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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2]噪音·酷热 --------------------------------------------------------------------
[ 作者:郑晖 来源:中国铁道建筑报 ]
乡下人羡慕城里的高楼,觉得住在那上面的人飘飘欲仙只能仰视,邻里互不知姓氏让人有种不可思议的神秘,有钱的乡下人外出旅游也总是往大城市跑;城里人觉得农家小院更温馨,鸡犬相闻,门虽设而常开,庭有茂树,门对青山,所以城里人爱在阳台上摆弄些花花草草,以鸽代鸡,以打电话代负曝闲谈,有钱的城里人则要在郊外买别墅,上山下乡去度假。 隔岸观景,都以为风景那边独好,在我也是如此,[color=#ff3c00]曾夜读清人戴名世的《乙亥北行日记》,其中有这样一段文字:“偶舍骑步行,过一农家,其丈夫方担粪灌园,而妇人汲井且浣衣,门有豆棚瓜架,又有树数株郁郁然,儿女啼笑,鸡鸣犬吠,余顾而慕之,以为此一家之中,有万物得所之意,自恨不如远甚也。”日记中描写的农家小景也令我悠然神往,[/color]所以无论陶渊明怎么诉贫哭穷,他的“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也是深可羡慕的。这是一种超脱名利的人生哲学,但这种恬淡的心境在如沸的噪音下恐怕不大容易保持。正当我陶醉在戴名世的农家乐时,火车汽笛划破长空,铁轮隆隆从窗下驰过,一时间,仿佛决堤的洪水滔天而来,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噪音,在这种噪音的压迫下,人不能说话,人不能思想,此刻即便是陶渊明在此也难免会恶念横生,采菊东篱下的悠然心情想必被挤到爪哇国去了。而我在此一住十五年,才勉强修炼成两耳不闻的本事,所谓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夜间高卧,酣睡中火车经过便做一个干打雷不下雨的梦。真正可恼的是火车头,一天总有好几次为调头而停在我家楼下,“呼哧呼哧”如巨兽喘气,又且常常不知何故嘶声长吼,似在作垂死挣扎,震得楼板都在抖,那时我们全家就都 喃喃咒骂火车头、骂司机。也无怪乎我们不通情理,德国哲人叔本华说噪音“如同一把利剑刺在身上一般,其破坏性之大,痛苦之甚,实在是难以言喻”。叔本华主张对噪音制造者予以严惩,然而我辈小民怎能与铁路这种庞然大物抗衡呢,况且这楼房建造时间又是在铁路之后,只能怪当初的建筑规划者无识而已。古人好逐水而居,现代人好逐路而居,铁路公路所经之处,无论先前多么偏僻蛮荒,用不了几年,便蚁附蝇集、人烟稠密起来,求的就是交通便利。我们这栋楼交通方面可谓独得地利,前有铁路,右傍立交桥,车水马龙,日夜不息,实在是有苦难言。 噪音之外,我家另一特点是热,因为住顶楼,又是西晒,炎夏之热,用蒸笼来比喻并不过分,热得不堪时就高吟苏轼的一句词“高处不胜寒”聊以解暑。热天最怕有客来,因为我们总是半裸,男的就是一条短裤,女的就再加一件小背心,一听到敲门声,男的尚自镇静,女的就如临大敌,仓皇奔窜找衣裙。在最热的那几天,我们就恍然大悟似的说要买空调。记得小时候读过一篇《寒号鸟》的课文,冬天来了,寒号鸟因为懒而没有搭窝,夜里冻得直发抖,它决定明天就搭窝,可第二天太阳出来不怎么冷了,寒号鸟又忘了搭窝了,如此再三,终于给冻死了。我家买空调也是如此,商量来商量去,已是夏去秋来,空调也就不必买了,年年如此,这倒不是因为我们懒。 由于这酷热和噪音,我们总想另买新房,然而囊中羞涩,买房的计划无非是自我安慰的美梦。既然另迁新居不可能,现在住的这房子的可爱之处也就显现出来了,首先,这儿热闹,无聊时看看火车、看看汽车也不错,想想这么一车一车的人南来北往为的是什么?有时朋友聚谈方酣,忽被汽笛打断,我们就都沉静下来,在等待火车经过的这半分钟时间里,我们互相打量,忽然相视一笑,有点莫逆于心的味道,这就是噪音的好处;其次,铁路边有树有草,一年四季,蛙鸣、蝉唱、纺织娘叫声不断,这在其他城市居民是难得一闻的。楼下还有户人家养着条土狗,整天关着,狗也很寂寞,往往无缘无故狂吠,冬夜里拥炉听来,有种荒村古巷的况味。 (作者:二十四局集团南昌四公司\) [/siz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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