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之旅：影与火的脑宇宙

吴砺

                           镜中之旅：影与火的脑宇宙

                                                               ——观看纪录片《大卫·埃格曼的脑科学》

              第一部

           一

人的大脑里有一千亿个神经元。

可我们对这座名为“现实”的剧场，

竟如此麻木。

一个三岁失明的男人，

四十年后重见光明，

却仍无法看懂儿子的脸，

没有距离感，

仍需导盲犬引路。

原来，那片属于视觉的大脑皮层，

早已被听觉与触觉借走、改造，

另起炉灶。

我们却未曾惊叹。

人类，

习惯于奇迹。

             二

写小说的人，

能让从未存在的人物活在纸上。

这本身就是神迹。

如果我们的眼睛只是摄像机，

画面理应随头颅抖动；

但世界在我们眼中始终稳定——

你曾注意到吗？

现在，你再也无法忽视了。

              三

翼装飞行员坠落瞬间，

感到时间变慢。

我们都经历过——

暗恋的她望你一眼，

时间仿佛凝固。

可那是真的更久？

还是只是大脑时钟的偏差？

“什么是现实？”

“是你的大脑告诉你的一切。”

               四

大学时我常震惊——

人们竟能用语言交换思想。

像两艘船，在无形的海上会面。

但越了解大脑，

世界越显空洞。

2018年，美国有三万六千人死于枪支，

其中两万二千人自杀，

多为老人。

那一刻我明白，

枪不仅是防御，

也是通往终章的钥匙。

一种体面的离开方式，

一种沉默的自由。

             五

邓颖超晚年说：

“若中国有安乐死就好了。”

她懂得生命的沉重。

而海明威没有等待——

枪口抵住下颌，

脚趾轻扣扳机。

写下《老人与海》的大脑，

瞬间沉默；

那个世界，随之一同消失。

             六

两岁前，

儿童大脑每秒形成两百万次连接；

两岁时，连接数是成人两倍。

然后，经验开始修剪。

在罗马尼亚孤儿院，

没有互动的孩子，

大脑发育迟缓，

连神经元也学会了沉默。

经验，塑造我们——

或留下空白。

               七

大脑二十岁左右定型，

却仍能改变。

伦敦出租车司机，

用四年记下整座城市，

他们的大脑海马区，

确实比常人更大。

大脑，

为意义而重塑自己。

即便记忆不可靠——

每次回忆，

都是一次篡改。

可正是这些不稳定的片段，

拼成了“我”。

              八

“你看到的世界，

没人与你相同。”

每颗大脑，都是独特建筑；

一团神经与噪声，

编织出一个“我”的故事。

而这个“我”，

永远在建造之中——

从摇篮到坟墓，

我们都在成为自己。

             九

三磅重、如豆腐般柔软的肉体，

竟是你我之本质。

我看着它，

既惊叹，

又虚无。

            十

“你的一生，

是由你做出的选择堆积而成。”

可如果所有选择都是错的呢？

我一次次失败，

走错几乎所有的路。

但有一点我确信——

是这些错误，

让我活到了今天。

让我在三十岁后，

遇见凌吉武和他的朋友们。

他们给了我一个角落，

让我喘息，

让我被理解。

我从不具备独立求生的能力，

也无法背负家庭的重担……

             十一

我曾爱过几位女孩，

靠近时总想逃。

那种恐惧如影随形。

我时而热烈，

时而退缩；

她们感受到的，

是一种无法依靠的存在。

一个内心振荡、矛盾重重的青年，

注定无法成为护花的骑士。

            十二

我的青春，

是一段无根的流浪。

没有目标，

没有方向。

我如莱蒙托夫笔下的毕巧林，

一个多余的人，

一个不合时宜的灵魂。

               十三

可即便如此，

我体内仍藏着一种野性之力，

一种毫无理由的生命热爱。

它推着我，

越过自己的软弱；

它让我带着诗意生存。

也许正因如此，

朋友们愿意

在风暴中扶我一程。

                    第二部

这不只是科学。

这是镜子，

映照出褶皱的肉体，

与思想的中枢。

我们问：

“我是谁？”

“为何我记得的，有些从未发生？”

“为何恐惧、爱、眷恋，

能让时间停驻？”

在神经元的长廊中，

埃格曼如行者，

漫步于活的教堂。

每条回路，

是无声的祈祷；

每道闪光，

是思维的萌芽。

他带我们见证：

那位重见光明的男人，

却无法认出儿子的脸。

他的脑，早已将视觉转移；

而光，照进了

一座遗忘了如何“看”的城市。

这部片子，

不是提供答案，

而是打开窗口。

不是给予确定，

而是激起敬畏。

我们终于明白：

大脑不是摄像机，

而是讲故事的诗人。

它抹平晃动，

在混沌中描绘宁静，

告诉你：

“这就是真实。”

它可以自我改写——

出租车司机脑中的地图，

像树根，

深植于城市之下。

至于记忆？

只是一部不断修订的小说。

我们称之为“真相”，

但它满是裂痕。

然而，

正是这些裂痕，

塑造了“我们是谁”。

我们从未完成，

我们持续建造自己，

用每一个选择，

每一段沉默，

每一次幻想的过往。

当大脑受创，

道德是否还在？

当化学改变，

爱是否依然存在？

埃格曼提出这些问题，

不似先知，

更像孩子

在被窝中拿着手电筒，

惊奇地

看着自己指尖的影子。

我们不是机器，

我们是火花写下的故事。

那三磅柔软的肉体，

能做梦、能怀疑、也能告别。

而在终结的一瞬，

它说出关于“我是谁”

最后的真言。

这不仅是一部纪录片。

它是一场朝圣之旅，

深入我们一生中

最隐秘、最私密的国度。

附：

【【纪录片】大卫·埃格曼的脑科学【中文字幕】-哔哩哔哩】 https://b23.tv/683OnBz

吴砺

2025.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