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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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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1 18:54: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爱情劈面而

  像潮水,涌到我们的面前,

  然后静止,静止

  等待,等待,

  我可以逃走,我也可以留下,

  爱情劈面而来,

  但是,它会留给我们选择的机会……

  

  "世界上浪漫的爱情只有两种,一种是电视剧里的爱情,不论多么肉麻,都可以让你看得掉眼泪,另一种是自己正在经历的爱情,即使对方是只猪,你也可以痛苦到彻夜不眠。但是你要知道,别人看你为爱痛苦的样子,只会暗地里笑你是个傻瓜,没有人同情你,更没有人祝福你,大家只是站在旁边看好戏,包括那个不爱你的男人。"

  我站在邹月的病床前,恨恨地说出这番话,因为她居然在情人节的夜里,泡在撒满玫瑰花瓣的浴缸里割腕自杀,更可气的是,她发了无数个哀怨的短信给那个男人,企图让他见到自己美丽的死相,而那家伙居然完全没有回音。最后还是我,加班回到家,把她从水里捞出来送到医院。

  邹月闭着眼睛,默不做声。

  她爱上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日日魂不守舍,每天看着他的照片喃喃自语,而那照片居然是从公司的内部刊物上剪下来的,在照片中,一个面目模糊的穿西装的男人正与一线工人亲切握手。我原以为她只是少女怀春,没想到居然干出如此惨烈之事。

  "我问你,为什么要去死?"我没好气地说。

  邹月紧闭的眼角流下泪来。

  "你说啊!"我提高了八度的音量。

  她还是没有开口。

  "算了算了。"邹天在旁边拉我的衣袖。我一甩衣袖,冲着他大叫:"你们两姐弟,没一个省心的,都给我滚回老家去!"

  邹天苦着脸说:"姐,你就别问了,让她休息一下,冷静一下吧,她心里肯定很难受。"

  "她是有病!!单相思有什么值得同情的?有本事去把那个男人追到手,自己伤害自己算什么本事?"

  邹月突然从床上翻起来,对着我大叫:"那你有本事去把姐夫追回来!"

  我一下愣住了。邹月哀哀地哭起来:"我没有办法嘛,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做什么都没有用……没有用嘛!"

  我怔在这个愚蠢的小女孩的病床前,一时无话可说。

  对,我离婚了,前夫爱上了坐在他对面的女同事,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放他自由,我没有挽留他。对于变了心的爱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对,我是没用,但我不会伤害自己让别人痛快。"我转身离开了病房。

  邹天跟在我身后离开病房,帮着她说好话:"姐,姐,小月她不懂事,你别生气了。"

  我回过身对他说:"你今天别去上课了,看着她一点,她情绪不稳定,好好守着她。记住,你们俩千万别让妈知道这事。"

  邹天连忙点着头应好。

  走出医院,冷风迎面扑来,我的手机响了,是高展旗,我们是原来的大学同学,现在是一个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他在电话里轻松地问:"邹律师,情人节过得很好吧?所里开会的事都忘了?"

  "对,过得太好了,我马上过来。"我合上电话,闭上眼稳定了一下情绪,招手拦下一部出租车。

  

(二)

到了所里,高展旗迎面而来:"哟,看样子昨夜确实很忙,好像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我摇摇头说:"别开玩笑了,我一夜没睡。"

  姓高的更起劲了:"一夜没睡?是谁啊?太生猛了吧?哈哈哈!"

  我把他拉到一边,正色说:"展旗,我有件事要拜托你。"的

  "什么事?"

  "你把小月介绍到致林公司,是通过谁?"

  "他们的人事部经理。那个女的暗恋我好多年了,我发话,立马就办了。怎么,还有谁想进去,小天不是考上研究生了吗?"的

  "不是,你帮我打听一下,小月那个部门的经理,就是那个林总,是个什么人?"

  "怎么了,性骚扰?还是办公室恋情?小月才去了一年,不会这么快吧?难道那家伙看上你了?"高展旗就是这么一个反应过快的人,有时跟他说话太费劲。

  "好了,别问了,你去侧面帮我打听一下就好了,别这么多废话!"我转身向会议室走去。

  高展旗跟在我身后,还在不停发问:"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我问的时候才有重点啊。你昨晚一夜没睡,是和他吗?还是别人啊?你得先把机会留给我吧,什么时候也看看我的威力?……"

  我根本不想搭理他。他不分场合地宣扬他爱我,但他同时也爱着很多女人,所以我并不把他的爱当回事,他即使永远轻佻地围绕在我的周围,也完全不会触及到我的内心。我离婚后,他曾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但被我毫不留情地拒绝过几次后,也就转移了目标。所以爱情永远是现实而急功近利的东西,没有人能真正地站在原地等待。

  上午开会,下午开庭,等我再赶到医院,发现病房门口站了几个身份不明的人,邹天也站在门外。我心里一紧,赶忙走到邹天面前,问他:"出了什么事?"

  邹天用嘴努了努门口方向,说:"那个人来了。"

  "谁?"

  "就是小月说的那个人。"

  我明白了,想走进病房会会这个男人,被门外守着的人拦下,"对不起,请您稍等一下,林总想单独和小邹谈谈。"

  我从门上的玻璃窗望进去,一个男人正背对着门站着,小月拥着被低头坐在床上。床边的小柜上赫然有一大盘水果。0

  我非常担心,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来刺激小月,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门走了进去。

  门发出很大的响声,他回过头来,小月也抬起了头。的

  我盯着他看,企图向他传递出我对他的指责和不满。他带着诧异看着我,他的眼神里,有着格外的冷漠。守门的人跟进来说:"林总,对不起。

  "这是我姐。"小月介绍说。的

  他点点头,向我伸出手说:"你好,我是林启正,小邹的部门经理。"

  我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我叫邹雨。"

  "我代表公司来看看她,祝她早日康复。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他对邹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我坐到床边,问邹月:"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要我好好注意身体。"

  "他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吗?"

  邹月摇摇头。我大惑:"你昨天不是发了很多短信给他?"

  "他今天中午才从香港回来,也许他没有收到,反正他什么也没说。"

  "那他怎么知道你在住院呢?"的

  "不知道,姐,他就是这样,我不知道他究竟心里有没有我,当我觉得他在意我的时候,他就表现得格外冷漠,当我死心的时候,我又总感到他对我的关注。我没有告诉别人我在住院,但他却来了,可来了之后,他说的又都是些很老套的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我又说服不了自己忘记他。"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流。

  "你跟他坦白过吗?"

  "我发过邮件到他的邮箱,还发过短信给他。"

  "你并不确定他有没有收到?"

  "我们汇报工作都是用邮件,我很少能见到他。他不可能单单没收到那一封。"

  我的头在不断膨胀中,居然有一个在爱情上如此白痴的妹妹。"你有病啊,你居然都没有确认过他的态度,你就去死!要死也得死个明白吧?"

