些法律案例,我的生活不至于太无聊。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那种闲不下来的人。

  以前,我总是来不及思考,来不及给自己喘息的机会,所以一直觉得活着很辛苦。

  现在,我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在这座dreamhouse里发呆,享受人生。

  真的,我觉得我上辈子好像来过这,对于这里的一切,哪里是灯,哪里是书桌,哪里是电话,仿佛如有神助,不需要指点,没有磕磕碰碰。就连邹天、世诚也感到不可思议。

  我想,这就是缘分吧,注定好的缘分。

  我沉浸在音乐中,美美地晒太阳。有时,我还会参加社区的活动,或者出去兜兜风。

  我有很多好心的邻居。比如隔壁的杨太太,她总是会把牛奶放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或者有空的时候,做些好吃的给我送来。

  对于世诚,总是万般的抱歉。他会找到他的幸福,我天天为他祈祷。

  冬天来了,外面下起大雪。

  世诚堆了两个雪人,还为他们插上胡萝卜。他说,邹雨,你知道吗?这两个雪人可爱极了,一个像你,一个像我。在我回来之前,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们。

  他说要回去一阵子,去办很重要的事。

  我会照顾自己,我很能干--我对他说,请他放十二万个心。

  他拍了拍我的肩,说,邹雨,记着,我只想让你幸福。

  我躲在有壁炉的屋子里整天做梦。

  相思难收,深情难覆,夜来幽梦忽还乡。

  碧云天,共谁语,萧风扬,一阵槐花落。

  算而今,惜当初,情何哪堪度清秋?

  曾记与君初相识,清如许。

  牵情处,只待追忆,一生难忘。

  自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念红枫浸染,年年知为谁开。

  ………………………………………

  对不起,原谅我……

  门铃响了。

  我收回思绪,擦干眼泪,赶快披上衣服。

  "是杨太太吗?对不起,总是让你久等。"我打开门,扶着墙壁慢慢走下台阶。

  可是没有回答。

  我不安起来,问:"是杨太太吗?"

  依然没有回答。

  "世诚,是你吗?别闹了,怪吓人的。"

  我害怕极了。

  "是谁?"我怯怯地问。

  ……

  突然,一双大手抚摸着我的脸,温暖而有力。

  熟悉的味道。

  做梦?幻觉?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

  忽然,我的手上滑过几滴泪水……

  ……………………………………

  这是个鲜有童话的年代,却是个充满真情的时代。

  这是个寒冷无比的冬天,又是个充满希望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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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1:16:1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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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客户来年中稽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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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0:37:33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冬天的农村,有点萧瑟。

  我带来了表妹心仪已久的文曲星,还有好多好多的书,给长辈们买来了厚实的棉衣、补品。二姨做我最喜欢吃的麻辣子鸡,多么熟悉的味道,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们几个围坐在桌前,等着妈妈烧菜,一家人幸福满足的时光……那时候虽然苦,可是充满了笑声。

  这段日子平静而知足。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能放下手上的工作,找一处田园,带着小天,舅舅一家,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会不会领悟人生另外一番光景呢?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我要回城了,只能依依不舍地与他们告别。

  下午,刚进事务所,高展旗就拉着我进了办公室。

  "邹雨,你可回来了。"他拽我的袖子。

  "怎么啦,你们不会想我想疯了吧。"我放下包,调侃道。

  "你什么也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反问。

  "林家出事了,出大事了。"他语气夸张。

  "出事?"我瞪大了眼睛。

  "他们家的大公子,就是那个林启重,在老爷子的生日宴会上当场发难,给他弟弟好看,并要老爷子交出大权,老爷子一气之下,进医院了。"

  "什么……"

  "在场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林家的世交,这么一来,闹得满城风雨。"

  "他有没有受伤?"我脱口而出。

  "他?你问林启正吗?哦?"

  "怎样?"我急切地问。

  "以江家的势力,怎么可能让姑爷受伤。"

  我悬着的心放下了。

  "邹雨,你还是很挂念他。"

  "哪有,我只是比较好奇而已。"我狡辩道。

  "别骗自己了,我只要一提起他,你就紧张得一塌糊涂。如果他受了伤,你还非得跑去看他不成。"

  "去你的,那后来呢,曲终人散了?"我急忙岔开话题。

  "主角被气晕,到现在还没出院。"说完,他叹了口气,拿着沙发上的靠垫玩转起来。

  我往椅子上一靠。真没想到,在我过着平静生活的同时,这里竟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好戏。我不由得捏把汗,这个豪门的故事会怎么演变,各人又有怎样的结局?

  过了几天。

  一大早,刚接完电话,就看见高展旗站在了办公室门口,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怎么啦,又要公布什么惊天大消息了?"我边拿着杯子喝水,边问他。

  "邹雨,你知道吗?林启正要回来了。"我差点把水喷出来。

  "你从哪听说的?"

  "据说是为了老太爷,上次一闹老太爷已经元气大伤了。致林必须有人主持大局。"

  "所以,他回来就为了接管致林的生意?"

  "他回来可能是暂时的,组成新的领导班子就可以了。"

  "你可以做林家的代言人了,要不我们所写个推荐信去。"我嘲笑着说。

  "你要怎么面对他?"

  "该怎么面对,就怎么面对,他又不是鬼。"我嘟囔着。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是,我的心已经死了,他是别人的丈夫,而我只是他生命中曾经出现的昙花,仅此而已。

  果然,老爷子住院的第五天,林启正就从香港返回了。回到致林后马上召开董事局会议,提议新的领导班子,这是林董的意思。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整个致林,并蔓延到事务所。

  周一早上开完例会,郑主任把我和高展旗留了下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致林公司换领导班子了,或许会对我们的业务产生影响"。郑主任抽着烟,皱着眉头说。

  见我们俩不说话,他继续:"小邹啊,你看如果方便的话,去致林那边走动走动。"

  "不方便。"我很干脆地拒绝。为什么每次碰到这样的事情,总是让我当开路先锋,把我当什么了。

  郑主任往高展旗那使了个眼色,高展旗心领神会,继续对我狂轰乱炸:"邹雨,你就去吧,林老爷子不是刚和你……"

  "你说的那个人正躺在医院里。"还没等他说完,我就打断了他。

  "那林启正呢?"郑主任的一大优点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为什么你们不去,我又不是交际花,不懂得讨人欢心,不懂得对那些达官贵人低头哈腰,谄媚逢迎。"我忍不住发飚了。

  他们俩终于不说话了。而我呢,心里烦透了。

  "对不起,我要干活去了。"说完,匆匆离开。

  我回到办公室,气不打一处来。高展旗追了过来,把门关了,我见状,没好气地说:"干嘛,想劝我的话就给我滚出去。"

  "邹雨,郑主任说得不是没有道理,我们现在的业务,80%是靠致林发展起来的,如果关系断了,事务所今后的路就难走了,你也不想事务所……"

  "为什么非得靠别人,难道我们就不能靠自己的本事生存吗?"我打断了他。

  "好了好了,姑奶奶,算我怕了你,那我去行了吧,顺便头戴两朵花,好让对方不战而败。"

  哈哈,我扑嗤地笑出声来。

  "对不起,展旗,我只是不想再和致林扯上什么关系。"

  "我明白的。"他安慰我。

  "或许我们用不着这么悲观,我们认真做事,又没出过岔子,就算要解除关系也得给个理由吧。再说那边还没什么动静,我们会不会太杞人忧天了?"

  "未雨绸缪错不了。难道要人家下逐客令了,我们才有所反应?"

  我答不上来,但不知道怎么劝他。

  我的生活因林启正的归来被打乱了。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可是不行,我周围的人和事,和他、或者林家都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想置身事外恐怕也不行。难道这些都是我造的孽?邹雨啊邹雨,你岂止罪大恶极?

