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书桐城程忠烈公遗事 并序

程璟

书桐城程忠烈公遗事 并序
（辛丑 1881）
赠太子太保，记名提督忠烈程公学启，发迹在安庆，授命在嘉兴，而其下苏州一役功最高，虽三尺童子闻其名莫不惊悚。余尝病官书载公战功虽具，而公之雄略伟节未有详者。谨再摭拾所闻，以俟作史者采择云。
公幼不喜读书，亦不事生产，然倜傥有大志。粤贼陷桐城，闻其名，购求不得，乃执其父以招之。父貽以密书，曰：“忠孝不两全，汝可为我一出，伺贼之瑕，得当以报国，亦大丈夫事也”。公乃出诣贼，而父得释。伪英王陈玉成奇爱之，稍任以兵事，俾属伪将叶芸来守安庆。芸来依如左右手，妻以女甥高氏。今尚书威毅伯曾公之围安庆也，陈玉成自江南大举来援，累为楚军诸将所折挫。围益急，芸来分其悍党授公，俾出驻城外为犄角。公私忖：图贼数年，迄未得间，今其时矣。遂以其众降官军，日呼贼党出降。贼窘且愠，缚妻子于城上。公率降众导官军昼夜环攻，未匝月而城拔，贼众歼焉。曾文正公自祁门来，公进谒。文正奇之，使将千人而未大用也。会今大学士肃毅伯合肥李公以道员率师赴援上海，乃命公属李公东下。李公既巡抚江苏，仅有上海弹丸地。贼纠党数十万来攻。李公督诸军大创之，又至，又大创之。凡三却悍贼，而公之功为最多，贼自是不敢窥上海。公领偏师，进克旁县十数。李公察公才克独当一面，渐令募众至七八千人，使洋将戈登以常胜军三千人与俱，进逼苏州。公批亢蹈危，力争要害，稍剪城外贼垒。伪忠王李秀成自金陵闻警赴救，累战皆败。当是时，李公遣诸军由常熟趋无锡，以断贼常州之援。秀成以谓无锡道不通，则苏州城危，乃大会诸酋，与我军鏖战无锡境上，丧其众十万，复遁入苏城拒守。适李公由沪至苏督军破娄门外石垒长城，燬贼营略尽。公亦尽夺蠡口、黄埭、浒墅关诸隘，水陆军三面傅城。贼众凶踽懼。是时秀成之党，惟伪慕王谭绍洸所部皆粤贼，每战犹致死。自伪纳王郜云官以下，皆有贰志。副将郑国魁与云官有旧，云官密致款与国魁，为介绍与公。公与国魁及戈登以单舸会云官等与洋澄湖。贼党谋杀公，云官苦止之。公与云官等约为兄弟，俾斩秀成、绍洸以献。诸酋不忍于秀成，请图绍洸。公与诸酋指天誓曰：自今以往，富贵相保，匿悃不告，必死于礮。诸酋亦指天誓曰：自今以往，反正输诚，有渝此盟，必死于兵。誓毕，各归其军。既而秀成察云官等战不力，觉有变，自度力不能制。而上游官军攻金陵甚急，秀成迫欲赴援，乃以守城事属绍洸，执手泣别，曰：“好为之，无几相见”，遂率死党及其孥贿乘舟宵走。官军以西洋炸礮攻城，贼益不支。越三日，绍洸召伪府，夜开齐门迎降。公令郑国魁以二营入城。时同治二年十月丁卯也。明日，贼献绍洸首。公亲入城抚视，精壮犹逾十万。降酋列名者八人，曰：伪纳王郜云官、伪比王伍贵文、伪康王汪安均、伪宁王周文佳、伪天将范启发、张大洲、汪怀武、汪有为。方歃血誓死生，乞公请于力公，求授总兵、副将等官，署其众为二十营，仍屯阊门、胥门、盘门、齐门。云官犹为剃发。公欲无许，恐有变，乃姑许之，而密白李公，请诛之。李公谓杀降不祥，恐嘉兴、常州贼闻之，坚守不下。公固争之，曰：“今贼众能战者十倍于我，粟支五年。即今凭城拒守，我军攻之，非数年不下。徒多杀士族与胁从之民无为也。戮八人而全数百万生灵之命，不亦可乎？人责鬼谴，某自当之。公不从某言，公自为之。某不敢与闻军事矣”。