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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宋点灯的人:欧阳修沉思录
——观看纪录片《百家讲坛·唐宋八大家之欧阳修》
一
我对欧阳修, 知之甚少。
西方的作家, 我还能叫出几个名字, 可他们的书—— 只读过些零星章节。
中国古文, 我更是避之不及。 中学课本上的几首诗, 算是我的全部行李。
这不是值得骄傲的事, 只是当年 看到那些文言文, 就心烦意乱, 读不进去, 不想理解。
他活在北宋中期。 有一双慧眼, 识得人中龙凤—— 苏洵、苏轼、苏辙父子, 王安石、曾巩、司马光, 还有苏舜钦和梅尧臣—— 他提携过的名字, 足以刻在一代文运的碑上。
他不是只写文章的人, 他是点灯的人。
宋朝, 或许真是最了不起的朝代之一。 让才华有处可栖, 让百姓得以安生。
对外温和, 不被虚荣心驱使。 在储君之争里, 欧阳修的态度 更像一个有人性温度的智者—— 他是那个 稳住风浪的人。
直到今天, 看完纪录片的第二集, 我才第一次, 真正“认识”了他。
是太晚了吗? 也许不。 晚一些了解, 或许更能看清人性与历史的纹理。
《醉翁亭记》, 是轻快的, 像一场文字游戏, 带着醉意与清风。
而《昼锦堂记》, 写的是炫耀, 也写的是自尊, 写贵族的隐忍, 写暴发者的补偿。
他说得对, 我们大多数人, 其实都有些 “暴发户心态”。
我从未听说过这篇文章。 可现在读来, 它像是 一纸宋代士人的宣言。
还有《秋声赋》, 我第一次细读, 第一次觉得 那些古文不再遥远。
过去的我, 总带着抵触, 觉得那些文章 空洞、重复、无趣。 其实, 是我自己读不懂。
如今才惊觉, 它们如此珍贵。
欧阳修创造了“散文赋”, 他的文风, 既有骨骼, 也有血肉。
于是我不由得问自己: 你写过什么能传世的文字吗? 你有过什么新的创造吗? 你还在等待, 等那个“伟大的作品”降临……
可时间,不等人。
他的语言, 平易近人, 像一块 炖得恰到好处的白萝卜—— 软中有脆, 淡中带甜。
他的悟性极高。 他的文笔, 让词从殿堂走入人间, 让诗意落在百姓的生活里。
在唐诗那座高山下, 他走出一条 属于宋人自己的小路—— 温柔、含蓄, 却不失深情。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这些句子, 穿越千年, 仍叫人心动。
还有那首《蝶恋花》: “杨柳堆烟”,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一幅词中画, 一场风中的别离。
他把诗, 写成了词; 把词, 写成了人生的情绪本身。
我们会发现, 每一个诗人, 最终留给后人的, 也许只有一首诗, 或一句词, 能被记住,能被引用。
因为我们这些后来者, 没有那么多时间, 翻遍他们的一生。
欧阳修, 也不例外。
二
他走来, 从静默的大地, 不是贵胄之后, 而是凭着执念与清明, 一点一滴,走出自己的光。
在那唐诗余响未散的宋朝, 他拣起了另一条路—— 不那么恢弘, 不那么对仗, 而是更亲近人间, 亲近百姓的口气与心声。
他的笔, 不歌神灵, 只说凡人—— 山水、酒意, 旧屋斜光, 还有秋风里的沙沙声。
他从金雕玉砌中走出来, 走向亭台与草木之间; 他从对仗与繁辞中抽身, 转向简朴、真实的语言。
但他不仅是书写者, 他还是那个 能看到火苗 在微光中颤动的人——
苏轼, 王安石, 曾巩, 司马光…… 他在世界还未呼唤他们之前, 已经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他不仅写, 他点灯。
在他的文章中, 一种新的节奏开始浮现—— 不是押韵, 不是雕饰, 却像呼吸那样 起伏自如, 有温度。
《醉翁亭记》, 是一笔含笑的轻描淡写; 《昼锦堂记》, 是一场关于尊严的低语, 讲炫耀、讲沉默, 讲那些用什么换来的尊重, 以及,那些虚饰背后的空洞。
他看穿了人心, 却写得温和。 不刺人, 只照亮。
因为他, “词”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生命—— 像芦苇被月光吹动, 像情人心中一阵痛。
“月上柳梢头,黄昏约会时”, 他把回忆写成了旋律, 也把旋律 留在了人间的记忆深处。
他的文笔, 如一块炖汤里的白萝卜, 软, 淡, 不张扬, 却耐心、久远。
他告诉我们, 不朽, 也许不在于宏大, 而在于真诚。
他赋予宋朝 自己的声音,
也教会我们—— 如何去听。
附:
吴砺 202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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