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萨拉班德中的光影之书
——观拉格娜·施尔莫演奏亨德尔《D小调组曲》有感
一
起初, 没有音乐, 只有一幅女人的画像—— 一幅旧画, 色彩已经暗淡, 像被遗忘的光。
然后, 从那幽暗中, 一个影子浮现—— 她并不是走来, 而是缓缓地,成为。
她清晰了—— 黑白照片中的女人, 面孔浮出灰影之中。 那双宽大的手—— 必是她的, 钢琴家的。
她的眼神, 平静, 仿佛这个世界 只能打扰, 却不能进入她的心。
她的长发垂落, 像炭笔画出的线条, 整张照片 仿佛不是拍的, 而是画的。
然后,音乐响起。
亨德尔—— 却不沉重。 明亮, 轻盈。 仿佛在跳舞。
先是前奏, 接着阿勒曼德—— 带着德国的节拍。 然后是库朗特, 轻快奔流, 像法国的呼吸。
再然后—— 萨拉班德。
啊,萨拉班德。 缓慢,庄重, 却暗藏温柔。 西班牙的血, 在那尊贵的节奏中流淌, 每一个音符, 走过才知它的重量。
最后, 是吉格舞曲—— 英国式的奔跑与笑声, 如风, 让整组乐曲圆满如四季轮转。
音乐结束时, 她的面容又一次出现—— 这次年长一些, 带着微笑, 仿佛在说: “是的, 这份喜悦, 一直属于我。”
而那首曲子—— 也仿佛在微笑。
二
它开始于 无声之中—— 只是一个女人, 半藏在影子里, 从油画中走出, 走进黑白的银盐光。
她的眼睛 含着静默, 仿佛这个世界 只能敲门, 却进不了她的心。
她的双手, 宽大而坚定, 在琴声响起前, 就已许诺了音乐的到来。
然后它来了—— 不喧哗, 不宏大, 只是清澈, 像呼吸一样自然。
亨德尔的组曲, 原本为大键琴而作, 如今 在钢琴的脊梁上行走—— 分量 既不更重, 也不更轻, 只是被转化了。
德国 率先起舞, 步伐端正,姿态稳健; 接着是法国—— 轻快,跳跃, 像晨雨轻敲窗檐。 然后是西班牙, 缓慢而庄严, 每一个音符 都像一只手掌 轻轻按在时间上。
最后, 英国登场, 步履轻盈, 一支吉格舞 在微笑中完成, 无需拔高音量。
她不是在“演奏”, 她是在“揭示”—— 让音乐 自己铺展开来, 如同一块老蕾丝 从雪松木抽屉中 轻轻抖落。
没有戏剧化, 没有眩技之光, 只有 克制的建筑美, 只有 让事物自然呈现的 那份安静的真诚。
在最后, 她的面容再次出现—— 年长了些, 带着一个 什么都没说, 却什么都说了的微笑。
而音乐, 还在回响, 也温柔地 回以微笑。
附:
吴砺 2025.7.29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