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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与火焰之间:切尔诺贝利双章
——观看纪录片《抢救切尔诺贝利》
一
我现在看纪录片, 都会记笔记。 认真去看, 其实跟读书一样累。 尤其当你想, 为那沉重的历史 再写点什么的时候, 心更沉了。
1986年4月26日, 切尔诺贝利爆炸, 震撼大地, 也震裂了苏联的未来。
第一批消防员冲进现场, 没穿防护服, 没有辐射面罩, 只是用水—— 向无形的地狱泼洒。
水渗入地下室, 与炽热堆芯相遇—— 二次大爆炸,只差一步。 于是派人进入, 用生命去抽干它。 他们知道, 但还是去了。
体制没有剧本, 也没有应急方案。 第一位赶到的记者, 竟不知道这是核事故。 荒谬得 像梦话。
八小时后, 戈尔巴乔夫收到报告: 只是“火灾”。 没有“爆炸”, 没有“反应堆”。 腐朽, 已入骨髓。
苏联科学家竟然说: “就像红场放个烧水壶, 核电站很安全。” 荒唐, 披着学术的外衣。
第二天,城市照常醒来。 孩子在外奔跑, 没人告诉他们什么。 中午,辐射是一万五千倍; 黄昏,六十万倍。 科学院专家组几天 拿不出处理建议。 沉默, 比辐射更可怕。
三十小时后, 一千辆军车出发疏散居民。 人们毫无防护, 被送上车, 连为什么逃离都不知道。
“天要塌, 我们照常生活。” 士兵说。 乌克兰城市 五一游行继续, 那被称为—— “死亡的游行”。
四十八小时后, 戈尔巴乔夫才知道是爆炸。 而真相, 是从瑞典飘来的放射云, 被他们先测出, 再去询问苏联。 六十小时内, 世界未被告知一字。
专家说, 若二次爆炸发生, 威力达三百万至五百万吨当量, 整个欧洲将化为空地。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 人类距离灭顶, 是多么之近。
而美国在广岛长崎, 投下的核弹, 不过二万吨。
六百位飞行员, 一次次飞入火海—— 全数丧生。 但他们仍飞了进去。
“总得有人去, 不是我们, 就是别人。” 一位矿工说。 这就是英雄主义。
一万矿工, 四分之一四十岁前逝世。 五十万军人和平民, 参与清理, 没有阶级, 只有人。
屋顶上的“生物机器人”, 每人工作四十五秒, 清理未来的残骸。
二十年后, 那五十万名青壮年中, 二万死去, 二十万残疾。
“人类从未经历过 我们在切尔诺贝利所经历的。” 一位将军说。
戈尔巴乔夫也说: 这次事故 揭示了核真正的可怕。
而我看着纪录片, 脑中却浮现另一场灾难—— 那席卷全球的新型肺炎。
它更安静, 也更致命。 说到底, 它的到来, 是迟早之事。
问题是: 我们准备好了吗? 我们会未雨绸缪, 还是依然手忙脚乱?
或许, 如果我们将军费和人才 投入全球疫情预警系统, 下次我们不必 如此无助。
我忽然想到, 为什么当年苏联 不向西方借一台隧道掘进机? 1986年, 西方已有那种设备。
屋顶上, 为什么不用机器人 而是用人力搬水泥块? 为什么用五十万人的生命与健康, 去对抗最先进的核灾难?
人类啊, 太荒唐, 太脆弱, 太可悲。
两年前, 面对看不见的病毒, 我们是否也动员了 不止五十万医护人员, 组成一支人海战术? 没有计划, 靠运气, 听天由命?
人类是不是依然—— 如此可笑, 如此可怜, 如此悲伤?
二
那一夜, 破裂的, 不只是反应堆。
崩塌的, 是一个体制, 一种沉默, 一场对谎言的信仰。
他们说: 只是起火, 一切都安全。 就像红场上 一只水壶, 在安静冒气。
可天空变成了毒, 大地从内部燃烧。 孩子们在放射尘中奔跑, 游行仍在继续, 在死亡的云层下高呼口号。
第一批赶到的人, 连他们面对的是什么 都不知道。 没有面具, 没有防护服, 没有一句实话。
他们走进辐射的心脏, 只带着 责任感, 和盲目的勇气。
六百飞行员飞入火焰, 无一生还。 矿工徒手挖掘, 在炽热中前行。 士兵成了“生物机器人”, 一锹一锹, 清除崩塌的未来。
而世界, 数日不知。 连国家元首, 也是从异国才知真相。
没有警报, 没有求援, 只有沉默, 厚重如尘, 如辐射本身。
这不仅仅是核灾难, 这是一场 想象力的失败。
一个只为权力而运转的系统, 面对人命, 竟无能为力。
纪录片不躲闪, 它直视 失误、 耻辱, 与那些 被遗忘的人。
它记住了 那些在体制崩塌时 依然站立的人。
那些飞行的人, 那些挖掘的人, 那些燃烧自己 换他人生还的人。
它问我们: 我们学会了吗? 今天的我们, 只是技术更现代, 还是错误依旧?
下一场无形的灾难会来—— 病毒? 气候失控? 数字世界的裂缝?
我们会直面真相? 还是继续 选择沉默?
切尔诺贝利 不仅是一个地名。 它是一道警钟, 一首挽歌, 一面镜子。
照见的, 是那些至今仍相信—— “那不会再次发生” 的脸。
附:
吴砺 202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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