 

(六)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烦心的事还不止这一件,一大早,邹天告诉我:他谈恋爱了。

  "天啊,你才找到工作,就忙着谈恋爱,你不怕一事无成吗?"我没给他好脸色。

  "姐,人总要谈恋爱的,我只是恰巧在这个时候遇到了我喜欢的人。"他似乎很不以为然。

  "你以前不是一直教导我和二姐,要认真对待感情吗?"他接着说。

  一提起邹月,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小天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急忙给我赔不是。我没有怪他,只是我现在没有精力和他探讨这个问题。

  "等姐晚上回来再跟你说吧。"我边说,边拿起包,冲出了门。

  "姐,你还没吃早饭呢。"邹天在后面叫我。

  "不吃了。"

  刚到事务所,就听见几个姑娘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

  "邹姐好。"财务部的小俞向我打招呼。

  "好。"天啊,本公司向来最朴素的小俞也打扮得风情万种的,真不知道今天吹的是什么风。

  "小俞",我叫住了她,"今天事务所有活动吗?"

  "没有啊。"她整理着文件夹。

  "那今天上级部门有人来视察工作?"

  "没有啊。"

  "那为什么你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她愣了一下,马上笑了,说:"邹姐,你忘了,今天是妇女节啊,郑主任说了,今天下午放假。"

  妇女节?我糊里糊涂的。可以放假?那真是美事一桩啊。至少我可以做个SPA,暂时把那些烦人的事抛在脑后。

  好不容易捱了一上午,时钟敲过12点,我立马溜出了办公室。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街上到处贴着打折优惠的标签,看来,又有一大群姐妹的荷包要在今天光荣牺牲了。

  做完SPA,我到附近的商场转转,当我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停车库取车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叫我。

  "邹律师,邹律师……"

  我转过身,循声望去,他向我这边奔来,我一看,竟然是傅哥!

  "邹律师,我刚才看到你,我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生怕叫错了。"

  "傅哥,原来是你,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我十分惊讶,但仍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太巧了,你怎么会在这?"

  "我陪林总过来买东西。"

  "买东西?在又一城百货?"

  "是啊,怎么,邹律师,你也在?"

  我惊讶极了。

  "那你们碰到了吗?"

  "没有。"

  "林总需要亲自过来买东西?"我忍不住好奇地问。

  "嗯,他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必须亲自来。"

  难道是给江心遥买礼物?这个念头从我脑子一闪而过。

  虽然我很想和他谈下去,但是理智告诉我,我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于是我谎称事务所有事,要赶回去。

  "邹律师,要不您再等一下,林总快回来了。"

  "哦,不了,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了,下次再见。"

  我赶紧上了车,启动引擎,从他身边开过的时候,我看到他脸上失望的表情,对不起,我在心里说。

  如果我们不期而遇会怎样。相视一笑?说一声"嗨"?或者干脆避开?一路上,我想着这些可能。没有答案,我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

  晚上,吃完饭,我决心和小天好好谈一下。

  "我不是干涉你,你的工作还没有稳定,你要眼睛睁睁大。"我试着劝他。

  "姐,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向你保证,决不会影响工作的。"他用抹布擦着花瓶,漫不经心地说。

  "姐也是疼你啊,姐怕你应付不过来,到最后人财两空。"

  "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可是你要相信我啊。我也不小了,难道你不想家里多个人孝敬你?"他调皮地说。

  "贫嘴,谁要人孝敬?"

  "我呀,还有你未来的弟媳,"

  "是不是扯远了?"我咧着嘴笑。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我有点"妥协"了。其实我不是反对,我这个长女,在婚姻的问题上并没有给他们树立一个好榜样,我千叮万嘱,只是要他看清楚,在合适的时候遇到合适的人,仅此而已。

  "姐,什么时候你们见见?"他提议。

  "好吧,有空我一定要会会她,看看她是何方神圣,把我们家的小天迷得晕头转向。"

  一个星期后,事务所收到邀请函:致林公司请事务所合伙人吃饭。郑主任和高展旗有点忐忑不安,只有我,不知是喜还是悲。

  终于还是要见他了。这次逃不掉了。我没有一天不在期待与他重逢,只是,我希望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远远地,静静地看着他,这样,我就满足了。我不需要老天给我太多,一点就可以了。

  第二天晚上,我们三个人来到敦煌酒楼。我看了看表,正好六点半。来到包房门口,我屏住了呼吸。

  "先生,小姐,里边请。"小姐推开了门,我一看,里面却空无一人!正当我们诧异的时候,林启正的一个助理赶来了,"对不起,各位,林总临时有事刚走,非常抱歉。"

  他已经走了!好悬。

  "那么,究竟什么事?"我忍不住问,希望能在他的内疚中打探军情。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和贵所洽谈新业务的事。"

  "新业务?"高展旗脸上"阴转多云"。

  "是的,到时候会详谈,请各位放宽心。"也许是看出了我们的不安,他安慰道。

  "哦,那麻烦你回去转告林总,我们等他的通知。"我不知哪来的勇气,说道。

  "邹律师,您放心,我一定转告。"说完,他便急匆匆地告辞了。

  原来虚惊一场,好像在做梦一样。看看旁边的郑主任、高展旗,虚汗出了好几把了。真没用,我心里暗暗地嘲笑。

  "'鸿门宴'没了,总得找点吃的吧。"我建议。

  "不错,小邹说得对,我们要大肆庆祝一番,走,去天一。"郑主任得意忘形地说。

  不是吧,那种中看不中吃的地方。

  "一定要去那吗?"我有点不满。

  "一定要,那里的小姐服务可是一流的。"这老家伙,总不忘饱暖思淫欲。

  我看看高展旗,他向我使了个眼色。

  "好吧好吧,我投降。"

  "拜托,好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就已经忘了自己姓谁名啥了,白白糟蹋所里的钱。"看着两个喝得烂醉的人,我有点恨铁不成钢。

  "没关系,邹雨,你别生气,我没喝醉,来,郑主任,我们再敬小邹一杯。"

  那边郑主任已经呼呼大睡了。

  "喂,"我大叫起来,"你们准备让我背你们回去吗?"

  没人回应,两个人不省人事。天啊,为什么收拾烂摊子的人总是我?

  没法子,我只好把住在附近的小钟、小邱叫来,分别送他们回家。我结了帐,对等待已久的服务员说了声抱歉。我看了看表,已经12点了。我的身上满是酒味,不走不行了。

  初春的夜晚,虽然少了北风的刺骨,但依然感觉寒冷。我冷不防打了几个喷嚏,加快了步伐。

  快到家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小雨,我赶紧把包顶在头上,小跑起来。也许是太急了,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跌倒了。好痛,我几乎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忽然,一双大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我感激地握住了,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我抬头一看,竟是林启正!

  我无法相信他已经在我的身边了。没有任何的预兆,没有任何的铺垫,我们就这样重逢了。

  是他吗?我的心颤抖起来。

  "你有没有摔疼?让我看看。"他焦急地问。

  "不用了。"我赶紧把手抽回。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我不解地问。

  "傅强打听到的。"

  "我忘了,林总是神通广大,无所不知的。"

  "邹雨,我找了你很久,我好怕,永远找不到你了。

  "我住哪不劳您费心。"

  "邹雨,别这么冷漠,好吗?"他越发靠近我,而我下意识地躲开。

  "我累了,我要回家。"

  "我们注定要见面的。"

  "也是注定要分开的。"说完,我拿起包,转身就走。

  "等一下,"他抓住了我的手臂,"你就这么走了?"

