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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施了魔法的壶嘴
——观卡马雷斯嘴壶有感
一张照片—— 已有四千年之久， 来自克里特岛 米诺斯文明的中期时光， 却拒绝安静地 停留在过去。
我一次又一次 回到它面前， 被一种 无声、难以言说的力量 牵引。
壶嘴向外伸出， 像一枚鸟喙。 起初， 我想到的是一只 戴着头冠的鸟， 仰首凝住—— 仿佛啄木鸟 啄击前的瞬间。
黑与白 形成强烈对比， 只是纹样 来自另一种世界。
随后， 壶身开始说话。 不—— 它在游动。
那画纹 让我想到 海水中悬浮的海马—— 或者更准确地说， 是两只海马， 去掉了头， 用身体 和卷曲如发条般的尾巴 反对称地 连接在一起。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 其中一只海马 保留了嘴， 被塑成了 壶口本身。
原来并非鸟喙， 而是 平口海马 钝而柔的唇。
壶身鼓起， 像海马 不对称的腹部， 仿佛 脖颈、头、嘴 被拆解， 又重新组合， 拼合成一种 全新的生物——
尾巴 退入纹样， 身体 承担起盛水的功能。
螺旋线 在陶壁上游走。 它们让我想起 藤蔓植物 在空中盘旋的卷须， 也让我想到 大王具足海虱 背甲上一节一节 排列的纹路。
线条延展线条， 贯穿花纹， 把双海马尾 与壶身的腰部 上下相连。
三组旋形纹 均匀地 环绕着陶壁， 重复出现， 却从不完全雷同。
在这里， 对称 悄悄倾向不对称； 连续 忽然断开， 又重新开始。
目光感受到的， 是秩序 与抗拒 并肩而行。
对比鲜明， 却沉着安定。 线条奔放， 却从不失控。
笔触有力， 却自持。
单纯， 爽朗， 质朴， 厚重， 像泥土 记住了海的形状。
我开始想象 那位无名的工匠—— 一位古老的艺术家， 在想象中 进行着杂交：
海马， 海虱， 戴胜， 啄木鸟——
一种 四不像， 却又 四面皆像的存在。
一只 既能倾倒液体， 又能穿越时间的 奇美拉。
真可惜， 我不是一名 陶瓷艺术家。
否则， 我一定会用 中国的泥土 先复刻 这件四千年前的克里特陶壶， 然后重新出发——
让一件 变成百件， 千件。
让蝴蝶的翅膀 化为壶身， 让瓢虫的甲壳 成为器壁， 让纹样 回应纹样。
因为大自然 本就 充满 奇异而优雅的曲线， 无穷无尽的图案， 等待被借用， 被重组， 被再次呼吸。
附：
吴砺 2025.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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