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依然记得如何跳舞

吴砺

                  他们依然记得如何跳舞

                                     ——观 Gruppo Folk Val di Nisi 塔兰泰拉街头表演后

         一

这——

不是舞台上的技艺，

而是从大地本身生出的音乐。

是一种自发的赞歌，

献给

活着，

仅仅作为人的存在。

在我们这片土地，

这样的能力——

聚在一起，

无须理由地庆祝，

仅仅因为高兴而歌唱起舞——

似乎已被

慢慢熄灭，

像一口被遗忘的炉子里

袅袅升起的余烟。

有人在视频下留言打趣：

“话多、爱足球、

一打仗就投降的意大利人！”

但听着——

最后一句

比什么都真诚：

一群热爱生活的人。

我曾见过——

一群少年

在舞台上

跳着塔兰泰拉，

那旋转、那踏步、

那在空气中飞舞的节奏，

像火，像风，

刻在记忆的木板上，

久而不忘。

而现在，

一个街角，

正午阳光，

老人与孩子

都在其中，

穿着艳丽如和服的裙装，

比地中海的阳光

更浓烈地闪耀。

他们跳舞，

他们高举双手，

放声歌唱，

将喜悦托举得

比屋檐还高，

仿佛几个世纪

从未走远。

在现代服装之前，

在西装与克制的灰色调出现之前——

这就是意大利。

而我，

坐在屏幕后，

被数字的静默包围，

忽然忘了今天是星期几，

因为——

快乐，

本就不属于日历。

          二

那不是一场演出。

不是给游客看的，

不是为镜头准备的，

不是为了掌声。

那是喜悦——

真正的那种，

活在脚底的步伐里，

活在老人们的笑声里，

在孩子旋转的裙摆中发光。

塔兰泰拉，

曾是一种驱邪的舞蹈，

一种把热病跳走的方式，

把毒咬

变成奔跑的节奏。

而现在——

它依旧是药，

但不为治疗毒蛇或蜘蛛。

它疗愈的是沉默，

是遗忘，

是传统在荧幕时代

缓慢消亡的声音。

他们在跳舞——

衣服比记忆还鲜亮，

在灿烂到毫不留情的阳光下，

颜色仍在歌唱。

他们的身体记得——

那些头脑早已遗忘的事：

庆祝，不需要理由；

艺术，不必完美，

也可以完整。

这不是怀旧。

不是历史的复刻。

这是“现在”——

是呼吸，

是心跳，

是早于记忆的

那份存在感。

有人说：

民间艺术正在消逝。

但在这里——

在这条南方小街上，

没有门票，

没有标签，

没有品牌——

人们在跳舞。

而且他们知道，

为什么跳。

因为喜悦——

真正的喜悦，

从不需要批准。

因为大地，

至今仍在他们的脚下

低声吟唱。

附：

【意大利塔兰泰拉表演 Gruppo Folk Val di Nisi-哔哩哔哩】 https://b23.tv/CY9hDpb

吴砺

2025.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