  邹月的手在床单上狠狠地划来划去,许久说了一句:"他要结婚了,我听同事说,他准备今年十一结婚。"

  我感到我的手掌在变得有力,我立刻站起来,走到窗边,不然我会忍不住扇她十个耳光。

  我长舒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爱上他,但已经是这样了,我们来分析一下,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完全不知道你对他有意思,二是他知道你喜欢他,但是装傻。如果他知道而不回应你,那就是拒绝,如果他不知道,他都要结婚了,你也没必要让他知道,所以你百分之百是没希望。--你还是辞职吧,离他远点。"

  邹月把头完全埋到了被子里,邹天走上去拍拍她的肩说:"二姐,大姐说的对,你还是别在那干了,我给你介绍个好的。"

(三)

  小月出院了,我盯着她把辞职信打好,然后发到了公司人事部的邮箱。发完后,她用FOXMAIL收了一下邮件,好家伙,几天时间就有三、四十封新邮件,但她快速地翻了一下,就懒懒地关了机,爬上床躺着,我猜一定是没有她等待的那个发信人。

  我只比她大三岁,但我们一直就是不同的两类人,她敏感多情,而我却强硬坚定。我前夫离开我时说过:邹雨,如果这段时间能让我看见你为我流泪,也许我会留下来。当时我硬着脖梗说:"为你哭不值得。" 其实,婚姻惨败,谁说我没哭过,但我不会让他知道。

  而邹月,从小就为不同的男人写情诗,记日记,长吁短叹,我已见怪不怪。只是这次,她表现得太过激烈。--我回忆着那个林总,当时为表现出不满,根本没有仔细打量他,好像很高,肤色黑黑的,还有那种冷漠的眼神。邹月为什么会爱上那样一个不可接近的人?

  之后的两天,我一直在中级人民法院开庭,为一个抢劫团伙的首犯作辩护,虽然知道他罪不可恕,但还是想枪下留人,给他一条生路。刑庭相好的法官见我如此努力,好意地对我透露:"没什么希望,这个案子是肯定要杀人的,上面都定了,你也别太投入,别给家属太大希望。"

  庭审时,我看着那个年轻人无知而求生的眼神,心想:人生,不是时时刻刻都留有余地。

  休庭后,我急急出了法庭,不敢与家属做太多交流。

  回到所里,刚坐定,手机响了。邹月在那头支支吾吾地说:"姐,我的辞职人事部不批,说是放我一个月的假,让我下个月回去上班。"

  "你是不是搞了什么鬼?"的

  "没有,我也不想回去了。"的

  "哪有这回事,没有什么不批的,你不去上班就是了。"

  "可是,人事处说,如果我擅自解约的话,就要赔偿三万元。"

  "什么?!这是什么搞法?"

  "我去年进财务部的时候,好像签过一个东西,具体什么内容我忘了。"

  "你一个小秘书,哪有那么重要,我去想办法。你在家好好呆着。"我挂断了电话。

  这时,高展旗哼着小调从我办公室门口经过,我高叫他的名字:"姓高的,过来一下。"他的小调未断,人倒退着走进门,一屁股坐在我桌上,深情地望着我继续哼唱:"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相随……"

  "好了好了,别唱了,烦着呢。"我用手指戳戳他的额头。

  "怎么啦,需要我安慰?"

  "不用。上次请你帮我打听的事,怎么没听见回音?"的

  他跳下桌子,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故做神秘地说:"其实我早就问了,但是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

  "那样的男人,不该出现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是人。"

  "怎么这么说?"我心里一惊,"变态、流氓、恶棍"之类的词在我脑海里直蹿出来。

  "你看你这种表情,就像我那女朋友一样,说起他来就象饿了八百年的狼。"

  我急了:"你不想说算了,别卖关子,出去出去。"

  "好啦,别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是我的宗旨。"他正了正身子:"林启正,32岁,身高不详,传说有180厘米,体貌不详,据称英俊不凡。现为致林集团财务部总监,也是致林公司董事长林洪的二公子,有哈佛商学院的硕士学位,精通英语、法语。为人低调,办事干练,至今未婚,与其兄在公司地位相当,甚至更为林洪喜爱,有可能成为上亿家产的掌门人。"

  高展旗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说完上面这番话后,定睛注视我的表情变化,我漠然地望着他问:"完了?"

  "完了,还不够吗?上亿还少?"老高很失望。

  我不禁笑了:"我又不是找老公,我是想问这个人怎么样,是不是个好人?"

  "估计这么有钱的人,多半都有点变态。"

  "小月想从公司辞职,人事部不同意,还说擅自解约要赔偿三万元,你找你那个女朋友说说。"

  "还有这种事?我就打电话。"

  高展旗拿起我办公桌上的电话,立马打了过去。与那边用格外亲密的口气说了半天后,挂上电话,抬头对我说:"是林启正指示她们不予批准,她们也没办法。怎么,姓林的真的看上小月了?"

  我没有回答他,心想,看样子真得会一会这个万人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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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1 19:07:2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

  星期三,高展旗与欧阳部长一起,为致林公司的一起执行案远赴哈尔滨,临走前,欧阳部长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客气地请我在他出差的这段时间多多关照公司的工作。

  希望万事大吉,没什么业务!我挂下电话后合十祈祷。

  祈祷未完,电话乍响,傅哥通知我务必上午十点钟赶到公司九楼会议室,参加一个重要会议。

  "什么内容?"我问。

  "你来了就知道了。"傅哥回答。

  祈祷无效,何事搞得如此神秘?

  

  九点五十,我赶到会议室,傅哥站在门口等我:"邹律师,今天的会议很重要,林董会亲自参加。"

  "林董?"我没听过这个称呼。

  "就是林总的父亲,我们公司的董事长兼总裁。"

  天啊,皇帝老子出现了,我不由得有些紧张。"到底是什么内容的会议啊?我可是什么准备也没做。"我问傅哥。

  "没关系,到时候你一听就明白了。"傅哥说着打开会议室的门。

  我走进去,会议室内空无一人。这个会议室规模很小,也就能容纳十个人左右,但装修格外豪华,想必是公司高层聚会的场所。

  突然听见门响,我连忙转身,只见林启正走了进来,他看了我一眼,扭头找了个位置坐下。他身后,是我曾见过两次的那位长者,然后,还有一位年轻的女孩子,也跟着走进了会议室。她是谁?难道……?

  林董在首席的位置坐下,然后我们都各安其座。我隔着会议桌坐在林启正和那个女孩的对面。

  林启正用手遮住嘴,轻轻咳嗽了两声,说:"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邹雨律师,这位是致林的董事长兼总裁林洪先生。"我连忙站起身向林董致意。林董微笑着点点头,虽然年纪已有六十开外,但保养得当,仍显得相当精神。

  林启正接着用手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女孩:"这位,是江心遥小姐,是……"他停顿了一下:"是我的未婚妻。"

  果然没猜错,我用更热情的笑容向她打招呼,她也甜甜地笑着朝我点头。我得承认,她长得确实挺漂亮,而且没有想象中富家女的娇纵模样,穿着一件极简单的浅绿色圆领T恤,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拢成个马尾,一个小背包放在桌上,看着就象个纯朴的女大学生。

  林董开始发话:"邹律师,今天请你来,不是为了公司的业务,是为了我们林家的私事。启正准备与心遥今年十月份完婚,这是我们林家的大喜事。但是,由于双方的家庭呢,都是办企业的,所以以往在经营的过程中,或多或少会将一些家族的产业登记在他们两人的名下,为了避免将来出现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表示两人的结合与金钱无关,他们决定在婚前进行一下财产公证,所以要麻烦邹律师为他们拟一个协议书。"他转头对启正说:"你把你们两人名下财产的清单给邹律师过目一下。"

  林启正隔着桌子将一个文件夹推到我面前。

  我打开文件夹翻阅了一下,里面列明了林启正和那个江心遥名下的所有财产,天啊,洋洋洒洒数十页,大到上市公司的巨额股份,小到20平方米的街头铺面,都一一列明。尤其是江心遥的资产,竟比林启正还甚。

  这毕竟是个人的隐私,我不好仔细研究,粗粗看过后,便放下。

  当谈到专业问题时,我的自信是无人可比的:"林董,林总,江小姐,是这样的,根据我国婚姻法的规定,婚前财产属于夫妻个人财产,婚后并不会转化成夫妻共同财产。当然,由于林总和江小姐名下的财产很多,在婚前进行一下明确是很有必要的,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一下,根据法律规定,夫妻婚前个人财产在婚后所产生的利润,视为夫妻共同财产,例如双方名下的公司股份,在婚后的所有利润分红都是夫妻共同财产,对于这一部分,不知两位是否讨论过。"

  听了我的话,林董看看林启正,林启正看看江心遥,显然他们并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

  林董欠了欠身子,说:"我与心遥的父亲讨论过这个问题,虽然没有谈到利润的归属,但总体思路是他们双方不要在金钱上有什么纠葛,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所以我想可以将婚后的财产问题也一并明确一下。心遥,你有意见吗?"

