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羡鸳鸯不慕仙

超级大国 · 发表于 2008-10-5 10:10:40

只羡鸳鸯不慕仙
超级大国
“鸳鸯”相传是《孔雀东南飞》故事中焦仲卿和刘兰枝的化身，它们是很有感情的一种鸟，一辈子都相爱不分离，如果有一只死去了，另一只必定殉情而死。
在中国古代的故事中，这样的爱情神话还有很多。梁山泊与祝英台化为蝴蝶，韩凭夫妇则化为相思树。为了忠贞不渝的爱情，选择用生命去付出去追随。不由得让人想起元好问“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的千古名句。这种对爱的诠释真让人唏嘘感叹不已。
然而，信息时代的来临，爱情也变得快餐化。朋友老才年届三十，却始终没有找到“意中人”，究竟谈过多少女友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每次看到他身边新的面孔，他总是眨巴着眼睛自豪地向我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
老才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又同过窗，属于“四铁”之类的铁友。我们无话不谈，他经常约我喝茶，一来热乎热乎友情，二来带他的新女友给我看，让我给他“参谋参谋”。按他的话说：“不找到神品誓不罢休”。这小子还真把我的话当真了。原来我曾经告诉过他这个世界上女人共分四种：第一种是神品，才貌双全又守身如玉、从一而终的人；第二种是珍品，才貌双全但失节的人；第三种是真品，才貌各占一而又清白处世的人；第四种是俗品，才貌平平的人。他对我的话不是很清楚，让我举例说明。我说神品历史上记载的不多，谢安之女谢道蕴可以算做一个；珍品李清照算一个，其他两类举不胜举。老才也算个“才子”，对李清照情有独钟，尤其喜欢她的诗词，反驳我说：“李的才名远甚谢，怎么会屈居珍品而不是神品？”“李晚节不保，按类只应如此。”“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还守着老观念看问题。那才貌平平而又风流放荡的女人，应算是什么？”老才嘲笑我道。“那只能算是废次品了，你整天就和一堆废次品打交道。”我反击道。
说这话的时候，电视上正放着科教频道《探索发现》栏目，赵忠祥那磁性的男中音正在介绍企鹅的一夫一妻制。企鹅的天敌是鲨鱼，如果公企鹅下海觅食被鲨鱼吃了，母企鹅就会在洞中呜咽三天绝食而死。看到这，我不禁由衷地赞叹企鹅的忠贞不渝时，老才笑了，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这都是老黄历了，说到企鹅我还真有发言权。前不久我到澳大利亚就看了一次企鹅，团里的游客纷纷谈起企鹅的一夫一妻制，导游告诉大家说：现在企鹅也与时俱进了，公企鹅也变得花心了。花心不是男人的错，谁叫我们身上分泌的是雄性激素呢？”他一边说一边在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友的脸蛋上拧了一把：“宝贝，你会不会嫁给我这个花心的男人？”那位打扮妖冶的年轻女孩子摇了摇头。
“我喜欢的女孩子她们愿意跟我睡觉，却不愿意嫁给我；我不喜欢的女孩子愿意嫁给我，可我又不愿意。我们很平静地分手，一如当初的不相识一样。有时候我真希望她们大哭大闹、寻死觅活地纠缠一番，可是她们却没有。”老才一脸的无奈。
老才还将这些女友比做身上佩戴的五颜六色的小饰件，丢弃了丝毫不可惜，却没有一件是他要的护身符，看做和生命一样重要的放在胸前的护身符。
“爱情是什么？”老才困惑地问我。
“爱情是什么？”这确实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凭着对书上的经典的印象，我胡诌道：“爱情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誓言，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牵挂，是‘执子之手，与尔偕老’的不离不弃。”
“夫子，那你怎么解释‘一夜情’与‘包二奶’等现象？”老才显然对我的敷衍不满意，进一步问道。
“夫子”这个绰号是老才送给我的，是笑我保守与迂腐吧。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都有选择自己生活道路的权利。人生禁不起几番折腾的，平淡一点包容一点，或许这才是爱情原本的滋味和真谛呢。
