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树

晓荷 · 发表于 2009-2-10 08:04:02

童年的记忆都淡了，那些树的枝桠却常在梦里参差不齐的伸展，如同童年熟悉的歌谣总在不经意间爬上嗓子，滑出胸腔。
记忆最深的是爷爷门口的大枣树，小时和弟弟手拉着手才能抱住，黑乎乎的树皮皱裂开一道道口子，树干又直又高，仰头看，看得眼睛都冒星星了还不见它的树梢。
我是个胆小的孩子，虽说现在偶作嚣张状，可骨子里的胆怯是自母亲怀里就种下了。
树上有个喜鹊窝，小梅不止一次的上去看那些小小的蛋儿怎么变成喜鹊的，每次下来都极其兴奋的比划有几只蛋多大多圆有没有麻麻的小点子，有一次还把整个鸟窝给搬下来了，里面几只光身子的小喜鹊可怜巴巴的挣扎着往一块挤，被伯母骂着又给送了上去，伯母还特意交代用根绳子好好的固定下。小梅每每见我羡慕的眼神就大方的说:晓荷，我带你爬上去，我拽你。我会憋得脸通红的窃窃的说:不干，我怕！马上会招来孩子们的大笑，就着那股子热闹劲，小梅又会像只猴子似的噌噌噌的三下五除二的爬上树干，把那红红的或者青涩的枣子往下扔，树下顿时就一锅粥般的闹腾起来，抢着的赶紧在衣襟上擦下飞快的丢入嘴中，没抢着的眼睛像猫头鹰似的四处搜寻，抢着没抢着的都大声喧哗着。
最终我还是上了一次树，上的是梨树，是小花家门前的那棵梨树。去年路过时看了下，感觉我长大了，那棵树还是我小时候的样子，还是那么矮矮粗粗结结实实的。
那应该是暑假里的某一天，伙伴们都爬上梨树坐在散开的粗大枝桠上，晃荡着两条腿，吃梨子吐梨子皮。我像混在鸡群里的丑小鸭坐在树下吃他们扔下来的果实，仰着头看他们在树上的神气劲。后来不知谁出的鬼主意说是让我也上去（现在想来可能是我的可怜相让他们心生怜惜，还有我肯定是自己愿意上去的），于是大家推的推拽的拽硬是把我弄到了两米高的树叉上，再后来就不得了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吓成那样了，反正那个下午我一直在哭，天昏地暗啊，天地失色啊.......小伙伴们都傻眼了，上去容易下来难，我像个蚂蝗似的趴在枝桠上一动也不敢动，也不让别人碰我。哭了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到傍晚妈妈上工回家拿着棍子硬逼着我从树上爬下来才算结束。
末了就得了个“好哭佬”的美名，末了就再也没人敢提带我上树，末了我看见那棵梨树就绕着走，末了......没有末了了，这辈子我就上过那么一次树，直到现在上到桌子的高度就已经是极限，每次上立交桥无意中往下一看腿就发软。
记忆中还有一棵树是家门口的梧桐树，叶片大枝桠大树阴也大，夏天中午我和妈妈坐在树下刮痱子，亮晶晶的痱子用尖尖的指甲脆脆的刮一下，蹦出一点小水珠脆脆的发出极小的“喀”的一声，一颗痱子就没了......接着再寻另一颗，再寻另另一颗.......一个中午我坐在地上捉蚂蚁玩沙子，妈妈在我身上找痱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痱子说着别的，忙的不亦乐乎，悠然自在.......
还有叔叔门前那棵有一窝老鸹的大柳树，那个结满果实涩得要命的外婆家的老杏树，那棵绑着秋千的苦楗树，那个在山顶上挂满红通通柿子的歪脖子树，那棵我一伸手就能摘到果实的桃树.......每棵树都有一个故事,故事里走过了我的前辈还将走过我的后人.......
一天黎明我望向窗外，只见晨光沐着苹果树小小一棵；又一天黎明我望向窗外，只见小树上长满了苹果；多少岁月过去了，我不记得我梦见了什么。不知这是谁的话了，一眼看见就记在了心里。我比记忆中的那些树都老了，可那些树实在是比我老的，生命终究没有树的日月长，心境也终究没有那些树安静。
风起云涌时，那些树在我心里扎下了根；天高云淡时，那些树在我梦中唱起了远古的歌谣。
那些树，成了我梦中的场景。不经意的来，不经意的去，树干笔直，树叶苍茫，每一根枝条都挂满了果实，一生只结一次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