  "就按伯父说的办,我没有什么意见。阿KEN,你说呢?"林心遥顽皮地转着身下的皮座椅,说起话来很重的广东腔,但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阿KEN,林启正的英文名叫KEN?

  林启正也摇摇头说:"我没有意见。"

  林董于是对我说:"那就麻烦邹律师辛苦一下,拟一个协议,直接交启正过目。由于这是私事,我们也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

  "您放心。"我点点头。

  四人起身走出会议室,我拿着文件夹紧走两步,递到林启正面前:"林总,这个还给您,我不需要知道,到时候作为协议的附件就可以了。"

  林启正接过文件夹,没有说什么,倒是旁边的江心遥说了一句"谢谢"。

  走出门口的林董又转过身来,对我说:"邹律师,辛苦你,明天就把协议拟出来,赶在心遥回去以前,把这件事办了,不是还要去公证吗?"

  我回答说:"好的,协议明天出来没问题,但是林董,我不建议双方去公证处公证。"听到我这话,三人都很奇怪地看着我。我继续说:"公证不是协议生效的必要要件,双方只要签字认可,协议就视为生效,如果您认为需要第三方见证,可以邀请与此事无关的人进行一下见证。去公证处的话,林总和江小姐的财产状况有可能被不相关的人知道,我觉得没有必要。"

  听了我的话,林董赞许地点点头:"好的,我再和心遥的爸爸商量一下。不错,邹律师,年轻有为!"说完,他直接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看来他的办公室就在这一层。

  我呢,只好和那小俩口站在电梯口等电梯,他们站在前,我站在后,两个俊美修长的背影。

  林启正突然低头剧烈地咳嗽,江心遥关切地说:"you should see a doctor."

  "Don't worry. I'll be fine."林启正回答。

  两个人用英语继续说着些什么,以我的英语水平,可就听不懂了,真令人汗颜。一个人的家世背景,往往就在不经意间显现出来。我盯着他们两人,恨恨地想,真该让邹月那小丫头来看看,林启正和什么人在一起才叫名--正--言--顺。

  电梯"叮"地一响,门开了。他们两人先走了进去,我跟在后面。林启正进门时顺手按了五楼和一楼。

  电梯里,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密闭的空间,空气中隐隐有林启正身上熟悉的香味。电梯门是磨砂的,我只能隐隐看到两个人的身影,站在我的身后,而我就像一个大而无当的怪物,挡在他俩的前面。

  幸好电梯很快在五楼停了。林启正说了句"sorry",还没等我让开,擦着我的肩膀走出了电梯。

  江心遥在我身后没有动,林启正回头奇怪地问她:"How about you?"

  "I'll be back. Waiting for me."女孩脆脆地回答。

  电梯关上了。门口的林启正在最后一刹那,将视线落在我的身上。不要这样,我在心里喊。

  电梯开始下行,江心遥在旁边说话:"邹律师是本地人吗?"

  "算是吧。"我收住思绪,转头回答。

  "那可不可以麻烦你告诉我,去启福寺要坐什么车?"她说普通话很困难,一个字一个字地咬。

  "启福寺?"

  "是。"

  "让林总开车送你去,或者坐出租车啰。"

  "阿KEN很忙,我也不想坐出租,我想坐公车。"

  "坐公车?!"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对呀,要了解一个城市,一定要坐这里的公车。"江心遥大眼睛扑闪扑闪,兴趣盎然地说。

  电梯门开了,我们俩一起向门口走去。

  我说:"坐公车可不太方便,不能到门口,可能要走一段路。"

  "没关系,我边走边问。麻烦你告诉我坐几路公车,到哪一站下?"她从身后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准备记录。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坐公车也坐得很少。"我抱歉地说。

  "是这样啊。"她看来有些失望。

  "没事,我陪你到汽车站去问问。"我说。

  "那谢谢你啦。"她高兴地回答。

  走到公车站,我问了问在旁边等车的老人,然后把结果转述给她:"你坐145到新华路,再转7路车到启福街,然后往里走大概200米就可以到了。"

  她很认真地记了下来,还煞有其事的远眺等待。我颇有些担心,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港澳同胞,万一走丢了,或者被歹徒绑架了,我又如何脱得了干系。

  想来想去,我决定陪她一起去。"江小姐,我和你一起去吧。"我说。

  "是吗?不耽误你的时间吗?"

  "没关系,去拜拜菩萨也是好的。"

  "那太好了。你看,145路车来了,上车要准备多少钱?"她伸手进背包掏钱。

  我忙说:"我有零钱。"1

  一路上江心遥不停地问东问西,这里是哪里?那里是哪里?那个小贩在卖什么?那个女孩在卖什么?这么多人为什么都不用上班?诸如此类,我一一做答。

  两个人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来到了启福寺。寺庙前的乞丐一轰而上,把我们围住。我正准备像以往一样呵斥他们让开,江心遥已经打开背包,开始分发善款,10块、20块、50块,她眼都不眨就递了出去,乞丐们欢欣鼓舞,越聚越多,当看到她准备发百元大钞时,我实在忍不住,将她架离了乞丐群。我说:"小姐,可以了,你这样发下去,不是乞丐的人都会来当乞丐了。"

  她笑眯眯地回答:"见到他们也是缘份嘛。"

  "可是真正的穷人不在这里,这些乞丐家里都是洋房。"

  "但是他愿意来做乞丐,说明他还是没有其它出路啊。"

  我没话可说。

  进了大雄宝殿,我恭恭敬敬地叩拜。再一起身,那个小姐不见了。

  我急了,满寺庙找她,最后在一个偏僻的小房里看见了她,她正站在一尊有些残破发黑的观音像前出神。见到我过来了,她招手对我说:"快来看,这就是我要找的,宋朝的千手观音像。"

  "宋朝的?你怎么知道?"

  "我听我一个朋友说的,所以过来看看。这才是这个寺里真正的宝贝。你看,多漂亮。千手观音又叫千手千眼观音,千手表示法力无穷,可以拯救众生,而千眼则表示慧眼无边,能普观世界。每个手都有自己的意思,中间的合掌双手,能让一切人及鬼神爱敬,持杨柳枝的手叫杨枝手,可免除一切病痛,持宝剑的手,可降服一切鬼神,还有宝镜手,能成就大智慧。其实佛像只有42只手,除去前面合十的两只,后面的每一只手对应"二十五有",乘起来就是千手千眼了。"

  听到这样的话从她的口里蹦出来,我真是诧异极了。我随着别人来这里也不是一次两次,无非是磕磕头,丢点钱进功德箱,从来不知道这些佛像还有这么多讲究。

  她说完后,从背包里掏出照相机,问我:"这里可以照像吗?"

  我看看四周,也没有禁止的标志,就对她说:"你照吧。"

  她拿起像机一通猛拍,然后对我说:"我们走吧。"

  我说:"你不拜吗?"

  "不,我只是对佛像感兴趣。"

  这时,她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掏出来接通:"Hi, ken!"