“这里就有一个感性和理性立言处世的问题。‘冲动是魔鬼’，感性的人往往感情用事，做出超常规的举动；但理性也不是教条主义，我们也不能缺少革命的浪漫主义，所以要将两者结合起来。总之，我是反对‘一夜情’和‘包二奶’的”。
“你怎么理解‘老婆是别人的好’呢？爱情就像一杯茶，一开始是浓郁芳香的，第二杯味道就淡了，第三杯就淡而无味了，你是继续喝还是另泡一杯茶呢？”
老才这个问题还真难回答。这里有个审美疲劳的问题，我思索了片刻，给他讲了一个故事。元稹的妻子离世时，头发花白的诗人老泪纵横地拿起笔，写下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悼词。是啊！爱不在多，一生能够痛痛快快地爱过一场就够了。既然在有生之年能够遇上自己的“沧海”与“巫山”，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今天我终于明白你的心境了，原来你的妻子就是你的‘沧海’，怪不得你对其他的女人不屑一顾呢。可是我的‘沧海’在何方呢？”老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老才也是有过“沧海”的，大学时代老才恋过一个女同学，是那种“冷美人”系列，老才写了二十多封情书给她，可她泰然受之、视而不见。心高气傲的老才受不了打击，在全班只剩余几个“和尚”的时候，和一个长相丑陋的女孩子处了朋友，当然这只是气气“冷美人”。但“冷美人”在大学一直没有处男朋友，工作后多年也没有结婚。
直到一次同学聚会，一个和“冷美人”要好的女同学道出了其中的隐情：“冷美人”至今还保存着老才的全部情书，她在等他。那位女同学劝过她：“老才是个花花公子，女朋友一个月都换一两个，这种人德性差，你怎么能还在等他呢？“冷美人”哀怨地说：“这是我犯下的错，如果当初我不是那样对他，或许他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老才听到这话时怔了半天。后来几个热心的同学安排了几次聚会，大家都想“撮合”他们。可是每次老才都放荡不羁，不在状态。“好马还吃回头草么？”他总是撂下这样一句话后便沉默不语。
日子在不停地叠加着，春去春又来，老才依然故我。
突然有一天，老才丧魂落魄地来找我，身边再也不见衣着光鲜的女朋友。他点着一枝烟，狠劲地猛吸一口，又掐灭在烟灰缸中。
“出了什么事吗？瞧你像天塌下来似的？”我疑惑不解，老才从来玩世不恭，这种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默默不语，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笔记本递给我。我急忙打开，只见第一页反复写着“鸳鸯相对浴红衣”七个字，时间是2006年3月18日。我蓦然惊悟，这一天是老才和“冷美人”大学分别四年后第一次见面的日子。看来“冷美人”面冷心不冷，她一直在期盼和守望着这份爱情。
记得这句诗最早出现在《射雕英雄传》中，瑛姑为了自己倾心爱过的男人，宁愿放弃锦衣玉食、高枕无忧的生活，放弃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至尊地位，甘于在伴着孤衾冷枕，几十年如一日地住在洞内，纵然由青丝熬成白发，仍然无怨无悔地等待着周伯通的回来。虽然她根本无法知道，此生的牵肠挂肚是否能得到回报，就那样傻傻地等着。终于有一天，在那桃花烂漫的洞外，久别的恋人意外相逢了。她百感交集地吟着“鸳鸯相对浴红衣”的诗句，幸福的眼泪肆意地溢满整个脸颊。
每每看看到这里，我都会泪流满面。老才也不是心硬的人，记得他第一次看《红楼梦》时就闹出个经典笑话，那是他大二时的一个暑假，父母下地干活，临走嘱咐他雷阵雨时记得收晾晒的棉被，后来父母回家看到被子淋湿了，准备斥责老才，看到老才满脸泪水，惊问发生了什么事？老才哭着说：“林妹妹死了…”
也许真的是那样，爱情能让一名女王甘心沦为村姑，也能让一名村姑感觉胜过女王。日记上每页都是表述爱情的绝句，我暗自为老才高兴。但最后一页上写着这样一句诗“来生还作巫山女，依旧高唐云梦来。”我隐隐有不祥之感，忙不迭地问道：“她怎么啦？”
老才沉默了半天，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得白血病走了…”
我惊得半天合不扰嘴。感情这东西，在的时候如果不懂得珍惜，如果不在的时候就悔之无及了。“人间自有真情在，只羡鸳鸯不慕仙”，看来这话不无道理。
我准备安慰老才几句，却见老才早已泪流满面，他低着头，声嘶力竭地吼出一句：“我的‘沧海’呀…”
此刻，我也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