  "对,请你放开我。"我无意纠缠。

  "明天晚上,在我们曾经去过的那个餐馆,我有话对你说。我来接你。"

  "我不会去的。"

  "我等你。"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我卷起裤子,伤口又红又肿,好痛,可是我的心更疼。可以逃吗?如果可以,我希望现在就离开这个地方。

  林启正,求你别再来找我了,千万……

  一夜无眠。

  番外:

  他很忙,公事使他抽不开身。

  虽然如此,还是抽空去了趟百货公司。

  这是他为她买过的唯一的物品。他把它放在书房,每天都会看,他要让她知道,他的心一直没有变过。他还在爱,还在等,还在想她。

  他甚至很幼稚地想,她看到之后会不会有所触动。他很一厢情愿,不过,他也习惯了。

  回来的时候,傅强告诉他看到她了,而她却急急地离开了。

  他一阵失望,这个女人,永远这样,只会逃避,不去面对。他后悔,如果快一点,就能拦住她,哪怕说句话也是好的。

  他关上车门,想着该怎么让她见他。

  于是,他打算请他们所吃饭。一来,关系到事务所的事,她不会拒绝,二来,告诉他们,致林要在北京开分公司,请派一个代表过去。他们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已经在酒店等了,却接到公司电话,说要召开临时董事会议。他失望离去。

  开完,已经深夜,还是不死心。

  傅强说,助手打来电话,他们在天一,还没有结束,为了不让她尴尬,他决定去她家附近等。

  这个地址,是傅强好不容易打听来的。

  只是等到她了,比想象中还要冷淡。

  他去扶她,她非但不感激,还急着与他划清界限。

  他鼓足勇气约她,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他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他饿着,痛着,忍着,但是不会心死。

 

(七)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第二天,高展旗到我这来"道歉"。

  "昨天的事真是不好意思,害你担心了。"他满怀歉意地说。

  "你省省吧,我可不会为你担心。"我毫不留情面。

  "真的吗?唉,昨天白醉了。"

  "好啦,我还有事要做,别烦我。"我打发他。

  时钟敲过了18点。早上我从小钟那拿了很多案子来看,我希望就这样工作、工作、不停地工作,直到累了,不知不觉中睡去……

  "铃……",手机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的手在桌子上摸索,拿起来,按下接听键。

  "你在哪?"天啊,是他的声音!

  "我,我有事在忙。"我有气无力。

  "你到窗口往下看。"

  "啊?!"我一时搞不清楚状况,跌跌撞撞地走到窗台前,往下一看,林启正就站在楼下,与我四目相对。

  我立刻清醒了。我下意识地看了表:23:30。

  "邹雨,你下来吧,我等你。"他在电话那头说道。

  "哦……"

  "你不下来,我就上去。"见我犹豫,他激将。

  "不,我马上下来。"我毫不含糊。

  我整理好东西,快速冲下楼。

  "我在这里等了你一晚上"。见到我,他奔上来,开门见山地说。

  "我说过我不会去的,你又何必等?"

  "没关系,我说过,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何况是一个晚上?"他平静地说。

  "够了,你在逼我就范吗?"

  "逼,如果逼能够让我见到你,我倒宁愿这样。"

  "随你。"

  "是不是今天我不来找你,你就准备躲在这里,就像在我父亲寿宴那天避而不见?"

  "笑话,那种场面该我去吗?看到你们举家和睦,夫妻恩爱,是吗?也许你父亲的用意就是想让我看看,离开了我之后,你有多么风光,告诉我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还有,那天在停车场,你知道我在,却不愿意多等我一下,你要避我避到什么时候?"

  "那是我的自由,不需要你的认可。"

  "相爱没有错。"

  "伤害到别人就是错。"

  "我知道你的挣扎,你的痛苦。所以,我不要你现在回答我,甚至不要你的回答,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你做出选择,不管你离我有多远。"

  "不要等,我不会回答,也不会选择。"我不再理会。

  已经很晚了,我有了些倦意。

  "林先生,或许你该学会遗忘。"我不痛不痒地说。

  "遗忘?那么你忘了吗?"他反击道。

  "对,忘了。"我轻描淡写地说。

  "忘了?邹雨,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你还想着我,念着我,我会停止我的胡思乱想,不去猜测。如果你真的忘了,为什么一个人在天桥上流泪,为什么在大街上到处买有关我的杂志,为什么一个人坐在星巴克发呆一整天,为什么在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失魂落魄,你回答啊。"他逼近我,质问我,且语气坚决。

  "你,你居然派人跟踪我?"

  "对,我派人跟踪你,那个跟踪你的人就是我!"

  我完全被震住了。

  他继续不依不饶,"有多少次,我就在你的身边,你却未曾发现我,你是那么地专注,专注到我都不忍心去打扰你,邹雨,这就是你的遗忘吗?"

  我……我无法回答。我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赶快。

  林启正追了上来,紧拽起我的手。

  "放开我。"我无力地说。

  他还是没有松开。

  "你满意了?你很得意对吗?"

  还没等我说完,他就轻轻一揽,把我抱住。

  "不,不要碰我,离我远一点。"我用力推开了他。

  他无助地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退让。

  我无法思考,只想逃。

  这次,他没再追来。

  也许是最近生活没有规律,新买的衣服已经穿不下了。邹雨啊邹雨,你才30岁,却提前与发福沾上了边。幸好买了没多久,还没有拆洗,我决定换一件。

  小姐热情地为我换了衣服。走出三楼专卖店,我看见前面不远处的珠宝店人头攒动。

  "好漂亮的钻石,可惜是非卖品。"

  "说不定啊,不是一条普通的项链。"

  我往橱窗里看去,一条闪闪发光的项链映入眼帘,仿佛在哪见过。再看下方的标签:ForLin'slover,非卖品。难道……

  我的心不知被什么东西拨了一下,我好奇地走进店铺,期待能找到一个答案。

  "请问,橱窗里摆放的那根项链,是贵店的新品吗?"

  "哦,不是的,是一位先生寄放在这里的,属非卖品。"

  "一位先生?"

  "是的。"

  "他姓什么?"

  "对不起,小姐,这个我们不方便透露。"

  "不过",小姐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那位先生交代,如果有人问起,就说这是他曾经买给爱人的礼物,他的爱人不见了,所以希望她有一天能看到它,想起他。"

  "谢谢。"

  "不客气。"

  是他拿来的吗?是他吗?启正,这是你的安排吗?你把它放在这里,是为了有一天我能在茫茫尘世中看到它,想起它曾经的故事?想起我们曾经的甜蜜与幸福?我怎么配得起你这份深情,怎么配得起?

  我无力地瘫坐在凳子上,任泪水决堤。

  不知过了多久。

  "这个给你",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有人递过来一包纸巾,我机械地接过。

  "对不起,我太失礼了。"我不好意思地说。

  "哦,没关系,你一定遇到伤心事了,如果纸巾不够,我这还有。"

  "不,不需要了,谢谢你。"

  "对不起,我先告辞了",我只想快点离开。

  "小姐,小姐……"

  番外:

  其实,林启正从来没有停止过"跟踪"。

  这次回来,他照常去天桥守候,一个人开车去。

  关上车门,抬头,猛然,发现,她就站在以前他站过的位置。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看她,深情地,专注的。

  此刻,她在桥上,他在桥下,两人离得如此近,梦寐以求的人就在眼前,却没有勇气上去。

  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抓住马路旁的栏杆,直到渗出汗来。

  她见到他会怎样,恐惧得逃掉,还是……

  不要逃,就让他静静地看她,一眼也好。

  忽然,他看到她抬手擦拭着眼角,她在哭!

  他的心,跟着抽搐起来。

  或许,他该庆幸,她还没有忘记

  林启正在心里说,邹雨,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两个人,在这座属于他们俩的天桥上,如流水般思念对方。

  两个人,在心里大声地呼喊对方的名字,而谁也没有听见。

  两颗心,暗自徘徊,在彼此的天空中升起、交汇,激起绚烂火花,随后散落,点缀成爱的丛影。

  后来,她从桥的一端走下来,在书报亭驻足,翻阅起报摊上的杂志。然后视线落在一本杂志上,爽快地付了钱。

  等她走开,他过去一看,是香港的杂志,《名人采访录》,写的是他的奋斗故事。他也买了一本。

  她捏着它,把它抱得紧紧的。随后,她走进星巴克,点了一杯咖啡坐下,慢慢地翻看起来,并不时地露出微笑。

  他透过玻璃窗看见她笑,心里却无比地酸楚。

  他恨恨地想,难道一辈子就这样,爱着,可以没有交集?爱着,却要当成陌生人?生命怎可以如此残忍?他想,他会做一切的,他会实现他的诺言,哪怕遭人唾弃。

  现在,这个女人却要劝他遗忘,说得那样轻描淡写,这让他情何以堪。自己的等待,竟换来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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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1:02:54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三)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项目眼看就要竣工了,进入实质的验收过程。我忙着整理资料,什么报建手续、设计标准、施工规范,千头万绪。

  这天,我和欧阳部长翻阅着资料,他审查,我复核。

  "现在到了冲刺阶段了,就看最后一搏了。"欧阳部长充满信心地说。

  "我们一起全力以赴。"

  手机铃声响起,急促、绵长。

  "手机呢?"他问。

  满桌子的材料,我们开始大海捞针。

  "在那。"我指着一个黑色的方块说道。

  "什么?好,我马上就到。"欧阳部长的脸色突变。

  "怎么了?"

