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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网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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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05-10-9 15:0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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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相对于浩浩历史,一千年何其短暂?与不朽的时空相比,这只是座年轻又年轻的城。然而,相对于“生年不满百”的人生,这座城已由然古老,每一块城墙砖,都或许送走过一个灵魂,无论他是幸福,还是痛苦,他毕竟在这城里生长、生活和生存过。我们有理由对这些逝去和正在逝去的灵魂予以崇敬,甚至包括你、包括我。 死者长已矣,城却仍在。铁打桐城,到底能抗几千年风雨?回眸沧海桑田,谁能识得其中造化? 我每于黄昏和月夜,独步城中。油壁纸窗,似听见喁喁小儿女声。这让我想起这座城里,千百年来一代代的女子们。活是一样的活,只是这座城里,从明季开始,就有一些女子聚会“清芬阁”吟诗结社,杜兰芳若,佳句天成。今天读来,先是清香温馨的闺中气息,轻捻诗句,便想见寸寸柔肠,盈盈粉泪,然后是裙衩难掩的英雄气慨。“绝漠烽烟起戍楼,暮笳吹彻海风秋。关西老将披头看,尚是燕云十六洲”。鉴湖女侠秋瑾,当年遇害风波亭,敢于站出来为其殓葬的,不是别人,正在桐城名媛“万柳夫人”吴芝瑛,可以想见,吴芝瑛当年是何等的侠义、勇敢和风流。如今,桐中校园内,著名女雕刻家王紫瑛所镌桐城公园碑文仍在,读之凛凛然、肃肃然,桐城女子之大义,尽在其中。谁说女子不如男?只是历史、礼教使之然。桐城清名,哪一件能脱女子干系?女子们就如同那桐花,素朴这小城千百年历史;桐花的桐城,亦是女子的桐城,母亲的桐城。
十
《燕子笺》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这名字背后的故事也是如泣如诉、如怨如慕,而谁又能想到,这名字又同另外一个让人唾弃的名字相连?阮大钺,桐城士子中的复杂而颇具争议的人物。他生于明末,也许就是一个上天安排的错误;而他又做出了诸如投靠阉党和为清兵作怅的种种丑行,更是他人生无法洗脱的罪恶。这样的人物,如何集《燕子笺》的清纯和降清的暴虐一身?又如何在晚明风雨如晦的岁月里,构思和写下了那一页页令人叹绝的戏文? 三百年后,阮大钺葬身仙霞关的坟莹已了然无痕。但他的《燕子笺》仍在。许多年来,这座城市曾一次次拒绝过他,最后又以母亲般的宽容,接纳了他孤寂的灵魂。他的灵魂应是两面的,一面是故乡清香所润洗的《燕子笺》的荡气回肠,一面又是名利和耻辱所铸就的无限的丑行与忏悔。桐城接纳了他,在他的哭泣与喘息声中,聆听他的美好的戏文;故里年年的燕子,也一定一次次飞过了他穿越时空的目光。这是这座城的宽容,也是这座城的大气,更是这座城海纳百川的勇敢。 《孔雀东南飞》中的连理之树,使这座城在传说中悠然生动。《燕子笺》也一样在浩如烟海的典籍里,发出一个灵魂孤独而怆然的灵光。
十一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带笑颜……” 什么样的水照什么样的影子,什么样的土栽什么样的种子。桐城,这块民风淳朴的沃土,发的是黄梅戏的种子,照的是一代代严凤英的影子。小龙山恰似卧在龙眠山边的一条小龙,引颈而望,林美石幽,不尽小儿女情态。其真纯、质朴令人扼腕。黄梅戏也就在这小儿女情态中,悄然而出,仿佛山泉,又仿佛野花,永远地出自心扉,又永远地渴望和歌唱真、善、美。 秦腔高亢,故西北多旷远苍凉;越剧清婉,故苏沪多明丽多情。黄梅清新,故桐城多可爱率真。我一直相信,黄梅戏是女子们的戏,是乡间女子走在田塍上轻轻哼出的戏。不然,何以寄托那么多年轻女子的期望?又蕴含了那么多女子的哀怨?男人们读书去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青青爱情却在女子们不经意的一瞥,甚至独自的幻想中萌生了。只有唱,只有唱给蓝天白云听,唱给山泉野花听,唱给无数的痴男痴女听,直听得人沉入泥土,醉在那里,为之叹息,为之击节,为之倾倒,为之萦念。 可惜,严凤英过早地去了,但黄梅戏仍在。一城风雨近黄昏,黄昏却听落梅声。黄梅时节,黄梅小城,到处都是严凤英的影子,永远挎着竹篮,调皮而美丽地走向阡陌……
十二
一城清香,清香之城。早些年读过一篇关于美学大师朱光潜的访问记,其中有一句话,一直让我铭记在心。那句话是:先生操着浓重口音的桐城话,缓缓地说……真赤子情怀,真令人崇敬。朱先生青年时代即负笈离乡,凡五十年,乡音未改,而鬓毛已衰。这座城和桐城这个永恒意义上的故乡,在他的心头,“从来不需要想起,也永远不会忘记”,就像故乡五月夜晚不断闪烁的星光。 光荣和梦想毕竟都要阖上。漫步城中,一城清香。我是否过多注视了这座城的过去,而忽略了这座城的现在和将来?我用梦幻的手指,抚过一天天贴近现代化的城市的额头,我想,小城的现在,本来就源自过去,何况现在还需要时间的进一步检验。至于将来,我只能说:留给来者吧,只要世上有路,只要地球上有这座城,将来一定会有人走,有人注视,千百年后,我辈已成古人,能否又会被另一个桐城人来阅读、思索和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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