  又是林启正,她对着电话叽哩呱啦说了一通,虽然我不能完全听懂,但知道大概意思是和我这个lawyer zou在此游玩。挂了电话后她说:"阿ken催我回去了,中午要去和别人吃饭。"

  两人朝出口走去,突然她的行进方向发生改变,我一看,她径自走进旁边的一个小药店。

  我跟了进去,她回头问我:"邹律师,你们这边治咳嗽吃什么药呢?"

  原来是给林启正买药,我拿起一瓶"密炼川贝枇杷膏"递给她,她接过后说:"哦,你们也吃这个。"然后到柜台交钱去了。

  我站在门口,心想,能够给心爱的人的买药,然后放在他面前命令他吃掉,当真是一种幸福。

  她将药放进背包,走到我身边,嗔怪地说:"阿ken太不注意身体了,混身湿透了也不换件衣服,前天飞机又晚点,他在机场等了我三个多钟头,不感冒才怪。"

  "那是。"我干瘪地回答。

  走到山门口,傅哥已经站在一台车前等我们。江心遥对我说:"邹律师,谢谢你,一起走吧,我送你。"的

  我说:"不用,方向不同,我自己走,你赶快回去吧,林总还等你呢。"

  她上了车,放下车窗向我挥手示意。傅哥也向我点点头,然后开车离去。

  她不丑,反而很美,她不市侩,反而很脱俗,她不傲慢,反而很亲切,她没有一切我为我的贪念和幻想所设计出的种种缺点,相反,她的富有,她的修养,她的性情,都让我感到自惭形秽,如果我如林启正所言是个特别的女人,那她呢,她岂不是天上的神仙?今天的相遇,是对我莫大的讽刺。

  我一回神,发现我周围聚集了很多乞丐,我没好气地说:"走开走开,刚才还没拿够啊!"--千手千眼的观音原谅我吧,我和江心遥不同,我就是一个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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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09:51:13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八)

  过了两天,我接到欧阳部长的电话,要我次日坐飞机至三亚:"这个大项目正式开始谈判了,可能我们要在这边呆一段时间。你多带点衣物过来。"

  "呆多久?"我问。

  "短则一个星期,长恐怕半个月。"

  "怎么要这么久?"

  "一个是合同要随着谈判进程修改,二个是林总交待,对方以往的资料协议我们都要过一遍,这个合同一个多亿,不能马虎!"

  林总交待?我忍不住问:"林总亲自参加谈判吗?"

  "对,他现在就在三亚。待会儿公司会有人和你联系订票送机的事,你安排好其它的工作,赶快过来吧!"欧阳部长挂断了电话。

  终于要面对他了,我的心情,有些矛盾。

 

  晚上回到家,我开始收拾行李。

  邹月站在房间门口,问我:"姐,你又要出差啊?"

  "对,你们公司在三亚有个大项目,要过去谈合同。"我没抬头,一边收捡一边答。

  "是不是那个别墅的项目啊?"

  "好像是的,挺大的,要一个多亿。"

  "我听说了,这是林总的大手笔,但好像公司里也有不少人反对,说有风险。"

  "是吗?"

  "是啊,他们说,林总能不能接林董的班,就看这个项目了。"

  原来如此,难怪亲临一线。我暗想。

  "那林总也会在三亚啰?"邹月有意无意地问。

  我抬起头,看着她,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没什么。"邹月无趣地走开,忽又返头说:"邹天让我告诉你一声,他已经在去西藏的路上了。"

  那家伙,真是说到做到。也不知身上带的钱够不够?得给他打个电话。

  正想着呢,忽听门铃响。"邹月,去开一下门,可能是收水费的。"我高喊。

  邹月叭嗒叭嗒跑去开门,然后听到她极亲热地叫:"姐夫!"

  天啊!这家伙怎么胆敢跑上来。

  "你姐呢?"左辉倒不含糊,张嘴就问。

  "在房间里收东西,明天要出差。"

  "哦。"

  然后听到左辉的脚步声往我这边来,邹月还缠着他撒娇:"姐夫,姐出去了,我没饭吃,到你家吃好不好?"

  "好啊!"

  "我想吃你做的红烧排骨。"

  "没问题。"

  声音到了门前,我直起腰,以严肃的表情迎接他。

  他走到门口,有些踌躇,不知当进不当进。

  "什么事?"我问。

  "我的学位证找不到了,想看看是不是丢在这边了。"他有些不好意思。

  "你那时不是都拿走了吗?"我有些不悦。

  "对啊,可是我找不到了,现在单位要,我想看看是不是拉在你这里了。"

  "那你自己找吧,柜子里我没动过。"我继续埋头清自己的东西。

  只听见他走进来,开柜门,开抽屉,然后关抽屉,关柜门。

  "也不在,那会到哪里去了?"他自言自语。

  我抬头瞟了他一眼,直白地说:"以后找点像样的借口,这个太假了,你会丢东西?地球都不转了。"左辉是一个很周到细致的人,做事极有条理,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

  他被我说的有些尴尬,站在柜门前许久没有出声。

  我照样清我的东西。

  他忽在旁说:"明天去哪里出差?"

  "三亚。"

  "什么时候的飞机,我送你?"

  "不用,公司有安排。"

  "记得带防晒霜,那边太阳很毒。"

  我没答。

  "最好带点肠康片,那边吃海鲜,你肠胃不好,小心闹肚子。"他继续说。

  行李正好清完,我把拉链飕地拉上,把箱子往地上一顿,正色对他说:"不劳你费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他委曲地解释:"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习惯了叮嘱你。"

  "那就改掉你的坏习惯!"我的态度很坚决。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我打断了他:"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左辉悻悻地离开了我的房间,然后是邹月那丫头热情的道别声。

 

  第二天,我赶早班飞机,十点多就到了三亚。

  一下飞机,湿润燠热的热带气候让我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望向天空,天蓝得格外澄净,我的心情不由得十分舒畅,

  走出接机口,就看见欧阳部长。他迎过来,接下我手中的行李。我忙说:"欧阳部长,辛苦你了,特地来接我。"

  他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应该的。"

  走出机场,已有一台小车在等候,一看,竟是奔驰。我居然有这等待遇?

  放好行李上得车,车子驶上大道。两边的热带风光,甚是惹人喜爱。

  我问欧阳部长:"我们住哪里?能不能看到海?"

  "当然可以,就住在海边。你可以天天下海游泳。"

  "那部长你也天天下海啰?"

  "我不行,我是秤砣,只是在海边晒晒太阳。林总倒是天天下海。"欧阳部长猛摆手。

  想到即将见到林启正,我兴奋的心情里夹杂着一丝紧张。

  正当我在设想与他见面的情形时,欧阳部长突然回头对我说:"今天很巧,林总十点半的飞机走,你十点半的飞机到,我送完他,下楼来正好接你,一点也不耽误。"

  听到这话,我的心往下一沉。他走了?

  "他不是要参加谈判吗?"我不禁问

  "他哪有时间天天耗在这里,他只是定了大方向和框架,具体的细节交给开发部的人做,签约的时候他再来一下。"

  我来他走,他竟把时间卡得如此之好。我望向窗外,回想起他曾说过的话:"如果我再处理一下,我们可能根本就不会碰面。"真是说到做到。

  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太过幼稚可笑,与他的理智和定力相比,我只是个自做多情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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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1 19:07:5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一)

  我遵旨拟好了林启正与江心遥的夫妻财产约定协议,心想,钱太多了也有坏处,不知他们俩人在签这个协议时,心里是何感受?再一转念,也许如他们俩人,富到一定的份上,已经不会打对方家产的主意了,约定清楚反而少了纠葛。

  想起我以住代理的一些平常人家的离婚案件,离婚时,连煤气灶归谁都要争执半天。所以有钱的人才能有格调,这是必然的。

  我拨通林启正的手机,响了两声后,他挂断了。怎么回事?在开会?还是在……谈恋爱?