  "D区出事了。"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邹律师,那边危险。"

  "我是律师,没有我怕的事。"我打消他的顾虑。

  "这……"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紧缩的眉头一松,"走吧"。

  我们赶到的时候,只见水晶坊的楼下,围了好几圈的人。

  "都什么节骨眼了,居然出这样的岔子。这个问题,你们答应要解决,为什么到了今天还是老样子?"透过人缝,我看见林启正对着一个负责人模样的家伙大声斥责。

  那人的气势完全被压了下来,战战兢兢地不敢回话。

  "怎么,不敢说话了,我说过,你们这么做,根本就是自挖坟墓,如果工程不能按时结束,你们也别想拿一分钱。"

  "对不起,林总,这件事是我们疏忽了,我们保证,这周前一定把问题解决。"那人满怀歉疚地说。

  "我不要听任何的解释,我要的是全力以赴。现在损失的不仅是钱,还有时间。我不要再浪费任何时间,就算是不眠不休,也要在明天之前把问题解决。欧阳,王部长,我们一起去。"林启正一边说,一边寻找着欧阳的身影。

  "林总,我在这。"挤过人群,欧阳部长应声答道。

  他的视线转过来,正好看到这边的我。

  "叫你们的顾总来一下。"那人唯唯诺诺地应承着,就差没有低头哈腰了。

  林启正拉着欧阳,在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即,欧阳部长带领着一群人往电梯口走去。

  我看了看表:18:30。

  突然,他大步朝我这边走来。

  "你来这做什么?"他着急地问。

  "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现在没有办法照顾你,你赶快回去,别让我分心。"

  "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不行,如果你出了什么岔子,我怎么办?傅强,送邹律师回去。"他不容置疑地说着,挥手向傅哥示意。

  "是的,林总。"

  我还来不及反对,傅哥已经走到我的面前。

  "走吧,邹律师。"傅哥一边拉着我的衣袖,一边嘟哝着嘴。

  坐到车上,我顺手打开车窗,海风迎面吹来,湿湿的,咸咸的。

  "邹律师,你别怪林总,他也是为了你好,万一你有什么闪失,那可怎么好。"傅哥一上车,就安慰我说。

  "嗯,我明白。"我答。

  "邹律师,你比原来消瘦多了。林总也是,整天忙于应酬、喝酒,我劝他,可他不听。这样下去,身体迟早被拖垮。"

  "他经常这样吗?"我问。

  "自从去了香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两地来回跑,怎么会不辛苦,我们有时都吃不消。常常是这边应酬完,又要赶下一个场子。有时候想想,他赚得钱多,可是付出得更多。换成其他人,早就放弃了。"

  "那他没有时间休息吗?"

  "有,但很少。忙累了,索性就睡在公司里。"

  "那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怨不得别人。"我依旧冷冷地说。

  "话是不错。可是他生在那样的家庭,根本由不得他选。路是家里人给铺好的,走也好,不走也好,身上都刻着林家的烙印。有许多事身不由己啊,邹律师,你看不到。我陪在他身边总算感同身受。那时候他刚回来,除了林董,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他病了,还是我给他买的药。在香港的时候,他得了阑尾炎,只有我陪他上医院。"

  听到傅哥的话,我的心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我的眼前浮现他那张憔悴不堪的脸,一定很辛苦吧,我在心里想。

  "他身边没有人照顾他吗?"我继续问。

  "江小姐经常在外,他又不喜欢佣人伺候,生活上难免顾此失彼。每天总有加不完的班,其实那只不过是不想面对江家的人。"傅哥的话似有玄机。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江家是何等的豪门显赫,没有温情,没有人情味。一家人在一起总是若即若离。林总似乎也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有时候,我都想劝他离开。一切是造化弄人啊。如果你还在他的身边,林总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回过头望了我一眼,有点惋惜地说。

  我沉默了,窗外的风景突然变得黯淡起来。

  "我们做下手的,看老板的心思是最清楚的。自从你离开之后,他就变得特别消沉。"他接着说。

  "他还问过我一个问题。"

  "什么?"

  "他问,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做?"

  我被他的话怔住了。

  "你也知道,我是个老大粗,哪会说什么文绉绉的话,我就告诉林总,邹律师有她自己的想法,我相信邹律师的为人。"

  "傅哥,谢谢你。"我由衷地说。

  "林总总是盯着手机发呆,或者一个人到太平山顶独处,让我在山下等他好半天。"

  我感到自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仿佛看到一个凄凉的背影,孤零零地站在山的一角。

  忽然,窗外一阵风吹来,沙子钻进了眼睛,疼地流下眼泪。

  "邹律师,你别怪我多嘴,林总对你的心意一直没有变过。我实在不太忍心看着你们……"

  "傅哥,别说了。"我打断他。

  见我如此,他也不好意思说下去,只管开车。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此时此刻我的心里是怎样的翻江倒海,渴望在我的心里积聚,理智在上方盘旋,我知道,我快要崩溃了。

 

(三十四)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我就出发去D区。

  4楼的一间休息室,灯还亮着。门没关,我推门而入。

  只见若大的房间,七八个人分散地坐在圆桌周围,有的打盹,有的趴在桌上,个个无精打采。

  "邹律师,你怎么来了,还带着早饭?"欧阳部长刚好抬头,看到我。

  "来来来,邹律师给我们送早餐了,大家一起来吃啊。"他开始招呼起来。

  "哪里,我只不过做点后勤,好让我自己心安。"我不好意思地说。

  欧阳接过我手中的保温袋,一边将早饭分发给大家,一边对我说:"谢谢你了,邹律师。"

  "别客气。"

  "事情怎么样了?"我凑近他,悄悄地问。

  "差不多了,林总守了一晚上,承建商那边不敢怠慢。"说着,他拿起肉包咬了一口。

  "这里还有牛奶。"

  "邹律师,你也来一点。"

  "哦,我吃过了。"

  我寻找着他的身影。窗的一边,他背对着众人坐着,向着窗外,头顶烟雾缭绕,狠狠地抽着烟。我的心一惊。

  "很累吧,一夜没睡?"我走上前,问道。

  "看到你,我反而不累了。"他站起来,转过身,看我。

  他不住地打着哈欠。

  "别抽烟了,我带了咖啡,要不要来一杯?"

  "好,谢谢。"

  我取出一小包速溶咖啡,休息室里没有饮用水,我只好到其他地方寻找水源。

  办公室里,热水缓缓流进一次性杯子里,将粉末冲散,我用勺子搅匀。

  我回过头,他就站在我的身后。

  "刚才看到你来,我觉得再苦都值得。"他一手拿着烟,一手插在口袋里。

  "我也是你们其中的一份子,总不能你们操劳,我一个人闲着吧。"我故作轻松地说。

  "谢谢你。"

  "别抽了,喝这个吧。"

  他随即把烟摁灭,接过我的杯子,趁我不注意,另只手迅速地抓起我的手。

  "如果我说感动,你会相信吗?"

  "嗯。别这样,好吗?"我使劲挣脱他的手。

  "如果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会相信吗?"

