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着赶着,匆匆忙忙的回了次老家,门前的小塘,水浅见底,埂上的竹子悄悄的伸长了身体,竹梢探向天际摇摇晃晃,三两只鸭子呆呆的浮在水面上,映着呆头鸭浮沉的倒影一动不动。 枝繁叶茂的杏子树高大了不少,撑起翡翠华盖,悄悄的躲在叶从的杏子,将青涩的秘密藏进叶脉深处。 桔子花开了,半白半绿半遮掩,水泥台阶缝里钻出三两根不知名的野草,屋后的毛竹,微风轻抚,轻轻的点头微笑,比去年密了不少。 草草的烧了些纸钱,纸灰化作黑蝶栖在炮竹残红里,长长的鞭炮声惊动了隔壁邻家老人走出,温暖的笑脸夹杂着乡情,皱纹里还淌着年轻时的茶香,“大牛,家里坐坐?添孙子了吧?”。 “您老身体看起来比去年好,”“大姐,久社在家吗?”“在对面摘茶” 天空蓝了,喜雀渣渣叫,从心里微笑着,避重就轻的回答着。 看看渐渐熄灭的火焰,想了想,去父母坟头转转,经过弟弟门前,往年每一次回来,都能看见大婶孤独坐在门前笑呵呵,“徐牛,来家里喝口茶,”如今再也见不到了,“大哥,我把家里重新装潢了,计划老了回家,你老了回家吗?”弟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上,野草织成绿毯,草尖簌簌抖落旧年的晨露,耳边响着父亲扛着锄头蹒跚的脚步声,野李树结满岁月酸果,草叶间恍惚游动着那柄生锈的锄头。 眼前浮现蹬在水库里的母亲,捶打着衣服,揉搓着,脏水在母亲的手里涌出,眼里忧虑困苦。 我忽然看见,老黄牛刺啦刺啦的吃着路边的草,蹦蹦跳跳的自己牵着牛绳,嬉笑着追逐蓝天的云。 父亲就躺在小山岗里,离家很近,坟上草深树茂,想把父亲的坟头清理清理,等下次吧,等下次吧。平凡不能再平凡的父亲,却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说什么四代好人,出一代贵人。 思起刚回家的时候,孩子也许想尽点孝敬,很少回家的他,晚上赶回来就坐在我对面,“孩子,爸爸这一代算是过去了,”心里无悲无喜,几代人的夙愿终究未成为盘旋的鹰。 走过水库坝,沿小山而上,已经找不到上山的路,松树茂密,野草遍地,“叔叔,什么时候回家摘茶的?”“徐牛,你什么回来的,刚才那一挂大鞭炮是你放的?”夏天的阳光漫过茶山时,叔叔的竹篓盛满嫩叶新芽。他的白发里依然藏着那年田里耕作的吆喝声。山风掠过树梢,吹走了旧时的喧哗。“叔,我去母亲那边看看,您多摘点茶吧”告别了叔叔,在记忆里摸索着坑坑洼洼的山路。 记不清几年没有来母亲的坟头了,母亲的石碑卧在碎金般的野花中,朵朵野花悄悄的绽放,旧年的清明纸褪成苍白的蝶翅,斜插苔痕斑驳,止不住叹了口气,我忽然成了那个跪在地头数蚂蚁的孩童,青石板上溅起水花,母亲的旧布衫被秋风鼓起,似是永远吹不到对岸的帆。 用手拔了几颗坟头的小树,稍微清理清理,气喘吁吁,和往常一样,在母亲的那边坐了下来。 “母亲,孩儿老了,自从抗下您的重担,孩儿不敢有丝毫松懈,战战兢兢的维持着家的温暖” “母亲,孩儿老了,漂泊至今,万辛万苦,努力拼搏,却没有达到父亲的希望那个高度” “母亲,孩儿老了,总想把您孙子路上的坑都填满,让他走得平坦些。如今他已经展翅飞翔,虽然和我关系很不好,可是他们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规划,希望有一天代替我实现几代人的愿望” “母亲,孩儿老了,真实的自己,是一地鸡毛的生活。 多坐会吧,让时光稍微住一住脚,和母亲温故一下旧时往事。 多坐会吧,就让此刻闲暇留一些记忆,陪陪孤独躺在山里的母亲。 终究还是要走的,远方才是追逐的生存所需方向。 终究还是要走的,他乡才是我书写拼搏的纸笺, 终究还是要走的,一人撑伞孤独行,风雨中山一重水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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