  过了五分钟,他打了过来。"对不起,刚才有事在和别人谈。"

  "我把协议拟好了,请问是打印好送过来给您看?还是发到您的邮箱?"

  "你在哪里?"

  "我在所里。"

  "我正好在这边,我到你办公室来。"他把电话挂了。

  我惊诧中。然后回过神来,立马奔去向郑主任汇报:"郑主任,郑主任,林启正要到我们所里来。"

  郑主任"噌"地站起来:"什么时候?"

  "现在!马上!"

  "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啊!我有个合同要送他过目,他说正好在附近,就到我办公室来。"

  郑主任加快脚步走出门去,对着大伙发出指令:"各位先生们、小姐们,致林公司的林启正副总裁马上要到我们所里视察,大家赶快整理一下内务,到门口迎接!快点,快点!"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只听见整个办公室发出各种各样的惊叫声:"怎么办怎么办,我今天穿成这样?""是啊,我两天没洗头了。""小张,借你的眉笔给我用一下,还有你的口红!""不行,我还得先用呢,来不及了。"

  见小姑娘们都在忙着照镜子,郑主任急了,大喊:"别急着化妆,别急着化妆,先把你们的桌上地上收拾干净点,然后到门口集合!"可是完全没人理会他的话。

  正当所内一片混乱之际,林启正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这真是戏剧化的一幕,就像周星驰某部电影中的场景,骤然间所有的声音安静下来,所有的动作停止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只见他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细格衬衫,黑色的棉质长裤,手里握着车钥匙和一个小纸袋,头发似乎比昨天剪短些许,格外有型。我几乎能听到在场每个女人在心里低呼:"帅啊!"

 他有些被这个阵势吓到了,环顾了一下四周,转头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没等我接口,郑主任马上迎上去:"没事没事,林总大驾光临,我们正准备迎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来来来,到会议室坐,我们马上向您汇报工作。"

  "我只是来看一份合同,不用汇报什么工作。"他摆手拒绝,然后对我说:"你的办公室在哪里?"

  "在这里。"我指指身后,他便向我办公室走去。郑主任忙说:"林总,还是去会议室吧,要么去我的办公室,条件好一些,邹律师这里太挤了。"

  林启正没有理会他,走进了我的办公室。郑主任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林启正回身看见他,便说:"郑主任,您去忙,我和邹律师商量一下就行了。"

  "那好那好,你慢慢谈,中午在这里吃顿便饭。"

  "不用,我马上就要走。"

  郑主任识趣地退了出来,走到我身边,悄声说:"小邹,中午无论如何留他下来吃饭。"

  我点点头@

  我走进门,见他站在房子的中央,我忙说:"林总,请坐。"

  "我坐哪里?"他回身问我。

  我一看,确实是无处可坐,沙发上扔着报纸和杂志,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堆着过两天开庭要用的案卷。我赶紧走过去把沙发上的东西移开,忽然发现我的拖鞋甩在了沙发旁,顺势将它们踢到了沙发下。然后回身对他说:"您请坐,不好意思,不知道你要来。"

  他这才坐在了沙发上。我走到饮水机旁,准备给他泡茶,他制止道:"白水就可以了。"

  "白水,是热的?还是冷的?"我问。

  "冷的。"

  "你还在咳嗽,最好别喝冷的,喝点温开水吧。"我说。

  他楞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

  我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纯净水放在他面前,又将协议书递给了他。

  他很认真地接过协议书开始阅读。而我,在考虑我该坐在哪里?我的办公室只有一张长沙发,被他坐了,办公桌前的凳子可以坐,但是上面堆了十几本案卷,移动起来动静很大,坐回到我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又似乎不太合适。所以我站在他旁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抬头看看我,又看看门口方向,对我说:"能不能麻烦你把门关一下?"

  我一转头,见那些小姑娘正在门口探头探脑,挤眉弄眼。我走过去,小姑娘们对我猛摆手,用唇语说:"别关别关!"我笑着对她们小声说了一句:"别发神经!"把门虚掩上了。

  林启正见我走过来,把身子住旁边移了一点,示意我坐在他旁边。

  我犹豫了一秒种,坐了过去。他把协议书往我这边稍微移了一点,开始与我讨论一些条文上的表述。他的身上隐隐有咖啡和香烟混合的味道,我不由自主贪婪地闻了几口。

  很快,我们就一些细节上的修改达成一致,他说:"你修改一下,输四份给我带走,就可以了。"

  我答应着准备起身,他喊住我:"等一下,心遥有一样东西托我送给你。"他把手边的那个小纸袋递给我。

  我接过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再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水晶纸镇,晶莹剔透的一棵小圣诞树,树冠上有一条小小的红丝带。

  林启正在旁边解释道:"心遥现在在一家基金会做艾滋病孤儿的慈善筹款工作,这是他们在施华洛世奇专门定制了送给捐善款的人的。"

  我赞叹道:"真美!……可是,我没有捐钱啊!"

  林启正笑说:"没关系,偶尔拿一两个送人还是可以的。她要我向你表示感谢。"

  "那有什么好谢的,说起来我还要谢她呢,和她去了我还长了见识呢!"

  "是吗?"

  "是啊,那个观音像我见过无数次,从来都不知道是宋朝的。江小姐真的很有学识。"

  "她也是一时一时的,前段时间迷上潜水看深海鱼,日日下海,最近迷上了研究佛像,又到处逛寺庙。听说她还报名去当无国界医生,搞不好要去南非照顾艾滋病病患。"说起这些,林启正的眼里竟有一种宠溺的表情。

  我有些黯然,不想再与他讨论,起身去修改协议。

  我坐在电脑前打字,他坐在沙发上,我感到他一直在看着我,一转眼,果然与他的视线相撞。"林总,你不要这样。"我也不管了,直接说出了心里话

  "怎么样?我只是看你是怎么工作的。"他装傻。

  "你这样,我真的没办法在你们公司做下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把法律顾问给你们所。"

  "为什么要因为我?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当我是个为你服务的律师,让我安安心心在你们公司挣点钱不好吗?"我低声,但语气很糟糕。

  "是啊,我就是准备这样,你照你该做的做就好了。"他依旧很平缓的口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一时气结。打印机里的文稿这时也出齐了,我恼起来,也懒得帮他订好,拿起一摞,往他手里一递。

  他接过后,说了声谢谢,向门口走去。

  我没有送他,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听到门外一阵喧闹,之后郑主任冲进来说:"小邹,你怎么没留他吃饭啊?"

  "留了,他不吃。"我胡乱答复。

  郑主任遗憾地摇摇头,对我说:"还是要找机会请他吃顿饭才行,你们平时注意把握机会。"

  他话音未落,几个小姑娘冲到了我桌前:"邹姐,邹姐,你还好吧?"

  "我为什么不好?"我奇怪地问。

  "你和林启正独处了二十一分又十九秒,难道你没有出现症状?"

  "什么症状?"

  "比如流鼻血?流口水?视物不清?狂燥不安?有犯罪冲动?"

