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地之歌中,我们只是听众
——观《ASI CANTA JEREZ EN NAVIDAD | MI DIOS GITANO》之后
一
这音乐—— 就像刚炸好的锅巴, 热腾腾, 轻轻一咬, 脆响便跳了出来, 简单, 却闪着喜悦的光。
然后是那些女人, 边走边唱, 走在赫雷斯古老的街头—— 不是明星, 不是打扮精致的表演者, 只是一些乡村姑娘, 围巾松垮, 笑容粗砺真实, 脸上燃着 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一种野性, 一种无法翻译的存在感。
她们的动作, 圆润、柔和, 几乎贴着身体移动, 像某种 我未曾学过的语言。 那节奏、那思维方式—— 像是从脚下的土地里 长出来的。
这的确是弗拉门戈, 但不是我熟悉的那一种。 这是一种生活中的喜悦, 被织进了 每日的身体, 用手、 用腰、 用整个人 唱出来的歌。
忽然, 一种奇异的感觉袭来—— 我仿佛不是在看一段文化, 而是在 人类这棵树上 看见了另一种分支。
我们每一个人, 都是被自然的手指 随意撒在大地上的种子, 落在哪里, 几乎决定了一切。
我们长大的食物, 说话的腔调, 学会的歌, 忍得了的辣, 不能忍的甜—— 这些 构成了我们的眼睛, 我们的心, 我们的世界。
做一个“人” 可以有千万种方式, 而我—— 只是其中一种。
在这浩瀚的人类之海中, 我不过是一滴水。 我能感知的世界, 实在太少,太有限。
但就是在这一刻, 在这段音乐里, 我感到了被触碰—— 不是理解, 而是惊叹。
二
没有舞台, 没有聚光灯—— 只有一条狭窄的街, 一块尘土飞扬的广场, 一扇向歌声敞开的门。
那些女人, 不是在表演—— 她们是在记忆。
围巾半系着, 鞋子是走路用的, 脚步里 藏着古老喜悦的重量。
她们唱歌, 不是为了掌声, 而是因为 在赫雷斯, 清晨本就该是这个声音。
节奏简单, 旋律朴素, 但灵魂—— 却燃烧着, 像冬日里橄榄木的火焰。
她们的动作, 微小,温柔, 像岁月一点一滴 刻进身体的图腾, 由重复、传承、 火光与时间构成。
这不是“表演”, 这是存活、 是庆祝、 是延续。 一首摇篮曲, 从母亲传给女儿, 从不需要写下来。
对于外来的目光—— 她们的动作或许显得奇异, 这语言难以辨识, 这份喜悦, 也许太放肆,太随意。
但如果你肯停下, 让那拍掌声 穿入你的皮肤, 你会发现自己 置身于另一种生活—— 那种贴着大地呼吸、 在原地歌唱的生活, 不求被理解, 只愿被目睹。
那一刻你会明白—— 这个世界是如此辽阔, 而你走过的道路, 竟如此稀少。
我们每一个人, 都是一粒种子, 落在特定的一片土地上。
从那片土壤里, 我们的语言、 我们的渴望、 我们的神祇与歌声, 便生长出来。
做人的方式, 有千万种。
而这一种—— 庄严, 贴地, 不属于我们模仿, 只值得我们 敬畏与致意。
附:
吴砺 2025.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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