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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尼尔：水之母，光之山
——观《从西雅图到雷尼尔山 · 谷歌地球虚拟之旅》
一
雷尼尔山—— 我第一次见你， 是在二〇一八年， 我的大学同学刘伟 开车带我 驶向那条通往你山顶最近的公路。
那是我在地球上见过的 最美的地方—— 天蓝得清澈， 云白得新鲜， 雪披在山上， 森林与我 呼吸同样的光。
一年后， 我在朋友圈里看到 刘伟站在你山顶的照片。
如今， 我在谷歌地球的飞行中 再一次望见你—— 你只是大地作业本上的一页， 风与雨几百万年的涂抹， 地心躁动的力量 推挤出这片褶皱与隆起。
二
在空中 我才看见 完整的你—— 连那沉默的雪填满的火山口 都清晰可见。
可七年前， 在地面， 我见到的是另一种景—— 同样无法忘记。
——摘自我旧日的游记：
车离开峡谷， 向山坡上行驶， 树木忽然改变—— 树干褪成灰白， 像老人头上的发丝。 山谷对岸， 山体显出深铁的颜色， 我从未见过 如此纯粹的半黑、半蓝， 延伸得像一行沉默的句子。
然后—— 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车停在U形弯的中间， 我走下车， 被惊得说不出话： “天啊，这还是人间吗？ 我是不是到了天堂？”
那是生命里 第一次被风景震住—— （我们一生 会有许多这样的第一次， 却从不觉得重复）。
那地方叫 Sunrise Point， 一个朝东的锐角平台。 光亮得 让我几乎睁不开眼—— 连路边的低矮石墙 都白得耀眼。 黑绿色的松树中， 夹着枯死的同伴， 白得像骨骼， 在阳光里 像从另一世界走来。
而空间—— 不是山巅的俯视， 不是谷底的仰望， 而是一种平衡： 天空无穷， 大地无尽。
西面， 雪顶近得像在伸手可及的地平线上， 并不压迫， 而是温和地陪伴。 天上， 薄如丝的白云， 像从敦煌壁画中飞出的彩带， 只是为了让蓝更蓝。
我觉得—— 这一切像是专为我安排。 可我知道， 景色永不重复， 每一次的美 都与心境密不可分。
三
刘伟催我回到车上—— 我们还要继续前行。
右边， 草坡泛着金黄， 点缀着尖顶的细长松柏， 一簇簇绿 嵌在大地的暖色中。 前方， 雪峰的白帽 浮在坡地与暗色小山之间， 天空之上， 放射状的云丝 像在迎接我们。
很快， 我们到达 Sunrise 停车场—— 一片长长的平台， 仿佛地球上最大的宇宙飞船甲板 停泊在天堂边缘。
西南方， 雪峰在黑色小山之后显露—— 不是巨人， 而像一位兄长 静静注视着来客。
那一刻我想—— 也许这就是 沐浴在天堂阳光里的感觉。
四
从西雅图出发， 道路渐渐攀升， 通向那孤立的雪之冠， 白色的肩膀披着冰川， 如凝固的河流 滑入幽暗的雪松与冷杉森林。
从空中俯瞰—— 完美的圆锥， 沉默填满的山顶火山口， 大地的肌肤 被千万年的抬升拉紧， 被风折叠， 被冰刻痕。
这座山诞生于 俯冲的火焰—— 胡安·德富卡板块 滑入北美板块之下， 富含安山岩与英安岩的黏稠岩浆 在喷发间冷凝， 而冰川—— 那更古老寒世的遗民， 以长长的蓝色舌尖 切削石骨。
五十万年的 生长与崩塌， 直到雷尼尔屹立—— 海拔4392米， 是美国本土最高的哨兵， 孤独， 却用它的目光 拥抱一片山谷的帝国。
1870年， 两个人—— 哈泽德·史蒂文斯与P.B. 范·特朗普—— 在原住民的低声指引下， 踏上她的山坡， 抵达雪冠。 那是首次有记载的登顶， 却不是第一次的敬畏。
对普亚拉普、尼斯夸利、亚卡马人来说， 她一直是 Tahoma，Tacobet—— 水之母， 河流的源头， 过于伟大的灵魂， 人类不能久居， 只能怀着敬意靠近， 从不占有。
1899年， 国家以“国家公园”之名 为她披上保护的外衣—— 是美国第五座， 冰川、草甸与火焰的圣域。 公路盘旋着通往天堂（Paradise）， 通往日出（Sunrise）—— 这些名字 绝非偶然。
今天， 每年有两百万来访者—— 夏日行走在她的花之肩上， 站在蓝如钴石的冰川前， 驱车前往空气稀薄的高处， 让天空离自己更近。
从日出（Sunrise）望去， 你不会觉得她是巨人， 而是伙伴—— 光在她的山坡上汇聚， 云如丝带， 只为让蓝更蓝。
雷尼尔不仅仅是高度。 她是山峰之间的静默， 是让大地与天空 都显得无尽的辽阔—— 水之母， 光之山， 以一双不曾眨动的眼睛 守望整个西北太平洋的心脏。
附：
吴砺 2025.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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