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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之影:卡尔·拉格斐画像
——观看纪录片《卡尔拉格斐》
第一部
一
他把T台变成了超市—— 时尚成了商品, 成了奇观, 成了罐头里的自画像。
媒体追捧他。 他在闪光灯下挺立, 像一个戴着墨镜的巨人, 在人群中孤独, 在镜子中更孤独。
我看了六分钟—— 屏幕突然黑了。 是iPad没电? 还是因为我没充会员费? 不管怎样, 想要把这些时尚纪录片一扫而光的念头, 被按了暂停。
或许也好。 看到德国人,我总觉得怪异—— 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希特勒。 一个如此聪明的民族, 却曾疯得令人发指。
地球上的民族 没有一个是永远清醒的。 我只愿: 二十一世纪的国家, 不再重演纳粹的剧本。 但现实—— 让我没法乐观。 疯子仍在人间游荡, 穿着订制西装。
二
三年后, 我又重新点开了这部纪录片, 这次, 终于看到了中文字幕的完整版。
他开始自述自己的一生。 1938年出生, 德国乡下的一个孩子, 早早幻想着大城市的霓虹。 童年孤独, 一心渴望与众不同。
1975年, 他已经出名了。 “我从未变老。” 他说。 小时候痴迷画画, 搬去了巴黎, 青年时代挤入时装界的缝隙。
他和伊夫·圣·洛朗, 像剪刀和丝绸的对决。 话语间, 那语气让我想起了卡拉扬—— 德国名人特有的神情, 像刀刃, 也像镜面。
三
他一个人工作, 一个人思考, 一个人闪耀。
他说, 时尚是时代最锋利的镜子。 而他, 是那面镜子的雕工。
他在人群中昂首阔步, 像一只公鸡, 走在满身珠宝的母鸡之间。 既可笑, 又真实。 因为—— 他真的创造了美。
父母的死讯, 是空白的一页。 67年父亲去世,68年母亲。 十几年没有联系, 互不相识的家人。 他的童年, 没有回音。
四
夏奈尔去世后, 他接过了那个 无人敢接的烫手品牌。
她曾想让女人穿得轻便, 他在其中加入了 张扬的线条, 让年轻人再度回头。
夏奈尔也说过: “我不够优雅。” 卡尔也说: “优雅,是罕见的特质。” 不是换条裙子就能获得的。
他穿戴全副武装: 带洞的手套、 马扎式的发型、 不摘的墨镜。 让我想起卡拉扬—— 指挥时从不睁开眼。
卡尔说, “这样让我看起来更和善。” 我想起一个笑话: 德国人和奥地利人, 只要看眼神, 就能分辨。
五
“我只是拒绝平庸。” “我最快乐的时刻, 是工作时。” “那道墙, 终有一天我会翻过去。”
2008年的这部片子, 让他安静地, 真诚地, 说出自己的内心。
卡尔·拉格斐—— 他用丝绸、钢铁和光芒 遮蔽内心。
可如果你细听, 他灵魂的镜子, 只是 微微 有一道裂痕。
第二部
他披着盔甲站立—— 高领, 白发束起, 墨镜遮住了眼睛的光。
他的形象, 甚至比他创造的服装 更具象征意义。 在语言之前, 先是剪影。 在成为人之前, 先成了神话。
可这部纪录片 轻轻地拉开了帷幕—— 不是靠戏剧化, 而是靠安静的注视。
他开口说话—— 面具并没有脱落, 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
他说起德国乡下, 一个画着线条幻想城市的孩子, 沉默浓得像一匹厚重的呢料。
成名来得早。 巴黎向他敞开了大门。 到了1975年, 他早已无需介绍自己。
“我从未变老。”他这样说, 也许他真的没有—— 他的灵魂悬浮在 草图和剪刀之间。
他复兴香奈儿, 不是带着敬畏, 而是带着颠覆的意图。
他把“优雅” 扭转、改写, 直到它重新拥有呼吸。
他把T台变成超市, 把神圣变成荒诞, 而我们紧随其后。 并非因为我们理解, 而是因为他坚定。
他独自工作, 独自讲话, 独自闪光。
父母的离世 如陌生人的远去—— 沉默被叠好,收进 一只无人打开的衣柜。
他用布料和疏离 构建了一生, 将自己缝进了自己的倒影之中。
在另一个世界里, 他或许是位指挥家—— 时尚界的卡拉扬, 用结构与静默 像乐音一样指挥。
他也像卡拉扬, 从不让人看清他的眼睛。 不是为了神秘, 而是为了控制。
“优雅”,他说, “是罕见的。 换一条裙子, 得不到。”
“拒绝平庸。” 那是他一生的信条。 工作, 是快乐, 是运动, 是逃离。
这部影片对我们没有要求, 只要你静静观看。 你会看到的—— 不是一场悼词, 不是致敬,
而是一面镜子, 由一个人稳稳举起, 那人身披丝绸与寂静。
他的一生 在布料的语言中描绘, 却用孤独的墨水写成。
附:
吴砺 202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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