  "你们说的是狂犬病吗?"我打趣道。

  "不是,是花痴病。我们几个只看了他两眼,就已经有初期症状了。"

  "我不会有,我已经老了,对帅哥免疫。"我嘴上笑着说,而我的心里在想,我恐怕也病得不轻,这活儿再干下去,早晚我会全线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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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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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1 18:56:51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第二天,我把邹月的合同带到办公室,喊来高展旗,对他说:"你对劳动法方面比我熟,帮我看看小月这份合同,可不可以想办法避过违约责任这一块。"

  高展旗很奇怪地看着我说:"干嘛?小月真的不干了?为什么?那么好的单位,工资那么高,什么原因不想干了?还闹到要打官司,没必要吧。我和我女朋友说一声,让她多照顾她。"

  "你先帮我看看吧,有的事你不清楚,下次找时间和你说。我得赶到中院去,那个抢劫的案子上午宣判。"我拿上案卷,匆匆出了门。

  一直等到十一点,法官才正式宣判,我的当事人,不出所料,定为主犯,被判死刑。当时那个男孩子就瘫倒在了地上,他的父母在旁听席上也泣不成声。

  审判庭在三楼,闭庭后,我心情很差,走出审判庭,摁了下行的电梯钮。他的父母追上来,不停地求我救救他们的孩子。这时电梯开了,三个人拉拉扯扯地走了进去,他的母亲老泪纵横,紧紧抓着我的手说个不停,我也只好再三安慰她说,还有机会,可以上诉。突然,我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一转头,竟看见林启正站在我身后低头讲着电话,旁边照例还有他的几个跟班。他低声用英语在说着什么,完全没有要和我打招呼的意思。我也扭头装做没看见他。

  电梯到了一楼,我和两个老人走了出来,他们依旧留在里面,看样子是到车库去了。

  一直走出大门,来到马路边,两个老人都紧紧地跟着我,我扬手拦下一部的士,准备上车,这时,那个母亲突然跪倒在我面前,给我磕头,这可如何担当得起,我连忙转身去扶,又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全力上诉,为他儿子留一条命。

  等我安抚好两位老人,再回头,那个的士早跑得没影了。中院地处市郊,出进很不方便,要等到一部空车还真不容易。

  这时,一辆车突然在我们身后鸣喇叭,吓了我一跳,赶紧扶着两位老人往路边让让,不要挡住车辆进出的路。

  可是车子缓缓滑过我们的身边,又停了下来。我低头往车里一瞧,是林启正坐在驾驶的位子上,他放下车窗,对我说:"我可以带你一程。"

  我连忙摆手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

  "或者,我们还应该再谈谈邹月的事。"

  听他这样说,我只好打开车门坐了上去。两位老人站在车外,还在不停地拜托我,我也继续应承着,直到车子驶离他们身边。

  "你去哪里?"驶上大路后,他问。

  "只要进市内就可以了,随便放我在哪里下都行。"

  "好的,你需要停的时候说一声。"

  "你不是还有一些人吗?"

  他指指身后,我转头一看,后面还跟着两台车。

  接下来,我们两人都没有做声,车内的气氛很沉默。

  他按响了CD。音乐流泄而出,是神秘园的音乐。

  我主动地提起邹月的事:"林总,邹月的事可不可以特殊处理一下。"

  "公司的人事制度很严格,如果要破例的话,要上公司董事会讨论。"

  "那你可不可以向董事会提一提呢?"

  他抬抬眉毛,说:"好吧,我会提一下,但是我个人很希望小邹留下来,她确实干得不错。或许,我可以把她暂时调离我们部门,调到外地的办事处去工作一段时间。"

  "可是她还是可以时时看见你,听到你的消息,恐怕很难彻底解决问题。"

  "那不至于吧,其实我和员工接触的机会并不多。"虽是这么说,他的声音里却透出几分得意。

  我问他:"那天你为什么去医院?你怎么知道小月在医院?"

  他耸耸肩:"我早上从香港回来,才知道这件事,去医院一个是确认她情况如何,另一个也是想向她说明我的想法。但是,我确实不擅长干这个,还没说几句,你就进来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我也只好放弃了后一个打算。"

  我转头看了看他,今天恐怕是办正事,他穿得很正式,西装革履,头发也一丝不乱,确实是很帅。我在心里暗赞,真是个标准的金龟婿。

  "过几天,等小月情绪稳定后,我再和她谈一次。"我回答。

  "OK,如果需要我直接和她沟通,也没问题。"

  我急忙回答:"暂时不劳您出马!"

  他轻声地笑了起来。对啊,有异性为自己疯狂,总是件值得得意的事。

  "你是律师?"他问我。

  "是的。"

  "刚才那两个老人是为了什么案子?"

  我把案情大致介绍了一下。

  "你认为上诉有希望吗?"他又问。

  "我没把握,不杀的理由还是有,但是据说这个案子的判决结果就是上级法院授意的。"

  "如果留下他一条命,你能赚多少?"的

  "没有钱赚,这是个援助案件。他家里很穷。"

  "那你恐怕会让他们失望。"

  "也许。但是确实罪不当诛。"

  我望向窗外,又想起那个年轻人绝望的眼神。

  很快就进了市区,我说:"林总,就在这里停吧,不耽误您了。"

  他也没有多说,缓缓靠边停下了车,我说了声"谢谢",推开车门,正准备下车,他突然开口说:"今晚,我约了高院的几个朋友吃饭,其中有一个好象是主管刑庭的,如果你想为那个年轻人努力的话,也可以过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可以吗?"他的这个建议真唐突,让我有些不敢相信。

  "可以,你打我电话。"

  "哪个电话?"

  "哪个都可以,我会交待。"他看着我,答。6

  我下了车,三台车从我身边驶离,汇入车流中。正午的阳光突然让我有些恍惚。

(七)

  整个下午,我都有些心神不宁,林启正今天的表现让我不知所措,以我与他的交情,他实在没有理由邀请我参加与朋友的聚会,莫非他是以此来安抚我,不要采取过激手段,以免影响了他的公众形象?这个可能性确实比较大,不管怎样,一个下属为老板自杀,老板再如何撇清说自己什么也没干,恐怕没有人会相信。或者他不让邹月离职,也是想待事情过去后再低调处理吧?

  我突然灵光一现,心想,下次再与林启正谈小月辞职的事,我只需说一句话:"如果你坚持不让小月走,我就把这件事公开,让舆论来评理!"想必他必会瞠目结舌,乖乖放行。

  一看钟,已近六点。我决定还是去吃这顿饭,无论如何,是个机会,像我们这种小律师,是很难有机会与省高院的领导直接见面的。

  我拨通了林启正的那个对外手机。不出意料,两声铃响后,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你好。"

  "你好,我找林总。"

  "你哪位?"

  "我姓邹。"

  那边的声音突然热络了起来:"喔,邹律师吧,林总现在不在,他要我转告您,请您六点钟直接去天一酒楼的帝王包厢。"

  "好的,谢谢你。"

  "不用不用,再见。"

  "再见。"我挂了电话,心生感叹,与有权有势的人哪怕沾上点边都是不错的,也许我该找个机会跟林启正合个影,万一他日后成为中国首富,我也好挂在办公室炫耀炫耀。

  我抄起案卷,直奔天一。

  

  决定下得太晚,所以我又迟到了,到酒店,已是六点一刻。在迎宾小姐的带领下,我很不好意思地走进包厢,抬眼一看,桌前已坐满了人,林启正坐在主位上,还有些面熟的领导模样的人物。林启正站了起来,示意我坐在他对面的空位上,然后说:"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一位朋友,也是一位优秀的女律师,邹雨。"

  那些领导热情地向我点头示意,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大声说:"难得见到林总有女性朋友,应该坐到你旁边吧?"

  另外的人也跟着说:"那是那是,快换换。"坐在他旁边的人果真站起身来,招手让我过去。

  林启正笑着摆摆手说:"别动别动,今天把邹小姐安排在吴院长身边,是有事要向您请示汇报。"

  原来我旁边这位嗓门颇大的人就是高院主管刑事审判的吴院长,只听吴院长回答说:"哎哟,林总的朋友,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一定照办。"

  林启正举起酒杯,说:"待会再谈工作,来,先喝酒!"