李公曰：“既若此，任汝为之，毋偾吾事”。公乃复入城，与云官等要约，以李公命尽许所请，劝令出城，行参谒礼。明日，日方中，李公临公营，云官等诣营，请李公受谒。公分军受娄门，且阴遣营遮其归路。李公见八人者，慰劳周至。渐引其从者宴与外。肃八人者设宴帐中，称有公事，遽归大营。俄而礮声举，营门闭，娄门军亦举礮应之。八人者相视色动，回顾从者皆不在旁，欲出不得，忽闻大呼杀贼。苍头卒百余人挺矛直入八人。八人者惊起止之，曰：“愿见抚军，惟命是听”。卒遽前斫之，皆死。八人者将死，皆顿足曰：“乃为程某所卖”！公自娄门驰入云官伪府，以云官之令召贼酋桀黠者数百人，皆诛之。俾贼中尽缴军器。贼中皆摄伏听命。愿归农者，资遣归乡里，能战者编入营伍。得其赀财积粟以瞻军。苏城大定，李公由是遣军分道攻拔常州、嘉兴，以蹙上下游之贼。贼备多力分而杭州、金陵相继恢复。论者谓不克苏州，则金陵、杭州不能遽拔，微公设计招降，则苏城不下。下苏城群酋不诛，则后事不可知。而淮军亦不能尽锐出征，迭摧坚城也。夫始约而终背之，其事谲而不正，无以服群酋之心，然公亦若愿当其祸而设誓者。公所谓不有其躬亦狥功名者邪。卒之大局转旋，生民蒙福。公之成功甚伟，而忠孝之忧，亦于是尽矣。公之进薄嘉兴也，涉自浮桥，麾众登城，死伤甚众。城上发礮，飞铅贯公左脑，晕绝。舁归营，部下将士奋攻入城，遂歼贼众，而公创甚归苏。
温诏询公伤状，赏赉稠叠。李公旦夕往问候。及将出视师，犹为李公筹军，流涕执别。创渐合，留败骨为梗。医言不可去，公自拔之，血涌不止，伤脑及喉舌。遂以同治三年三月庚戌卒。将卒之数日，口中唸（口尸），首苏城降酋事，时奋拳作格斗状，忽瞋目叱曰：“汝等敢从我乎”？或曰：公平日意之所注，疾革神瞀以至此也。
公廉于财，驽军纪律严，所过肃然。目不甚知书，而行军披览地图，指撝不爽铢寸。或以事怒将吏，旋觉其误，立起自责，往谢不敏，故得人死力。每遇敌，登高望之，即知道其强弱坚瑕，偏正分合，随宜应之，临机果断，赴敌迅疾。每争一隘，必断贼援师，绝粮道，动众款要，其将略殆天授也。戈登初与公为昆弟交，每战必偕；及诛降酋，戈登詈公，誓不相见。闻其卒，乃哭，乞于李公，以公督战时而长旌携归国为念。其为远人推服如此。
萧敬甫云：此篇详叙下苏城事，而克安庆事次之。以其为公奇绩所在，亦即平定粤贼全局所系也。近见各书于此事或不甚详，或虽详而未能挈其纲领，无以感发人意。及读此篇，吾无间然，始知伟人伟事，必有伟笔之，乃传之不朽。

薛福成的《庸庵文编》卷四P369-378

程璟2006-04-21于西安




［此帖子已被 程璟 在 2006-4-24 13:18:51 编辑过］

程璟

据程云仙在上图查到的程学启侄儿程建勋作的《程忠烈公行状》看：

程学启是寿二公后裔，属于桐城四箴堂谱系，而非我会宫世系。

会宫始祖为朝一公。黄村圩确实是寿二公后裔，也是源自婺源。

黄村圩、北圣庙等地可以查到，今枞阳县枞阳镇有：黄圩村（原长河乡）、北胜村（原石矶乡）。

龙眠愚者

程璟兄太客气了，应该的，但愿对你的研究有用

龙眠久子

此贴对研究程学启价值就大了

桐川

很好的材料！

程璟

在此再次感谢“龙眠愚者”网友由武汉邮寄复印件至西安。

［此帖子已被 程璟 在 2006-4-24 12:50:20 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