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姹紫嫣红 我情愿闭上双眼 让视觉在黑暗中柔软 所有的物体在内心 心外无物 天气一直阴沉的很,而雨迟迟没有落下。这是一场久久的酝酿,我在得不到任何答复的情况下等待。若还是那一堆堆黄土,那么,我情愿闭上双眼,让视觉在黑暗中柔软。曾经,我就是如此。 起初,我们在空旷处挖出了一方池塘,小小的,一座假山也是小小的,可是放进了池塘的中央,竟显得硕大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些睡莲的根茎被植入了池塘的河泥中,我是在一个炎热的夏天里的一天瞧见了它们,睡莲已经盛开,开着粉红花朵。深绿色的叶子紧贴水面,懒散的很,尽情铺展开来。那些叶子一定是愉快的,即便面朝炽热的太阳,也能够享受凉爽。 三年前,我买来了200条红鲤,投放进池塘。每每去单位的时候,我都没有忘记多买一些早点,将多余的喂给它们。那位看门的老师傅看出了我的疑惑,问我在想什么。我是在思考这些红鲤的成长怎么如此缓慢。他笑答,因为我天天面对它们,所以感觉不出变化,又因这些小家伙刚刚来到这方池塘,还没有适应环境,日子久了便好了。 两个月以后,我从外地归来,来到那方池塘,却不见红鲤的踪影。我把食物撕碎了,抛进了池塘里。整个水面便热闹起来,红鲤闻见了食物的味道,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争抢食物。 我想告诉看门的老师傅,他说的真是对极了,却寻不见他的身影,那只有着兔子一样的耳朵的小狗在门口,张望…… 一些随着一些遁去 一些随着一些而来 感恩与遗憾交织 除了适应,别无选择 同事说,老师傅已经去世了。他是一个从小就有先天疾病的人,终身未婚,早早地从岗位上退了下来,我们的经理心善,安排他到我们单位值班。老师傅最大的喜好就是伺弄花草,可是我天生愚笨,叫不上那些花草的名称,只从外表,我认出了那些葫芦。老师傅搭起了一些架子,藤子攀着那些架子,将绿色延伸。葫芦长到一定时候就停止了生长,再也长不大了。老师傅便告诉我,这是由野生葫芦籽种植的,葫芦是长不大的。小葫芦是可爱的,挂在架子上,一有风吹草动就摇晃起来,张开笑脸。是否,它们也像葫芦娃一样,在寻找爷爷?而它们的爷爷并不是很疼爱它们,那是因为我的存在吧。 “我可以在上面刻些字吗?”我把玩着那些小葫芦,征求老师傅的意见。 “可以的。”老师傅的言语不多,算是答应了。 过了几天,我再遇见他的时候,他问我,那些刻在小葫芦上的话语是否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点头表示肯定。他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微笑。 “那一句‘君子以柔顺健行’很好。”老师傅说。 “哦,那算是抄袭的,是用《易经》里的原文杂糅而成的。我想把它们送给朋友,所以才有了在上面刻字的想法。” 安静地祭奠 祭奠一场曾经的风花雪月,然后 以一种高昂的姿态遗忘 抚慰内心—— 那是一个人的姹紫嫣红 那是一个秋天的晚上,老师傅犯病了,他打电话叫来了侄子,侄子把他送进了医院,可是没过几天,老师傅还是去世了。门卫换了,是一对夫妻。 经过了一个冬季,那些花草失去了重生的机会。 一个人带走了一片姹紫嫣红。 那一堆堆黄土还是派上了别的用场,夫妻两人根据时令种植不同的蔬菜,池塘的周围重新绿了起来,俨然是个菜园子。如今又到了夏季,池塘东边的架子上结了些豇豆、西红柿、茄子。南瓜藤子贴着地生长着,很大的叶子,一片接一片,一眼望过去,竟看不见泥土了。 在一个停电的早晨,我来到这里散步,看见男人穿梭于架子之间,走近了,才知道他是在采摘豇豆,便没有打扰他。猛然间,我看见池塘西边的土坡上有一片小小的玉米地,便感觉吃惊——从外地回来已经有10多天了,却怎么今天才发现?又想,这是有原因的,老师傅一走,便无人铲除这里的杂草了,如今它们肆虐地生长。这一小片玉米地长在大片的杂草中,难怪不容易让人发现。 池塘的北边有两条小路,都是通往职工小家的。职工小家的门口是一条细长的花坛,一半是杂草,一半被开辟出来,种上了辣椒。 一直这样走来走去,在这一片绿色里,直到暴风雨真的来临了。电还是没有来,屋子里异常闷热。又想走出去,而大雨阻挡了我的步伐。我打开窗户,大口地呼吸外面的空气,那片菜地、那方池塘已经不在视野里了。 我能瞧见的,是那只有着兔子一样的耳朵的小狗,此刻的它躲在门房的屋檐下,怔怔地望着门前的马路。一段可以用年计算的日子以前,很多的清晨,它经常跟随在老师傅后面走进大门。呵,他们是从菜市场归来,它乖巧地摇着尾巴,眼巴巴地望着老师傅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哦,那里面有它最喜欢吃的猪心肺…… 是否,有一种意义上的煎熬是没有放弃生活的勇气,却也没有忘记往事的决心?孤单的、有着兔子一样的耳朵的小狗就是在承受这样的煎熬吧?它只是偶尔来到门房的屋檐下,门卫夫妻也未曾招呼它一下。 我便有了诉说的冲动,想告诉这对夫妻,告诉他们一些关于我们这里的、以前的事情,却又很快退却了,或许,他们已经得知。我应该感谢他们,在口头上诉说,感谢他们给这里带来了绿色,然后在内心重申,我依然怀念着那片姹紫嫣红。 也许,那片姹紫嫣红只是属于一个人,他去了天堂,它们也跟着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