  这餐饭一直吃到九点多,场面十分热烈,光是30年份的五粮液就喝掉了3瓶,在大家的言谈中,我才发现今晚到场的都是省里政法界的首脑,而且他们都似乎对林启正十分尊重,而林,虽然年轻,却由于财富撑腰,自有一种威严。

  当然,我趁着吴院长高兴之际,也简单地把那个案子提了提,吴院长答得倒是爽快:"等案子到了高院,你再来找我,我和刑庭的同志说说,如果确实可以不杀,还是应该不杀嘛。杀人又不是什么好事。"

  林启正倒是耳尖,听到了我们在说这事,隔着桌子对吴院长说:"吴院长,请您一定关照。"

  吴院长马上说:"没问题,林总你放心,来,我敬你一杯。"

  在酒店门口,大家热烈握手,各自散去。只剩下我,林启正,和他那几个不知何时钻出来的跟班。

  林启正走下台阶,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回头对我说:"我送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客气地说:"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走吧,没关系。"

  其实我已经没有情绪再和他应付,但他坚持,我也只好上了车。

  坐进车里后,我回头望了望那几个跟班,发现他们也立马上了另外两台车。

  林启正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一边看着后视镜倒车,一边说:"他们是保镖加助手,没办法,年初公安部门通知我们,说有黑社会打我们家的主意,想绑架勒索,所以只好这样。"

  我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解释,同情,还是恭维?和他在一起,总有点口拙。在路灯下,我发现他的眼睛泛红,下巴出现了泛青的胡茬,神情愈加疲惫。

  他回头看了看我,自嘲地说:"其实有钱人过得也不容易。"

  我笑了笑,说:"今天先谢谢你了。如果这个案子真能枪下留人,我再好好感谢你。"

  "怎么感谢?"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怎么都可以,只要别请我吃饭。吃饭,对于我来讲,是工作中最痛苦的一部分。"

  "难道你天天都这么吃饭?"

  "基本上是这样。"

  "确实是吃不饱,这样胃很容易坏。"我很同情地说。

  前面到了个十字路口,他说:"左还是右?"

  我连忙叠声说:"不远了,林总,不用特意送我,我下车,打个的一会儿就到家了,你也很辛苦了。真的真的……"

  "左还是右?"他放慢车速,继续问,完全不回应我的推辞。

  "右。"我只好说。

  他熟练地将车转上了右边的马路,后视镜里那两台车也不远不近地跟着。

  "你这么辛苦,哪来时间陪女朋友?"我想活跃气氛,仗着一起吃了晚饭的分上,找了个私人话题。

  他专注地开着车,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尴尬极了。转头望向车外,本来就因为酒精而发热的脸,此时更加潮红。心里暗骂自己:你是什么东西,真是自作多情,想和别人作朋友。

  这时,我看见了自家熟悉的街口,赶忙喊:"林总,我到了,请停一下。"

  他侧头看了看路边说:"这里是国税局的办公楼啊?"

  "对,我就住在后面,走进去就好了,谢谢,谢谢!"没等他车停稳,我就打开车门,跳下了车。终于逃离了这个奇怪的人,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隔着玻璃,他举了一下手,向我示意,然后加大油门,完全不管交通规则,压过双黄线调头离去,后面两台车也随之加速离去。

  "有什么了不起。"我嘟囔了一句,转身向家里走去。

  

  爬上楼,打开房门,看见小月的房门虚掩着,里面透着灯光。我推开房门,小月正坐在电脑前,听见我推门的声音,她手忙脚乱地关掉了一个窗口。我冲过去,大声问她:"你在干什么?"

  小月心虚地看着我:"没干什么,和同学聊天啊。"

  "我看到你刚关掉一个窗口,老实说,在干吗?"

  "真的没干什么。姐,我都这么大了,你就别管我啦。"

  "不管你,不管你,你如果真能让我不管,我才谢天谢地呢?你干的那叫什么事儿?!"

  "姐,我求你别说了,我再也不想提那件事了。"邹月有些急了。

  我感到头有些晕,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对她说:"小月,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爱林启正哪一点,就是因为他有钱?"

  "姐,你喝多了,去休息吧,我不想说这些。"

  "不,你告诉我,我一直想不通,有钱的男人多得很,姐也认识不少,改天给你介绍一个。"

  小月背对着我,看着电脑屏幕,沉默了一会儿,开腔说:"我喜欢上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很有钱。那时我刚进公司,上班第二天,见到他在公司门口,西装革履地蹲在那里和一个讨饭的老头说话,我当时很奇怪,后来他跟着我上电梯,用手机在安排别人给那个老头买回家的火车票,还再三交待要送上火车,另外再给五百块钱,我当时就对他印象很好。后来才知道他是我的部门经理,我们部门很大,有七八十人,我们这种小秘书,很难见到他,只有开部门全体会议时,会见到他坐在上面。他不爱说话,但说什么都很到位,很有力。姐,不只我,我们那里所有的女生都很迷他。"

  "有钱的人做善事,只是满足于当救世主。"我说。

  小月没有搭理我,继续说:"他总是那样彬彬有礼,对职位再低的人也很客气,上电梯他也会首先让女生先上,哪怕是送盒饭的乡下妹。但是,他又像是永远与别人有着距离,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好像也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他总是那样努力,又总是那样疲倦,我好几次看到他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

  小月的这番描述,又让我想起了刚才的林启正,确实是这样,我不由地点了点头。

  小月还在说:"他就像我一直幻想的那个男人,有着一颗高贵又孤独的灵魂,有着不为人知的痛苦与忧伤。等到我发现我爱上他了的时候,我已经没办法让自己停止下来了。"

  "不至于吧?"这段话太文绉绉了,我有点受不了,忍不住说了一句。

  小月猛地回过头,坚定地说:"不,我虽然不了解他,但我相信我的直觉。不过……"她的神色变得黯淡下来:"我知道我是在做不切实际的梦,所以,我不会再让自己做蠢事,就让这个梦永远留在我的梦里,成为我的回忆。"

  我的头在酒精和小月抒情诗的双重作用下,愈发痛了起来,我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说:"这样就好,最好连梦也不要有,一觉到天亮。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先去睡了。"

  我回到自己房间,连衣服也没有脱,就倒在床上,率先做到了一觉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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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点长了,先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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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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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晚上回到家,我趁小月去洗澡的当儿,从她的手机上调到了林启正的号码,然后躲在阳台上,直接拨通了他的电话。

  响了两声后,一个男声传出:"喂?"

  "林总,您好!"我很恭敬地回答。

  "你哪位?"

  "我是邹月的姐姐邹雨,我有事想和您面谈一下,请问你这两天是否有时间?"

  那边沉默数秒,回答:"你稍等,我不是林总,林总这时候不在,我帮你找一下。"

  表错情,我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国骂。

  隔了一会儿,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你好,我是林启正。"

  "林总,我是邹月的姐姐邹雨,有关我妹的一些事,我想和您面谈一下。"我懒得寒暄客气,直奔主题。

  "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外地。"的

  "那您什么时候回本地呢?"