  "我相信,统统相信。放开,放开。"

  那边,电话铃声响起,他松开手,接电话。

  "好,让他们去6楼贵宾厅等我。"

  放下电话,他走到我跟前。

  "我要开个会。承建那边有人过来。"

  "现在,总可以让我留下来了吧。"我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有点惊讶,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OK.It'suptoyou."

  推开门,我一看,承建商的几个头头齐齐到场。那场面,竟跟壮士断腕似的。

  林启正在主席位置坐下,头一偏,欧阳部长宣布会议开始。

  "林总,对于昨天发生的问题,实在是疏忽所致,让您担惊受怕,我们深感抱歉。"一个貌似领头的人开口说道。

  "顾总,我说过,我希望任何纰漏都不要出现,最好是--完美。"林启正头用余光扫了那些人,那架势,生硬而威严。

  "林总所言极是,我们一定尽力。"

  "那贵公司准备怎么解决?"

  "我们已经从总部调来一批最好的专家,今天开始全面检查。"

  "Goodidea."

  "顾总,大家都是老朋友,我对这个项目重视你们是知道的,你也不希望它砸了你的牌子吧。"他忽而语气扭转过来。

  "那是,那是。我们担当不起。"

  "担当不起就要想办法解决。"他的语气加重。

  "是,是,杨官员那边,还请您多美言几句。"

  林启正不语,作起身状。

  "林总慢走。"一干人等纷纷站起来。就像以前皇帝微服出巡,臣子们在紫禁城门口列队欢送。

  "你刚才说调了一批专家?人到了吗?"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眉毛一扬。

  "到了,现在等在现场。"

  "好,我们现在开始。"

  "现在开始?"

  "是的。"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现场出发。

  我听见有人窃窃私语:林总昨天一夜没睡,现在还要巡查?

  "唉,林总不放心啊,我陪着去吧。"说着,欧阳部长跟了出去。

  我见势也跟在后面。

  越过水晶坊,来到翡翠厅。

  沿着楼梯走向三楼,我踩着高跟鞋,只好慢慢走。

  空地上拦着一根三八线,立着一块黑板上,红色的标语煞是醒目:施工中,闲人勿入。

  前面欧阳部长打了个喷嚏。

  "欧部长,我这有纸巾。"

  我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了他。

  可是一不小心,一串东西掉了出来,物轻力薄,一阵风吹来,竟把它吹走。我定睛一看,是护身符!

  我一下子慌了神。怎么办?

  趁人不注意,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不管那么多了。

  眼看就要越过三八线了。

  "邹律师,不要过去,太危险了。"欧阳急急地叫我回去。

  "没关系,马上就好了。"我心存侥幸地说。

  天公不作美,风没有停过,所以我每接近一步,东西就离我远一步。我在心里祈祷,不要刮了。就一秒,一秒钟我就完成。

  它不听话地停在边缘,再近一步,就是百丈深渊。我好像徘徊在悬崖边,倒吸一口气。

  我慢慢地挪步,不敢远视,眼看快要捡到了。

  "小心。"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被后面的人扑倒在地。

  "砰"地一声,正前方掉下一块挡板。一时,尘土飞扬。我下意识地低头回避,捂住嘴鼻。

  渐渐地,周围的人一拥而上。

  "林总,你怎么样?"

  "林总,你没事吧。"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叫嚷开了。

  什么?林启正?

  我马上反过身,看到林启正在我的背后,两手撑着地,表情痛苦。

  "怎么是你?"我惊叫一声。

  "有没有伤着?"我挪到他身边,想看个究竟。

  "你疯了吗?这么危险的地方,你进来做什么?"他终于抬起头,对我叫嚣。

  "对不起,我去捡东西。"我被他吓坏了,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结巴地说。

  "捡东西连命也不要了吗?"他对着我大吼。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连忙道歉。

  "还有以后?"他依然愤怒。

  "没以后了。"我低声答道。

  众人纷纷把我们扶起。

  "快,快送医院,小王,你去开车。"欧阳部长指挥着。

  他很快成为重点保护对象。我伤得不重,在后面跟着。

  傅哥走到我跟前。

  "邹律师,这是你要捡的东西吗?"

  是那个护身符。

  "太感谢你了。"

  "你就是为了捡它?掉了再买一个呗。"

  我苦笑了一声,转而把它紧紧地捏在手里,仿佛它还会跑掉。

  可能是惊魂未定,我心有余悸。我的心乱极了,不解,内疚,后悔,疼痛,全部搅在一起。

  医院里弥漫着刺鼻的药水味。我对医生说从轻发落吧,我急着看人。一位老医生怪异地看着我,用浓重的海南口音说:"这位太太,伤口不包扎好,要发炎的。"

  "太太?"我莫名其妙。

  "你还好,你先生可就不怎么妙了。"他在我手臂上贴上膏药,振振有词地说着。

  我懒得理他。

  从急诊室出来,我东倒西歪。昏暗的走廊上,人全挤满了。病房的门关着。透过层层人群,我找到了欧阳部长。

  "邹律师,你怎么样?"看到我,欧阳关心地问。

  "我没事。"

  "林总怎么样?"我问。

  "手擦破了点皮,腰扭伤了,医生说还要观察一段时间,是否有脑震荡。"

  什么?!脑震荡?

  忽然,病房的门打开了,傅哥走了出来。

  众人挤上前去问个究竟,我一下子被刷到了最后。

  "邹律师,林总说他要见你。"正在我失落的时候,傅哥走到我跟前。

  "我?"我又惊又喜。

  我悄悄地推开门,又悄悄地合上。转身的刹那,正好与他的眼神相撞。

  他在床上半躺半坐,头发有些凌乱。

  我思索着怎样开口。

  "你来了"。他先开了口。

  "嗯。"

  "坐吧。"

  "哦。"

  他的嘴唇有点干涩。

  "要不要喝水?"我问。

  "好。"他答。

  我到饮水机旁,拿起杯子,按下键。一半热,一半冷,水温适当。转身,他的视线还未移开。

  我递给他。他一口气喝完。

  "为什么要为我挡那块板?"

  "本能。"

  "你不是在我前面吗?"

  "我的心一直注视着你。"

  "我不想欠你。"

  "你已经欠我很多东西了,但是我欠你的更多。"

  "不要扯别的,就说这次。"

  "说过了,本能。"

  "大家都很担心你。"

  "你包括在内吗?"

  "我……"我一时语塞。

  "你连对我说点好听的也不会吗?"他有些生气。

  "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要我错怪你?"他弱弱地问。

  "真相?"我一时找不着北。

  "傅强都告诉我了。"

  "告诉你什么?"

  "那个护身符。"

  一阵沉默。

  "看来我应该高兴。这代不代表你没有忘记我?"他勉强一笑。

  "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不反对。"

  "跟我走。"

  "去哪?"

  "纽约。"

  "不可能。"

  "一定要。"

  "为什么?"

  "我要你。"

  "你知道我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

  "我不想。"

  "你会答应的。"

  我对这样的谈话很是头疼。见他坚持,我放弃了辩驳的打算。事实上,他固执也好,他不切实际也好,今天他的所作所为实在出乎我的意料,除了深深的内疚,我的心隐隐地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牵动着。

  "你一直留着?"他又问。

  "呃?"

  "你一直带在身边?"

  "嗯,你的一份心意,我懂。"

  我打开包,拿出护身符。

  "我生病的时候,你把这个给我。现在让它留在你的身边,保佑你。"说着,我递给他。

  他接过,若有所思地看着。

  "我先告辞了,门外还有很多等待接见的人。"我意有所指。

  他抿了抿嘴。

  "你还会来看我吗?"他在身后问。

  "会。"我答得干脆。

  趁着难得的清闲,好好休息吧。--关上门的那刻,我在心里对他说。

 

(三十五)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事情因他的突然受伤暂时搁置了。这意味着我和欧阳的任务更重了,我丝毫不敢怠慢,继续我们紧张的工作。

  工作之余,我仍记挂着在医院的他。要么我和欧阳一起去,要么和傅哥去,这样不至于太冷场。

  这期间,我接到邹天、高展旗打来的电话。我只好抱怨忙啊,累啊,我被晒黑了。可是,世诚仿佛从地球上消失了一般。平时我出差,即使一两天,世诚也会发短信向我问好。怎么这次……

  这天欧阳、傅哥有事在身,我一个人去。刚进门,就看见病床收拾得整整齐齐。他站在窗边,背对着我。

  "你要出院?"我惊讶地问。

  听见我的声音,他转过头。

  "对,我不喜欢医院。"

  "可是,医生同意了吗?"