  "……下周三下午四点,我在办公室。"他挺干脆。

  "好的,那到时候见。"

  "好的,再见。"他客气地回答。

  我合上电话,心想,搞了半天,这不是林启正的贴身手机,那么,小月的那些短信十有八九已被别人欣赏过了,好惨。走回客厅,正见邹月在浴室里揽镜自照,我心里泛起一丝酸楚,难道她不知道这一点吗?这个傻姑娘,到底在干什么?不被人珍视的爱情,就只是个羞耻的笑话。

  我走到她的身后,拍拍她的肩,温柔地说:"早点睡。"

  小月回头奇怪地看着我,恐怕是被我的殷勤吓到了。

  下周三的下午三点五十,我站在了致林集团的楼前,作为资产上亿的大公司,办公楼出人意料地低矮朴素,林家的低调作风在业内早已出名。

  低调虽低调,保安措施却是出奇地严格,我经过金属探测仪,以及三个保安或前台的询问、登记和电话请示,这才站在了林启正的办公室前。一看表,四点过五分,我迟到了。

  秘书轻轻地敲门,探头进去低声通报,然后转身微笑地向我点点头,请我进去。

  我走了进去,办公室虽然大,但设施也很普通,最醒目的是靠墙放置的一大排书柜,高高矮矮摆满了书。我的视线扫过书柜,扫过办公桌,然后看见了靠着窗台站着的林启正,他的姿势,似乎是专程在等我。

  下午的阳光透过半启的百叶窗,从他的身后射过来,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脸,但见他穿着深灰色的棉质衫衣和牛仔裤,与我上次在医院碰面时的大款派头相去甚远。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找错了人。

  他站直身子,向我点点头,然后指着沙发说:"请坐。"

  我走过去坐下后,他也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光线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确实是他,眼神还是那么冷漠、疲倦,而且,也不如传说中那么帅嘛,我暗想,五官太俊美的男人没有回味的余地。

  秘书将一杯茶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盛茶用的是很精美的青花瓷杯,而非写字楼里惯用的一次性纸杯,茶水清沏碧绿,一看就是上等好茶。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开腔说:"对不起,有点感冒。请问你有什么事需要和我谈?"

  我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正色说:"是关于我妹妹邹月,她到您公司工作有半年了,一直很感谢您对她的关心和帮助,但是,由于我妹妹身体不太好,所以想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我已经准了她一个月的假,不够吗?"

  "不是请假的问题,我妹妹觉得她不适合在这个公司做下去,她想换个环境,希望得到您的理解。"

  "可是我觉得她做得不错,正准备升她的职呢。"

  他和我说话时,身子斜靠在沙发上,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不停地将一个黑色的翻盖手机打开又合上,打开又合上,脸上的表情心不在焉。

  我不想和他兜圈子,决定直入主题。"林总,我上个星期打的手机是您手里的这个吗?"

  "不是,是我助手的。不过,那也是我对外的联络号码。"

  "您的员工也不知道您手上这部手机的号码?"

  "大部分不知道。"

  "那您的助手有没有告诉您,前段时间那个手机上有些奇怪的短信?"

  他玩弄手机的动作停了,低头想了几秒以后,他抬头微笑地说:"是的,是有一些。特别是情人节那天晚上,不过当时我在香港,不在这里,事后才得知。"

  "助手为什么没有及时转告您?那天晚上差点出人命,您知道吗?"我有些生气,为了那个傻瓜小月。

  他收住笑容,回答说:"对不起,助手并不是总能联络到我,我也有私人空间。"

  "那么,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一切都会过去的,她只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可是,您要她怎么面对你,或者您打算怎么面对她?"

  "我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工作就是工作。"他坐正了身子,严肃地望着我:"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我也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对小邹有过任何过分的举动或言语,没有对她的表示做出过任何回应。今后我也不会对她有任何偏见。而且你放心,虽然我的助手知道这件事,但我已告诫他不得对外透露。"

  "对,你是可以不当回事,可是,你考虑过小月的感受吗?你虽然自认为没有过任何回应,但是你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对她都有特殊的意义,现在你让她怎么做你的手下?"

  "我希望她能调整好自己,也希望你能帮帮她。"

  "我帮不了她,感情的事,谁也帮不了她,只有让她离开这个环境。"

  "这个我暂时不能同意,小邹虽然没有负责什么具体工作,但是她在财务部,接触到了很多商业秘密,我不能让她离职。"

  听到他这话,我有些恼火:"林总,我妹妹幼稚无知,自作多情,所以,就算她那天死在家里,我也不会认为你有什么责任。但是,你也要考虑她现在的感受,她毕竟只有22岁,如果让她继续在这里做下去,我不保证她不会干出什么傻事来,到时候一切后果由你们负责。"

  "她当初与我们签订合同时,就已经约定了,如果她提出提前终止合同的话,要赔偿公司三万元,以及五年内不得在与我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公司服务。你要知道,在这座城市里,与我们公司没有业务往来的大公司是不多的。所以我觉得小邹没有必要这样做。"

  "你这样做不公平,我可以向法院起诉合同显失公平,违约条款无效。"

  "不,合同很公平,如果我们要解雇员工,也要付很大一笔遣散费,例如像小邹这个级别,可能有十万。我们公司历来不喜欢员工流动频繁。这是个原则,我不能破了这个规矩。"

  他的态度始终平和,似乎是有备而来。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我站起身说:"不论如何邹月不会再回公司来了,我会仔细研究一下那份合同,也许我们会在法庭上见。"

  他也站了起来:"希望不是这样,我会非常高兴看见邹月回来工作。请你向她转达我的意思。"

  "你可以自己对她说。"我转身向门口走去。

  他在身后回答我:"如果需要,我会说。"

  我倏地转身,他这句话太轻佻,我走到他面前,恶狠狠地看着他:"别去惹她,别瞧不起她,虽然她很傻,但你也应该尊重她!我警告你,她还是个孩子,如果你让她出了什么差错,我会和你没完。"

  说完,我摔门走了出去。秘书看到我的派头,吓得站了起来。

(五)

  我拐上走廊,向电梯口走去,感到自己的情绪在燃烧,心里只有一句话: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可是今天的霉运还没走到头,一个办公室里冲出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我的前夫左辉,他也看见了我,两人都有一刹那的惊慌,他先镇定下来,向我点点头:"你怎么在这里?"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说:"有点事。"加快步伐擦过他身边,继续向电梯口走去。他却转身跟了过来。的

  "你最近好吗?"

  "挺好。"

  "上个月我打电话去家里,小月接的,说你喝醉了。"

  "嗯,你有事吗?"的

  "没有,就问问你好不好?邹雨,别这样,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嘛。"他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想让我停下来。我甩开他的手,站住了:"我和你没必要做朋友。你有事就说。"

  "你妈现在身体好点没有?"他问。

  "就那样。"

  "还是一个星期做一次血透?"

  "对。"

  "换肾的钱你筹得怎么样了?"的

  "差不多了。"

  "可是小月说医生认为有风险。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

  "不用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小月,我是一番好意,我很担心你……"左辉突然停住了口,对着我身后殷勤地喊了一句:"林总。"我转头一看,林启正从我后面走过来。的

  我趁机向电梯口走去,依稀听见林启正和左辉在寒暄。

  我站在电梯口,抬头看着闪烁的数字,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伸手擦了擦,竟有些湿润。我暗骂自己不争气,永远都没办法面对左辉,然后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

  这时电梯门开了,我走进去,按了一层,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忽又"叮"的一响,重新打开,然后,林启正走了进来。

  我勉强挤出笑容和他打了个招呼,他也矜持地朝我点点头。

  两人并排站在电梯里,他很高,身上有轻淡的香味,像夏天树林里,太阳晒过的树叶所散发的味道,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的味道。

  突然他开口了:"那个税务局的左处长,你认识他?"

  "我前夫。"这句话冲口而出,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完全没有必要告诉他。

  他一定也很震惊,我的余光看见他转头盯着我看。的

  我努力让面部毫无表情。

  一楼很快到了,电梯口有几个人在等着他,我穿过人群,径直向大门走去。

  时间已经五点多了,街上车流人流如织,潮红的落日挂在天边,我站在路边,想拦下一部出租车,但每台车上都坐着人,偶尔有一部空车,司机也赶着交班,根本不停。我只好放弃了打车的打算,向家的方向慢慢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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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1 18:55: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有点长,每天会贴上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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