  "不需要医生同意,我同意就可以了。"

  "可是…"

  "不用可是,我没事。你看,我的腰没事,扭动自如。我的大脑运转正常,能和律师说话。"他边说,边示范给我看,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淡淡地看着我。

  "你终于笑了,自从你来三亚,就没笑过。这几天我在医院,一直琢磨着怎么让你笑。"他很认真地看着我,眼神不带一丝的杂质。

  我的心一酸,我该感动吗?应该像爱情电影那般,扑到他的怀里,然后激动落泪。

  "启正,谢谢你。真的。"我由衷地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勇敢,你的奋不顾身。"

  "我这么做不是要你谢我。"

  "我只能谢你。"

  "邹雨,你真吝啬。"

  "对,我很吝啬。除了谢谢,我真的什么也给不起。"

  "不需要你给,我来给。"

  "不,不要说了。你就让我安心把这个项目做完,然后了无牵挂地离开。"

  "离开?躲我这个瘟神吗?"他语气突然加重。

  "不是,我想过自己的生活。"

  "你的生活里没有我,对吗?"

  我不语。

  "可是我的生活不能没有你。"

  "不要说了。"

  "要说,我想了好几天,今天一定要谈个结果。"

  "该说的早就说完了,我要告辞了。"

  我转身。哪知,他比我快一步,用身体挡住门,拦住我的去路。可能是太用力了,碰到了他手上的伤。

  "有没有弄疼?"我惊叫一声。

  "不是这疼,是这。"他用手指了指他的心。

  "让我说下去,好吗?"他乞求地说。

  我拗不过他,点头。

  "我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对你的承诺,我从来就没有忘过。"

  "所以,你准备为我离开致林、离开江家,去美国自立门户?"

  "你都知道了?"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惊讶,而是平静地看着我。

  "你也没打算瞒我吧。"我说。

  "不愧是律师。"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以为这样我们可以远走高飞,继续在一起?"

  "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可以?事在人为,我们坚持下去,没有什么事情不可以。我可以让他们同意,只要你愿意。"

  "好,那么我现在就回答你,我不愿意,千万个不愿意。"

  "我不相信。"

  "说这些置气话有用么?我们并非生活在真空,更无法不顾一切地抛开一切。你我都有抛不开的东西。抛开了,我们也不是原来的我们了。你会接受一个残缺的我吗?即使你接受,我也不会接受。同样,我能接受一个残缺的你吗?即使我接受,你能接受吗?"

  他仿佛被打败似的,陷入沉思。

  "如果我真的肯呢?"他问我。

  "没有如果。"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邹雨,你一定要那么残忍吗?"

  我在打颤,我的心又被撕开了。深吸了一口气,我继续说:

  "让我告诉你,若干年之后,你会成为父亲,再若干年之后,你会儿孙绕膝,到那个时候,你还会分多少心来爱我?来记得我们的刻骨铭心?来坚守我们的相知相许?"我触到了他心中的痛。

  "爱不需要理由,没有答案,不分距离,起码这一点,我们做到了。够了,真的够了。现在是放下的时候了。"我郑重地对他说。

  "你对我从来没有信心?"

  "我们面对现实吧,或许还可以做朋友。"

  "朋友?……"他手扶着床沿,嘴里喃喃地念叨。

  "这是我的答案。"

  外面阳光灿烂,而此刻,房间冰冷无比。

  "留在我身边,我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我承认,我自私,我贪心,我害怕失去你。可是,感情并不是可以人为地控制,即使我明知道有太多太多的不可能,我还是会本能地想你,爱你,靠近你。我永远不会放弃你,除非--我从这个世界消失。"他靠近我,带来一丝温度。

  我马上用手捂住他的嘴。

  "不要说下去了,求求你,别说这么狠的话。"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轻轻地吻起来,我的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为了他,也为了我。

  "不要哭。"他捧起我的脸,拭去我的泪。

  就让我们静静地渡过这一刻吧……

  手机铃声响起。

  我看了看号码,是世诚。

  我按下拒绝,回过头,对他说:

  "放手吧,就算今天不放,以后还是要放的。"

  我离开,留下无助的他。

  就这样吧,快刀斩乱麻,或许,今天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碰撞了……

  我快步走出医院,翻开手机,找到未接电话,回拨了过去。

  "喂,邹雨?"

  "是我,对不起,刚才有事。"

  "没关系,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怎么,其他人报道了好几次了,你杳无音讯,老实交代,去哪风流快活了?"我开起玩笑。

  "哪敢。邹雨,你好吗?"

  "我,我很好啊。"

  "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我犹豫着,不知如何解答。

  "Ken好吗?"

  "他?他病了。"

  "Ken病了?"

  "是的。所以会耽搁一些时间。"

  一阵沉默。

  "我已经给你买礼物了,回来之后送给你。"我活跃气氛。

  "哦,那我得猜猜是什么礼物。话可说在前头,不好的不要。"

  "那就不给了,我现在就扔到大海里。"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只要你送的,我都要。"

  "早知道我就带几片树叶或者装点海水了,全是免费。"

  "你真小气。"那边传来笑声。

  "是啊,我不仅小气,还吝啬,抠门。"

  "哦,我喜欢。"

  我大笑说,你眼光太差了。

  "邹雨。"

  "嗯?"

  "我等你回来。"

  "忙完,我就回来。"

  "嗯,再见。"

  "再见。"

  挂断了电话,隐觉不妥。他不像平时般豁达开朗了,似有未尽之事。

  没时间想这些了,现在,我的目标只有:尽心工作、工程完工、告别三亚。

  合作双方进行最后的验收,我每天和欧阳部长在工地和酒店之间来回,晚上回来倒头就睡,日子过得规律、充实。

  核对、修改、打印。拟好所有文件,只待向政府方面申领交付使用许可证。政府方面特别通融,工程的交付手续稳妥、快速。

  午夜时分,我松了一口气,伸了伸懒腰。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阳台的门,新鲜的海风迎面吹来。

  浩瀚星空,璀璨夺目,苍茫大地,何处停留?

  我问自己,也问上帝。

  海水拍打声、树叶哗哗作响、夜晚的虫鸣,唯独听不到我心里的声音。

  我拉下窗帘,关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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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2 16:08:12 | 显示全部楼层

OHOH.太好了!

感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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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1:00:5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七)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今天去高院开会,郑主任托我带点东西给吴院长。

  会议结束,我径直往吴院长的办公室走去。

  走出电梯的时候,看见林启正从吴院长的办公室走出来,神情严肃。

  "小邹啊,你来了。"吴院长看到我,眉笑颜开。

  "吴院长,您好。"

  林启正的视线落到我的身上。

  "林总好。"我勉强挤出笑容。

  "今天是什么日子,贵人全来了。小邹,你先坐坐,我送完林总就回来。"

  "不用了。招呼邹律师吧。我车就停在门外。"林启正倒也爽快。

  "林总,那您慢走。"

  我和吴院长一起目送林启正离去。

  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在我耳边低语,"我等你。"

  我不好发作,瞪了他一眼。

  "来来来,邹律师,里边请。"

  郑主任早前去长白山,带回上好的人参和松茸,自然忘不了省高院、中院的达官贵人。

  刚要走出大门的时候,我灵机一动,挪了步,从后门走。

  后门出来正好是马路,没想到他的车就停在路边。

  他迎面走上来。

  "你非得这么阴魂不散吗?"

  "不是阴魂不散,是不由自主。"

  "对不起,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我想一个人走。如果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我态度坚决。

  "你想惊动警察?"他有些意外。

  我怒目相视。

  临上车的时候,他望了我一眼,最终扬尘而去。

  车没开多远,我突然听见刹车的声音。

  我本能地往他的方向看了看,没有动静。

  于是,回头,继续走。

  过不久,我听到有人在大骂。

  我又循声望去,只见林启正下了车,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争执起来。

  过去还是不过去?

  过去,会不会有点出尔反尔。

  不过去……

  还是……

  就看看吧,我的脚不听使唤。

  正好一阵大风吹过,他那辆奔驰车里的文件不听话地跑了出来。

  这该死的风!

  我东一张西一打地捡起来,一古脑儿地扔进去。

  前面,两方僵持不下,林启正皱着眉,那个青年人正在破口大骂,旁边还搁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

  "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啊,这腿要是摔断了,可怎么好啊。"说完,腾的一声坐到了地上。

  晕,还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耍无赖的。

  "对不起,先生,我的确没有看到你穿过马路。"他倒也不慌不忙。

  "什么,没看见。你们听听,这是说的什么人话。"他呼天抢地,就差求爷爷告奶奶了。

  "这样好了,如果你要验伤,我带你去医院;如果你有其他困难,我可以考虑帮助你。"他扬了杨眉毛,回答得很干脆。

  "你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我不怕你。"他似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那么我来赔偿全部损失"。

  "赔偿,你能赔得起吗?撞倒人想扔些钱就算了。大家评评理啊……"他越发得意。

  "实在很抱歉,如果真是我撞的,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他一筹莫展,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如果他不是一个人开车,想必他会交代司机处理,或者直接给些钱,打发走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我看不下去了。

  "对不起,借过一下。"我好不容易挤进去。

  "这位先生,我是他的代表律师,"我指了指身边的林启正,"你声称我的当事人开车撞倒了你,你有什么证据?围观的各位有谁看见了?"

  "还带了个同伙。"他斜着眼看我。

  "你到底想我们怎么帮你,事情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有什么话你可以对我说,我会尽量帮你做到。"

  "邹雨。"林启正叫我。

  "你先别说话。"我头也没回地制止了他。

  那人显然被我的架势吓到了。

  "走吧,我带你去做事故鉴定。如果有伤,我的当事人一定会全额赔偿。如果鉴定结果你毫发无伤,你非但得不到一点好处,还会追究你的刑事责任。"我狠狠地盯着他,伸手扶他起来。

  他立即往后移了移,神色中掠过一丝慌张。

  "我的当事人时间宝贵,如果你再不肯合作的话,我要带我的当事人离开了。

  他有点动摇了。

  "林总,需不需要把警察请来。"说完,我煞有介事地掏出电话,准备报警。

  他一听,心领神会。故作镇定,说:"可以"。

  于是,那年轻人话锋一转,"哦,原来是位律师,失敬失敬。小事一桩,好说好说。"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原来没伤啊。"不知道哪个人说了一句。

  "真无聊"。有人跟着起哄。

  没过多久,周围的人纷纷作鸟兽散。

  那人见独角戏唱不下去了,只好灰溜溜地推着自行车闪人。

  真不像话。我目送着他,心里直犯嘀咕。

  我随即转身,正好碰上他的目光,我们离得很近,差一点就撞到他的怀里,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好了,我也该走了。"

  "我感激那个人。"

  "什么?…"

  "因为他,你肯为我出头。"

  "换成是别人,我也会这么做的。"我极力撇清。

  "对我来说并不一样。"

  "我先告辞了。"我扭头就走。

  "邹雨,你的心还是向着我的。"

  "不要再做梦了。"

  "如果是梦,我会一直做下去。"他在我身后说,可是我已无心理会。

  我听见背后,车开动的声音。

  不经意间,我看到路边飘着一张纸,幸好被一棵树挡住了,难道是刚才遗漏的?我走近,上面密密麻麻写满英文,我拿起来,刚想大喊,可惜车已开远。

  我塞进包里,明天托人送过去吧。

  回到事务所,已临近下班时分。我向郑主任复命,并代吴院长向他问好。

  电话铃声响起。

  "喂。"

  "邹雨,是我。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世诚问。

  我这才想起午饭还没有吃,于是欣然答应。

  "去哪?"

  "风满楼。我来接你。"

  "好。"

  到了酒楼,来到一家两人包房。

  "你的生日?"刚坐下,我迫不及待地问。

  他笑着摇头。

  "你公司赚了大钱?"

  他依然摇头。

  "你中奖了?"

  他大笑,还是摇头。

  "你还是直说吧,我猜不到。"我投降。

  "先卖个关子。"

  也许是饿得太久,我狼吞虎咽,恨不得吞下一头牛。

  "慢点吃。"

  "不行,实在太饿了。"我边吃边笑。

  最后一道甜点用完,我急着站了起来,因为太撑了。

  "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揭晓谜底?"我逗他。

  "邹雨。"他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低语。

  "嗯?怎么了?"

  他越来越靠近。我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我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邹雨,如果你不觉得我是在趁人之危,如果你觉得我还是个值得信任的人,那么,嫁给我,让我给你幸福。"

  说着,他拿出一枚钻戒,递到我面前。

  他在求婚?!

  他无比郑重,无比虔诚,无比严肃,无比深情。让人不忍拒绝。

  如果这是小说,或是连续剧,一定很浪漫,很感人,通常女主角会感动得落泪,然后与男主角拥抱接吻,王子和公主开始幸福的生活。

  可是,我一点也没有惊喜。相反,一种消极的情绪在我的心里滋生。

  "不,不是这样的。我…我不能嫁给你。"我有些语无伦次。

  "为什么?"

  "我……"我往后退,这种场面让我招架不住。

  "邹雨,我是认真的。"

  "我……对不起,太突然了,我一下子没法接受。"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会耐心等你的答复。"

  "不,不要。"

  "邹雨……"

  "对不起,太意外了。我要走了。"

  "邹雨,这个世界上除了Ken,还有很多值得你爱的男人。"

  "如果可以,我只想爱他一个。"

  "我不介意。"

  "我介意。"

  "我可以等。"

  "对不起,我可以违心拒绝他,但是我不可以违心嫁给你。"

  我拿起包,落荒而逃。

  晚上,我坐在书桌前。

  他在向我求婚,向我求婚。怎么会这样?我和他?怎么可能?

  混乱如麻,千头万绪。

  邹雨,冷静,千万要冷静。

  我把书桌上的东西乱扔一气,一头栽向被窝。

  辗转难眠。

  早上,头痛欲裂。

  我起床,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感觉脚下有东西绊住了。我低头一看,书啊、杂志啊、摊了一地。我蹲下身,整理,无意中看到那张密密麻麻的纸。

  LAYCo.Ltd、Merge、Exchange、Price……这些字眼,充斥着我的眼球。

  我无心看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我的心头。

 

(二十八)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一连几天,我都没有和世诚联系,我想我们大家都需要好好想清楚。

  结婚,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现在的我,是否可以……。

  这天,致林召开全体董事会,林董正式交出大权,最高决策者易主。林启正接过接力棒,成为致林最年轻有为的董事长兼总裁。

  "这下,他可有的要忙了。搞不好……"。一大早,高展旗坐在我的办公桌上,拿着份报纸,自言自语起来。

  "你胡说什么呢?快下来。"

  "致林这么大的摊子,还有香港那边的生意,哪个也不能有闪失,他一个人,怎么管得过来?万一落得个疏忽的罪名,岂不是?…"

  "你什么时候这么替别人着想了?"

  "邹雨,我是说真的,是福还是祸,还不知道呢。"

  "你少操心。"

  那边,致林方打来电话,将举行隆重的晚宴,邀请事务所有关人员参加。

  我借故有事,推了出去。

  本来嘛,去一个,去两个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打电话给世诚,说清楚。

  拨通了,心"扑通、扑通"直跳。

  "喂?"他的声音有点嘶哑。

  他也没休息好吧,我心想。

  "世诚,是我。"

  一阵沉默。

  "你,好吗?"我接着说。

  "哦,还好。"

  "世诚。"

  "邹雨。"

  我们几乎同时说出口。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

  电话声那头,轻笑。

  听罢,我会心一笑。

  "你先说。"他总是谦让。

  "那晚你说的话,我……。"

  "决定权在你,我不会逼你。"

  "世诚,我……"

  "邹雨,我想见你。我们见面再说。"

  "嗯。"

  挂了电话,我乍惊乍喜,隐觉不安。见了面说些什么呢。我,除了对他抱歉,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这种感情胜似朋友。那,会是爱情吗?我惶然。

  咖啡馆里,灯光幽暗,也许这样才能遮掩我的不适与尴尬。

  我摸着杯沿,心中忐忑。

  "邹雨,你瘦了。"这一句话让我觉得无地自容。

  "别这么说,是我对不起你。"我难受极了。

  "有什么对不起,只是因为你没有答应嫁给我?"他反问我,豁达一笑。

  "邹雨,娶你是我的本意,我问你,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已经专属于你。如果你不答应,那证明我还不够好。"他接着说。

  我忍不住抽泣起来。

  "别哭。"他安慰我。

  "是我,一切都是我害的。我害你难受,我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

  "你都不知道你有多让人怜惜。我不应该在你心情还没有平复的时候要求你嫁给我,那样对我们不公平。我们都需要时间想清楚。"他默默地说。

  "世诚,给我一点时间。"

  "两点也行。"

  我终于破涕为笑。

  "大家还是朋友。"他伸出手来,将我的手握住,很暖,一颗心终于着地。

  过了几天,世诚、邹天、高展旗、我一行四个人相约新建的体育馆打球。

  "正好二对二,谁来组队?"世诚问。

  "世诚哥,我跟你一组。"邹天忙不迭拉帮结派。

  "那你姐姐…"

  "交给我吧。"高展旗总会适时扮演救世主的角色。

  "什么?跟你?"我假装千百个不愿意。

  "邹雨,你就不能配合一下,表现得高兴一点。好歹,我们也是曾经打败天下无敌手的黄金组合。"

  众人大笑。

  "好吧,我愿意,千万个愿意。"我逗他。

  "说好了,哪对输了,哪对请客。"

  "一言为定。"

  "走吧"。

  论球技,他们俩绝对不输我和展旗。只是刚组队,配合难免生疏,所以赢少输多。展旗见状,悄悄在我耳边打气,嘱咐我拼尽全力,一定要赢。

  阳光火辣辣到不行,渐渐地,我有点虚脱。

  "我不行了,你们玩吧。"我整个人坐在地上,求饶。

  "我看我们去喝点饮料吧。"世诚提议。

  "世诚哥说得对,我也有点累了,先喝点东西,待会再战。"邹天附和到。

  "什么?再战?拜托你们饶了我吧。"

  "邹雨,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胜利在望了。"高展旗见我要放弃,着急起来。

  "我不要坚持,我不要胜利。"我上气不接下气。

  "那边没人,我们去坐会。来,邹雨。"世诚走到我面前,微笑着伸出手,我握住他的手,用力站了起来。就在一瞬间,这个动作让我突然有了种错觉,以前……但是,很快恢复了理智。

  遮阳伞下,四瓶饮料一饮而尽。

  "要不要再来一点。"

  "好。"

  "同意。"

  于是,服务小姐又拿来几瓶饮料。

  "麻烦你给这位小姐拿点温水。邹雨,这些饮料太冰了,你的胃不好,喝点温的吧。"

  说罢,高展旗咳了几声,邹天则在旁边偷笑。

  我有点不好意思。

  "邹天,你冷吗?"高展旗用手搭着邹天的肩,一脸坏笑。

  "嗯,冷。不如我们去那边晒晒太阳。"

  "好了,不跟你们闹了。我去洗洗手,你们等我。"

  等我回来的时候,一杯温水放在了我的面前,我感激地说了句"谢谢"。

  "你们快看。"高展旗突然大喊,像发现了新大陆。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林启正。

  他在?

  他就坐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看样子,他正在和客户应酬,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是侧面。

  正在这时,他的眼神无意间往这边看了一下,回头之后又不可置信地转了过来,最终定格在我的身上。很快,他和那个客户交谈了几句,客户客套地握着他的手,和他告别。他笑意相送。

  不久,他径直走到我们面前。

  "都在。"他的视线扫过每个人,似笑非笑。

  "林总,您也在这?太巧了。早知道,就和你打几局了。"高展旗猛地站了起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改天吧。"他应承着。

  "邹律师,前天的晚宴没看到你的身影。没收到邀请吗?"他望着我,期待我的答案。

  "真对不起,Ken,那天我请邹小姐吃饭。"还没等我回答,世诚抢先一步。

  我惊讶地看着他。

  "哦,原来这样。"

  气氛有点冷。

  "Joe,我们好久没打球了,战一场,如何?"他转向世诚,阴郁写在他的脸上。

  "OK。"世诚走到他面前。

  "邹雨,你们先回去。改天我请。"他回过来,对我说,淡然一笑。

  "哦。"

  "姚总,你放心,我一定会送他们回去的。"高展旗自告奋勇。

  "谢谢你。"

  他拍了拍我的肩,像是壮士赴命般离去。

  "好戏上演了。"高展旗凑到耳根前,漫不经心地说着。

  "乌鸦嘴。"

  "姐,他们……"邹天看着我,似乎等待我的解释。

  "你是想问他们怎么认识?他们在美国是同学,就这么简单。我就知道这么多。"我回答得很干脆。

  "现在成了情敌。"

  "瞎说。"

  "姐,你会选谁?"

  "拜托。"

  "不管你选谁,我投世诚哥一票。"

  番外:

  壁球室里,只听见球来回的冲击声,以及喘气声。

  "还记得在Harvard的时候,我们两个人打败黑人的事吗?"他问。

  "记得,那时多带劲,我们齐心协力,把他们吓得全身而退。"Joe答。

  "后来,我们成了华人学生中的英雄。"

  "不知被多少女生倾慕。"

  两人大笑。

  "所以说,有些事,事在人为,争取了,就不会有做不到的事。"

  "我同意,但是感情的事除外。"

  "哦,你有什么高见?"

  "如果我认准了,一定不会放弃。"

  "Bingo,it'strue.I'llnevergiveup."

  "我已经找到这样的人了。"

  "哦,我该恭喜你。"

  "谢谢。"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下个月我会带她走。"

  "Ken,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是认真的。"

  "邹雨不是那样的女人。"

  "那她是什么样的女人?你很了解她?"

  "可以这么说。"

  "那么,我和她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多。"

  "你刚才说你很了解她。"

  "我根本不在乎她以前爱过谁。"

  "不许碰她。"

  "不可能。"

  "除了她,你谁都可以要。"

  "除了她,我谁都不想要。"

  "她不可能爱你的。"

  "我可以等。她要我等多久,我就等多久。我统统不在乎。"

  "放了她。"

  "放了她?我放过她你又能怎么样,你能给她一份完完整整的爱,还是能给她一份踏实的婚姻?如果你说能,不用你开口,我会成人之美。但是如果你不能,那就不要再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也别劝我放弃任何可能。"

  "她知道你的想法吗?"

  "对,我明示了,也说得很清楚,可是--她拒绝了。虽然我不知道她拒绝的原因是不是全因为你。"

  "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的。"

  "机会?机会我自己会争取。"

  "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把她抢走。"

  "噢,这么说你爱她?真奇怪,打从我第一次见她,她就没笑过。这就是你的爱?Ken,如果你还对她有感情,希望她快乐的话,那么理智点,放了她。"

  "住口!我和她的事,不需要你管。"

  "你和她的事,我管定了。她会爱我也好,不会爱我也好,我都会在她身边,这辈子,我要定她了。"

  "Joe,你不会得逞的,很快,你就会相信的。"

  "那我拭目以待。"

  两个人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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